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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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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先已醇。载驰烟,载驰烟,何日言旋辚?能酌几多巡!
  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心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默念着这一曲《阳关三叠》的琴歌歌辞,于幽悠琴音中,置身因国师亲临送行而激切异常的将士里,顾惜缘独自失神,看着城头那抹熟悉刻骨的身影,久久收不回凝滞的视线。
  他终是来了!
  可他为何要来?
  送我,还是送这万千将士?
  “五弟,别愣着了,该出发了。突厥此番来势汹汹,不日便可到达玉门关,我们得尽快赶过去!”
  “哦,是,我们走。”
  说到此处,顾惜缘蓦地扬鞭,坐下良驹嘶鸣一声便撒蹄西去,将惊异的将士和某人终于忍不住回首西望的身姿远远抛在身后。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越武帝昭和九年,二月廿七。
  疾行五日,绕过六盘山,西征军的八十万人马已进入河西走廊的地界。
  河西走廊紧靠西北—东南走向的祁连山脉,东北向阳之地便是广阔的高原地带。放眼望去,一马平川,初生的嫩草绵亘千里。天之尽头,淡淡的草绿与浅到极致的品月浑然交融,不辨乾坤。如是场景,让人顿生策马扬鞭之豪情。
  是夜,西征军便在祁连山下一处地势平坦开阔的旷野里安营扎寨,养精蓄锐,以便早日赶至敦煌城。
  一顶又一顶白色的帐篷在黑暗中伫立,宛若月下幽莲静静绽放,而被百花簇拥在中间的四朵花魁,则是四位主副将军的寝帐。
  “太子殿下,送到这里就好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在连横将军帐中议完事,对着执意送他回帐的越明桓,顾惜缘如是说道。
  “不是说好叫‘大哥’的,你怎么又忘了!我可从未在你面前自称过‘本宫’。”并无回去的意思,越明桓一边说着,一边就跟着顾惜缘到了帐内,自顾自走到榻前坐了下来。
  见他如此,顾惜缘心头升起一股不悦,微微皱眉道:“大哥可还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可以留下来?你我兄弟难道不该多亲近亲近?”
  察觉到越明桓语气的变化,正在洗手的顾惜缘忽感不妙。正欲转身,腰肢就被一双大手紧紧环住,整个人都被带进一副陌生的胸膛。越明桓伏在他颈边,低沉的声音带着六分赞叹,三分迷醉,还有一分,是不辨真假的缱绻情意。
  “清扬,你真美。在祭祖大典上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被你吸引了,还一天天地越陷越深。清扬,跟了我吧!”
  “太子殿下请自重。”
  碍于兄弟情面,对于越明桓不时显露的轻佻眼神,顾惜缘已是极力忍耐,谁成想这人竟越发地得寸进尺起来。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的顾惜缘已然恼怒异常,先前还是兄友弟恭的温和态度,此刻的声音却骤然冷了下来,甚至带着隐约的酷厉。
  许是自持太久,胸中的占有之欲再难压抑,越明桓浑然不觉怀中人陡然冷下来的气势,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荒谬绝伦的话语。
  “你也知道我朝男风开放,嫁于我为妃吧。父皇那么喜爱你,只要是你的意思,他一定不会反对。清扬,清扬,你真美,真让人着迷,特别是你弹琴的样子。以后,我只准你弹琴给我一个人听,给我一个人看——唔!”
  未竟的自负宣言被一声闷哼截断,顾惜缘忍无可忍地用后肘撞开越明桓。
  被带着蓬勃怒气的七成力道击中肋骨,越明桓这才痛醒过来。自知失态,霎时一脸懊悔,却什么也说不出,不敢再看顾惜缘一眼,便自匆匆离去。
  
