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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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上) BY:风维
文案:
大渊朝重熙十三年,春。
皇帝阳洙的十七岁成人礼愈近,他的心愈是著急。
奸臣乱权,朝政危难而无力回天的他,心中实在恨极。
眼看奸人阴谋将逞,无计可施之时,他只好写下一封血旨暗递给忠心的老臣,祈盼得来一线生机……
二十二岁的应崇优被老父急召下山,结束了他自由自在的生活。
是知道父亲那忠君爱国的性子,就算把他拆了连骨头都是写著「忠君爱国」四字。
可是却万万没料到为救国难的父亲,将主意打到自个儿子的身上。
接近小皇帝,并教导辅佐他这本是不难,只是……居然要他这大男人扮成皇后?!
第一章
大渊朝重熙十三年,春。
二十二岁的应崇优在临近京城的一个三岔路口勒住马缰,呼出一口白气。
「今年的天气回暖的最晚,三月过了还这么冷啊。」看著面前的三个路口,应崇优用指尖轻轻抚摸了一下伏在怀中的惜惜,犹豫了一会儿。
约莫记得应该向左走,却有些不能确定。
「惜惜,你说我们走哪一条路才对?」应崇优轻轻问了一声,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自从十七岁后,应崇优每年都会奉师命下山游医半年,以了解世事人情,但却很少回家探亲,所以对京郊的路途不是太熟悉。
「是父亲不许我经常回来的,认不到路不是我的错啊。」应崇优自嘲了一句,将惜惜抱了起来,放在马鞍的前方,逗弄了一下它的下巴。
也许是被他的动作弄醒了,原本恹恹的惜惜突然竖起了耳朵,弓身一蹬,从马上窜了下来,向朝右的一条岔路奔去。
「惜惜,回来!你想去哪里?」应崇优皱了皱眉,立即高声喝止。
可是惜惜似乎根本不想理会他的命令。
惜惜是一只美丽的雪狐,当然,在它没有被应崇优救起并精心抚养了两年多以前,还是一个伤病缠身,毛皮又脏又粗的丑狐狸,胆小听话,每天都战战兢兢看著应崇优的脸色行动。可随著它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其实非常美丽时,性情就随之变了。
美丽的雌性多半是任性的,母狐也不例外。
它越来越会撒娇,越来越爱使性子,只要觉得主人不会真正生气,那么它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
比如跳离主人怀里到处去逛逛,追追野鸡什么的来玩。
于是应崇优不得不叹了一口气,拨马跟在惜惜后面。
现在只希望自己的运气够好,那淘气的小狐狸选的路刚好是正确的
事实证明,跟在一只耍性子的小狐狸后面,一个人的运气是不可能会好的。
大约半夜时分,走错路的应崇优终于来到京城定安门外,仰头看了看高高的城墙。
此时京都已经宵禁关城,不得不在城外露宿,好在应崇优已经习惯四处游历,行李带得齐全,并无太多饥寒之虞,只是因为娇惯惜惜,所以还是靠著城墙根儿生了一堆火。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个行动实在是相当的不理智。
被火光的明亮温暖所吸引,没过多久,一些栖身在城根儿河沟旁的乞丐就缓缓地围了过来,双双暗黑中闪动著的眼睛犹疑地看著这个同样露宿在城外,但却衣著整齐干净,怎么看怎么不像流浪者的年轻人。
应崇优并非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当然知道如今朝政严苛、连年荒旱,各地难民饥民成群,并不是什么太平年月,所以服饰用具十分简朴,再加上刚从浮山隐居处下来,也没带多少银钱。之所以竟会一时大意生起火来,主要还是因为未曾料到已经是京城附近,居然还有如此多的流丐。
那些慢慢凑近过来的人群一看见他手中刚拿出的干粮,个个的眼中就已经开始发绿,仿佛多日未能进食的样子,不由让应崇优心中一阵阵不忍,急忙将包袱中的余粮尽数拿出,抛了出去。几个靠得较近的丐者一拥而上,抢在手中,就拼命朝嘴里填塞。后面奔来的人没有抢到,就又围了过来,转眼便聚集了三、四十人,个个如饿狼般地看著应崇优。
