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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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皇帝的话说得虽然任性,但听在情人的耳中,却是又甜又酸,滋味奇妙,慢慢品到后来,竟有些心动神摇,感慨难言。
见应崇优垂首无语,阳洙也不再多说,只是展臂抱他靠在自己怀中,两人静静依偎,在体温的相互交渗之间,心绪也渐渐安宁了起来。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相依相偎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满室寂然才被殿外怯怯的禀告声打破:「回应大人,陛下的药熬好了。」
「喔,」应崇优一惊回神,忙整衣起身,道,「烦请高公公端进来吧。」
合掩的殿门被推开半边,高成用托盘捧着一盅药走了起来,胖脸上两颗圆眼睛转了几转,暗暗朝阳洙挤了一下。
「我先尝尝,」应崇优端起药碗,轻轻抿了抿,这才满意地点头道,「这才是药嘛。虽然这方子下的猛了些,好在陛下年轻,也当得起这些虎狼之药,清滞通泄之后,人也会舒服一些,来……陛下快趁热喝了吧……」
「清滞……通泄……?」阳洙脸色一白,不由瞪了高成一眼,「朕不觉得有什么内滞……」
「太医合议的方子还能有错?快喝吧。」应崇优微笑着将药碗递到面前,「陛下是血战天下的马上君主,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怕喝药啦。闭上眼睛,几口就喝完了,没事的。」
阳洙苦着脸接过药碗,浓重的药气立即冲进鼻子,让人嘴里发苦。
「陛下?」
面对着夫子温柔的脸庞和春风般的微笑。似乎再苦再猛的药也只能咽下去。阳洙把心一横,双眼紧闭,张开嘴就准备开灌。
「算了吧。」应崇优在最后关头劈手将碗夺了过去,放到小桌上,嗔怒地看了阳洙一眼:「这可是真的药。没病的人吃了只怕要上吐下泻几天呢,你还真喝啊?」
「当然要喝,不喝怎么治病?太医们参酌出来的方子应该没问题……」阳洙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渐至消音。
应崇优却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地看着他,只一小会儿,年纪较轻的那个人就招架不住了。
「对不起,我前几天真的生病来着……可是因为身体太好,你还没到,病就没了……」阳洙绞尽脑汁解释着,又抓了应崇优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急急道,「虽然病是装的,可我这两年来思念你的心却是真的,你摸摸看,我是不是瘦了好多?」
应崇优没好气地又斜了他一眼,但手指轻轻触摸间,心还是软了七八分。
「好像是瘦了一些……」
「因为我想你嘛,既吃不下,又不敢吃……」
「不敢吃?」应崇优奇怪地挑了挑眉。
「殷先生写信来说,你比当年瘦了好些,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吃胖了,你会以为我好吃好睡根本不挂念你……」
「傻瓜……」应崇优含着眼泪骂了一声,想想却又忍不住破涕为笑,「傻成这样,可不是我教的……」
「不是你是谁?」阳洙见他好像不是太生气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又凑上前去抱住,「我傻也好,聪明也罢,还不都是因为你?」
「陛下的妆化得还真是精细,」应崇优扶住他的下巴又细细看了一阵。「是三师兄的手笔?」
「是,他回京述职,顺便帮个忙。」
「师叔倒也罢了,连三师兄都帮你,我倒是没有想到……」
「因为他们都知道,我们的感情是真的,我们两个人是分拆不开的,」阳洙路着应崇优的面颊,在他脖颈间印下密密的吻,「崇优,留下来吧……」
应崇优重重地闭了闭眼睛,慢慢推开阳洙,立起身来,手扶着窗台向外眺望,默然不语。
