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思比八十年代讽刺作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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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并没注意，也没回头。他望着姑娘的背影，想象着姑娘的俏丽模样：瓜子儿脸，含情脉脉的双眼，具有柔和线条的鼻子。。。。。。他觉得，无论自己如何施展想象力，也难以把姑娘的美丽在大脑中描绘出来。
下课铃终于响了。他象间谍追踪目标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姑娘。就在姑娘出门转身的一刹那，他有幸看到了姑娘的面庞：两只眼睛非常冷峻，典型的有棱有角的鼻子。。。。。。总之，完全是他想象之外的一种模样。
姑娘的仪态举止当然无可挑剔。但如果我们都不违背心中的审美标准，这姑娘的确称不上什么美丽。如果硬说她美丽，那是在照顾她的情绪。尤其是她那只鼻子，实在对不住观众：从两眉中间斜着向外流下的线条刚过眼睛，就向下一垂，又狠狠地向里勾去。但我们的赵州认为。她美就美在这只鼻子上。
姑娘为人极为倨傲，说话时总是昂首挺胸，好像唯恐别人看不见她鼻子下边那个小钩儿。开始几天，赵州很绝望，因为姑娘丝毫没有和他接近的意思。如果他不假思索，匆匆向姑娘射出爱的一箭，姑娘肯定会不慌不忙地向旁边一躲，或用手指轻轻一拨，让它向垃圾箱里飞去。
赵州终于打听到了姑娘的来龙去脉。她叫郎漫，济南市某中学英语教师。姑娘学历不高，专科毕业。这使赵州出乎意外地狂喜，因为他本人是名牌大学毕业。他不由得增强了追求目标的信心。
他使出了虎心豹子胆把那封信送给了姑娘。
第一个星期日赵州和郎漫来到了海滨第一浴场。
路上他问郎漫：〃你会游泳吗？〃
〃去年刚学的。〃
赵州心想：在做技术指导时，可以触摸她那富有弹性的肌体了。
使他大失所望的是：这个游泳〃初学者〃比他还谙习水性，就好像受过专门训练。他没有获得一次自己所想象的〃一手拉住她的臂，另一手托住她的腰〃那样的机会。不一会儿，他就装作身体不适上了岸。
他们在靠近浴场的一家饭店里进了餐，花去了他上百元。然而他觉得非常值得。
不到一周，赵州的钱包里就出现了赤字。他给家里写了一封要求寄钱的信。
每天只有两小时的课，其余的时间赵州总是和她一块度过。这天他们到了公园，他无心观景，就买来罐头、啤酒和郎漫坐在小树林中的石板上喝了起来。一瓶啤酒下肚，他的情欲开始高涨起来。借着酒劲儿，他把双手搭在郎漫肩上，郎漫既没反对也没激动。当他张开双臂拥抱她时，郎漫面带愠色地说：
〃难道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为什么楼楼抱抱才叫爱呢？〃
赵州顿时感到羞愧万分。他仿佛现在才真正了解姑娘。她所以对他不够热乎，完全是因为郎漫爱得更高雅一些。她生在闹市而毫不轻浮，这不禁使赵州对她爱得更深了。
第二周下来，他又开销了二百多元，还得向家里要钱。虽然这样下来对他一个穷教师来说紧张了一些，但这又有什么可惜的？为了最可爱的人嘛。
不管姑娘有怎样的一套恋爱理论，二十天的学习班快要结束了，赵州却连姑娘的一吻也没得到，这实在令他心寒。他决定：学习班的最后一天郑重向她提出这个要求，而且不管她答应与否，都要付诸行动。
郎漫答应说今早七点在旅馆门口等他，并随他到家里一趟，见见未来的公婆。快八点了，还不见郎漫的影子。赵州顿时心急如焚。他忙回到学习班一打听，才知郎漫昨天就办好了手续，提前一天回到了济南。
便宜货