「抱歉,身上只带了这些,」应崇优将包袱翻转过来给这些人看,「真的一点儿也没有了。」
围在周边的人互相看看,并没有因此散去,仍是在原地一动未动。
应崇优想了想,又将身上的所有银钱,并一些简单的饰物拿了下来,丢给这些人,道:「等明日开城,去换些吃食,大家分分吧。」
一群人哄抢了一阵后,又重新围集起来,有些人盯上了系在一旁的坐骑,还有惜惜光滑的毛皮,越走越近,吓得小雪狐吱吱一声,钻进了主人怀中。
无奈之下,应崇优只得立起身来,一手抱著惜惜,一手在腰间一按,银光闪处,一柄软剑已执在手中,环视周围,温言劝道:「各位身受饥寒之苦,在下也很同情,但求人解囊相助是一回事,强行用暴力劫夺又是另一回事,还望各位不要以身试法,以免到时后悔也迟了。」
话音刚落,已有人重重地朝下啐了一口,骂道:「妈的,这年头人都活不下去了,谁还管王法?什么时候王法也管得住那些达官贵人们,什么时候老子就服王法!小哥儿,看你也不是有钱人,把你的马、衣裳,还有那小狐狸留下,啊,还有那柄剑,也值几个钱儿……只要乖乖地听话,老子们也不想伤人!」
应崇优皱了皱眉头,仔细瞧瞧这领头回话的男子,只见他虽然面色菜黄,但身材魁梧,四肢健壮,显然也曾是个习于劳作之人,不由心里有些明白,叹了口气道:「你们都是良田被人夺去的乡民吧?难道连置换的耕地也没有了?」
被他这样一问,那男子倒吃了一惊,后退一步,眯著眼看看他,哼了一声道:「你知道的事情还挺多呢,少啰嗦,快把衣服脱了走人,问那么多干什么?」
应崇优叹一口气,正要再劝,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语气嘲讽地道:「你们这一大堆人,就算抢了他几件衣裳去卖,又能多活几天?到头来除了饿死冻死,还不是没有其他路好走。」
大约是被说到痛处,这一群饥民都面露怒色,领头的男子一转身,面向声音的来处吼道:「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
几声冷笑后,两条人影缓缓从黑暗中现身,当先的一个大约二、三十岁的样子,穿了一身青色布衣,容貌虽然生得普通,气质却很是不俗,扫视了一眼面前激愤的人群,语调仍是波澜不惊:
领头男子大声道:
布衣的年轻人微微一笑,道:「大哥性子好急,我既然出声,必定是有活路指给你们。我家想雇些年轻体健的人看家护院,按月有薪水,足以供养家人,有没有人肯做?」
他此言一出,一大群人登时怔住。要说这些人,原来都是世代耕作的乡民,若非田土被夺,没了衣食来源,谁又愿意去乞求或抢夺财物?所以面面相觑一阵后,那领头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这话可当真?」
「这半夜三更的,难不成我出来消遣你们?」
「那……您要雇几个?」
「符合我要求的男子,多少都要。你们也不必立即跟我走,可以去告知你们的同乡亲友,愿意来的,谁都可以。」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喜的私语声,那领头男子擦擦额上的冷汗,道:「我们州县好几年天灾人祸,今年官府又强行收缴我们的肥田,逼我们迁到西边去,所以逃出来的人成千上万啊,公子爷的家再大,恐怕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这个你不用担心,人多了,我的家自然也就跟著大了。」布衣青年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丢给领头男子,「这是订钱,我想你们的爹娘妻儿都还在等著一口吃食吧,先去救救急。三日后同样的时间,我在此地等候。」
领头男子手中捧著钱袋,又觉得一族人终于有了条活路,哪里还会多思多想,立即一面连声道谢,一面就急急地带著众人要赶回去安顿家里老小。
「等等!」一直旁观不语的应崇优突然叫了一声,上前数步,对饥民们道,「你们真的相信看家护院要这么多人?当心被他骗了……」
人群中有人回嘴道:「我们穷的只剩一条命,还有什么好让人骗的?」