  “郁青!”
  待越明桓走后,顾惜缘犹带余怒地唤道。话音未落便省及他此次外出乃是出征,军中纪律严明,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混进来的。未免惹下不必要的麻烦,他便命令郁青等人在暗中跟着,非到危险之时不得露面,违者楼规处置。
  平日里唤习惯了,今日也是如此,却是无人回应。
  “王爷有什么吩咐?” 还来不及感叹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养尊处优,便见一个士兵掀帘而入,立在他身前问道。
  “你是什么人?”
  “属下是连将军派来服侍王 
 16、第十五章 烽火西行 。。。 
 
 
  爷的近卫,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不,没有,你下去好好守着就行了。记住,别让人轻易进来,特别是太子殿下。”
  “是。”
  那士兵答了一声便转身向外走。看着他的背影,顾惜缘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不由叫道:“等等。”
  士兵应声回头,平淡的脸上不见任何神色,甚至是面对堂堂越朝王爷该有的恭敬。
  “王爷还有什么事?”
  眼前的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陌生到不能再陌生,没有丝毫那人的影子。顾惜缘一时失落万分,却不知具体在失落些什么,只是无力地挥挥手,道:“没事,你下去吧。”
  “是。”
  翌日清晨,火头军生火做饭的炊烟堪堪飘散,顾惜缘便已出帐。看到帐外立着的人影时愣了一瞬,才想起这是自己的近侍,心里竟凭空涌起一股亲切之感,想也不想就道:“你在外面守了一夜?”
  “守卫王爷是属下的职责。”
  顾惜缘心知便是如此,淡淡地看了士兵一眼,见他面有疲色,便指着自己的帐篷,“离大军出发还有一个时辰,你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王爷的寝帐,属下不敢放肆。”那士兵像是吓了一跳,神情甚是惶恐。
  “你可是怕连将军怪罪?无妨,这事我担着。”
  “谢王爷,属下不累。”
  那士兵执意拒绝,难得主动关心人的顾惜缘一时间颇有些着恼,不由负气道:“这是命令。既然连将军派你来服侍我,你就得听我的。”
  果然,这话一出口,那士兵只得无奈地进了帐。
  见状,顾惜缘心里竟有些微微的欢喜,于是扭头向帐内看去,瞬间惊愣。
  
  越武帝昭和九年的春天,是一个宁静而又温和的春天,既无春雨绵绵,也无阴云连天,几乎日日阳光普照的天气十分利于行军。
  吃过早饭,西征军便拔营起程,齐整浩荡的队伍便如一条蜿蜒蛇行的长龙,迤逦向西。
  沿着河西走廊,擦过腾格沙漠的西缘,渡过黑水,步出嘉峪关,再顺着茫茫戈壁一路西行,在三月十三这一天,西征大军终于抵达边陲重镇敦煌。
  镇边将军尤威亲来迎接,全城的百姓也是夹道欢迎。
  然而,一张一张的欢颜中,无不透着难掩的沉重与哀伤。只因战火已然燃起,无论结果如何,都免不了要血流成河,死伤千万。
  却无人知晓,首先开启的,原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江湖之旅。
   

作者有话要说:




