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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帝台春-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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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了圆月拱门,转过一座假山,迎面就走来七、八个人,当先一个竟是阳洙,一身明黄色的箭衣,英气勃勃,大概是才回来,脸上的皮肤还是红红的,显然是被阳光暴晒过很长时间。
「臣参见陛下。」应崇优忙躬身行礼。
「免了免了,」阳洙伸手搀住,将他怀里抱着的大包拎了出来,「你抱的这是什么沉甸甸的?」
「没有整理完的折子,想带回去晚上看……皇上曾经准许微臣可以将这本带出值房的……」
「朕又没问你这个,你是枢密士嘛,爱带到哪儿去看都行。」阳洙将包裹转手就递到了旁边随从的怀里,「朕只是奇怪你怎么还有这么多折子要整理,不是新加了两个枢密副史吗?他们都干什么去了?怠忽职守吗?怎么让你一个人这么累……」
「不是的,」应崇优赶紧道,「这几份东西比较要紧,所以臣想自己来整理……」
「你总是这样爱操心,」阳洙不高兴地责怪道,「朕派副史给你,就是为了你能轻松一下。自到平城后你人瘦了好多,朕也是听杨卿说了才知道你身体不好,本想让你少出门多休息,可你待在屋内也这样忙来忙去,怎么不听人劝呢?」
应崇优微微一怔,侧目看了杨晨一眼。
「应师弟勿怪,」杨晨满面堆笑地上前道,「我只是跟陛下说,你刚上浮山时体弱多病,后来练了师门心法才好一些,但总归还是不要太操劳的好。所以……」
「多谢师兄费心了。」应崇优淡淡道,「我自己知道分寸。」
杨晨笑了笑,袖手而立,也不多言。
「崇优,都快傍晚了,你还来军政院做什么?」阳洙问道。
「哦,是林、维两州军军粮调济的事情……」
「这个你不用操心了,」阳洙立即道,「朕今天上午已经训斥过那两个州君了,如今战局未明,国难未平,争什么新粮陈粮,还有老百姓连糠都吃不上呢。那两人一例降职,带罪领军,观其后效再说。」
应崇优有些吃惊,「陛下,道理虽然是这样,但如此处置会不会仓促了一些?」
「应师弟多虑了,」杨晨笑着插言,「陛下是一国之君,处置州府大员要的就是这样的雷霆气势,不如此何以立威权?两个州君之罪是降诏明示了的,不怕人心不服,也算是给其他州府一个警示,如果不是心向朝廷,只念着一州一府的私利,陛下是绝不会轻饶的。」
「朕会把握好分寸的,你别担心。」阳洙拍拍应崇优的手臂,「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明事理,朕不好好锤打一下怎么行?好啦,今晚不许你再整理折本了,走,一起用膳去吧。」
「陛下,这样不太妥当……」
「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的,好像很久没一起吃饭了,今儿朕亲自射了一只野雁,正要与众卿分享呢。茳冕院的荷亭爽亮,晚膳就摆在那儿好了。」阳洙似乎心情不错,满面都是明亮的笑容。
应崇优配合着也笑了一下,心头却掠过一抹自嘲的苦涩。
原来是这样,皇帝与臣同乐,自己只不过是受邀的众位臣工中的一个而已,居然还想着要避嫌,实在是自己抬举自己啊……
「你累了吗?」阳洙见应崇优有些走神,抬手抚着他的肩问道。
「看了一天的折子,有些困了,」应崇优揉了揉左侧太阳穴,低声道,「陛下今晚的盛会,请恕微臣……」
「你真不想来就算了,」阳洙抿紧嘴角,将失望的表情藏在眼底,「早点休息吧。」
「是,微臣告退。」应崇优退后一步,恭恭敬敬行了礼,转身离开。