「说不定就是骗命呢?」应崇优回头凝目打量了一下布衣青年,「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不是要找护院的,而是在替哪位藩主雇佣私兵吧?」
布衣青年目中精光微闪,扬起下巴大笑了几声,毫不掩饰地道:「你这样说也没错。不过当私兵虽然要卖命,但起码是条活路,各位要是不愿意,在下绝不强求,那些定钱是送你们救急的,可以不用还我。」
人群又骚动了一阵,但没多久,便有人高声喊道:「当私兵有什么不好?咱们庄稼人没了地,不卖命卖什么?」
此言一出,立即是一片应和声。那领头男子向布衣青年抱拳施了礼,道:「三天后必来。」,说著带领族人,大踏步离去。
应崇优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想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事情,抚摸了一下怀中的惜惜,退回到自己的火堆旁坐下。
那布衣青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一挥手遣走了身后的随从,竟走上前来,在应崇优的身旁蹲下,微笑著道:「这位兄台,看来你对我的行为很有异议啊?」
应崇优瞟了他一眼,道:「乘人之危,招揽私兵,难道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吗?」
布衣青年收了面上笑容,语声突变冷冽:「兄台明明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怎么连大慈悲与小慈悲都分不清楚呢?」
应崇优挑了挑眉,道:「请您指教。」
「像这种面临绝境的乡民,如今天下遍地都是,究其原因,还是朝廷为了征边和敛财,强推『迁徙令』与『恩田令』的苛政所造成的恶果,你个人的财力如此微薄,就算全数拿了来施舍,又救得了几个,救得了几时?所以我说你的行为,不过是小慈悲罢了。」
应崇优稍稍沉吟了片刻,低声道:「那你刻意招募走投无路的饥民从军,便是大慈悲了?」
「不错,」布衣青年一扬头,道,「这些人从了军,自然是要卖命,可他们卖命并不全然是为了我,更主要的,是为了他们自己,能够重新挣得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天下!」
此人突发要改换天下的豪语,倒让应崇优一惊,被他抱著的小雪狐也一下子跌在了地上,用小爪子刨著主人的鞋帮,委屈地连叫了几声。
布衣青年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呵呵笑了起来,「现在这样的政局,全天下怕有一半的人都想著要造反呢,你怎么会这么吃惊?」
应崇优凝目看了他的笑脸半晌,又重新把目光扯回到只剩了一小撮红焰在跳动的的火堆上,徐徐道:「就算如今天下思变,跟一个陌生人谈谋逆的话题,你也未免太胆大了吧?」
「胆大吗?」布衣青年的表情仍是毫不在意,「你会告发我吗?是去报告巡卫司,还是九城司?或者,你准备直接告诉令尊应大人?」
布衣青年此时抛出这样一句话,显然是想第二次看到应崇优震惊的表情,但是令他意外的是,这一回应崇优只是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因为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而惊奇。
「咦?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会知道你是谁?」等了半天,布衣青年只得自己先问。
「不想问,」应崇优淡淡道,「人皮面具戴那么久,你也不嫌难受?」
「啊,」布衣青年大叫一声,「你认出我了?什么时候认出来的?这张面具可是出自叶夫人之手,除了不能久戴以外,没有别的破绽啊。」
「你刚才呵呵笑的时候,露出那两颗犬牙……」
「那两颗是虎牙好不好?」布衣青年抗议道。
应崇优不由地笑了起来,「霖哥,这么久不见,你的样子虽然变了,脾气还是一样。」
