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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万里随波行 作者:金波滟滟(晋江2013-12-17完结)-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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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她常常想陆伯甫也许已经到了昌平府,很快就会找到滕家,后来围城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个希望是彻底破灭了,滕琰的设想也变了,也许陆伯甫哪一天带着京郊大营的兵打到昌平,又或许他躲到了哪个安全的地方,也在那里思念着她?
  她亲手做了个长条形的抽绳小袋,把簪子放在里面,挂在脖子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丢了。
  就这样一晃两、三个月过去了,昌平府仗着城墙高大,一直严防死守,倒让犬戎也无可奈何。
  已经是秋天了,一夕间犬戎突然撤了一多半人马,城里的人皆是惊疑,先是同前头一样,防备上不敢松懈,后来忍不住在犬戎围城人少的地方趁夜间放下城一些士兵去打探消息,终于知道些城外面的一些情况了。
  开国公府被夺爵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这天晚上,刚吃了晚饭,大伯父气势汹汹过来了,现在住处狭小,家里人都挤在一起,大伯父不待父亲寒喧的话说完,就直截了当地说:“开国公被夺爵了,你们怎么不告诉宗房?不知道这样会把整个滕家拖进无妄之灾中吗?”
  当初开国公府的人离开朝廷的大部队时,从王沂口中听到一些,自家人也分析有可能萧家要把燕军失利的责任推到祖父身上,所以在最后萧家阻止他们离开时才采取了强硬态度。不过,时过境迁,到了昌平后,安顿家小,参加守城,没有轻闲的时候,也是因为被围在孤城,通讯完全断决,早把这件事置之脑后了。不过当初确实并没有准确的消息,现在听大伯父提起,大家都有些吃惊。
  “大哥从哪里听到的?”父亲急忙问,他恐怕是最不能相信皇上能下这样的旨意的人了。
  “自然是从出城的人口中听到的,你们当初从京城出来,不也先去的平城,后来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才回到昌平的!”大伯父的语气就是质问了。
  刚到昌平见到宗房的人时,家里确实隐瞒了从平城转回来的事情,只是觉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又涉及朝廷,没必要说。现在让大伯父这样一说,性质完全变了。
  “当初是同萧家发生了不愉快,才转回来到昌平的,不过,确实不知道夺爵的事情。”父亲实话实说。
  “我看你们就是故意隐瞒!”大伯父一直嗓门很高:“荣华富贵自己享了,现在犯了事,就要连累宗房!”
  “大哥,就是真的夺爵,也只是我们一家的事,并不会连累到你们。”父亲也生气了,夺爵,只是夺去爵位以及相应地待遇,他们家又没有造反,怎么也不会杀头的,更不会诛连。
  “不是我不顾同宗的情谊,你们家恐怕会连累整个家族的。明天一早,你们就搬出去吧。”大伯父终于说出了他来的目的。
  “这也是伯父的意思?”父亲问,大伯父是宗子,但现在的族长还是大伯祖父,大伯父又是这样单人过来的,到底代表谁是得问清楚。
  “父亲的年纪,早就该颐养天年了,这几天又一直不舒服,我不忍心告诉他老人家,就自己决定了。你也不必再找老人家,各房的人知道想来也不会有意见,你们还是赶紧搬走吧,整个滕家不能都让你们牵连了。”大伯父看来是铁了心要把他们赶出去了。
