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烟雀+番外 作者:末予(晋江2013.8.13日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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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子当得帅将,我们就当不得?没有我们这些臣下,他如何统御万民,臣下有才,必当辅佐得力。今太子一人独大,哪还有别人插脚之地?难道我们的志气就只在这一方寸之地,整日嬉玩荒度么?”王齐远声色凛凛,隐有恨恨。
其实,这话说到众公子心坎里去了,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声名被别人远远压过,即使那人是一国最尊贵的人也不行。早有不平,只是苦于心中怨愤却无处宣泄。当下,立时有人迎合,“依世兄之见,该当如何?”这人正是左相世交,户部侍郎之子,许正华。户部侍郎是左相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些年也为父亲出了不少力,王齐远满意地看了看他。
“若大家不介意愚兄粗浅,愚兄就为大家指一条明路。三日之后,将此信自家中散出。此事若成,封王拜相,指日可待。但做与不做,全凭大家的意愿。”王齐远拿出了一摞书信,分发下去。各公子一看,满眼震惊。
“今日,愚兄只是为大家设宴欢饮,愚兄可什么都没说过。”大家心领神会,此事若败露,卷入的可是半个大齐的势力,一旦失败,大齐必会元气大伤,成为待宰羔羊。那时最得意的,该是谁?在场的人不能说,也不敢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成了,那可是一辈子的美名远播。败了,也不过是在他们不甚美好的名声再填上一笔。孰利孰弊,大家心知肚明。各公子跃跃欲试,想到成事之时,露出了自得之色。
这些人若是利用得好,那便是伤人的利器。利用不好,便是毁己的倒钩。王齐远深知此理,他冒险出手,既为打压太子,也为自己的未来铺路,若事成,这些人必对自己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不成,他自有自保之法。
只是,他的目光望向谢凤珏,那人懒懒地倚在软榻上,好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此番场景皆入他眼。他从来没看懂这个人,成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关键时刻还真少不了他,他自认阅人颇多,却始终摸不透此人深浅。是敌是友,此事之后便知。
对峙
太子通敌卖国,举世皆惊。一封封太子通敌的书信自各大臣府中流出,几十名大臣联名上书要求皇上严查太子。此前沉寂了三月的太子调动兵马一事又被扒出大加渲染,太子居心叵测,蓄意谋逆之言比比皆是。更有人猜测太子退匈奴数百里是早已与匈奴勾结好的,迎来了数名大臣的赞同。太子年纪如此之轻,便有不菲功绩,使人望之眼红,心生妒忌啊。齐景帝见场面难控,便召来太子。
太子一袭淡黄朝服,发冠高束,容颜俊美,风华无双。望着如此颜色气度的太子,大臣们不免暗自生疑,太子真的可能通敌卖国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父皇,儿臣来了。”聂华亭不卑不亢,刚毅果决。
“太子,近日之事,你当如何解释?”齐景帝坐于上首,神色威严,叫人揣度不出。
“儿臣从未做过此事,必是有人陷害儿臣。”
“如今证据确凿,你说有人陷害你?”齐景帝微微施压,带着愠怒。
“请父皇给儿臣三天时间,儿臣必会查清事情真相。如果三日之后儿臣还未查明,愿听父皇处置。”
“好,诸位爱卿可听到了。朕就允太子三日之期。三日之后,此事必有结果。”齐景帝严肃道。
太子出了宫门转了几个弯,甩掉一群小尾巴,转向长安街的一家酒肆,看着座位上安然坐着的人,素来冰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听说侯府新买了一只会说话的鸟,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一只鸟有什么稀奇,不过就是学舌的玩意。我听说你遇到了大麻烦,跟我说说?”那人凤目微阖,懒懒地转着一方茶杯,举手投足间说不尽的俊逸风流。
太子揉了揉眉心,“这次事情似乎十分棘手,对方摆明是设计好了,连匈奴国印都能得到。证据确凿,我百口难辨。”
那人沉思,“若是单单针对你,这也太费周折了,不但费时费力地弄好一封封书信,而且牵连了近乎半个大齐朝臣。”
太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件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我担心有人在背后操控我大齐朝堂。”那人转动茶杯的手一停,“若真是这样,牵动起的可是整个大齐的百年基业。必须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太子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忖思,“阿珏,你即刻动身前往四王府,听我调令。”聂华亭细细地安排了一下,眉峰凌厉,隐隐带着帝王之势,“既然敢动我大齐根基,本王会让你有来无回!”谢凤珏颔首,一下子没了踪影。
太子站在这小小酒肆的窗前,小贩卖力的吆喝,酒家楚馆门前车水马龙,肩挑背扛,拖家带口,情意绵绵,大多数人无知无识地过着死寂般的生活,太阳东升西落,朝阳烈烈,夕阳颓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平静寡淡,安于平淡的人们啊,安于今日繁花满堂,殊不知明日会是怎样的浮沉断絮?