17

17、第十六章 少年意气 。。。 
 
 
  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西征军到达敦煌的当晚,为其准备的接风宴被设在了镇边将军。
  看着眼前的玉盘珍羞、莺歌燕舞,顾惜缘心里很是有些不悦。纵然大军旅途劳顿,如此放纵却是不该。而他本是清简之人,虽已经历过不少官场应酬,终究不能适应,也无法接受。
  吃斋食素的习惯已成,于这满桌荤腥,顾惜缘终是难以下咽,又敌不过同僚们的殷勤奉劝,不知不觉竟喝了许多酒。
  空腹喝酒却是极易醉的,况且还是北方的烈酒烧刀子。好不容易熬过了折磨人的晚宴,纵然酒量再好,顾惜缘也觉头脑昏沉起来。
  强打起精神就要自行回房,缭乱的身形蓦然被一双大手扶住,一个让他觉得异常温柔的声音响起。
  “王爷小心,属下扶王爷回房。”
  转过头,顾惜缘半眯着眼看了来人许久,才喃喃道:“你是昨天的那个近侍?”
  “是。”
  听到回答,顾惜缘不再说话,温顺地任那个来路不明的士兵扶着自己,竟觉得十分的安心,片刻便进入梦乡。
  西征军确是驻扎在敦煌城外,而几位将军和一些职位较高的统领则住在了镇边将军府。
  搀了顾惜缘到安排好的房间,士兵小心地为他脱去外衣,再小心地将他扶到床上躺好,最后悉心地给他盖好被子,这才悄然离去,却是向着膳房的方向。
  夜半,饿醒的顾惜缘顶着难耐的头痛下了床。刚点上灯,转眼就见桌上摆着三个碗碟。走近细看,竟是一菜一汤的斋饭,还微微冒着热气。
  心头忽紧忽松,欢喜与苦涩同时涌出,顾惜缘呆呆看着桌面,半晌都不曾移动半分。
  许久,顾惜缘才缓缓坐下,动作却慢得仿佛失却所有气力。
  默默吃着饭,心中更加确定,却不知该喜该忧,该感动落泪,还是伤心悲切。
  吃过饭,漱了口,洗了把脸,顾惜缘这才重回床上。却怎的也睡不着,索性把离京前收到的消息和从越昭衍口中得知的事情一遍遍回想,心中默默念着一个名字直至沉睡。
  
  十二年前,即越惠帝建元十三年,三月初三。
  阴山山脉最北的一处分支,山下是茫茫不见尽头的漫漫黄沙,山上却有几间精简雅致的木屋。
  木屋后的小山丘上,不见一颗树,也没有一朵花,只长满了连天的野草,浓浓的绿意一层层晕染开去,直如水波荡漾,悠然随意。
  然而,就在这漫天的荒草深处,却立着一方坟茔。又是在这旷野里的孤坟前,正跪着一个少年。
  少年年约十七,未及束冠的长发随性地披散在肩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下隐藏着一张阳刚俊朗的脸:长而笔直的眉,灿若刀尖寒芒的眸,英挺的鼻和因忍耐而紧抿的唇。
  少年跪在坟前,挺直的脊背昭示着无比的坚韧与刚强,说出的话也简短用力,不见一丝拖沓或犹豫,哪怕这是不知归期甚或没有归期的道别。
  “师父,沐寒走了。”
  在江淮一带,这一天被称为鬼节。沐寒选在这一天上路,却是有原因的。只因这一天,刚好是师父过世三年的忌日。
  遥想当年,师父自知时日无多,便把他唤到闭关修炼的洞前,叫他务必为他守墓三年方可出山,且三年一到则立即出山。之后便将毕生功力全数倾注于他,就地坐化。
  三年,自己的武功已至大成,无论内功还是剑法都臻至化境,也终于明白师父的苦心。
  现在,该是他出山,完成师父遗愿的时候了。
  对着身前的坟茔拜了三拜,沐寒起身便走,不带丝毫留恋地越过五行巨石阵,将那一方孤冢与几间木屋远远抛却在身后。
  三天后,凭借着强劲的脚力和体力,沐寒已翻过阴山,然后坐船经由黄河而下,越过长城进入中原。
  在泾水与黄河的汇合处下了船,沐寒却没有立时就走,只是看着眼前的滔滔黄河水,想到此番南下的目的,胸中的豪情便如这泱泱河水一般翻滚不息,壮怀激烈。
  挑战武林高手,将他阴山一派的功夫扬名天下,便是他此行的目的,也是师父毕生的心愿。因而,他下山的第一站,便是高手云集、人才济济的中原地区。
  抬头看一眼明媚的日头,沐寒转身向西行去。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接近京城长州,一段惊天动地的武林传奇就此开启。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光阴流转,三载已逝,倏忽便是越武帝昭和元年。
  这一年的天下颇不平静,从年初惠帝的猝然驾崩到年末连绵半月的大雪,发生了不少大事。然而,最引人注目和津津乐道,甚至经年不忘的,却只有两件:一是武林大会,二是论道大会。巧的是,两件盛事都发生在东都京洛。
  这一届的武林大会由秋水阁承办,而秋水阁的所在,便是京洛最负盛名的道观,三清观。
  大会当日,几乎江湖上所有的门派都准时到场,却不是碍于秋水阁的面子,或想早些出出风头,而是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三年前才初次在长州城露面,却甫一出手便一剑败退京中第一高手,因此声名渐起。此后更是不断地挑战各路高手名家,且无往不胜。
  天苍派、碧罗阁、清光剑崔家、荆楚会乃至尚武庄……落款“沐寒”的战贴每到一处,便会掀起滔天的议论,接到帖子的人无不左右为难,既想会一会那少年高手,又怕落败后颜面无光。
  一时间,沐寒,这位武林的后起之秀,在江湖人眼中已被视为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那一柄软如水蛇却无坚不摧的轻尘剑也随之成为无双名剑。
  就在七日前,初到京洛的沐寒便在三清观门前放言,要剑挑天下高手,有意一会者大可并肩齐上,这才有了今日武林大会诸方门派齐聚一堂的空前盛况。
  这一战可谓旷古绝今。
  沐寒一人站在台上,各路高手轮番上阵,都未能将其击败。手持忽软忽硬的轻尘剑,沐寒游刃有余地游斗在各大高手之间,身形快捷,招式迅疾,翩若游龙,矫若惊鸿,整个人在洋洋春日下散发着灼人眼目的光辉。
  这一战,以沐寒单人只剑败退四大家主的联手围攻宣告结束,最终奠定他天下第一高手的地位。
  然而,就在此次武林大会之后,那个神话一般的少年却自此销声匿迹,仿佛从不曾存在过,只给世人留下那一段经久流传的旷世传奇。
  
