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弹-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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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袁钢?谁是袁钢?”
“你……”
“既然我是袁钢,你为什么要冒充?”红衣人大叫:“因为我喜欢你,我想来找你。”此言一出,大家又怔住了,一个个全都睁大了眼,看着他。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就不能喜欢他?”他突然将束在头上的红布,用力扯一下来,大声道:“你们的眼睛难道全都瞎了,难道看不出我是个女人。”
她居然真是个女人!
“我已经放开了她,你为什么还不下来?”屋檐后竟忽然没有人开腔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变成了哑吧?”屋檐后还是没有声音。
红衣人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屋檐后那里有人?人竟已不见却留下了一堆剥空了的爪仔壳。
红衣女气得大叫:“小钢,姓袁的,你死到那里去了,还不给我出来……我看你能躲到那里去,你就算躲到天边,我也要找到你。”红影一闪,她的人就不见了。
那赤膊大汉见状,急忙跳了马背,扬长而去。
武大元怔在那里,苦笑道:“看来这女人毛病倒不少。”全香兰却叹道:
“我倒很佩服她。”
“你佩服她?”
“她喜欢一个人时,就不怕当着别人的面前说出来,她至少比我有勇气。”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屋上的瓜子壳,却吹不散全香兰心中的幽怨。
她目光有意无意,向邓大吉瞟了过去。
邓大吉始终看着风中的瓜子壳,全香兰一气,窜上马去,反手一鞭,卷起瓜子壳,洒在他面前,不悦道:“你既然喜欢,就全给你。”旋即,她的人和马都已远去。
武大元似笑非笑的看着邓大吉,悠然道:“其实有些话不说,也和说出来差不多,邓公子你说对吗?”
“不说总比说了的好。”
“为什么?”
“因为多嘴的女人总是讨人厌的。”武大元尴尬笑着,邓大吉没再理他,自顾走进飞仙楼,喃喃道:“不说话没关系,不吃饭才真的受不了,为什么偏偏有人不懂这道理?”只听一人接口说:“但只有要瓜子,不吃饭也没关系的。”这人就坐在屋子里,背对着门,桌子上摆着一堆爪仔。
邓大吉笑着走到他面前,潇洒的拿起瓜仔,道:“你就是他们请来杀人的袁钢?”这人没有回答,却瞪着邓大吉手上的瓜仔,说:“放下去!”刚进来的武大元怔住了!邓大吉说:“我不能吃你的瓜仔吗?”
“不能,你可以叫我杀了你,也可以杀了我,但就不能吃我的瓜仔。”
“为什么?”
“因为袁钢说的。”
“你就是袁钢!”邓大吉笑道:“看来这袁钢挺小气的。”
“是的!”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一定要吃这粒瓜仔呢?想必吃了也不消化。”邓大吉说着,将瓜子放了回去。
袁钢笑了,但眼睛还是冰冷,说:“你一定就是邓大吉,除了邓大吉外,我想不出还有你这样潇洒的、开怀的人。”
“这是恭维?”
“有一点。”
“唉,只可惜十斤恭维活,也比不上一粒瓜仔。”奇怪,他们两个不是结拜兄弟认认嘛,现在怎么不认识,竟连一粒瓜子也舍不得给邓大吉吃,他们到底在搞什么玄机?难不成又是他们的计谋之一?突然,袁钢的手一提,瓜子一连串飞出去,竟全都是像钉仔般钉人柱里。
“你的瓜仔宁可丢掉,也不给人吃?”
“我的女人也一样。我宁可杀了她,也不会留给别人。”
“只要是你喜欢的,你就绝不留给别人?”
“不错!”
“幸好你喜欢的只不过是瓜仔和女人。”
“我也喜欢银子。”
“哦!”
“因为没有银子,就没有瓜仔,更没有女人。”
“有道理,世上虽然有很多东西比金银重要,但这些东西往往也只有钱才能买到。”袁钢笑了。
“你说了半天,也只有这一句才像邓大吉说的话。”武大元、老金、王老五,当然全都进来了,他们一直在等着袁钢吩咐。
但袁钢却好像没有发觉他们存在似的,直到现在,才冷冷道:“这里有没有替我付钱的人?”武大元立刻陪笑道:“有,当然有。”
“我要的你全都能做到?”
“小人一定尽力,请吩咐。”
“我要五斤瓜子,一大桶热酒,要六尺高的大木桶装着。”
“是!”
“瓜仔中若有一颗坏的,我就砍断你的手,有两颗,就要你的命。”
“是!”邓大吉问袁钢道:“你一定要泡在酒桶里,才能杀人吗?”
“杀人不是杀猪,杀人是件很伤神的事。”
“被你杀的人,难道也一定要先等你喝完那桶酒?”
“他可以不等,我也可以先砍断他的腿,喝完酒后再要他的命。”
“哼,想不到你杀人之前有这么多麻烦。”
“我杀人后也有麻烦。”
“什么麻烦?”
