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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嗫嚅犹豫地道:“九丝连环结的手法不难,知道诀窍就好办了。”他不好意思地附耳对她讲了要诀,又道:“懂了要诀,解九丝连环结就单拼耐心细心。雪姐姐记性那么好,半点不难。”雪凤凰大喜,心急火燎地扑下床,钻到床底准备解开铜丝。龙鬼跟了钻进来,传音说道:“何不用我的匕首帮忙,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把某些机关一刀砍断。”
两人齐心协力共同拆解,开始很是顺利,仿佛一团乱麻被逐渐清理完毕,惹得雪凤凰大为轻敌。后来越解越难,两人两手各拿住数根铜丝,嘴里也咬了一根。恨不能长三头六臂,把连环结大卸八块,各个击破。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解到最后几个结,雪凤凰忽地脸色煞白,怔怔问龙鬼:“糟糕,刚才那根解错了。我把那根穿到你的铜丝里了,你瞧见没有?”
龙鬼的手停在半空,苦笑着用脚把如萤拨到两手前照明,瞪大眼用心回想前面拆解的步骤。雪凤凰用眼示意道:“我先这样,再从这里穿过去,那个结就解了……”两人为防隔墙有耳,本就用了传音之术,加之双手都捏着铜丝,无法用手还原先前步骤。如萤的光亮微弱,雪凤凰又仅用眼指示,龙鬼听前几着还好,听到后来越发头昏莫明,只好看了雪凤凰大眼瞪小眼。
两人僵持了片刻,雪凤凰手脚俱麻,冷汗直冒,龙鬼心疼道:“雪姐姐,不若你硬拿走匣子罢了,我在屋里掩护你。”雪凤凰摇头,被这铜丝把手割断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急中生智,毅然道:“抽刀斩乱麻,我凭记性赌一赌,你手别动,让我把那根丝拿出来。”
把两根丝绞缠在左手,雪凤凰平移右手,伸向龙鬼手中的铜丝结中。绝对沉稳的手,不能有丝毫偏差和颤抖。龙鬼的心提到嗓子眼,眼睁睁看她抽出一根丝来。电光石火间有两根铜丝咝咝反弹,瞬间卷向雪凤凰的手腕,她来不及反应,龙鬼已搭上一只手。两人的手顿时被铜丝包在一起,连同他们手上解开的丝线,完全成了密闭的粽子模样。雪凤凰和龙鬼你看我,我看你,分明倒霉到了极点,却都莞尔一笑。
两人把另一手的铜丝暂时踩在脚下,一人一只手,灵犀相通合力把手上铜丝全部解开。这一来一去花费了足足一顿饭工夫。龙鬼闷声道:“机关启动过,败势已成,下面只怕解不下去了。”雪凤凰皱眉道:“我有法子不让它传信给隔壁,至于这匣子,不若用匕首直接割下来吧。”龙鬼道:“只能如此了。”
雪凤凰向龙鬼讨了一管蛛丝铃,用蛛丝把墙上那根铜丝粘住,再用匕首直接切断。剩下连接匣子的八根丝依法炮制,直接把一个花球般的匣子抱出床底。匣子上无数细丝盘根错节,在宽阔处看得越发触目惊心。龙鬼满不在乎地笑道:“雪姐姐,你尚未见过我的刀法吧?站开点给你瞧瞧。”
未等雪凤凰反对,他已然出手。刀光胜雪,幻起万千清冽寒风,袭向匣子四周。丝走丝断,“哧哧”之声接连响起,龙鬼挡在雪凤凰身前,一人迎向所有暗击。雪凤凰大骇,急忙掏出宝贝囊中的高陵锥抛去,小锥如灵蛇游走,黑暗中东撞西打和每根丝触过一遍,瞬间被割得千疮百孔。
龙鬼衣衫尽破,伸手捞住那个匣子,欣然笑道:“到手了!”雪凤凰看也不看匣子,捧住他两手心疼地道:“你真是莽撞!先让我看看伤。”龙鬼轻描淡写道:“不碍事。时辰不早,你必须连夜走,否则再干耗一日,我想你也耐不住。我们打开这匣子拿东西吧。”
借了光亮,雪凤凰看见他身上隐约有伤,心中不忍。龙鬼“啪”地打开匣子,雪凤凰花容失色,叫道:“小心暗器!”不料匣子中并没有隐埋任何暗器,无惊无险。雪凤凰紧张得一身冷汗,后怕地看了龙鬼一眼。龙鬼道:“我爹太自信了,这匣子便不会有任何花巧。”雪凤凰苦笑,乜邪本就想让她盗走玉玺,当然懂得适可而止。
打开匣子,两人看到一枚于田羊脂白玉,以九叠篆文铭刻“皇帝受命之宝”六字。她喃喃地道:“的确是皇帝御用大宝,你爹没有骗人。”龙鬼道:“你快到墓里等你师父,他应该会来吧。”雪凤凰垂下头,没有把握呵,对她若即若离的师父,真会为了这一枚玉玺进入缪宗陵墓吗?最后一次机会,最后见一面,是否真的可以实现?
