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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帝台春-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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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怎么回事?」阳洙指着最后两条,「太傅应博,恩赏至原籍采邑养老,什么意思?」
「陛下,家父告老致仕,有三个原因,」应崇优前行一步,低声道,「其一,家父年事已高,为对付孟释青已耗尽心神,再难支撑,就是留在朝中,对皇上也无多大助益;其二,这次论功行赏,虽然尽量考虑周全,总难免有人心怀不满,若是以家父之功,尚且卸职退任,其他人就更无话好说;其三,我应家原籍,本是皇陵之地,距京城仅百里之遥,并不偏远,以局外人之身份,更能看清朝局纷扰,随时都可为皇上解忧。因此,请陛下准奏。」
「可是……」
「臣以人子之心,也希望家父能安养老年,请陛下恩准。」
阳洙看了他半晌,叹一口气,「好,就算老太傅致仕有理,但你这条算什么,枢相少府平调掌政使,这就是朕对你的奖赏?你父子俩谦虚也不用这样吧?这不摆明要让人笑话朕,说朕对你不公吗?」
「陛下……」
「不用说了,老太傅的其一其二其三朕不小心听了,只好恩准,你的三三四四朕是不会听的,你先安静地等一会儿。」阳洙提起朱笔,将最后一条改为「枢相少府应崇优升检校少保,加伯爵衔」,自己再看一遍,笑道,「好啦,赏罚的事都定了,可以轻松几天了。」
「陛下的意思,对孟氏族党的处治也已确定?」
「是啊。」
「请问是……」
「孟氏诛九族。其党羽定罪后,主犯斩首,家族中男丁流徙,女子官卖。」阳洙吐出这句话后,看了应崇优一眼,「你有什么异议吗?」
应崇优默然半晌,摇了摇头,「孟释青身犯数项不赦之罪,按律确该如此。虽然臣心有不忍,也不能强求陛下置朝廷法度于不顾。」
阳洙抿紧嘴唇,慢慢道:「你明白就好……不说这个了,今天太阳好,陪朕去御园走走。」说着便立起身来。
应崇优怔了怔,神情刚见迟疑,阳洙已转头瞪了过来:「怎么了?快走啊!」
「是……」
两人出了前殿,步行前往御园,一路上阳洙几次三番,将跟在身后的应崇优拉至并肩,但没过多久他就又刻意后退半步,来回几次,让没耐心的皇帝差不多快要生起气来。
此时已是帝都暮春时节,园中的桃、李、梨、杏、樱桃、玉兰、海棠,各色花树都已是枝叶渐茂,落英满地,一派伤春气息。其实这番景致两人当年都相携赏玩过多次,这一回旧地重游,彼此的心境却已改变了很多。
「崇优,你看那边的石桌石椅!以前我们常坐在那里,装作在下棋,实际上却在演练行兵排阵之法,有一次你忘了盖茶盅,花瓣掉进去一堆,朕偷偷给你换了一杯你都没察觉,样子呆呆的真可笑。是不是?」
应崇优淡淡地笑了笑,低声道:「臣……不记得了。」
阳洙伸手揪下一朵碧玉桃,狠狠揉碎。
两人又无语前行了一段,阳洙终是按捺不住,一把将应崇优拉到面前,直接地问道;「这半年来你还没消气啊?」
应崇优微微一怔,但随即垂下眼帘:「臣未曾生气。」
「你现在除了公事,几乎都不跟朕说话了,这也叫没生气?看来对于魏王的死,你至今仍未能释怀……」
「魏王死后哀荣,魏氏家族也未受诛连,陛下如此恩宽,谁敢多言?」
「朕明知魏聿平会反,还同意你去平城营,是朕不对。可是朕真的无意赐死魏王。当时朕一时气恼,失手伤了你,现在朕跟你道歉,你就不要总板着脸了,好不好?」
「臣不敢。臣当初力争要出使平城营,因为思虑不周,还险些有碍陛下行事,应该是臣向陛下请罪才是。」
「你到底有完没完?」阳洙见应崇优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微觉焦躁,「除了平城军那件事外,朕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让你对朕这么冷淡!?」
「臣不是冷淡,只是自觉以前过于疏忽君臣礼仪,在反省罢了。」
「你……那朕特旨给你,在朕面前可以免去一切君臣俗礼。」
「此旨不合常理,臣不敢奉诏,请皇上收回成命。」
阳洙定定地看着他,抿着嘴默然了半晌,最终还是下了决心,缓缓开口道:「崇优,你已经发现了,是不是?」