  “好,我们搬走,决不会连累你们。不过从此以后,我们兄弟的情谊也就断了。”父亲也是气坏了,他可能还从没这样被人赶过。
  其实矛盾出现已经有了一阵了,只是借着这个时机浮出水面。
  宗房在昌平自然是一支独大惯了,开国公府的人来了后,在爵位上压了宗房一头,要是太平盛世,自然是要热情招待,宾主尽欢,过了一阵子,客走主人安,皆大欢喜。
  可开国公府的人是逃难过来的,家里最大的倚靠老开国公又没了,对于父亲这个开国公世子的身份带来的一些情况变化宗房肯定是不大舒服。昌平府上层人物过来,自然要找开国公世子说话,宗房反倒被放在后面。
  偏偏开国公府眼下又是一点实际能力也没有,这样逃出来,家产能带来的有限,权势随着老开国公故去了,也就没了,现在开国公府的直系没有一个掌兵权的,真要算起来还不如宗房在军队中还有些人气。
  所以最初的悲伤过去,生活中的别别扭扭的小矛盾就出现了。
  首先是昌平的宅子,其实是滕家的老宅,严格说并不属于宗房一家,旁支的人自然都会这样认为,但从宗房的角度,多年来一直由他们住着,几经修整,也可能当作自己的了。
  这此战乱,昌平郡没有陷落,各房奔投到老宅的人也不少,宗房开始还是热情接待,但时间一长,人一多,也有些不胜其烦了,别人家都好打发,宗房对他们不说有生杀大权,也是完全说上句的,也就是开国公府难办。
  家里女眷中滕琰与宗房打交道最多,经历过多少世态炎凉的她自然很快就看了出来,对着大伯母、几位堂婶和姐姐妹妹们话语里暗指自己一家到这里是寄人蓠下的意思,她一直拿话弹压着,让她们说不出撕破脸皮的话来。
  其实搬离这里也没什么困难,外面找房子住不是不行,只是这事说起来容易,其实却是一个涉及宗族的大问题,滕琰不想主动去惹这样的事,更不想让父亲在这种时候再为这样的事操心,所以回到家里是一点也没提。
  想到自家与宗房经济上分得很清,除了住在老宅里,别的都是自己负担,滕琰还是理直气壮的,房子本来就有自己一家的份,住着当然没问题,更何况,那些不满也都是伯母和婶母们流露出来的,大伯祖父从没说过什么,这些内宅妇人的水平滕琰还是不看在眼里,轻而易举地挡了。
  想到在这里并不是长久之计,能平安渡过眼下这关就行了,所以滕琰面子上做足了,定期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给大伯祖父和大伯祖母请安,家里做了好吃的,每次都不忘孝敬大伯祖父和大伯祖母一份。王夫人一直在养身体,又有诰命在身,少去几次谁也挑不出什么,想着就这样相安无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没想到矛盾是这样爆发的。
  大伯父说完了就走了,留下气得发抖的父亲和面面相觑的家人。在逃命、生存的面前顾不上爵位的事,现在想起来真怕有人借此对他们家不利。
  父亲和滕珙这段日子一直在郡尉府里办事,奇怪的是他们没得到消息,大伯父反到先知道了。父亲叫了滕珙一起换了衣服,就要出门。被围在昌平,就是想逃都没有路,还不如早日面对呢。
  昌平郡的最主要的官员有郡守、郡尉和郡监三人。郡守负责政务,郡尉负责军事,郡监负责监察。其中分掌兵事的郡尉就是父亲认识的邓将军,说来也巧,邓郡尉有一个儿子任御前侍卫,就是滕珙那次为滕琰挑选的两个备选夫婿之一。当然,这事只有滕珙滕琰兄妹知道。
  现在昌平的邵郡守年过七十,这几个月神经高度紧张使他老人家生了一场大病,现在无法管理郡中事务,杨郡监身体倒还好,但却是个胆小怕事的性格,在这个关键时刻,万事不管,现在,昌平一切政务都落在了郡尉邓将军身上了。父亲是去找邓郡尉。
  滕琰拉着父亲说:“父亲不要急,不管任何人谈及此事,我们都一口咬定是传闻。”只要没见到皇上的圣旨,自然就是传闻,传闻能有什么效用?父亲自然一点就透,出门的脚步也从容起来了。