她按下心事,对龙鬼道:“我拿走玉玺,你爹会不会怪你?”龙鬼一笑:“或者,他会夸我呢。”雪凤凰歪头一想,乜邪不知多想她把东西偷走,但是在龙鬼帮助下偷到手,不知算不算?不过东西既然到手,身后的啰唆事懒得再管,便道:“那,我真的拿走了?”
“快走,晚了可就被发现了。那十条地道,你可知该走哪一条?”
“天五生土,地十成之。天五既然不成,地十或有希望?”雪凤凰想起前事,推断道。
龙鬼抚掌笑道:“果然是雪姐姐,猜得不错。其实除了天五和地十是生路外,其余皆是死路,但唯有地十通向宝床。”他吸了一口气,“请姐姐替我拜拜我娘。”
雪凤凰点头应了,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只得迟疑地看着龙鬼:“你真的不会受处罚?”
龙鬼眼珠一转,笑道:“你几时这样婆婆妈妈的,我既叫你走,便有十足把握。要是我爹会把我揍得屁股开花,你当我会这样好心放你?”雪凤凰一点头:“说得是。我欠你个大人情,你想件难办的事儿,回头我还你。”龙鬼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好好!我别的不想学,就要学你的妙手云端步。”
雪凤凰一愣,刚抬起的脚又放下,上上下下看他,龙鬼心里发毛,心想又说多了。
“是你爹告诉你的?”
“是,是,当然是他。”
“不对,这功夫是我师父后来悟出的,你爹不会知道名字。难道他见过我师父?”
龙鬼无法瞒她,只得道:“我见过你师父。”
雪凤凰“啊”了一声,差点连玉玺也丢下。她一把拎起龙鬼,怒气冲冲地道:“几时?在哪里?”龙鬼不得不原原本本老实交代,听得雪凤凰一阵心伤。
“他来了,他不想见我……原来他果真是来过了。”
龙鬼慌忙摇手:“才不是呢。你师父看到你的样子,不知道多开心。他本来好像有点不开心,但一见你就笑了。真的,我不骗你。”雪凤凰点头:“是啊,他见到我的时候,该会笑吧。”她痴痴地想了想,冲龙鬼笑道,“小鬼头,你自己多保重,我走了!”把他的偷门宝贝囊往他手里一塞。
龙鬼递给她一个长长的小布包,道:“你可能会用得着。”聆听外边的动静,想了想笑道,“雪姐姐,我在你床上歇一夜,你不会怪我吧。”雪凤凰感激地点头,对他的谢意不再多言,把玉玺揣在怀中抱拳告辞,飘然荡出屋去。
龙鬼透过窗缝,目送她整个人影没在暮色中。接下来,他要尽力为雪凤凰隐瞒,直至明日午后,乜邪发现她并没有准时去交差,人也不知所踪。那时,雪凤凰早已从缪宗陵墓中出来多时,她会见到她想见的人,了却心愿。
而她的心愿,就是他的心愿。
雪凤凰趁月色出了村寨,迷惑几个苗兵并不是难事,且他们就算看见她出屋也多半无动于衷。春晚夜寒,她纵步高飞,走在密林中如履平地,连夜翻山越岭,再次回到缪宗墓地。
重回故地,弥勒曾经烧烤的那个出口竟被严实封死。雪凤凰四下里寻了一遍,若不是天生好记性,差点没认出那地方来。原先的出口上面早已植满花草树木,成年的高大林木仿佛在那里伫立了多年。不用说,这是乜邪派人做的,日后这外面哪怕烹猪烤羊,把整座山都烧起来,里面也闻不到一丝气味。
雪凤凰犯难地想,来路被大石所阻,出口又被封死,这缪宗墓岂不是首尾皆断,根本成了实心棺材。她心下犹疑,不得不去碰碰运气,再次跋山涉水,重回原先的入口处。
