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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都市夜归人(灵异)作者:朱砂-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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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哭:“妈妈,妈妈——”

  谢竹君被惊动了,转过头来看着沈固。沈固从人皮的裂口处看见里面骷髅深陷的眼窝,一阵厌恶,抬手用金铁之英指着她:“把孩子放下!”他本来进门就想动手,但孩子坐在谢竹君怀里,他怕孩子受不了金铁之英的寒气,一时倒有点投鼠忌器。

  谢竹君的反应却有些出人意料,她一下跳起来,反而把孩子放到了身后:“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擅闯民宅?”

  钟乐岑手里捏着符咒跟进来,低声说:“小心点,别伤了孩子。”

  谢竹君看看他们两人:“你们,你们是法师?”她后退一步,忽然从裙子里摸出张符来。

  钟乐岑急促地说:“驱鬼符!肯定是左穆给她的。她本来是阴鬼,以阴召阴很容易。召来的鬼倒未必有左穆弄来的厉害,但阴气肯定特别重,你小心!”

  沈固点点头。他倒不怕谢竹君能弄出什么“鬼”花样来,倒是怕孩子受不了。果然,谢竹君将那泛着乌光的符咒一晃,便有一缕缕黑雾从符上散发出来,似人非人,屋子里的温度立刻就下降了几度。这种阴质鬼气,扔一道五雷符本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钟乐岑也怕误伤孩子,不敢贸然使用。一缕缕黑气渐渐聚成人形,但畏惧沈固手中的金铁之英,一时也不敢靠近。

  黑气结成厚厚一层。这房子前面挡着一座楼,本来光照就不是很充足,现在连窗子里透进的阳光似乎也黯淡了些。小女孩本来噙着眼泪来回地看,这时大约是觉得冷了,哇地一声又哭起来:“我要妈妈!”

  孩子一哭,谢竹君好像有点慌了,突然把符咒对着沈固和钟乐岑扔过来。这一扔,团团黑气猛地随着符咒就扑了过来,沈固两人身周温度突然又降了几度。沈固一挥手,金铁之英荡起一圈,首当其冲的黑气全被斩为两半,但后面的马上又涌过来。而谢竹君转身抱起孩子,居然一步跨到窗前,推开纱窗就跳了下去。

  沈固和钟乐岑都吃了一惊,钟乐岑在沈固背后推了他一把:“快去救孩子,这里我来处理!”

  沈固用金铁之英几下就劈开一条路,冲到窗口又回头:“你一个人行吗?”

  钟乐岑急得直叫:“快去救孩子,我行!”

  沈固稍微迟疑了一下,但探头看楼下,谢竹君已经抱着孩子落了地。窗户下面是一片杂草,刚下过雨地面还软,她垫在孩子下面,整个头颅已经摔得歪到一边,人皮也裂了条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焦黑的骨架。孩子在她怀里已经没了动静,也不知是摔的还是吓的。沈固低头看的时候,谢竹君爬起身来,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伸上去把自己的颈骨扳到位,随即掉头就跑。沈固再不犹豫,一纵身也跳了下去,手中金铁之英变为钩形,挂在窗框上自动伸长,直到落到二楼,金铁之英才脱离窗框收回他手中。沈固微微一屈膝,轻轻落在地上,拔腿就追。

  太阳已经渐渐在升高,谢竹君一边跑一边试图拉紧那张已经裂开的人皮,而阳光照下来,落在那骨架上就腾起缕缕黑烟,像是又被火烧过了一回。谢竹君一面跑一面又从裙子里摸符出来往身上贴,但夏日的阳光最是阳气十足,虽然还没到正午时分,却也不是符咒能抵挡得住的。谢竹君跑了没几步,楼房之间的夹道已经到头,前面就是马路,人声嘈杂,阳光更是无遮无挡。谢竹君眼看自己不可能带着孩子跑得出去,而沈固已经追到了背后,终于把孩子往旁边一扔,趁着沈固扑过去接孩子的时候拿出一张符咒一晃,原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干枯的人皮摊在地上,活像一件老化了的旧雨衣。