  没多久,父子二人就回来了,看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没什么要紧的。坐下来喝了几口茶,父亲说了邓郡尉的态度。原来郡尉府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身为一郡守军的将领对这此犬戎入侵自然有着比其他人更深入的理解和认识,他又在祖父手下任职多年,同祖父在一起的时间恐怕比父亲这个亲儿子都多,他当然不信。父亲传述他的话说:“就是皇上真的下了这样的旨意,也是被人蒙骗了,我等自然要为老国公上折子表白,无论怎样也得让皇上收回的。”原来父亲和大哥一点消息没听到也是邓郡尉特意让瞒着的,怕他们听了难过。
  不过父亲还是把“传言”强调了一下,当兵的人耿直的多,邓将军也不例外,父亲费了些功夫让他明白了“传言”背后的意思后,邓将军呵呵一笑,又如父亲所愿的说了句:“这种传言,不许在昌平传了,有乱传的军法处置。”
  没想到这样顺利,还真是借着祖父的余荫。
  不过搬家是势在必行的,不用说大伯父的撵人行动,就是滕琰的小心思也是早就想走的。
  滕琰其实对宗房有意见很久了,过去开国公府对宗房可不是一般的关照,大事都不知办了多少件了,更不用说每年送回来的东西应有尽有的,每一家都有礼物,可是这次开国公府过来,除了最初接风请他们吃了一顿饭,后来宗房就很少与这边的人来往,更不用说送些东西过来。
  象滕家宗房这样的大户,家里都窖藏着足够几年的粮食,平日的各种生活用品贮备也应该是极丰富的,开国公府远道而来,自然是准备不足,作为宗房应该给予一定的帮助,可是宗房那边一直不闻不问。
  当然也不是宗房就应该照顾他们,不过这么多年的亲密关系,现在这个样子也就是摆明了疏远的态度。
  这样的族人,还不如路人呢。
  只是搬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当初舅舅家找院子的时候还很好找,现在昌平府人满为患,想找到一处合意的院子可不好办,几天下来,就是能将就的房子也没找到。
  “要不,我们就到舅舅家?”滕琰问父亲。
  昌平府能有多大,舅舅也听到了传言,在大伯父来后的第二天就过来了,看妹夫家在找房子搬家,当时就邀他们搬到自己家的院子里。舅舅到昌平先是租的院子,后来形势不断变化,房东不断地涨房租,就索性买了下来,现在看倒也合适。
  那个院子滕家人都去过,不大,但那是同过去在京城比,其实有好几处房舍,现在也空着不少的屋子,搬过去还是够住。
  可是父亲的思路是不同的,住在滕家,他觉得理直气壮,可是到舅舅家,他就认为是寄人蓠下了。
  不过,那天大伯父还真的彻底伤了父亲的心,父亲无奈之下终于也就答应了。
  滕琰熟门熟路地到舅舅家,说好了用他家东面的一处房舍,那里是原主人做客房用的,有三四排房子,相对主院比较独立,与主院有围墙相隔,只要锁死了角门就独成一家,出门则不用通过主院,直接有大门通向外面大街。
  又商定好只是借用他家的房子,其余日常用度都是各自分担,这才是亲戚们长处之道。
  虽说是逃难过来的,但来时出是几十辆马车的东西,现在人手少,又不能大张棋鼓地搬,也来回折腾了好几天。
  就在搬家过程中,五堂叔来了一趟,先是拦着不让搬,一时也拦不住,只好拉着父亲去见大伯祖父。
  父亲回来说,也不过是大伯祖父说他事先并不知情,是大伯父自作主张,让他们还是留在滕家云云。滕琰想,如果大伯父要是能诚肯地给父亲认个错,父亲还真的能不搬家,他的宗族观念非常的强。可以想见,大伯祖父和大伯父并不是真心地留他们,自然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过,如果再深入地探究一下,大伯祖父的行为也许只是与大伯父配合,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也说定。倒是五堂叔,真有几分内疚的样子,不但上门道歉,还让五堂婶送些用品过来。五堂叔去开国公府的次数最多,开国公府每次是怎样热情招待的,他自然知道,他与开国公府的人也都有感情。
  滕琰自己不生气,也经常地劝父亲不要生气,对于这样的亲人,她并不陌生,也说不上坏,各人自扫门前雪,大难临头各自飞,少来往就是了。