应霖跟著笑了笑,上前张开双臂,将崇优拥进怀中重重地抱了抱,「大伯父预计你今天就能到,一直等到晚上还不见人,所以派我出来,找找你这个喜欢迷路的小堂弟,又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应崇优轻轻弯了弯唇角,道:「你怕不是专门出来找我的,是在办你自己的正经事儿吧?不过让我奇怪的是,你一向不太服人管,不知是哪位有本事的藩主,竟能将你收纳到麾下,为他甘冒奇险,招募私兵?」
应霖深深地看了崇优一眼,缓缓道:「这些私兵,将来会统一到平城魏侯处进行训练与编制,不过能让我俯身听命的人,却不是魏侯爷。」
应崇优抿住嘴角,神情有些意外,但不知为什么,胸中微微有些烦乱,并没有顺著堂兄的话意追问下去。
「怎么又不问是谁?」应霖直视著他,「或者你已经猜著了?这也难怪,你素来知道,我从小到大,最听他的话……」
「不可能!」应崇优断然道,「虽然我早年就离家从师,但父亲我还是了解的。你就是把他全身都拆散了,他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还是绝对忠于大渊朝的。别说他了,就是魏侯,只怕也不是一个会主动举反旗的人。」
应霖把下巴一扬,哈哈笑了两声,道:「只是招募佣军而已,谁说我们要造反了?」
「你自己说的要改换天下,不是造反是什么?」
「崇优啊,你不会读书读呆了吧?难道你觉得如今的天下,还是大渊朝皇室的天下吗?」
应崇优心头一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应霖凝视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们现在所做的,用三个字来说,是『清君侧』,要是想减省成两个字,那便是『勤王』!」
应崇优回视著他,脑中快速闪过千万种念头,最终化成一声叹息,从双唇间缓缓吐出。「我想……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急著把我叫回来了……」
「这是当然,大伯父从来都对你寄予厚望,你又是浮山门下的高徒,我们现在就缺像你这样的人才呢。」
应崇优垂下眼帘,用树枝拨著面前已快熄灭的火堆,道:「父亲胸怀天下,我素来是敬佩的,如今朝政昏庸,百姓困苦思变,这个情势我也明白,但仅仅只是改换一个主政者,天下就真的能变吗?想当年,孟释青以国师之身受领先帝顾命遗旨,代幼主执掌朝政,那时他何尝不是满腔要立万世大功业的豪情?可一旦手握最高权柄,人也渐渐变了……如今的孟释青,横征暴敛,压制群臣,一心只想巩固自己的权势,心中再也没了百姓,哪还有一丝丝当初意气风发的国师风范?先帝精挑细选顾命大臣时,没有料到今日,父亲同领遗旨协助孟释青辅政时,也没有料到今日,你们现在拼著性命去扶持一个新君,又如何能把握住他的将来,不是第二个孟释青呢?」
应霖被他问的一怔,双手交叉在胸前想了半日,方叹一口气,慢慢道:「你说得当然不错,我学问远不如你,也没什么话好驳的。可是人活在世上,谁都不可能知道未来的命运是怎样的,我们总不能因为看不到将来,就放弃掉现在所有的努力,什么都不做吧?」
应崇优抱著惜惜沉思了半晌,方低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的性格一向疏懒,总没有你那么积极,为这个,师父也常责备我呢。」
应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太聪明了,所以心思重,总爱想东想西的。不说这些了,大伯父还等著呢,快跟我进城吧。」
「都宵禁了,怎么进城?」
应霖仰头大笑:「你以为堂哥我九城巡卫司副统领的差使是白当的?区区一个宵禁,怎么管得住我?」
应崇优惊疑地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会进得了九城巡卫司?难道孟释青他……不忌惮父亲吗?」
应霖斜著眼睛瞟瞟他,突然一拳打在他肩头,骂道:「你这个不孝的家伙,你居然还知道大伯父的处境不妙啊?咱们应家五代公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