应崇优心头一跳,颧骨处涌上一抹不自然的微红,避开了阳洙灼热的视线:「臣不知皇上所指何意……」
「你刻意疏远朕,是不是因为发现朕对你……除了君臣师生的情份外,还多了爱恋之心?」阳洙一咬牙,干脆直接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应崇优微微一震,后退几步,神情顿见仓皇。
对阳洙所表露的恋慕之情,他并不意外,意外的只是他居然会选择这么快就当面摊牌,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要逃,我们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阳洙速追几步,抓着应崇优的胳膊将他又拉了回来,「对于这份感情,朕也试图极力克制过,但是没有用……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一看见你,心里就像有一盆火在烧着,怎么浇都浇不灭。以前朕怕你生气,什么也不敢说,以为只有忍耐才是唯一能做的事情,所以这半年来,虽然你的疏远让朕很难过,朕也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不久前,朕见到了活生生的例子,这才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一样可以很幸福。既然他们能做到,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我们之间相濡以沫同生共死积累下的感情,难道不是比世上任何一对相爱的人更深厚吗?」
面对这番热烈的倾诉,应崇优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拼力压抑住自己动荡的心绪,想要维持平静的表情,但是一开口,声音却有些发颤:「陛下既知多年君臣之情不易,这些荒唐之言,就请及早忘却,以后不要再提。」
「荒唐?」阳洙心头一痛,面上已渐失血色,「这就是你的想法?你觉得朕对你的感情,只是个荒唐的错误?」
应崇优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液,努力在他灼灼的目光前稳住心神,低声道:「这的确是错,但错不在陛下,而在于微臣……臣比你年长,又身为引导者,是臣自己行为差池,才会影响到陛下误入歧途……」
「你说这是歧途?」阳洙暗暗咬紧了牙根。
「这终究不是君臣之间应有的正道。陛下身负天下万民的期望,不可耽迷于情爱,而臣身为家中独子,也有不可逃避的责任。我们都不能够蒙起眼睛,当所有的障碍都不存在,只任性地索求自己的快乐……」
「崇优,」阳洙深吸一口气,将掌心贴在应崇优的面颊上,拇指轻轻摩动,「只要一小会儿,你先放下那些责任束缚,只跟朕讲一下感情好不好?」
「感情?」应崇优的唇边浮起淡淡的苦笑,「你以为臣不懂感情吗?臣就是因为太懂,才知道感情有多么的虚无。当年你在宫中,孤苦无依,四面楚歌,我是你的第一个伙伴,第一个朋友,所以你才会这么依恋我,喜欢我。说到底,这不过是宫中相依相扶那两年所造成的影响而已,过不了几年,你就会淡忘的……」
「不会!」阳洙急切地打断了他。「我们在宫里两年,可是离开京城却有三年,这三年间你见过朕的感情有丝毫的减淡吗?」
「那是因为臣一直都待在您身边的缘故,一旦臣离开陛下……」
「你休想!」阳洙抓住应崇优的胳膊,用力将他扯进怀中,用双臂紧紧箍住,强迫他仰起脸来,四片唇瓣相距不过半分,吐息交融,空气中瞬间便充满了危险而又暧昧的味道。
可是应崇优的目光,却在此时变得比方才更加清澈,更加宁静,也更加忧伤。
甚至已经忧伤到了凄楚的程度。
阳洙用发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怀中人好久,暴烈的情绪最终还是慢慢地软化了下来,「崇优,你不要这样……你相信朕,这绝不是一时的迷恋,我们在一起,可以比任何人都幸福……」
「你听我说,」应崇优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慢慢道,「有一些感情,虽然无所谓对错,但总是需要控制的。你是大渊朝的皇帝,我是你的臣子,这才是被世人所接受的关系,一旦超越了它,群臣的物议,后世的评论,会怎么说你我二人?」