  沈固抱起孩子看了看,呼吸倒还均匀,可是闭着眼不醒。沈固料想可能是中了谢竹君什么手段,只好抱回去给钟乐岑想办法。可是他抱着孩子跑上三楼的时候,却见被他踹开的房门已经歪到一边,空气里却隐隐有种奇怪的波动。沈固心里一凛,一步冲进去,但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完全没了钟乐岑的影子。沈固心里咯噔一下,简直仿佛万丈悬崖一脚踩空的感觉,整个人都猛地往下一沉。他强行抑制住已经有些失常的心跳,扫视屋中——他们跟谢竹君始终没有真正动起手来,所以屋里的家具都没有触动,但现在却有一张茶几挪了位置,沈固弯下腰去看看,在茶几角上发现了一点血渍……

  第一百四十八章:谢竹君的故事

  “我哥失踪了?”钟乐洋从训练营结束了为期半年的严酷训练,刚刚打算到哥哥这儿来散散心,就遇到了钟乐岑失踪的事,下了飞机头一句话就是这个。

  沈固点了点头,把车开得飞快:“我怀疑是左穆用了空间裂缝,我在门外曾经感觉到空气波动。”他已经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但除了那一点血渍之外,再没有任何痕迹。他已经让柳五取了血样去检验,可是那血渍经鉴定不是钟乐岑的。

  “那地方你都翻过了?”钟乐洋本想自己去看看,但时间已经过去一天多了,即便真有什么沈固遗漏的线索,现在也该消散了。

  “全部翻过了。周围的人我也询问过,谢竹君在那里租房住了一个多月,但还没人见过左穆。房东是个老实人,一直以为她是刚毕业的外地学生,其它的什么也不知道。”

  钟乐洋眉头紧锁。半年的训练,他黑了瘦了。这个训练营是五大家族出资,专门为年轻天师们建的训练营,实行军事化管理,除了各种法术训练,还包括普通的军训项目,所以他那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已经被剪成了板寸,除了耳朵上的灵砂耳钉,看起来就像个规规矩矩的大学生了。

  “你觉得左穆为什么要把哥弄走?”

  沈固沉默片刻:“我想过,一个可能是因为我们屡次打断了他的计划。如果是这样,你哥可能有生命危险。”

  钟乐洋眉头一跳:“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个可能,你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结果可能更糟糕——他想打开你哥被封的灵窍。”沈固反复地思考过。如果左穆是为了报复他们屡次打断他的计划要杀乐岑,乐岑就不会失踪,一具尸体显然更有震撼力,而且那血渍也就应该是钟乐岑的。现在钟乐岑是失踪,那么很有可能,是左穆觉得留着钟乐岑更有用处。想一想左穆一直以来施行的计划,沈固还是觉得左穆是想利用钟乐岑天生的强大灵力。

  钟乐洋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们说的左穆,是哥前世认识的那个人吗?那他知道哥的灵力是近魔的吗?”

  沈固苦笑一下:“近魔?恐怕左穆早就入魔了。谢竹君披的那张人皮我还捡回来了,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那女孩子的尸体也找到了,法医都觉得受不了,我还没说皮在我那里……”万幸的是被谢竹君拐走的小孩子过后不久就醒了过来,虽然受了一场惊吓,倒没有什么后遗症。

  钟乐洋沉着脸:“左家怎么说?”

  “左健已经往这边赶了,他这段时间似乎家里有不少问题。”

  “哦,这我倒知道一点。马上就是本世纪最大一次日全食,到时候阴气极盛,现在各家都在安排人手戒备,本来我也要回家的,因为哥这事就过来了。左健作为已经被默认的下一任家主,现在能抽身出来已经不容易了。但这左穆既然是左家的人,他们有责任来帮忙。咱们现在有多少人手?”

  “你,我,八云,顶多还有一头狼。”东方辰正在治眼睛,小黑子与阴质绝缘,柳五只是个普通人,都不能用。郎一鸣看在小溪的份上,答应帮忙,但具体能帮上什么忙,现在还不知道。

  “你试过用犬鬼追踪吗?”