“女人!”袁钢转头向武大元道:“所以你还得替我准备个女人,要最好的女人。”武大元迟疑着说:“可是刚才那穿红衣服的姑娘,如果又来了呢?”
“哈哈!你怕她吃醋?”
“我怎么不怕。我这脑袋很容易就会被敲碎的。”
“你以为她真是来找我的?”
“难道不是?”
“我根本就没见过她这个人。”
“那么刚才她……”
“你难道看不出她是故意来捣乱的。”武大元呆住了!
“那一定是你们泄露了风声,她知道我要来,所以就抢先来了。”
“来干什么呢?”
“你为什么不问她去?”
※※※※※※
武大元回到绸缎庄,并没有在店里停留,就匆匆赶到后面去。
穿过后面小小的院子,就是他住的地方。
他永远想不到院子里,竟有个人在等着他。
院子里有棵榕树,邓大吉就站在树下,笑道:“想不到我在这里吧?”武在元一怔,旋即勉强笑着说:“邓公子怎么没有在陪袁钢聊天?两位刚才岂非聊得很投机。”
“他连颗瓜仔都不让我吃,我却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
“我正要赶回起火,厨房里也还有些饭菜,你若不嫌弃……”
“听说武大嫂烧得一手好菜,想不到我也有这个口福尝到。”
“可惜你今天来得不巧,正赶上她有病,而且病得不轻,连床都下不来。”
“我不信,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忽然病了?我倒要看看她得的什么怪病。”
“既然你不信,在下就带你去看看也好。”他真的带着邓大吉,从客厅走到后面的卧房,悄悄推开门,掀起了帘子。
屋里光线很暗,窗子都关得密密的,充满了药香。
一个女人面向着窗,睡在床上,头发很乱,还盖着被子,果然是在生病的样子。
“看来我倒错怪你了。”
“没关系。”
“这么热的天,她怎么还盖被?没病也会热出病来的。”
“她在打摆子,昨天晚上盖了两床被还在发抖。”
“哼,死人怎么还会发抖呢?”此语未了,邓大吉的人已冲了进去,掀起了被,被里全是血,人已僵硬冰冷。
邓大吉慢慢盖上了被,回头对阴沉的武大元叹道:“看来我永远也没有口福尝到武大娘做的菜了。”
“死人的确不会做菜。”
“你呢?”
“我不是死人。”
“但你却应该是的。”邓大吉道:“因为我已在棺材里看过你。”武大元的眼皮在跳,脸上却还是带着微笑。
“要扮武大元的确并不太困难,因为这人本就整天在假笑,脸上好像是戴着个假面具。”邓大吉说:“但你无论扮得多像,总是瞒不过他老婆的,天下还没有这么神秘的易容术。”
“所以他的老婆该死。”
“我只是奇怪,你们为什么不将他老婆也一起装进棺材里?”
“有个人睡在这里总好些,兔得伙计疑心。”
“你想不到还是有人疑心吧?”
“的确想不到。”
“所以我也该死。”
“其实这件事根本就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我明白,你们为的是要对付石玉。”
“他才真的该死。”
“为什么?”
“你不懂吗?”
“只要是盖世堡的对头都该死?你们是盖世堡找来的?”武大元的嘴紧紧闭着不吭声,但他的手已扬起,射出一蓬寒光。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窗外也射人了一点银星,还有一青钱砍入了武大元的咽喉。
他至死也没有看到这要命的钱镖,是从那里来的。
然而暗器却看得见,邓大吉的人却不见了。
过了很久,突然有一只手轻轻的推开了窗子,一只很干净的手,但衣袖却又脏、又油、又腻。
这绝不是老金的手,却是老金的衣袖,拉着,一张脸伸了进来,也是老金的脸。
他还是没有看见邓大吉,却看见了武大元咽喉上的钱镖,顿时怔住!然后他自己咽喉上,也突然也多了一声要命的钱镖。
这时,邓大吉才轻烟般从屋梁上掠下来,先拾取了两件暗器,再拔出了他的钱镖。
※※※※※※花老板的卧房里,夫妻两人似乎都已睡着。
直到邓大吉潜人,花老板才张开眼睛。
他立刻看见邓大吉手里,有两样很奇怪的东西,一样就像是山野中的芒草,一样却像是小孩玩的满天星。
屋子里也很暗,邓大吉晶亮的双眼,正凝视着他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花老板摇摇了头,目中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这是暗器!”
“暗器?”
“这两样暗器,一种叫‘万毒芒’,另一种叫‘银花蕊’,正是刁峰、罗浮的独门暗器。”
“这……这两位大侠的名字,我从未听说过。”
“他们不是大侠,他们都是下五门的贼,而且是采花贼。”邓大吉沉下脸。
又道:“我一向将别人的性命看得很重,但他们这种人却是例外。”
“我懂……没有人不恨采花贼的。”
“但他们也是下五门中,最喜欢暗器的五个人。”
“五个人?”
“不错,这五个人就叫‘江湖毒王’,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三个更毒的,这五个人现在全都来了。‘”
“是什么时间来的?”