林间静谧到诡异的地步,明月也隐入云层中。若不是雪凤凰艺高胆大,一人独自行进在这荒山野岭的密林中,定要觉得害怕。阴风阵阵,时不时刮过她周际,雪凤凰踏着月踩着风,于寂寂中又赶了好久,才回到那日她倒酒祭奠缪宗之处。还没靠近入口,就听到兵器破空传来,几支长枪赫然对准她的胸口。
雪凤凰不动声色地笑道:“鬼主是这样招待朋友的吗?”罗怒现身,吩咐手下收枪,冲她抱拳道:“雪姑娘几日不见,到哪里去了?”雪凤凰心知此时决不能开口说真话,东张西望道:“咦,这入口居然被鬼主弄开了,真是好本事!”微弱的星光下,乌蛮子弟三五成群,警醒地横枪守卫。雪凤凰心想时已凌晨,他们尚熬夜看护缪宗墓地,可见五族欲得玉玺之心分明丝毫未减。玉玺一日不面世,思邛山就会是你争我夺的战场。但若是玉玺现身却没个好归属,世间的混乱只怕会加剧。
罗怒冷笑道:“寨王窥伺一旁,阻断我退路,我等只得流连思邛山上,看住这块风水宝地。倒是雪姑娘深更半夜跑来这里,是否有意重入陵墓?”雪凤凰叹气道:“想是想,毕竟没见着玉玺。但更要命的是我遗失了一件家传之物,虽不是贵重物件,却是家人留下的唯一信物。若真的丢掉……唉。”她话题又是一转,“对了,怎么只有鬼主在此,其他几位首领呢?”
罗怒目不转睛盯住她道:“拜寨王所赐,他们到山下搭救同族兄弟去了。且不说这个,雪姑娘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道护身符。”雪凤凰比划给他看。
“这玩意可丢不得,雪姑娘,你不妨再进墓找找。反正你先前的路都走过一遍,真找不着,沿前路返回便是。”
雪凤凰故意道:“鬼主能否派个人跟我下去,万一出了事,也好互相有个照应。”罗怒本生了戒备之心,闻言疑心尽去,欣然道:“好,我叫一个弟兄和你同去。”
雪凤凰和一个叫刀孟的乌蛮高手带足了水和干粮、火石,举了火把进入墓地。罗怒不忘叮咛他们不可久留,雪凤凰应声入墓。她和刀孟寒暄了两句,便问:“你们之前进来过么?”
刀孟不善言语,点点头就算是回答。雪凤凰又连问几句,他才说道:“有几个兄弟进去,一直没出来,好在鬼主进墓才找到他们。”雪凤凰心想,罗怒无把握进退自如,才会仍守在墓口,便道:“那你呢?跟我一起进来,不怕么?”刀孟沉声道:“鬼主有命,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那时两人走过那斑驳的矮石柱,雪凤凰不觉想到龙鬼谈笑风生,帮曲不平破解机关之事。她心中一动,摸出龙鬼临别送她的那包东西。她打开一触之下已知是何物,他果然替她考虑周详。
黑暗中幽幽燃起了香,正是龙鬼出墓后点燃的那支“落魄”。刀孟觉出不对,叫道:“雪姑娘,你在做什么?”话声刚了,便扑通倒在石柱下。雪凤凰毫不犹豫地屏息越过他的身躯,飞速纵步向前。留给她的时候不多,如果罗怒见他们迟迟不回,一定会派人入墓查看。
她要尽早地找到缪宗宝床所在,也就是宝藏的埋藏地。在那里,她期待与师父重逢。
师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在雪凤凰看来,他一定会知道她有本事盗走缪宗玉玺。他若有一丝担心,会来地宫看她吗?或者,他不是来看她雪凤凰。当她用玉玺打开的地宫之时,他想看望的是缪宗和雪湛吧。她摇摇头,如今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要想清在这缪宗陵墓之中,到底有什么地方需要用玉玺打开?