  “试过,但没追到。空间裂缝,犬鬼没法追踪。”

  钟乐洋皱眉想了一会:“等回去我试试圆光术。”

  沈固把车开得疯快,一到家,钟乐洋就洗手:“找个干净的东西盛水。”

  沈固知道他说的干净是指没有被腥膻之物沾过,翻了翻,把钟乐岑平时研朱砂用的一个笔洗拿了来。钟乐洋倒上清水,画了张符,捏着一晃,燃起一团小小的火苗。火焰映在水面上,沈固一晃眼,似乎看见了一片树林,但立刻水面上爆出一团水花,扑灭了符火,钟乐洋好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猛地往后一仰,连水盂也打翻了,水流了一地。

  沈固伸手扶住他:“左穆发现了?”

  钟乐洋咳嗽着点头:“他设下了结界,这个力量相当强大。”

  “那就是说乐岑应该还活着,左穆为的是他的灵力。”

  “对。我哥暂时应该没有性命危险。只是再有三天就是日全食,找不到他们,到时候我哥还是危险。”

  “我刚才看见似乎是一片树林。”

  “你看见了?”钟乐洋有些诧异,“圆光术只有施术者能看见,你真的看见了?”

  “只是一闪,我觉得是一片树林。”

  钟乐洋沉吟了一会,忽然跳起来:“那,你来试试他心通!”

  “什么?”

  “他心通!你想着我哥,伸手抓一下。”

  沈固莫名其妙:“抓什么?”

  “就是——让我怎么说……他心通是佛教用语,简单地说,就是由你的心,联系他的心,心意相通,相互联系。咳,这说得还不是很明白!”

  沈固半知半解:“心有灵犀?”

  “哦,这么说也行。有些人修习他心通,甚至可以将另一人从某一地拉回到自己身边。你虽然没修炼过他心通,但你刚才竟然能从我的圆光术里看到景象,说明你的灵力不弱,而且你和我哥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最亲密的,你试试!”

  沈固仍然是稀里糊涂,照着钟乐洋说的心里默念钟乐岑的名字,伸手在空气中一抓——什么都没有。

  钟乐洋有些失望,摇了摇头:“果然没修炼过还是不行。”

  沈固还没琢磨明白这个“他心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手机响了,小黑子匆匆地说:“沈哥,鲁老爷子郑立已经给联系上了,老人家答应跟咱们谈谈,你现在过来?”

  鲁老爷子是吴轼的老朋友,退休之后专门从事滨海历史人文资料的收集。沈固是在吴轼的葬礼上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就让郑立帮忙,看老爷子那里能不能弄到谢竹君的一点半点线索。吴轼的葬礼按照他生前的要求,从速从简,死后立刻火化下葬,不搞任何遗体告别或是追悼会之类的东西。不过,尽管如此,下葬那天还是来了不少人。虽然吴家儿女主张从简,郑立却花了大价钱买了好墓碑,据说还是请了个颇有名气的石雕大家赶出来的,看着不觉奢华,花费却着实不少。吴家儿女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沈固却明白,郑立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表达一下歉意了。但墓碑可以花钱买来,他背负的沉重十字架,却不是花钱可以摆脱的。

  “我马上过去。”为了给吴轼报仇,郑立也是尽心尽力,鲁老爷子因为年纪大了,是不见外客的,要是没有郑立,沈固还真没办法。

  “乐洋,你跟我一块过去吧。我觉得,还是从谢竹君这里下手比较容易。”也比较实际,那个“他心通”,至少沈固现在还是觉得太玄乎了。

  鲁老爷子某些地方跟吴轼倒是很相似,但没有吴轼那种军人的气质,显得更像个邻家爷爷。沈固当然不能告诉老爷子什么鬼啊人皮的,只含糊地说有一桩案子,牵涉到一件旧瓷器,想打听一下大窑一带是不是曾经有过能制作精美瓷器的人家。