「那些东西有什么要紧的?」阳洙瞪着他,「明明是你教我的,最重要的就是百姓,只要我认真做一个好皇帝,努力让朝局清明,百姓富足,其他的事谁插得上嘴。
「就算其他的人我们都可以不在意,可是我们的家人呢?家父现在年事已高,应家五世公卿的门楣,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堕入佞幸之流?」
「我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情啊?」阳洙勃然大怒,「你我之间的感情是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怎么会莫名其妙想到佞幸这个词上面去啊?」
「世人对这样的事情一概都是如此看待的!」
「世人重要还是我重要啊?」阳洙大声道,「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崇优抬起眼睛看他,心头一刹那间酸楚难耐,感觉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他,再谈下去,恐怕不是心绪烦乱地发疯,就是冲进他怀里大哭。
「崇优……」阳洙捧着他的脸,一直凝望进他的眼眸深处,「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这并不重要,重要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应崇优痛苦地摇着头,「我无法不顾念父亲,陛下也有自己的家人……太后娘娘会如何反应呢?魏妃娘娘要怎么办?」
「太后倒也罢了,关魏妃什么事?」
「陛下,」应崇优长叹一声,「这就是你我之间最大的不同。臣总是要考虑那些你不屑一顾的方方面面,臣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而伤害任何一个人。」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阳洙冷笑一声,「你要想不伤害他们,就势必要伤害朕。人世上很多事情并无对错,要伤害哪一方只视乎选择而定。如果没有你,朕就会像一个普通的皇帝一样,三千佳丽,无一萦心。你以为这样魏妃就会更幸福一点吗?」
应崇优被问得一时梗住,好半天才低声道:「我是说,如果陛下能放弃对臣的执念,也许终有一天会与魏妃……」
阳洙不禁皱了皱眉头,无奈地道:「你以为喜欢一个人那么简单吗?因为没有你,朕就会爱上魏妃或者其他什么女人?你把朕的心当成什么了?」
应崇优微微侧过脸去,闭口不答,眸中却是情愁百转,仿佛有万千言语,只是不想说出口来。跟此时的阳洙谈论爱情,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他现在初次动情,正是爱火如焚之际,自以为这一刻的感觉可以燃烧一生,却不知道时间会是治愈一切激情的良药,从未失效过。
如果真的狠心割离,他的痛,又能持续几天?
就如同当年独自留在山上的自己,眼望着师兄离去的背影,以为伤心难过会得一生,却不料短短数年,已可坦然回首,仿佛看一段年少轻狂。
未经岁月沉淀,那终归只是激情,不是感情。
懦弱也罢,自保也好,二十七岁的沧桑男子,早已没了那些沸腾的热血,可以和青春如火的少年一起燃烧,所以那些刺痛般的心动,最好还是及早压制,永远不要有开始。
阳洙看着应崇优短暂动摇后又逐渐坚定起来的表情,心头不由一沉,一片湿湿的凉意漫过胸口,失望如毒蛇般开始啮咬理智,几乎是在没有完全回过神的时候,他就已将双唇狠狠地碾压了下去,盖在应崇优冰凉的嘴唇上。因为挣扎厮磨,不知谁的牙齿划破了谁的唇,只知道咸腥的味道渗过舌尖,视线中一抹鲜红血痕,正印在应崇优口角边,被他苍白的肤色一衬,显得格外怵目。
「朕本来以为,回到帝都之后,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朝夕相伴,形影相依,说很多的知心话……」阳洙怔怔地看着那抹血痕,心痛如绞,「你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呢?你对朕,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动心?」