夜幕降临,长安城陷入一派安静宁和的景象,左相府却是不同往日,左相王谡坐在正堂,转着一双黝黑的眼眸,深不可测。婢女在旁边安静地泡着茶,茶香袅袅,逸满了整个屋子。
左相大公子王齐远跪在堂前,“孩儿意气不平,自知鲁莽,请父亲降罪。”
王谡端起一碗刚泡好的茶,阖着茶盖,吹了吹,细细地品了一口,声音平静,让人摸不透悲喜,“远儿,为父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沉住气,唉,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为父问你,你这书信从何而来?”王相望着杯中漂浮的叶子,并没有看向王齐远。
王齐远暗暗有了计较,便答:“这是孩儿调查太子无意间所获。”
太子是个极重名声的人,心细如发,断不会授人以柄,使自己处于被动状态,任人拿捏,此事一出,怕是有人沉不住气了。无论太子有没有通敌,现在都不重要了,皇帝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此事的决定权在臣,不在君。纵使皇帝想大事化小,也得有人同意不是?既然已经有了小火苗,他也不能叫它熄了不是?朝中也很久没有大批的换血了,若是能借这个机会除去太子,换上自己的人,他不介意在火上浇一把油。不得不说,这件事间接地帮了他一个大忙。王相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让王齐远起来,换了一副和蔼的面容,关切地询问最近有没有吃好,睡得稳不稳,俨然一副慈父做派。
近来朝中不稳,权臣拉帮结派,党派勾结。齐景帝偏偏一点动静也没有,优哉游哉地在御花园里和各宫妃子们赏花品茶。太子倒是不见人影,估计是忙活得焦头烂额了,三天期限只剩下一天,皇帝似乎漠不关心,太子成日不见踪影,朝堂混乱。各个显贵隐隐感知,大齐怕是要变天了,正当此时,匈奴送来一份国书,匈奴王言将次女嫁给太子做正妃,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这份国书来得好不尴尬,令大齐朝臣手足无措。正说匈奴呢,这不就赶着来了?已经动乱的湖水又迎来了巨大的波澜,有人说,这是明目张胆的勾结,太子与匈奴勾结已成事实。有人说,这是匈奴的巴结,看中了太子的地位,可是,如今太子自顾不暇,匈奴怎会这么没眼力见儿赶着送上门来?就连原先相信太子的一派都微微有些动摇。参太子的奏折一日比一日多,御书房的折子都摞成了小山高。一切都止于一日之后的那个早朝。
齐景帝将折子掼在地上,“人家国书都送来了,太子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太子跪于堂下,一米阳光洒进来,淡黄蟒服,面如冠玉,不顾一干朝臣各异的目光,沉声答道:“如今朝野动乱,皆因儿臣而起,但父皇为何不想想为何这些书信会在各个朝臣家中传出?是忠心为国?还是蓄谋已久?匈奴虽大败,但仍雄踞漠北,虎视眈眈,巴不得我们大齐内乱,那样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攻破大齐。国家强盛,在于君臣同心,儿臣自愧因我一人造成如今局面,为国为民,儿臣请辞太子之位。”
“太子此言莫不是怀疑我等蓄意陷害,挑起事端,置国家于不顾么?”左相沉声出言。
“我等之举皆是为了大齐国祚,太子如今找不出证据,就要挑拨君臣关系么?”这话带着质问,刻薄,户部侍郎许勉怒目而视,好像太子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
“呵呵,我这还没说什么,就急着站队了?”太子一声轻笑,长长的发丝随风而舞,张扬而轻蔑,随即正色,“父皇,儿臣已查明六日前左相之子王齐远于听风楼宴请朝中重臣子弟,这些信正是从王齐远手中散出。这信上内容是真,国印是真,可这笔迹绝不是儿臣所写,儿臣自小跟随太傅,儿臣的笔迹,太傅再清楚不过。”
而后站出一位朝臣,虽鬓发花白,已显老态,但声音清晰而坚定,“太子自幼跟随臣下,聪颖绝伦,字形飘逸而遒劲,集百家之长,自成一派。太子的笔法很特殊,要模仿也不容易。臣以项上人头做保,这信上绝不是太子的笔迹。”太子的笔迹极难模仿,看这信上笔法,倒是太子相熟之人才能做到。