可是出了军政院的大门后,应崇优才想起没看完的折本已被阳洙拿走,再回值房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不由在一棵古槐荫下呆呆地站了好久,才慢慢一步步挪回自己的小院。其实今天并不比往常做的事更多,但不知为何却觉得异常疲累,对侍从送上的晚饭毫无胃口,只略喝了几口汤,就命人撤了碗筷,自己洗漱过后,早早就睡下了。夏季日长,外面还是余辉未逝,十分明亮,侍从退下时细心地放下了所有窗户的竹帘,尽量使光线变得昏暗,但应崇优静静闭目躺了好久,直到夜影已至,还是未能顺利入睡,反而觉得口中焦渴,便起身喝了半盅凉茶,命人掌灯上来,随手取过一本书翻过几页,又将菖仙关的地图铺开,对着呆坐了近一个时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知不觉间已是初更时分,仍是睡意尚无。推开屋门,缓缓走出小院,踏着一地散碎月光,信步闲走,时时抬起头,看看茳冕院的方向。在那里,君臣同欢的热闹应该还没结束吧?这种场合多半不会邀请稳重严肃的老臣,而年轻人只要没有长辈在场,很快就会兴致过于高昂,应崇优有些后悔傍晚离开时,居然忘了叮嘱阳洙不要多喝酒。此时白日的炎热还未完全褪去,夜风中尚带有暑气。年轻的帝师在假山的阴影处坐下,似乎想听听空气中可有那欢宴的声音传来。山石凹凸不平的表面触手依然温热,硬硬地贴着肌肤,坐起来很不舒服,但不知怎么的,应崇优突然有些困倦,倚靠在石面上,一动也不想动。夏天是草虫们的盛日,一入夜,各类呜叫更是彼伏此起,十分清晰,人的呼吸隐入这一片天籁之音中,当是很难察觉。所以在十几步开外出现的两个人,都没有发觉到应崇优的存在。
那两人一个从茳冕院出来,另一个来自相反方向。从一开始应崇优就看到了他们的影子,但以为是巡夜的侍卫,没有在意,直到他们碰头说起话来,才让他微微有些吃惊。「少侯爷,东西都备好了,万无一失,您放心吧。」
「好,此事要做得机密,一旦被人发现,我可是不认的。」
「明白。您看什么时候……」
「你确认那里基本上没有人去?」
「当然,戚字坡是荒岭,打柴的人都不爱去。」
「好,明早卯时,我们就在那里碰面。」
「是。」
一段简短的对话后,两人立即分手,各自循原路回去。
应崇优皱着眉头,慢慢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心头疑云重重。
两个人中,平城少侯魏聿平的声音是绝不会听错的,只是身为王爷世子的他,为什么会在参加皇帝御宴的过程中,偷偷溜出来与人这么诡秘的见面呢?
「你要是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一定会吓一跳的……」一个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应崇优陡然一惊,脚下一个踉跄,被人伸手扶住。
「你爱走神的毛病还是没改,要是警觉心足够,怎么会听不到我过来的脚步声?」杨晨扶他在假山石上坐下,责怪道。「宴会散了?」应崇优抬头问道。
「差不多了。」
「陛下没喝醉吧?」
杨晨瞟他一眼,微有酸意地道:「有的是人照顾他,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你刚才的意思,你知道魏少侯在筹画什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光我知道,陛下也知道。」
应崇优渐渐感觉出这不是一件小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杨晨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低声道:「魏聿平想出了一条破城之计,想要得到夺关首功。」
应崇优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杨晨,迫问之意甚浓。
「菖仙关的地势低于平城,其水脉承接魏地,城中饮水所用井渠,皆得源于太河。如果在风郑山太河左支流处放置病死畜类鼠蚁,则菖仙全城必发疫症,军士聚居之处更是难以幸免。这样一来,只须等待时日,檄宁军自无战力,破城便要轻易得多……
应崇优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手足冰凉,「那菖仙城内数万百姓,岂不也是玉石皆焚?」
「你以为魏少侯在乎这个?」
「他们刚才说明天就要行动了!如果陛下知道,为什么不早些阻止?难道他……不可能,陛下看重百姓之心我是清楚的,他不会容忍如此狠辣的破关之计!」