  “世态炎凉,宗房的人以为咱们开国公府没了爵位就彻底倒了,却不明白,爵位什么都是虚的,只有人才是最重要的,咱们开国公府还有我们兄妹,只要这次能脱困,东山再起不是什么问题。”
  滕珙也为了让父亲开心,顺着滕琰的话说:“最近郡尉府上的人常夸我办事牢靠,我怎么也能撑起咱们家的门户来,等过上几年,璞弟长大了,咱们家没准还能把爵位复了。”最小的弟弟,父亲直到最近才给他起了名字,叫滕璞。
  看着儿子女儿在他面前说话给自己听,父亲还很给面子地笑了笑,说:“我就等着看你们出息了。”不过还是盯嘱他们:“怎么也是一家,你祖父的牌位还在宗祠里供着呢,真要闹出去,倒让外人看了笑话。”
  搬了家,好处还不少,舅舅和舅母都不是多事的人,关起门来滕家就是独门独户地过日子,没了各项的顾忌,也不用三天两头地去给长辈们请安,最主要的是出门方便多了。
  在宗房的时候,人多嘴杂,滕琰平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见,想出大门得有合适的借口,现在,滕琰终于象出了笼子的小鸟,可以自由自在地到外面看看了。在见过无数大世面的滕琰看来,昌平府很小,纵横交错四条主要街道,小巷加起来只有一百有余,东南西北各城区功能分明,府衙森严,商铺则主要集中在两条路上,现在是特殊时期,也没什么可逛的。
  滕琰出门并不是为了出来玩,采购一直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事。
  到了昌平,家里就购买了一批的粮食,那时候粮食还很好买,各种肉食都不缺,只是蔬菜少了些。几个月过去,现在粮食飞涨,其它物资也都紧缺起来。有时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现在出来卖东西的都是没有办法,也多是要换什么需要的物品,所以采购也象打仗一样,还得碰时机。
  抢着买东西的大都是和滕家差不多的,从外面逃过来的,本地的大户家里都存着不少的东西,用不着买。
  最可怜的就是那些穷人了,物价贵得离谱,好在昌平府现在大量招兵、招工,靠劳动还能挣得一份饭吃。
  现在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家里所有的人每天最关心的就是餐桌上吃什么了。过去生活水平太高,现在自然也总有奢望。
  昌平郡尉府里的人想的是更重要的事,听父亲说那里吵翻了天,争论的内容是到底借着犬戎人马调走一半的时机出城打一仗与否。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犬戎居然占了大半个燕国,让燕国人心中愤恨无处发泄,当然就有不少的热血男儿想出城与犬戎拼个你死我活,不过也有人冷静地反对,论实力,昌平靠着城墙能守住就不错了,出城打仗,等于肉包子打狗。
  商量来商量去,邓郡尉还是下了决心,开城门与犬戎面对面地打了一仗。滕琰磨着父亲同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厮跟着父兄上了城墙,亲眼看了这场燕军与犬戎的对抗。
  犬戎的骑兵没有整齐的队列或阵型,他们按照部落聚成了几个大营,但这种散乱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而是散发着一种强烈的凶狠的类似食肉动物般的气息,令人胆寒。
  如果说犬戎人就象一匹匹野狼,那么与他们对阵的整齐排出阵型的燕军就是一群羊,至多是一群马。随着号角声的吹响,犬戎的骑兵冲了过来,燕军的箭象飞蝗般地射出,最前面犬戎的人或马不少中箭,有的倒下了,有的就带着箭冲了过来,后面的骑兵更是停也不停地踏着前面的倒下的人马冲了上来,很快就有人到了燕军的阵营前,枪来刀往,燕军倒下的明显要多于对方,没多久,燕军的阵就被冲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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