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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春色满园-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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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稀松平淡的语气哪能打发被吓得险些丢了魂的萧逸,他霍地起身,将画像往书案上一抛,极暴躁地在屋内绕着书案走了数十圈,这才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走回来将花满春揽入怀中,抵着她的额头埋怨道:“为何先告诉葵管家,而不先告诉我?”
  花满春哼了一声道:“葵管家照料我起居,不必我说她自会知道,而你这个枕边人竟丝毫都未察觉。”
  萧逸颇惭愧地低声道:“我以为怀孕之人必然有明显的害喜症状。”
  他这位枕边人这十来天生龙活虎、上蹿下跳,哪像是个身怀有孕的妇人?
  花满春皱了皱鼻尖道:“大约是因人而异,我倒是还没见有害喜的征兆。”
  说罢,又冷哼一声道:“萧大爷还敢来问罪,我可记得曾告诉过你。”
  萧逸一怔:“何时何地?我怎么毫无印象?”
  “哼哼,天牢。”花满春斜他一眼,见他蓦地又白了脸色,心里一乐,哈哈笑道,“如何?我没诓你罢?”
  她在天牢中说得明明白白,只可惜这榆木脑袋一心只想将她推给别人,竟没能听进心里去,这一回,可吓得他不轻。
  萧逸也着实懊恼,将那一日在天牢内的情景回想一遍,顿时脑中嗡一声响,涩然苦笑道:“我竟险些真做了抛妻弃子的蠢货。”
  只是……他霍地抬头,咬牙道:“那你事后怎么不再同我说?”
  花满春眨眨眼,干笑道:“后来事多,也没记起要再说。”
  除夕、年关,事多又忙碌,她倒是真的忘记了要告诉他。
  萧逸皱眉,大叹三声,不得不又进了趟宫,颇惭愧地将事由对小皇帝说了一遍,恰好舒惊羽在场,少不得又是一顿嘲笑,好在萧瑾还未曾对外提起过选定良辰吉日之事,便重新又挑了时辰,笑着对萧逸道:“提早些也好,只是有些赶。”
  重挑的时日赶在了正月底,廿八的日子,算一算只有十来天时间,九王府得了讯息,立刻忙碌起来。
  一连十天,府中上下忙得人仰马翻,却是个个面带喜色,连素来冷淡的葵管家都在嘴角带了些笑,分派下人做事时也温和了许多。
  过了十五,小皇帝当朝说了此事,满朝文武百官齐声道贺,不出三日,纷纷送了贵重贺礼来,礼部侍郎因病未能亲自来送礼,便遣了长子携大礼上门道贺,恰好花满春经过停云楼正厅,一眼便瞧见那俊俏公子正是招亲当日在客栈内临时退出之人,她在门前听了一会,才知道原来礼部侍郎夫人上山礼佛时曾被罕见毒蛇咬伤手腕,多亏了萧逸寻来宫中药方,这才救回了一条命。
  那侍郎之子一再道谢,恭恭敬敬行了礼才走,花满春见他领着侍郎府家丁走得远了,这才从藏身的翠竹盆景后走出来,好奇地凑近去看萧逸手中之物。
  那是礼部侍郎所送贺礼,东土画师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她只瞧了一眼便笑道:“礼部侍郎是个雅人,可惜这幅画却是赝品。”
  仿得极像,却还是逃不过她的眼。
  萧逸小心翼翼收起画卷笑道:“张侍郎为官清正,即便是送一张白纸,也是心意。”
  忽地有下人来报,说是书商柳直送来贺礼,花满春出门看时,只见到一只红漆包金大木箱,送礼的人却不见了,问了下人,才知道柳直放下木箱便像火烧屁股一般跑了,花满春心下诧异,不动声色地命下人将木箱搬至卧房内,悄悄打开一看,竟是一整箱的春宫图,柳大奸商不仅将她历年所绘的春宫书册又重印了凑成一套,又搜罗了另外数位画者的图,一并塞进了木箱,装了满满一箱子的淫艳之物。
  她啼笑皆非,却不忘让萧逸也给柳直写了份喜帖。