「这是当然的。」杨晨苦笑了一下,「所以我才说你太柔善了,以至于看不出皇上的深意。要阻止魏少侯很简单,不过召来训斥一顿,严辞禁令便罢了,那时他罪行未彰,还能惩罚他不成?但换一个方法,让他暗中行事,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在明天最后一步时派人将他拿下,当众告上朝堂,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再作出震怒之情,扣一个轻慢人命之罪。这本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毒计,皇上要严加惩处,谁敢为他辩护?到时免不了魏王爷亲自求情,再顺水推舟地放了。紧接着就是军务会议,济州侯上次就已倒戈,元武侯年迈,青益侯唯魏王马首是瞻,而魏王爷爱子刚获特赦,在圣上面前气势自然衰微。陛下如今有禁军在握,各州军又是败绩累累,恐怕这第五次的军务讨论,陛下是不会再输了。」
应崇优是冰雪聪明之人,只是一向不擅长构陷之事,所以没有反应过来,听杨晨这一说,立即明白他所言非虚。呆呆地怔了半晌,脸色有些沉郁,什么话也不说,立起身便向自己所居的小院走去。
「小优,」杨晨抓住他的胳赙,将他拉了回来,厉声道。「我知道你不忍心看着魏少侯就这样把罪名坐实,也许陛下也知道你不忍心,所以他才瞒着你。但你必须想清楚,魏聿平既生此汁,心田又怎会纯良?你抢先去阻止他,他不仅不会领情,还会觉得是你阻碍了他的大功,反而心生怨念。从另一方面来讲,陛下的计划被你打乱,虽然不一定会导致不堪的结果,但他心里总之是不舒服的。你又何苦两面都不讨好呢?」
应崇优咬了咬牙,低头不语。
「小优!」杨晨用两手捧起他的脸,用力摇了摇,「你别插手,听见没有?」
「你不要再说了……」应崇优挥开他的手,语音含糊地道,「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天真……我明天只是去看一看,确保那个毒计不会被真的实施就行了……其他的,我不会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的,你放心好了……」
「那……」杨晨犹豫了一下,「我陪你一起去吧?」
「随便你。」应崇优掉头快步走着,明明夜风舒爽,胸口却忍不住涌起一阵阵的焦灼感。
也许迟早免不了要改变吧,但还是希望他不要那么快,那么快就变成了一个自己不再熟悉的铁腕的男人。
菖仙关只是迈向广阔天地的第一步,也许未来还将遇到各种各样难以克服的艰险,怎么能够在这一开始,就学会了「不择手段」四个字?
「我到了,你回去吧。」应崇优在小院门前停下脚步,对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杨晨道。
「明天一早,我来接你。」杨晨柔声道,「这种事情以后会越来越多,「你既然已身陷其中,就不要想得太深了,好好休息,嗯?」
「嗯。」
「那我走了。」杨晨抬起左手,在他侧颊处轻轻触碰了一下,退行数步,方缓缓转过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应崇优觉得身子有些沉重,靠着院中的杨柳枝干又静静地站了半刻,才慢慢走进院子,踏上台阶。
此时月色正亮,室内还留有一灯如豆。待从们不见踪影,也许是因为夜深疲累。都已安睡去了。应崇优一向不喜欢被人服侍,故而也没有叫人,自己推门而进后,顺手将门扇合拢,估摸着大约的位置,便向床前走去。
只有两步,他的呼吸突然凝住,「是谁?」
「哼,」随着一声鼻音,一双手突然在背后出现,缠绕上腰际,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了过来,靠在身上。
应崇优僵硬的腰身慢慢放软,低声道:「陛下?」
「师兄弟感情挺好嘛,还送你到院门口呢,」阳洙不高兴地道,「你不是说不舒服,连朕的夜宴都不参加,怎么有精神出去散步?害得朕专门过来看你,反而扑了个空。」
「略走动了几步,就好多了。」应崇优用手掌压住胸口,平稳了一下心跳,等眼晴已习惯了昏黄的光线后。才转过头去:「这么晚了,也没想到陛下会过来。」
「不晚,还不到三更呢。」阳洙拉应崇优一起在床边坐下,「不看你一眼,朕不安心,所以就偷偷从寝宫跑出来了,侍卫们都没发现……」
「侍卫们没跟着!?」应崇优吓了一跳,立即跳起身,到窗前向外张望了一回。
阳洙靠在床边,一脸得意的表情:「朕也算浮山门下啊,轻功心法得你真传,比你还厉害吧?」
应崇优瞧着他近来已难得出现的孩子气的脸,再看看窗外那些藏在隐秘处动也不动的身影,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以为自己亲自挑选出来的皇家侍卫真的就那么没用呢,原来也只是配合任性的小皇帝玩玩捉迷藏而已。