“哧,太傅与太子一荣俱荣,自然是偏帮太子,臣认为太傅之言不可信!”许勉继续道。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齐景帝将各官员呈上来的书信与太子之前的奏折细细比对一番,发觉真的是有些不同,又叫其他官员看了看,结论一致。
“臣认为,这定是有人陷害太子。请陛下明察。”礼部尚书板着一张国字脸,声音没有起伏。
“左相,王齐远此举何意?”齐景帝沉沉气势压迫而来。
王谡不慌不忙答道:“小儿喜好打抱不平,自诩正义之士,无意间得知此事,至于书信,也是偶然得到。小儿年少鲁莽,受人利用,还望陛下从轻发落。”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人家技高一筹,生生受着,王谡几十年也没这么憋屈过。
“听信谣言,是非不分,煽动作乱。乱我大齐朝纲,令太子蒙屈。左相,你生了个好儿子啊!”群臣一看,齐景帝面沉如水,皇帝要发怒了。
且听王谡仍旧老练从容,“皇上,小儿只是受了奸人陷害,说起来,小儿也是受害者,皇上为何不查那背后之人,偏偏盯着小儿不放?”听听,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就像刚才那些事不是你家儿子做的似的。
但不得不说,这招很成功,皇帝自是爱面子,摆摆手,令太子严查。至于王齐远皇帝也懒得动,只说让左相严加管教,怎么个严法,那就不是他的事了。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轻飘飘,软绵绵,皇帝老了,这些事还是得靠后生晚辈自己琢磨。
传闻
后来听说左相之子王齐远上赌场豪赌,带去的银钱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了巨额债款,左相大怒,差点没把儿子打死,此后,左相之子再也没出过家门。
好不容易安生了一阵子,穷的照样穷,流落街头衣不蔽体,富的还是那么富,大摆筵席胡吃海喝。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的,柴米油盐,家长里短,谁说不是人生大事啊!但是平静的日子还是短啊,这不,匈奴送来的这份国书,又成了街头百姓的谈资。
据说太子查了书信,却只揪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就像是人家诚心要给他一个交代似的,这可不行,太子是谁啊,爱民如子啊,怎么能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于是晚睡早起,食之无味,睡不安寝,就为了能早一天抓住恶人,对于自己的婚事,那是丝毫不在意啊。可是他不在意,百姓可是迫不及待啊。
太子不日将迎娶匈奴公主。近日京都大大小小的街巷酒肆讨论得热火朝天,谁不知道这匈奴的公主塔塔尔是出了名的骄横跋扈,恶名能从大老远的漠北都飘到大齐。
传闻塔塔尔公主善马,三天单挑了十八位将士,令手下败将为她伏低牵马。
传闻塔塔尔公主好箭,令十余奴仆排成一排作靶子,射中的升职,射不中抓去做苦役,匈奴人怨声载道。
传闻塔塔尔公主长得十分粗犷,身材魁梧,一个人能扛起八十公斤大鼎,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匈奴王既无奈又自豪。
不知哪的小道消息,说塔塔尔公主喜好美男,豢养的面首能排成一个连,但凡有红杏出墙的,奸夫□一起抓起来当靶子,如果侥幸没死,各种大刑伺候。
这般形貌的匈奴公主配他们如花似玉的太子殿下,实在是可惜了,百姓叹啊,文士悲啊,武官愤啊。百姓在八着匈奴公主事迹的同时,不免为即将迎娶匈奴公主的太子鞠了一把同情泪,同时也为太子的牺牲精神所感动。这公主将来不祸害人就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能期待她当个贤妻良母?