应崇优忍住心中酸涩,仍是低着头道:「陛下至尊天子,臣仰视难及,何敢奢望同行……」
「你住口,不许再说这些应对之词!」阳洙将他向后一推,「朕对你推心置腹,可是你……气死了气死了,真是被你给气死了!」
应崇优被他推得踉跄后退了几步,为平稳身子,扶住了旁边的一株梨树,一时间枝干摇动,落花如雪,沾了他满头满身。
阳洙呆呆地看着此情此景,喃喃道:「花都谢了……原来春天,是这么容易就过去的……只是花落了还会开,人要是变了,还能再变回来吗?」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应崇优轻声叹道,「臣变了,陛下何尝没有变,这普天之下,能有谁是一直不变的呢?……陛下的真情,恕臣不能回报。臣先告退,请陛下保重……」
满天花雨中,应崇优衣袂轻飘,缓慢却又坚决地转过身去。阳洙眼看着身影渐远,却是无计相留,唯有抓起满桌的落花,狠狠砸向空中。
帝台之上,九五之尊,然而纵有赫赫威权,却依旧挡不住春光凋谢,如水而逝。
在夺得了天下之后,阳洙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宫墙帝居之内,反而变得更加孤单寂寞。


第二十一章
重熙十九年四月初,太傅应博致仕回原籍采邑,皇帝赐以金册玉笔,加公爵衔,赐禄恩养。其余复国功臣俱有恩赏,个个心服。
四月十二,颁旨诛孟氏全族,尸身俱火葬。行刑时嚎哭声震天,状极凄惨。
这两桩事毕后,朝局更是平稳。新法在各地的推行状况良好,民生状况气象日新,连月几场春雨,仿佛更是预示着今年的好收成。
然而在这一片大好情势下,没有人知道位于尊荣与赞誉顶端的皇帝陛下,为什么会越来越少见笑容,更没有人知道,一场更大的波乱,也即将发生。
「你说什么?」应霖跳起身来,全然忘了手中捧着茶碗,结果有半盏茶水飞溅出来,湿了衣襟。
应崇优默默起身,取了一条布巾给他擦拭。
「先别管我的衣服!」应霖双眉竖起,抓住堂弟的手,「这些年你随军征战,从北到南吃了多少苦,好容易有了今日的荣耀,怎么突然打算要辞官?跟大伯父说过了吗?」
「今晚就准备给他老人家写信。」
「可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应霖觑看着堂弟的脸色,小心地猜测道,「是不是皇上……有些为难你?」
「不,」应崇优快速地否认,「我只是不太适应朝廷的拘束,与皇上无关。」
他反应如此之快,应霖心中反而更生疑窦,只是不好多问,唯有叹息一声:「你要觉得这样好,也没什么,不过大伯父一心想让你继承应家太傅门楣,总要给他一个理由。」
「父亲失望是难免的,不过他素来知道我的性情,也不会多加勉强。何况,当初也是说好了的……」
「什么当初?」
「呃,当初护驾北上,父亲说过功成之后,一切随我心意。」
「他说说而已,心里还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应霖无奈地摇着头,「当臣子真是难啊,人家都是唯恐得不到皇上的宠信,你的麻烦却是恩宠太多……」
「霖哥,」应崇优正色道,「这类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尤其在父亲和皇上面前,更要慎言。」
「这个我知道……」应霖正答应着,外厢突然响起车马喧闹之声,让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有些讶异,一齐起身出门,查看是怎么一回事。
应府的书院是与主院以花圃分隔的独立院落,因为历代应氏家主都喜欢直接从书房出门上朝,还修有一条宽宽的青石路直通后门,让车轿皆可直接驶入院中,十分方便。堂兄弟两人刚出来,一眼就看见一辆黑油油的乌毡马车,正从那条青石路上风风火火地驶进来,径自闯到阶前才急速停下,应家老仆应海小跑着跟在旁边,虽是满面不赞成之色,但好像也不敢强行阻拦,在看到两位少主人时,立即上前禀报:「大少爷,侄少爷,是杨大人,他坚持要直接进来……」
「杨晨?」应霖皱起眉头,看了看应崇优,「这里可是太傅府,他以为是你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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