待业青年小刘在家里呆着没事可干，三个月前让父亲托人到工商局办理了个体营业执照，来到青年街集贸市场经营各式服装，一直买卖兴隆，每天都能售出十几件衣服，获纯利四五十元。以此看来，一周后他就可以把商场那台进口冰箱弄回家了。但近一周来却行情不佳，几十种款式新颖的服装高高悬在这里，愣是无人问津。小刘经营还比较遵纪守法，从没有强拉顾客的习惯，因此只得眼巴巴地望着狭窄的人行道上的湍湍人流，内心独自兴叹。心想：自己在商场一无亲戚，二无熟人，唯一的那台名牌冰箱肯定要被别人弄走了。
这时从东边走来一位姑娘：黑黝黝的脸膛，爆炸式的头发；至于穿着，虽谈不上入时，却也能明显看出是由上乘料子做成。但姑娘肥硕的臀部和笨拙的步态，使小刘一眼便看出她从乡下而来。他暗自思忖：农村姑娘都打扮得这样漂亮，还是党的富民政策好啊！
姑娘在小摊前站住了。小刘忙客气地问道：〃师傅，您要什么？〃
〃你也真是！〃姑娘嗓门既高又粗。〃我又不是男的，你叫我什么师傅？你见电影、电视上什么工厂里哪个师傅不是男的？即便我是男的，你就不看着我年轻？〃
〃好吧。您要什么？〃小刘忍住笑说。心想，这姑娘怪厉害的。
〃让我看看吧。〃姑娘摇晃着身子说。她瞧了一会儿，说了声〃没好的〃，就转身走了。小刘只有暗暗责备自己：〃眼看着一条肥鱼就要上钩，却将它放跑了。〃
小刘正无精打采地斜在柜台上抽烟，姑娘又一溜烟地兜了回来。
〃唉，我转了一圈，发现只有你这件衣服还差不离儿。这么大的地方就发现不了一件合适的衣服，你说怪不怪？嗨！你这件多少钱？〃
小刘听了姑娘的话，心里一亮。他看看衣服，又看看姑娘，于是随口开了个价格：〃按进价给你，六十元整。〃
〃什么？你说什么？你当我不知道？我的一个亲戚就是卖这玩艺的。我说你呀，你也不看看自己在骗谁？〃姑娘出言不逊，好像早已意识到要敲她的竹杠。
小刘第一次要这么高的价钱，而面对的又是一个不知客气为何物的村姑，因此脸上不免感到热辣辣的。心想：别看这姑娘土里土气，可见识还不算少。早知如此，实在不该要这么高的价钱。
〃你才骗不了我哩！〃姑娘见小刘不吱声，又接下去说，看你这衣裳是什么料子呀，最多也不值五十五元！〃她显出十分老练的样子，把价格向下狠狠地杀了五元。
〃是。。。。。。就是五十五元。你怎么对这件衣服的价钱知道得这么清楚？这可是进价啊。。。。。。〃小刘不知为何说话竟有点吞吐。
〃比这大得多的国营商场我都转过不知多少次了，你还能骗了我？别以为你们城里人聪明，我们比你们一点也不傻！给你五十五元算了！〃姑娘如数地扔下钱，扭动屁股走了。她昂首挺胸，嘴里好像还哼着什么曲子。
〃赚了她三十！〃小刘对着姑娘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姑娘好像听到了这句话，就回顾了一眼。但她那十分自信的表情说明，她绝不相信是在说她。她坚信那有点冒傻气的小伙子绝没占她的一点便宜。
结婚请贴
一进家门，妻子便迎了上来，递给我一张结婚请贴。我一瞧，没错！是大学期间的挚友宏志发来的。他的结婚佳期我盼望已久。没说的，老同学大喜临门，我自然一万个高兴。可瞧了瞧请贴上的日期，我心中一阵不悦。请贴所签的日期是九月二日，可该死的邮局今天才给送来。明天就是国庆，宏志结婚的日子。多亏我是局长，取报员及时将请贴送到了我的手里。如果再晚一天，一切岂不都见鬼去了？
次日大清早，趁淘气的儿子正在熟睡，我就悄悄溜到了车站。在车上我想：好几年没有宏志的消息了，现在他的生活怎样？工作怎样？下象棋的技术有没有提高？粗心的毛病有没有改掉？对他的一切我都很想了解。要不，我为何千里迢迢去参加他的婚礼？作为县里的一个局长，我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若只图省事，买点礼品，往邮局里一扔，还有啥可说的？虽然可能晚一点，但包裹他总会收到的。可因为我们以前关系太密切了，不参加这个婚礼似乎我就不是他真正的朋友。