太子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太子命苦啊,先前爱上他们威武的归德大将军燕瑰雪,将军性情豪爽,名声盛极。现在这位比之将军可有过之无不及啊,他们娇嫩的太子殿下能否承受得住这朵漠北的霸王花的摧残?
太子对燕将军那是情深意重啊,燕将军虽然战死,太子也坚持娶她。可惜啊可惜,二人缘分太短,一生一死,天人永隔。如今对上这位善妒的公主,后果可想而知。
有人行刺公主。红鸾扛起大刀,转了一圈,“刺客在哪里?敢在本姑奶奶的眼皮子底下行刺,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绿翘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大老粗,你别急啊,就你那个凶样,刺客早被你吓跑了!”
只听得兵器乒乒乓乓声,一场酣斗过后,天一楼客房,一红一绿两位侍女一粗鲁一温雅。红鸾扛着大刀走来走去,嘴里骂骂咧咧,“这大齐欺人太甚,我们公主大老远从漠北嫁到这,竟然没有个迎接的人,还敢派刺客,你说派也就派了,怎么不派个高大威猛的,细胳膊细腿,一招我都怕把他打残了,真当我们匈奴好欺负啊!这地方多憋屈,腿都伸不开,哪有俺们卡勒王宫宽敞,人也瘦了吧唧跟猴似的,看俺们匈奴汉子多威武,啧啧,那肌肉那身板。”红鸾一脸桃花相,连浓密的眉毛也柔和了一些。
绿翘不屑,“瞧你那点出息,要么就是打打杀杀,要么就是发花痴,能不能有点追求!”
“你有追求,你有追求怎么不去把刺客打跑,还得俺上。不行,这鬼地方俺是一天也不想待了,我去跟公主说说,什么时候能回?这大齐一群小人,我看那太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干脆咱别嫁了,公主这身份,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红鸾一放下大刀,准备撒丫子冲出去。
绿翘连忙扔下刚抓的一块红枣糕,手也顾不上擦堪堪拽住红鸾的一片衣角,奈何红鸾冲得太快,眼看就要撕下来,绿翘不顾形象将她死拖回来,累的气喘吁吁,“你可千万别去,公主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只能当炮灰啊!”
红鸾不解:“公主怎么了?”
“到底是谁!敢造老娘的谣,让我逮到,看我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把你镶墙里做干尸!”忽然,隔壁传来一声震天吼,屋檐上积了三年的灰都给抖了下来。
红鸾心有余悸地拍拍胸,握住绿翘的手差点没热泪盈眶,“老绿啊,不说啥了,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听风楼里谢凤珏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依旧保持风度翩翩的完美形象,望着对面埋在一堆公文里的聂华亭,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今日天色正好,太子爷怎么不去看看你的未婚妻?”
聂华亭闻言,手下的笔顿了一下,“阿珏要是很闲的话不妨代我去看看。”
谢凤珏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自己的妻子怎么能让别人代看呢,万一我要是对你的娇妻一见钟情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