麒麟阁外朱墙翠檐的那边,就是作为宫城中轴线的皇家主道,当年大婚的风辇就是从那里辘辘驶进森森内苑,停在了小皇帝的身边;再向东便是皇后御殿正阳宫,在那里他们共同度过了两年多相濡以沫的宫廷生活,一点一滴开始积蓄起一份不可替代的患难真情。记得永安宫的大火。西泠山的绝壁,记得巡卫军营的严苛操练,帝都城外的回首遥望,记得风雪绝岭间不灭的心火,记得平城宴堂上相互的微笑。更记得那一路相依相扶、征战天下的旅程。
相爱,已是毋庸置疑,而今仍然惶惑不安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和处理这份爱,才能得到最平和安然的结局。
「你放心,」阳洙也跟着走到窗边,扶住他的肩头,柔声劝道,「后宫那边,早都已经接受我们之间的感情了,太后还亲自出面去劝说过太傅呢。对了,魏妃说她曾写信给你,你收到了没有?」
应崇优点点头。
「她是个好女人,把皇儿也教得很好。那孩子因为总听他母亲和我提起你,所以好奇得不得了,总闹着想见见你呢。」
「魏娘娘心地柔和宽容,有她主持后宫,是陛下的福气。她信中劝解我宽心,不要介意她的存在,反而让我觉得愧疚……」
「佳人虽好,奈我不能动情。」阳洙俯低身子,深深地凝视着应崇优的眼睛,「我眼里心里,满满都只装着你,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了……」
应崇优被他眸中亮芒所吸,竟移不开目光来,心动神摇之际,浑然不觉自已被他悄悄抱起,移到床边,匆匆几个吻之后,便压倒在软被之间开始动作起来。
「你……你在干什么……」
「你说呢?」阳洙凑上前在他唇边啄了一口,低声笑道,「好久没在一起了,我们亲热一下吧?」
「胡说什么?」应夫子吓了一大跳,一掌将阳洙的脸挥开,「现在还是大天白日的……」
阳洙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让我忍到晚上。再度这销魂一夜?」
「不、不行……」应崇优忙乱地挡着他不安分的手,「父亲知道我进宫来了,晚上我必须回太傅府……」
「不是还有应霖陪着老人家的吗?」阳洙一边说着一边不高兴地沉下脸来,「白天不行,晚上也不行,我都忍了两年了,你摸摸看,哪里还忍得住?」
应崇优虽然已经与他有过肌肤之亲,但因为生性保守,实在还是不习惯要明摆着谈这么让人受不了的话题,整张脸早已涨得通红,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再继续跟这个昔日学生用言语沟通下去的能力。
「怎么不说话了?」阳洙一只手依然怀抱在应崇优腰间,另一只手腾出来强行将他的脸扳起来面对自己,「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既然是恋人,当然顶要紧的一件事就是……」
「别说了别说了……」应祟优想不通自己教来教去怎么教出这样一个不懂含蓄的人来,既觉得羞惭,又被他揉搓着难免动情,脸上已是红云一片,气息更是紊乱,「你先把我放开,我好像听见有脚步声……」
「谁敢这时候进来?」阳洙哼了一声,「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话音未落,殿外就响起高成颤颤的声音:「启禀陛下,应老太傅求见。」
「啊?」应崇优慌忙拉扯着阳洙黏在自己身上的手,「快放手。」
「明知道你在宫中,还特意挑这个时候跑来,」阳洙正在兴头上被打断,满肚子不高兴,「看来老太傅还是不死心,总想要破坏点什么才舒服……高成,请老太傅进来吧。」
「喂!」应崇优更加着急,「你还没放手呢!」
「放手干嘛?让他老人家看看我们是何等的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这样不是更好吗?」
「阳洙!」应祟优皱起眉头,微微动起怒来,「再不放手我生气了!」
这一吼,果然还算师威犹存,阳洙不情不愿地松开双臂,眼看着夫子挣脱开来,下榻整衣,调平气息。
少顷,殿门开启,已是须发苍苍的老太傅由两个小太监扶了进来,先朝室内扫了一眼,方才敛衣下拜,道:「老臣参见陛下。」