  “哦,这件事你问巧了,我手头还真有点这方面的资料。”鲁老爷子听说沈固是警察,自然不会再多问什么,戴上眼镜,翻出一本宣纸簿子,“这个,是我手抄的那一家的族谱,姓杨,跟小郑说的情况有点像,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是我从前收集资料的时候,那一家的后人提供给我的,记得我还在晚报上写了个豆腐块,讲了一下本地的瓷器制作史……扯远了,扯远了,咱们还是来说这事吧。当时我去收集资料的时候,这家人说祖上是从江西景德镇迁过来的,当年在景德镇也算是制瓷的世家,曾经在明朝成化初年还制过官瓷,后来渐渐没落了,官窑的称号也就没了。据说他们家的没落,跟你们说的脱胎瓷还真有关系。脱胎瓷是永乐年间就出现的,在成化年间达到高峰,可是杨家却屡烧屡败,没有一次成功过。大概也正因为这个,杨家失去了在瓷行内的地位,最后不得不迁出景德镇,先是在景德镇附近几度迁移,最后在道光年间来到滨海,就居住在大窑一带。到滨海来的这一代子孙杨末,他的妻子就姓谢,很巧合的,谢氏家也是景德镇人,从前也是制瓷的,所以夫妻二人算是同行,谢氏制瓷的手艺不逊于杨末,尤其是在绘画方面更是妙手,杨末制的瓷器,都是由谢氏来绘画图案的。也许正因为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妻子,杨末决定再制脱胎瓷。” 

  “脱胎瓷的制作是极其繁复困难的。就拿修胚来说吧,就得粗修细修精修近百次,才能修出厚度大约在0。5毫米左右的胚体,然后先进行胚体的素烧,素烧过后再施釉、绘画,需要四十多道工序。可是根据杨家传下来的说法,杨末曾经烧出过一批一次性烧制的脱胎瓷,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烧制的这批瓷器都是素面青白釉,没有任何花饰,因为那时候他的妻子谢氏刚刚暴亡过世,杨家没有人能再画出像她一样的画,所以杨末宁愿把瓷器烧成素白的,以此来纪念他的妻子。”

  沈固心里一动。纪念他的妻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谢氏去世了呢?

  “老爷子,谢氏是怎么死的,杨家有记载吗?”

  鲁老爷子摇头:“这就没有详细记载了,只说是暴病身亡,头几天好好的,第三天就去世了。但,也有人说,谢氏下葬的时候,抬棺材的人觉得很轻,怀疑里面并没有尸体。当然,这消息是没有证据的。按族谱里的说法,谢氏就是暴亡。”

  “那么杨末烧出的那种瓷器,现在还有流传于世的吗?”

  “也没有了。因为杨末就烧出了那么一批脱胎瓷,之后不久,瓷窑就塌了,杨家再建瓷窑,就再也烧不出一模一样的瓷器了。杨末大喜之后又失望,没几年就疯了。”

  钟乐洋忍不住问:“但是他既然烧出了一批,而且还传得那么玄乎,应该有人收藏的吧?”

  鲁老爷子笑笑:“没错,当时滨海这地方居然出了名贵的脱胎瓷,当地官府就收买了去孝敬上司了,但是,这种瓷器极易破碎,而且清末又是动荡不安的年代,这批脱胎瓷基本上都损毁了。只有一件,是被本地一个收藏家妥善收藏了,但是过了一百多年之后,这件瓷器自己碎了。”

  沈固追问:“真的是自己碎的?有什么根据呢?”

  “确实是自己碎的。当时文化大革命,这些东西都是四旧,要毁掉的。这个收藏家的后人为了老辈儿传下来的东西不被砸了,就弄了个盒子装起来埋到地下去了。十年过去,他以为逃过了一劫,想把东西挖出来捐赠给国家,结果挖出来一看,别的东西都没事,唯有这只脱胎瓷瓶表面上出现了血一样的红丝,他轻轻一拿,就碎了。最稀奇的是,当时他看了碎片,里面没有胚骨,真正是纯釉的。”

  沈固听到这儿,已经可以确定这故事里的谢氏就是谢竹君,当时她的死亡也并非什么暴亡,而是被她的丈夫杀害在瓷窑里。她的怨气使杨末烧成了真正的“脱胎”瓷,这也是杨末为什么再也烧不出这种瓷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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