陵墓入口处到首次被困的石室,是雪凤凰最为熟悉之处,至于地宫前殿迷宫,是他们二次被困之所。可地宫深处究竟是何面貌,他们根本未曾触及。
沿途的石壁他们全部看遍,也就是说,机关仍藏在隧道迷宫之中。
雪凤凰脚下不停,很快重入地宫。就要面对前方那至为繁难头痛的迷宫,连有“青囊先生”之称的风水大师曲不平也束手无策,雪凤凰没有自信一定能走通。但是,想到师父曾在那迷宫尽头烧东西救她,她心底里生出一丝热切的期望。她会顺利地通过迷宫,一如他指引她走过。
遥望地宫入口的汉白玉门,雪凤凰眼前仿佛重现和龙鬼携手共闯九宫阵的情形。她如今是一个人,没有可信赖的伙伴,只有这些曾陪她走过一程的人的影子亲密伴随。
想到此处,雪凤凰收拾心情,欣然飞身踏步,熟门熟路地用飞索沿顶壁穿越。轻松过阵后,脚踏平砖过境,终于进入前殿,迷宫再次在她眼前展现。这一回她准备充足,百宝囊中不同种类的香料,正是为应付万一迷路的情况出现。在村寨厨房的一场喧闹,让她偷到了不少好东西。
进入第十条隧道,她在沿途撒下香料留记号,转弯处、岔路口皆留下不同的气味,七兜八绕之后,终到一处开阔的石壁前。雪凤凰用火把照亮四周,石壁浑然无缝仿似一体,令人分不出前后左右。
“东为左,西为右,南为前,北为后。”雪凤凰口念方位以罗盘测算,继续往地宫深处走去。无论多少条岔道都不会迷惑她的眼,万一走到绝路,只须顺路返回,再依据前方气味前行。多亏她记性绝佳,哪条岔路存留了何种香料记得丝毫不差。走得多了,她便发觉这条隧道并无机关,纯粹以复杂的岔路迷人视线,好在难不倒她。
等到了离隧道尽头不远处,雪凤凰终于看到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面坑坑洼洼,尽是古怪的图案和文字。虽然旁边的石壁也故意弄得斑驳难看,但唯有这一块上,有她熟悉的纹路。她毫不犹豫,把玉玺按入其中的一个凹陷中。
她早已摸熟了玉玺的大小,那个凹陷不大不小正好纹丝合缝。果然咔嗒一声响,四壁竟缓缓移动旋转,在地宫甬道尽头又现出一小门,碧玉为板,黄金为环,上面的锁样稀奇古怪。
雪凤凰走到门前心想,这道碧玉门花费不菲,即便是其他盗墓者没有锁匙找到这一步,仍舍不得砸坏这一块价值连城的巨制美玉。她福至心灵,不假思索地反过来把玉玺的龙首按上,居然切合得天衣无缝。雪凤凰微笑自得,谁能想到这玉玺竟一钥二用,先后可以开启两道闸门。
碧玉门应手而开,缪宗陵墓终于显山露水现出真正的容颜。雪凤凰一见之下,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双眼,纵然见过再多的珠宝珍藏,仍是一瞥惊艳,神思迷离。
寝宫内四壁皆用盈尺的金砖铺就,光可鉴人,嵌以鹅蛋大小的夜明石乳珠八十一颗,精辉四映,汇为异彩。中间一个硕大的黄金池子,四角各有一只非豹非虎的金兽蟠曲而卧,十数盏鎏金盘龙长明灯光华夺目,耀眼生缬。数不清的金匣整齐排列在池子中,雪凤凰忍不住翻开几只匣子,但见宝光映目,珍玩杂陈,稍一浏览便迷花了眼。
一顶纯金的八角圆环双龙纹嵌绿松石金冠,单是黄金便用去数斤,托在雪凤凰手中沉甸甸的,不知是何人有福消受。又有累丝镶嵌的金麒麟十二只,翡翠为眼,玛瑙为身,满目生辉,不可逼视。更有各式鸟兽纹莲瓣金碗若干,每只皆不同花纹,富丽堂皇,蔚为壮观。
雪凤凰自问在赏珍楼把玩古董时日已久,见此盛藏亦是瞠目结舌。随手一翻,金玉珑璁,叮当脆响,每一声都玲珑动人。缪宗陵墓确是前朝秘藏宝库,其藏物之广之多,远远超乎她的意料。
她流连忘返,忘了过去多少时间,直到坐得两腿酸麻,起身走向前面一道碧玉门,谁知门开后再次受到极大震撼。与前一座宫殿不同,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