「老太傅来啦。」比起脸色发红的应崇优,阳洙显得十分镇定,笑眯眯地招呼道,「快请平身,赐座。」
应博毕竟老辣,不动声色地谢恩归座,道:「陛下圣躬欠安,老臣特来问候。看陛下的气色,这病症似乎害得不轻啊?」
「这是相思病嘛,」阳洙毫不讳饰地道,「见不到崇优,这病就是要命的,如今崇优既然已经回来了,朕过不了几天便能痊愈。」
应博看看阳洙辞色坚决的样子,想到他这两年来不言放弃的情意。心中已首肯了大半,只是身为父亲,还是不能轻易答应了这小子,面上依然严肃地问道:「老臣实在不明白,陛下富有四海,后宫三千,为何偏偏要思念小儿一人?」
阳洙淡淡一笑:「老爱卿当年也曾是少年名士,诗酒风流,怎么会不知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道理?」
「可是小儿并不是可以任您享用的一瓢水。」老太傅目光炯炯,精神瞿铄地驳道,「且不说你们曾有师生之谊,单说优儿他这男儿之身,若是不顾世俗礼教与陛下在一起,只怕天下污言浊语,不敢向于陛下,而尽泼于小儿之身。臣为了大渊朝可是舍生忘死,但恕臣不能为了陛下一时欢娱,而置小儿于万劫不复之地。」
虽然早已有了准备,但阳洙对于这位老太傅的如刀利齿,还是不免暗暗叹服,定了定神方道:「太傅有爱子之心,难道朕对崇优的关爱之情会少于太傅吗?朕这一腔真情,也不是随意而生,今后朕自当竭尽全力,不让崇优听到半句逆耳之言,受到半点委屈。」
「陛下到底年轻,不知道悠悠众口,最是难堵。」应博摇了摇头,有意在语调中加了些嘲讽之意,「反正将来处境困难,被小人攻讦的人是崇优而非陛下,陛下强行要将小儿推入这遭人轻视的境遇之中,不会显得太过自私么?对得起陛下口口声声对小儿所表白的真情么?」
若是放在当年,只这一句话便足以将阳洙激得跳起来,如今他毕竟多修炼了两年,沉稳了许多,咬牙忍了忍,按捺住急躁的情绪道:「朕不是自私,朕这是自信。朕既然留崇优在身边,就有法子护得他周全。」
应博淡淡一笑,道:「陛下,老臣是个讲道理的人,并非为了反对而反对。陛下虽然开了金口许诺,却防得一万,防不住万一。我家优儿素来性情内敛,将来就算听到什么污言秽语,也不会向陛下诉苦。故而陛下所言,实在难以说服老夫,就这样将独生爱子留在京城受人诟病。请陛下见谅。」
阳洙瞪着这个语调柔和,却句句锋利的老臣。一时竟寻不出答对的话来。
然而出乎论战双方的意料之外,一直微锁眉头默然在旁的应崇优,却在此时走了过来,面向着应博,冷静地道:「父亲,其实孩儿不在乎。」
「什么?」应博一愣,不由自主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小人攻讦,蜚语流言,孩儿并不在乎。」应崇优向阳洙投去一道温和的目光,静静地解释道,「我本来也一直很担心皇上的声名,会因为与我的这一段情缘而蒙尘,但是师叔问我,既然皇上根本不在乎这一点世俗所谓的瑕疵,我为什么一定要替他在乎,而且还要为此放弃掉自己的幸福?同样的道理,孩儿其实并不在意被人误解,被人恶意诬蔑,父亲你为什么一定要替孩儿在乎,以至于非要让孩儿割舍下一段难得的真情呢?」
应崇优握住父亲的手,慢慢跪在他的膝前,仰起面庞,「父亲,人生在世,很多重要的选择在决定的时候……都不能保证绝对正确,但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孩儿现在,是的的确确想要跟皇上在一起,请您成全孩儿。」
阳洙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地看着应崇优,几乎忍不住想要扑上来将他紧紧搂进怀里,但为了不刺激到那位老爷子,破坏现在难得的好气氛,他也只有努力忍耐着,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插言。
「优儿,」应博颤颤地抚着儿子的头,心疼地道,「你要想清楚,君臣相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何必一定要选这样一条难走的路呢?」