下车问路。步行了一刻多钟到了宏志家门口。我顿时一阵纳闷：既不见彩带飘扬，也不见亲友出入，更听不见闹新娘时的叫喊。大门紧闭，门可罗雀，死了人也比这热闹得多。我想：刚才问的是一位八旬的老人，他已到暮年，眼花耳聋，神志不清，指错道路，实也难怪。
又打听了一位中年男子，他也一口咬定眼前就是红志的家。得了，毫无疑问，请贴上的结婚日期弄错了。世上竟有这样粗心的人！他以后若不加注意，粗心会坏他的大事的。
一敲门，出来一位怀抱婴儿的老太太，我一向她说明来意，她笑得差点把手中的婴儿扔掉。
〃我的儿子是去年的今天结的婚，你已经晚一年了！他说你升了局长就把他给忘了，婚礼不参加他的了。。。。。。〃
我回去后和妻子一说，她说这件事太滑稽了。其实也并无多大关系，又不是人命关天的事。邮局也就是给耽搁了一年呗！
歪嘴县长
如今的工作调动比娶老婆还难。我从恋爱到结婚统共只花了半年的时间，而工作调动却费了整整四年的功夫。一周前，我刚从外地调到妻子所在的县城，这标志着我们夫妻之间牛郎织女式的生活已经结束。若不是儿子刚刚患了一场大病，我差点儿要乐死了。
本来打算今天就奔赴新的工作岗位，可早晨一醒，感到腮帮子怪不舒服。一照镜子，才发现我那本来端端正正的嘴巴歪到了一边。我不得不先告病假，到医院接受治疗。
〃您早啊！〃快到医院门口时，我被一个毛头小伙子叫住了。
〃您是。。。。。。〃
〃嗨！我在文化局上班，叫刘玉。您就叫我小刘吧。〃说着他递给我一支香烟。我在这个县城没有几个熟人。妻子的朋友我虽不全认识，但那次吵架时，她说自己没有一个男性朋友。 我相信她的话。
〃怎么，你也认识我？〃可能是嘴歪的缘故，话中无意带出了一个〃也〃字，好象连对面的电线杆也认识我一样。
〃您还在外县的时侯，我就听说过您。那天虽然只远远地见了您一次，可我一下子就把您的模样记住了。〃
我想：他怎么会记住我呢？再说，我也没到过什么地方呀！或许是到厕所时被他看见了。我又不是流窜犯，被别人认识也没什么。现在这年头儿，多有几个熟人倒是一桩美事。
过了两天，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又碰到了他。
〃刚刚上班，您的工作很忙吧？〃
〃不忙、不忙！〃我不知所措地答道。
〃不知您今晚有没有时间到我家里坐坐？〃
〃不了， 不了。。。。。。〃
〃您就别客气了。〃
〃我不会喝酒。。。。。。再说，我今晚还有事。〃
〃那就另抽个时间吧。您刚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我如堕五里雾中，无论如何也明白不了其中的原因。最后，我只好归结为：这里的人们好客、热情。
吃完最后一副药，我的嘴巴恢复了原位。为了表示对那位老中医的感谢，我买了两包点心前去看望。快到医院门口时，又碰见了那个小伙子。我刚要和他说话，他却愣了一愣，把脸扭到了一边。当我的车子从他身边走过时，只听着他愤愤地说：
〃真他妈的！认错人了，不是那个刚调来的歪嘴县长！〃
我的班长
以前的每个星期日对她来说都是快乐的一天。她要么到其它院校串串同学，要么和同乡们玩玩扑克，再要么就干脆躺在床上读一本言情小说。总而言之，星期日她很少呆在教室。
外院校的同学邀她前去玩耍，她已答应人家，说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去。可这类的事情我们常常遇到：计划内的事情往往被一件骤从天降的事情代替。现在的情况正是这样。可怎么办呢？如果失约，一定会受到她们的责怪。她只好写封短信，说明情况。然而当她提起笔时，却不由得在纸上写下了如下的文字：