  萧逸亲手写了喜帖,命人给居梁沈家送了两张喜帖,一张写了沈穆琰名讳,另一张无一点墨迹,不言而喻。
  沈穆轻早就不在城中,他派人寻了几日不见踪影,也就作罢;胤安侯舒惊羽不等他送去,倒是自己巴巴地上门来讨了,两人见面又是一阵唇枪舌剑,最后却是互相拍了拍肩膀,大笑三声。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已到了正月廿七,新娘子三日前便被迎春客栈众人接了回去,这一夜沐浴净身后,老板娘扶苏与宁姑娘拉着花满春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均是极为不舍,花满春好容易安慰了两人,见夜色深沉,干脆留了宁姑娘同宿。
  第二日一早,天未见明,她便被拽起来,洗漱妆扮,凤冠霞帔一齐穿戴妥当,这才得了安宁;不多时,便有九王府的花轿等候在客栈门前,扶苏与宁姑娘慌忙拿了大红盖头给她盖上,扶了她出门去。
  客栈内的伙计们立在门前喜气洋洋地拱手道贺,花满春瞧不见众人的脸,却依稀听见贺喜声中有个熟悉的嗓音,虽是故意压沉了声音,她却听的分明,是立春。
  喜娘掀了轿帘扶她坐进去,刚放下帘子起轿,她便悄悄以指撩开左侧的珠帘,向外张望,果真在客栈门前瞥见了个熟悉的身影,虽是相貌改了,那双眼她却认得。
  他立在人群中向这边遥遥地望过来,像是察觉她在看他,忽地咧嘴一笑。
  花满春放下珠帘,也轻轻地笑了。
  花轿走得极慢,在街上晃晃悠悠走了许久才到了九王府,早有葵管家领着下人在门前候着,喜娘又小心翼翼地扶了她下轿,一行人笑嘻嘻地拥着她进了停云楼的新房,安顿她在床沿坐下,便退了出去。
  前院极热闹,隐约能听见宾客笑闹的声音,花满春一早起来准备,粒米未进,饿得腹中直响,恨不得也飞奔到酒席中去大吃大喝。
  她头上覆着大红盖头,按规矩要等到新郎倌来揭开,此时饥火中烧倒也顾不得其他,悄悄伸手揭去了,左右看四下无人,伸手抓了把桌上红漆木盘中的花生,剥了壳吃了大半,又见还有一盘不知名的糕点,便也抓了些填肚子。
  听雪楼的丫鬟小青推门送酒进来时,正巧瞧见这娇艳无比的新娘子揭了盖头,极其不雅地倚着桌子剥花生吃,便慌忙反手掩了门,啼笑皆非地走过去道:“这花生是用来祈求二位新人早生贵子的,不能吃。”
  花满春只得放下花生,拍拍手直埋怨肚子饿,小青没奈何,只得又将花生与糕点补上了,再偷偷从厨房拿了些点心来塞给她,叮嘱她吃完一定要记得将盖头盖上。
  花满春吃了些糕点,又觉口渴,一眼瞄见小青送来的酒壶,乐得笑眯了眼,索性倒了一杯灌下去,这才发现壶中所盛并非烈酒,却是酸甜可口的梅酒,想来该是萧逸特地吩咐下人准备了给她这个身怀有孕之人喝的。
  一连喝了三杯,腹中已饱,倦意却一阵阵袭来,大约是昨夜睡得太迟,今天又起得过早,忙碌了一早上,到了正午时候她只觉困顿异常。
  府中宾客甚多,要等萧逸回房,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她算了算时辰,叹了口气,坐回到床沿,倚着床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两个多时辰,再醒来时人已在萧逸怀中。
  萧逸替她摘去了凤冠,褪去了外衣,正要再解下她的大红长裙,她才悠悠醒来。
  “啊呀,还没挑盖头!”花满春霍地坐起来,颇羞愧地低下头去,“我睡过去了,忘了将盖头再盖上。”
  亏小青走前再三叮咛让她记得盖上盖头等新郎倌挑开。
  萧逸早听小青说起过,拍拍她的面颊笑道:“那些繁文缛节无须计较,饿坏你我就要心疼了。”
  说着,端了酒壶酒盅来倒了两杯酒道:“这交杯酒却是不得不喝的。”
  花满春俏脸微醺,接过酒杯与萧逸交臂仰头饮尽杯中梅酒,神情越发的娇艳。
  已是入夜时分,堂前红烛成双对,大红囍字贴满窗,正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烛火摇曳,照在花满春特意妆扮过的清丽俏脸上,越发的衬得她明艳动人。一双柳眉飞云鬓,两潭秋水盈盈笑,她挺俏的鼻尖在灯下微微沁出些细密的汗珠来,晶亮闪烁,萧逸心猿意马,凑近去轻轻啄了啄她的红唇,双手滑至她的腰腹间轻抚过她仍旧平坦如昔的温润小腹,低声道:“小春儿,从今后,你是我的妻。”