「孩儿也知道难走,所以一直在逃避、退缩、犹豫,甚至有时候还自己欺骗自己,」应崇优凝视着父亲,双眸渐渐湿润,「可惜这世上最动不得的,就是感情……孩儿既已动情,纵然知道日后会有很多苦楚,也无法轻易抛闪。父亲也是动过心动过情的人,难道不能明白孩儿此刻的感受吗?」
应博看着爱子,眸中一片怜惜之色,好半天才叹出一口气来,摇头道:「你都这样说了,为父还有何言……你好自为之吧……」
应崇优还未作出反应,阳洙已欢天喜地跳起身来,一迭声道:「太傅放心,放心!虽然无论朕说什么,你们都当成花言巧语不肯全信,但朕还是要说,崇优对朕而言比江山还重,朕绝不会让他吃苦的!」
「陛下也不要误会,」应崇优转身面向他,正色道,「我说要和你在一起,并不是说我就愿意一直留在你身边,成为一个后宫般的存在。我从小就希望能够游历天下,体会各处风俗民情,所以请求陛下不要拘束我的行踪,让我能够来去自由,既不辜负陛下的深情,也不埋没自己的天性……」
「那你一年能分多少时间陪我啊?」阳洙不乐意地道,「当皇帝真不自在,如果没有这个皇位拖累,我也可以跟你一起踏遍锦绣山川,畅游天下了。」
应崇优微微一笑,用力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记得我曾经跟陛下说过,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做到随心所欲。陛下既居此位,天下就是你的责任,如同你怎么也放不下我一样,你今生今世也不可能放下这个责任。只要我们能够时常相见,纵然不是朝朝暮暮又有何妨?而且从朝政大局考虑,一个不担任朝职,不牵涉政务的应崇优,一个时隐时现,像影子一样留在陛下身边的应崇优,也许是对所有人来说最佳的选择。你说这样好不好?」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阳洙目光深邃,定定地看着应崇优的脸,好半天才无奈地道,「每当你问好不好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说不好的余地了……」
应崇忧心中一酸,差一点又掉下泪来,只是当着父亲的面不好失态,忙侧过脸去掩饰。应博对阳洙的大度也暗暗赞赏,只是他毕竟更有阅历些,稳住了心神,并没表现出来,仍是一脸肃然,语调从容地道:「你们二人都能衷于挚情,而又不为情或心乱心智,实是天下大幸。既然陛下同意不将小儿拘管于帝都之中,老臣也再无他求。今日能解开数年心结,老臣甚感欣慰。时辰不早,陛下又是重病未愈,不宜操烦过度,老臣先行告退,请陛下休息吧。」
应崇优忙道:「既如此,孩儿与父亲同行。」
阳洙闻言立即垮下脸来,但因为接到应崇优递过来的眼色,也只好闷闷不乐地道:「那你送太傅回去,明天再来啊。」
「算了,」应博叹口气拍拍儿子搀扶着自己的手,道,「你们两年未见,想来有许多话讲。而且对于将来,陛下也必然有些安排要跟你讨论。老父虽不济,倒还认得出宫的路,你就不必跟我一起回府了,两人多聊聊吧。」
应崇优微觉不好意思,刚叫了一声父亲,阳洙已高高兴兴地道:「多谢老太傅体贴,高成,快准备步辇,替朕好好地护送太傅回府。」
外殿大总管应声出现,笑眯眯道:「步辇已经备好,老大人,奴才搀着您……」
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应博也不由失笑,起身甩了甩袖子,抬手让高成小心搀着退了出去。
「你真是……」应崇优被这样一弄,早已是满脸晕红,甩开阳洙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到殿门旁目送父亲,车辇刚消失在宫墙外,就有一个身体从后面热乎乎地贴了过来。
「终于又只剩我们两个人了,」阳洙轻轻啮咬着他的脖子,语调低沉地道:「我们继续吧?」
应崇优还未及答言,整个身子已被横空抱起,放到了龙床上,被紧紧压在下面不能动弹。
「阳洙……」
「我知道。我知道,」年轻的皇帝一迭声地道,「放下帐子是吧?我马上就放……」说着欠身起来,挑落金钩帘帐。
「……你还是先把脸上的妆洗掉,这一脸病容的看着……我总觉得不对……」
阳洙只好又赶紧跳下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