  春尽夏穷,越武帝昭和元年的秋天,刚刚见证过一场盛世传奇的东都京洛,又迎来了另一场盛事。
  近年来,异传佛教势力的入侵渗透越发猖狂。吐蕃国师更是亲身前来越朝传教,在大江南北广宣教义,暗地里却煽动教民反抗朝廷,以争取更好的生活。一时倒也迷惑了不少无知百姓,造成越朝局势的动荡不安。
  为此,在朝廷的示意下,白马寺主持邀请吐蕃国师共同研商佛法。谁料吐蕃国师竟带着他的一群弟子浩荡入洛,越朝许多精通佛法的高僧也带着弟子闻讯而至,一场小小的佛会因而演变成声势浩大的论道大会。
  能蛊惑说动安于现状的越朝百姓,煽动他们犯上作乱,不得不说吐蕃国师确实有些本事。
  舌灿莲花,旁征博引,曲解佛义却寻不出一丝破绽。越朝的高僧一个个都被
  说得哑口无言,无从反驳,几乎就要以为他真是活佛转世。就连白马寺住持,越朝第一高僧,穷尽毕生心血钻研三藏经典的空乘大师,也在听闻吐蕃国师的宣讲之后,变得缄口不言。
  是时,一个年轻的和尚越众而出,直直走到吐蕃国师面前盘膝坐下,而后便闭上双眼开始诵经。从《大藏经》《药师经》到《妙法莲华经》《金刚经》,再到《达摩心经》《释迦经》《华严经》……年轻和尚几乎将世人熟知的所有佛经一一念过,一直念到暮色四合,念到吐蕃国师的脸色从轻蔑得意转为惊愕,再从惊愕转为挫败,终至惨淡无光。
  之后,那个年轻的和尚才缓缓睁开眼,睿智的光芒直直射向吐蕃国师,再度开口,选了《法华经》讲解起其中精要。最后则说出一番极其简短却掷地有声的话,终使得吐蕃国师落败而逃。
  可那年轻高僧却自此消失,只给世人留下侃侃诵经的风姿气度和那番快慰人心的话。
  “俗语有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佛亦然。贫僧入道不过半载,然日诵经书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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