“前天,就是有人运棺材来的那一天。”
“我怎么没看见他们来呢?”
“那天来的还不止他们五个,只不过全都躲在棺材中来的,所以镇上没有人发现。”
“用光头运棺材来,难道就是为了要将这些人送来?”
“大概是吧!”
“现在他们难道还躲在棺材里?”
“现在棺材里只有死人,只是死的不是他们,是别人。”
“怎么会是别人?”
“因为他们出来时,就换了另一批人进去了;目前我只知道,刁玉峰换的是武大元,罗浮换的是老金。”
“他……他们怎么换的?”
“这镇上有个人,是天下最善于易容的人,叫丑阎罗。”
“丑阎罗又是谁呢?我怎么也从未听见过?”
“我现在也很想找出他是谁?我迟早总会找到的。”花老板这时想坐起来,但邓大吉却按住了他的肩,说:“我对你说了很多事,也有件事要问你,你是谁?”
“莫非邓公子也认为我也是冒牌的?”
“为什么不会?”
第十八章 水落石出情何堪
花老板道:“我这黄脸婆跟了我几十一年,难道还分不出我是真是假吗?”
“她若是死人的话,就分不出真假来了。”
“我难道会跟一个死人睡在一张床上不成?”
“你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的,莫说是死人,就算是死狗……”邓大吉的话才说完,床上睡着的老太婆突然叹气,翻了个身。
死人至少是不会叹气,不会翻身的。
邓大吉只好把手缩了回去。
花老板得意的说:“你要不要把她叫起来问问她?”
“不必了。”花老板终于坐了起来,笑道:“那么就请邓公子到储上奉茶”
“也不必了!”邓大吉已不好意思再耽下去,转身欲走,谁知花老板突然抓起那老太婆,将也整个人向邓大吉掷过来。
这一着很出人意外,邓大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被窝里已喷出一股紫色的烟雾,笼罩着邓大吉。
花老板目中带着狞笑,等着他倒下去!
烟雾消散时,邓大吉居然没有倒下去,瞪着他道:“果然是你!”花老板恐惧地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若不知道,我现在已倒了下去。”
“你来的时候已有了准备?”
“对!”
“废话,我既然对你说了那些话,你当然不会再让我走的,若是没有准备,我怎么敢来?”
“但我却想不出你怎能化解我的化骨烟。”
“你可以慢慢的去想。”邓大吉道:“只要你说出是谁替你易容改扮的,也许还可以再想个十几二十年。”
“我若是不说呢?”
“那么你永远就没时间去想了。”
“唉,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但是我却相信你。”
“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的。”
“我若不说,你永远想不到是谁……”花老板的话未完,整个人突然一阵痉弯,倒了下去。
邓大吉立刻窜过去,就发现他脖子上钉着一根惨绿的针!黑风婆又出手了!
她果然没有死。
她的人在那里?难道就是花老板的妻子?但那老太婆的人已软瘫,呼吸也已停顿。
邓大吉抬起头,分发现屋顶上有个小气窗,已开了一小缝。
他并没有立刻窜上去!因为,黑风婆不会在那里等着他。
他只好退出门去,院子里阳光普照,墙外却不时传来孩子的嬉闹声。
邓大吉跃上墙头,只见七八个孩于,围在墙外,看着树下的一个人。
这人甜甜的脸,大大的眼睛,皮肤雪白粉嫩。她也许不能算是个美人,但却是个很可爱的女人。
她不就是刚才穿着大红衣裳,站在木梯上的人。
她面前摆着一个泪娃娃,刻着花的银牌,彩水晶,五颜六色的练子,戒子,肃花荷包笛子。
孩子们看着她,简直就像是天上来的仙女。
她拍着的笑道:“好,现在你们排好队,一个个过来拿东西,但一个人只能选一样,贪心的我是要打屁股的。”孩子们果然很听话。
第一个孩子走过来了发半天楞才选了那面银牌,第二个选的是紫水晶。
那少女笑道:“好,你们都选得很好。”两个孩子笑得很开心。
第三个女孩子,选是那绣花荷包。
第四个孩子最瘦小,正在流着鼻涕,选了半天,竞选了那个泪娃娃。
少女皱了皱眉,说:“你知不知道别的东西比这泪娃娃好?”孩子点了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要选这泪娃娃呢?”
“因为我选别的东西,他们一定会来抢走,我又打不过他们,不好的东西没人抢,我才可以多玩几天。”
“想不到你这孩子倒聪明。我认得一个人,他的相法简直就跟你完全一样。”
“他打不过别人?”
“以前总是打不过别人,所以也跟你一样,总是情愿自己吃亏。”
“后来呢?”
“后来人拼命学本事,现在已没有人打得过他了”
“现在好东西一定会全是他的了。”
“不错!所以你若想要好东西,也得像他一样,懂不懂?”
“我懂,一个人要不被别人欺负,就要自己有本事。”
“对极了,你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