〃谁若仅凭这些文字就认为我是那少有的好心人、即将被追认的共产党员、我们的好班长的走卒，或说我这个未涉爱河的姑娘和他之间有什么罗曼史，那么我敢说：他即使不是专营造谣中伤的买卖，至少也是个胡乱猜疑之徒！
〃我所以给学校广播站写那篇题为《我们的好班长》的广播稿，我所以给校报写那篇《我们身边的英雄》的悼念文章，是因为我们那可敬的班长的所做所为着实令顽石点头、铁人流泣。
〃大家知道，我本不是一个性情柔弱的姑娘，可是很多次，我却被我们的班长感动得潸然泪下。
〃那次我发高烧，几日粒米不进。当时同学们正准备期终考试，很少顾及我的病情，就连那几个平素和我要好的女同学也包括在内。是我们的班长，对我象对亲妹妹一样关心；是我们的班长，对我象对小学生似地无微不至地关怀；是我们的班长，对我象对孩子般细致入微地照顾。他安慰我，他体贴我。。。。。。更令人感动的是：在期终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我高烧四十度时，其他同学都到教室复习功课，他却一直在床边陪着我。。。。。。〃
写到这里，这位冰清玉洁的姑娘停笔思忖起来。她认为在这篇文章里，应把自己的肺腑之言和盘托出，保留一星半点儿都是罪过。自己对他的认识，对他的想法。。。。。。如果有必要，对他的感情也应写入其中。虽然她自知写作水平有限，可仍然觉得：如果对班长的牺牲抱以冷漠的态度而不洒一掬同情之泪，自己就有负债累累之感。她重新提起笔来。
〃可现在我们敬爱的班长与世长辞了－－他为了救一儿童的生命而勇拦惊马壮烈千秋了！〃
写到这里，笔开始在她手里颤抖，她如丧考妣地失声痛哭起来。抬头环视教室内别无他人，就愈发觉得此地是一个以泪相悼的好地方。自从认识了他的伟大，她已把他当成了偶像来崇拜。
她继续写了下去：
〃鲁迅先生长歌以当泣来悼念刘和珍君，我现在也用这种办法来悼念我们伟大的班长（我丝毫不觉得伟大有夸大其词之嫌）。〃
写完这段文字，她忽然感到自己的感情变得莫名其妙起来。这种奇怪的东西从心中冉冉升起，通过蒸发到了脑海，然后由大脑神经末梢传到了右手。〃能把自己最隐秘的感情写上去吗？能当众公开心底的秘密吗？我不能写上去！ 我一定不要写上去！别人会说我有神经病的！〃 －－她虽然这样警告着自己，可手中的笔却象失舵的船一样失去了控制。
〃要说我对他有什么私人感情的话，那也是现在才有的。这完全是由他的伟大引起的，此外别无它因。
〃我已经深深爱上了一个死人，爱的程度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别人一定会象嘲弄一个呆子一样嘲弄我。难道一个死人就不值得爱吗？难道。。。。。。〃
这位小姑娘想向读者提出一连串的提问，以便让读者知道：她爱他并非偶然，而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爱他并非咄咄怪事，而是天经地义。她希望读者完全不必大惊小怪。但如何才能使读者哑口无言，和她统一认识呢？
翻了翻写下的稿子，还不到三页。她本打算写七八页、甚至十几页的－－至于到底写多少，象弄不清自己有几根头发一样，她也弄不清。反正事情是这样的：如果看她的稿子，得半小时的时间；如果广播她的稿子，得一顿饭的工夫。一言以蔽之：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凡是涌上脑际的对烈士的赞美辞，她都来者不拒；废话也得视其〃废的程度〃加以考虑。她搜索枯肠，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还是没写出一个字来。
她忽然想起班长常常以日记自励。在他的日记中，一定能够发现英雄思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