  花满春挑眉笑着,半跪在柔软的床褥之间,眼中忽地闪过一丝俏皮的神色。
  “今夜,让我扑倒你。”她在他耳旁笑着说。
  萧逸欣然接受挑战,由着她缓缓压倒他,素手翻飞嘻嘻笑着解开他的衣饰,任意妄为。
  大红喜服抛了一地,床帐摇动一夜春情,万千缱绻百般温存溶在浓浓夜色中。
  汗湿了发,纠缠在一处,两人懒得解开,索性肌肤相贴紧紧相拥着,一点点回味早先燃起的热烈。
  许久,萧逸低声道:“春儿,今儿沈穆琰带着他的账房来喝喜酒,我代你多敬了他二人一杯。”
  花满春嗯一声道:“我……一早见过他了。”
  两人一阵沉默,萧逸以为她已沉沉睡去时,她却又迷迷糊糊地问道:“我一直便好奇你为何会看上我……”
  萧逸轻笑一声,凑近她耳旁道:“我见过你温柔地替袖儿绾发,给她唱曲儿,你笑起来的模样自那时起便留在了我心里。”
  只为了那明媚的一笑,他千方百计逗她、撩拨她,最终在那双明艳俏皮的秋水中沉醉了去。
  “小春儿,我偏就喜爱你这样的姑娘,像是抓不住,却又一直在跟前……”他说着,再垂眼看,她却已沉沉睡去了。
  萧逸俯身亲了亲她的唇,也合了眼,与她一同坠入梦中。
  自此,从容揭开另一页鸡飞狗跳的热闹人生。
  **小番外:**
  酒席终了人散尽,偏厅的两人却还坐着不走,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畅快。
  “新郎倌都走了,七叔怎的还不走?”萧瑾挤挤眼促狭地笑,“莫非是想留下来闹洞房?”
  七王爷萧楚淡淡一笑道:“难得有这机会能与皇上坐下共饮,怎可匆匆离席?”
  萧瑾哪里不知这个狡猾得如同老狐狸的七叔必然是有话要说,便索性单刀直入问道:“七叔,有事只管说。”
  烛光照着萧楚从容的面颊,忽地流光一闪而过,他换了好奇的神色道:“皇上准备如何处置先帝遗诏?”
  萧瑾盯着他镇定淡然的脸看了半晌,忽地笑了:“先帝遗诏中提及我成年后亲政一事,到时候自然会与两位皇叔商议。”
  他又饮下一杯酒,朗笑道:“好,总算是喝完九叔的喜酒了,我也该回宫了。”
  说罢,朝萧楚行礼道别,唤了外间候着的太监德安,大步离去。
  烛光流转,照在七王爷萧楚的脸上,隐隐地露出了笑意:“瑾儿,你以为我没瞧过那遗诏么?林破浪这老小子可是曾经向我求救过。”
  九王爷萧逸血统不正,剔出皇籍,并废除二位摄政王之职,取南疆二城分封,子子孙孙永留南疆不得还朝。
  “二哥,你恁地心狠,却没料到瑾儿并不像你那般心胸狭窄。”
  萧楚淡淡地笑了一声,低声唤道:“郦城,回府。”
  夜色越发浓重,喧嚣至,万物歇。

  番外之惊羽篇

  这一年的寒冬来得早,才十一月初,胤城便落下了第一场雪。
  大雪是在天明后才飘起的,寒风刮了一整夜,彤云密布的天色不见放晴,倒是絮絮地落下细密的雪花来。
  到了下了早朝时,雪越发的大,在呼啸的北风里打着旋迎面扑来,冰凉刺骨。
  舒惊羽踏雪走到宫门前,肩上、发顶已落了薄薄一层雪,寒冬的天气里,呵气成雾,滴水成冰,他足下的厚底皂靴沾了积雪,寒意穿透黑缎鞋面,贴住他的脚背。
  “这天果真有些冷。”他微微皱了眉,笑道。
  宫门前立着不少家丁仆佣打扮的人,远处还有数十乘轿子,马车停在更远一些的地方,都是来等候官员下朝的各家家仆。
  雪地里极冷,这些人抖抖索索,将脸都埋进了衣领中去,不停跺脚取暖,只盼着自家老爷能早些出现,也好早早起轿走人。
  舒惊羽立在宫门前向外张望,蓦地被皑皑雪地中一抹绿影勾去目光。
  那是一乘绿呢小轿,停在一匹神骏的黑马旁,牵马的高壮汉子憨厚笑着拍了拍马脖子,这才松了缰绳走过去替轿内之人掀开帘子。
  他认得那匹马,也认得那牵马的汉子,九王爷的坐骑射月,与九王府护卫江烈。
  那轿中人款款地下了轿,一抬头笑靥如花,目光绕过江烈向他望过来。