「陛下……」
「好啦好啦,你放心,朕不会经常这个样子的。听杨晨说你以前生了病从不自己主动说,所以朕才想暗中来看看。」
「臣只是小时候身体不太好而已,经过师叔几年的调理早就大愈了,我们相处那么久,您看臣生过几次病?」
阳洙笑了笑,黑暗中越发显得眼睛明亮有神,「你过来坐嘛。咱们说说话,好久没有这样私下聊天了,这一阵子都不太有时间跟你单独相处。」
应崇优轻轻摇摇头,走回床边坐下,轻声道:「陛下整日为菖仙关之战奔忙烦忧,臣无法与君分忧,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当然不想过多地打扰到您。」
阳洙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有些不快:「咱们私底下说话,你非要这样冷冰冰的如同朝堂应对吗?」
应崇优微微垂着头,仍是温言道:「明日又有军务会议,陛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阳洙负手仰天,冷冷地哼了一声:「菖仙关算什么,朕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它踩在脚下了。」
应崇优听他这样说,想起他故意放纵魏聿平的事,忍不住语有深意地道:「臣一直相信,菖仙关是挡不住陛下的脚步的,但臣也相信,以陛下的聪慧,一定会明白什么样的胜利,才是真正的王者之胜。」
阳洙不知是留意到了他的弦外之音,还是想起了别的什么,眼珠转了转,神情又突转沮丧,双肩一垮,方才的霸烈之气顿消,脑袋也随之垂了下来。
「又怎么了?」应崇优一怔,立即俯身过来,将一只手放在他肩上。
「崇优……」阳洙就势向前一扑,靠进了他的怀里,「虽然朕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些害怕……」
「你怕什么?」
「我怕明天说服不了那些府侯们,不能顺利改制王师,我还怕现在的战策也攻不下菖仙关,永远无法踏足岭南……」阳洙把下巴放在应崇优的肩膀上,声音发颤,「如果一直输下去,将来也许没有一个人会再跟随我了……」
「怎么会?」应崇优柔声劝着,转过头看他。
昏黄的烛光下,阳洙微垂着头,咬着下唇,眼睑下一片阴影,从侧面看过去,整个人仿佛失了活力般,有些消沉,也有些孤独,就如同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茫茫然地看不到一点光明与希望。
应崇优的手不由自主地环绕住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背部温柔地摩挲着、拍抚着。
仿佛已是本能,一看到那孩子露出寂寞无助地样子,就会像条件反射般,忍不住要安慰他,想为他减轻烦忧。
阳洙抿住已浮上嘴角的一丝笑意,回应地抱住了应崇优的腰,将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
「陛下到平城后只有半年吧,看看王师的气象,还有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才前来投奔在你旗下……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如果真的没人再跟随我,崇优你会不会继续留在我身边?」
「当然,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
「我永远都需要你的!」阳洙一面大声宣布,一面松开应崇优的腰,双手仍是搭在他肩上,脸上却在一瞬间变得笑意盈盈,「我就知道夫子对我的关心没有变。以后也不许变哦!」
应崇优呆了呆,一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渐渐明白过来。
「陛下……您怎么可以……」
「好啦好啦,朕知道不该逗你,可是最近你真是对朕越来越冷淡了,让人心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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