  眉若远山,眼若秋水,肌肤胜雪,美人如玉。
  这美人身披火红大氅,一点鲜红在雪地中更是无比扎眼。
  他怔了怔,身侧忽地一阵劲风过,九王爷萧逸大步向那女子走过去。
  她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取了怀中抱着的锦袍递过去,又替萧逸撑起了油纸伞,萧逸皱了皱眉头说了句什么,他隔得远,听不真切,依稀听得倒像是在责备她不该随意出门。
  宫门旁有几个官员的家仆低声议论着,舒惊羽听了一会,才知她便是胤城内风传的九王爷二房小妾君凝雪。
  他淡淡地笑了笑,低声道:“姓萧的好艳福。”
  这么清雅绝色的美人,自然是要深藏着不让外人瞧见,免得遭人觊觎。
  那匹神骏黑马忽地长嘶一声,他抬头看去,萧逸已翻身上了马,也不撑伞,低声向江烈吩咐了几句便先行了,留君凝雪孤身一人立在雪中。
  “这厮……”舒惊羽愕然。
  君凝雪却又遥遥地望过来,对着他嫣然一笑,竟提着裙裾缓缓向他走过来。
  雪积得有些厚了,她脚下打着滑,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撑伞走来,张着秋水明眸上下打量他数眼,蓦地温柔笑道:“雪下得大了,侯爷将我的伞拿去罢。”
  说罢,也不管舒惊羽目光如何古怪,不由分说将油纸伞塞入他手中,转身便走。
  舒惊羽一怔,正要赶过去将伞再还她,她已灵巧地钻入追来的江烈的伞下,由江烈护着走回了小轿旁,掀了帘子坐进去。
  轿夫吆喝一声起轿,江烈打伞随侍轿旁,一行人渐渐地走得远了。
  宫门前静默了许久,再无人开口议论,舒惊羽收回目光,怔怔望着手中油纸伞的木柄出神。
  忽地不远处跑来了个少年,喘着气招手高呼:“侯爷!我来迟了!”
  他大约是走得匆忙,也未打伞,只往头上扣了顶斗笠,抬头时露出一张年轻机灵的脸庞来。
  雪在斗笠上积了薄薄一层,他这一抬头,积雪簌簌地坠下地去。
  “琮光,不来送伞也无妨,这点路,走一会也就到了。”舒惊羽对这少年笑道。
  少年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眼中染上半分俏皮的神色:“若是我不来接侯爷,总管爷爷要将我剁了喂狗呢!”
  说着,一眼瞧见了他手中的伞,“咦”一声惊讶道:“莫非总管爷爷早就派人来过了?”
  舒惊羽但笑不语,又望着空无一人的街头看了一会,拍拍身旁少年的肩,低声道:“走罢。”
  少年狐疑地嘀咕一声,压低了斗笠的帽檐,夹紧腋下的油纸伞,跟着他步入漫天大雪中。
  风雪越发的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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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已是到了第二年的春。
  柳直的夫人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与柳直大吵了一架,气冲冲地回了娘家,这厮心中苦闷,垂头丧气地邀了他出来喝酒。
  喝酒也罢,却选了南街的一家勾栏院,花香袭人,名字叫的倒是极好,院里的姑娘却是远不如畅春酒肆的姑娘来得娇动人。
  柳直喝得酩酊大醉,先前将娇妻数落成世所罕见的母老虎,又咬着牙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忽地呜哇一声哭起来,反又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好好的一个俊秀公子哭哭笑笑,疯癫发狂,陪酒的姑娘们都被吓的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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