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使人老_-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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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门外一边挂着一个大红色的，很漂亮的相思结。
相思成结，本是世上的人自愿做茧自缚。
青青只将他送到长廊外，却在他手臂上掐了好几把，掐出了一片红印。
“你要是敢见了夫人，就忘了我。我一定会掐死你！”
陆小凤只能叹气，轻轻走过百米华廊，敲响了房间的门。
里面的灯火在闪动，人却没有动静。
陆小凤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他一边不客气地走进来，一边说：“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从我手上骗走相思使人老的袁夕夕。能够在秋水山庄自由出入，雪娥也查不出来的女人，就只有相思夫人你自己。你——”
他的话突然停顿。
因为他看见了相思夫人。他的推测没有错。相思夫人的确就是第一个袁夕夕。
可惜这倾城绝色的秋水相思，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死在一张椅子上，全身都已冰冷。
陆小凤也觉得自己在变得冰冷。他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可怕的圈套。
而他已经被套上了。
——你会后悔的！你非死在这个女人手里才甘心！
他忽然觉得真的后悔了。他应该选雪娥的。青青害过他一次了，他为什么还要选她？
现在任何人走进来，都一定会一口咬定是陆小凤杀了相思夫人。
就算他退出去，也没有用的。
他没有退出去，而是走进相思夫人的尸体，仔细地看起来。
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只有找到真正的凶手。
让他吃惊的是：相思夫人的身上竟然没有一点伤口。
难道是中毒？
不可能。不用检查他就知道不可能。因为相思夫人脖子上戴的项链上最大的一颗珍珠，就是汝南王府十宝之一的避毒珠。
这颗与千手观音并列的，价值连城的汝南王府至宝，怎么会戴在相思夫人脖子上？相思夫人是不是和汝南王府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不想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有了这颗珠子，相思夫人就绝不会被毒死。
那么死因是什么？伤痕在哪里？
还有一个疑问，就是那把相思使人老在哪里？
陆小凤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出现种无法形容的恐惧表情。
——相思使人老，其薄如纸，有质无形，有影无踪，而且带着种无法说出的死亡力量。
——如果被这把刀刺杀，死者的外表是不是不会留下任何伤痕，而是内脏大量出血而死？
要杀相思夫人这样的高手，除了用那把刀，还有什么人有这个本事？
就在这时候，陆小凤听见了一声尖叫：“夫人？！”
他扭头就看见了青青。
青青就站在门口，瞪大眼震惊地看着陆小凤：“你杀了夫人？你竟然杀了夫人！”
陆小凤连理都懒得理她了。
这个女人为什么非要整死他才甘心？
“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杀了相思夫人你就玩完了，什么都玩完了。你知道世上有多少男人会为了她把你千刀万——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陆小凤已经大步走出去了。
身后传来她的呼喊声：“来人啊！陆小凤杀了相思夫人！”
本来静寂无声的院落，忽然间就出现了几个拿刀使剑的女子。
院落外也有了动静。
陆小凤一纵身掠上高墙。他想飞出这座山庄。但是他马上就知道自己犯错了。他暴露了自己。
他还没飞，就有一阵像马蜂一样的利箭向他飞过来。
他匆忙又跳下来。一件才穿了一天的新绸子衣服上就多了十几个洞。
下面也有人，全是女人。
陆小凤既不能对她们动手，也不能就不还手让她们又打又杀。
他只有逃跑。
他觉得老实和尚说的有句话还真的对极了：有女人的地方，简直就是男人的地狱。
他忽起忽落，忽上忽下，转眼就翻过了十三重院落。前面就是秋水山庄的后大门。他回来的时候就把这条路记下了。
大门开着，但是门前却有个人站着。一个身高八尺，宽肩，厚胸，双腿粗如树干，好像天神般威武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一条右臂还装着金钢的铁钩。
看见这个人，陆小凤就知道要过这道门不容易了。
这个人瞪起眼，大喝一声：“陆小凤！”
陆小凤也学他大叫一声：“钩魂手！”
老赵道：“我想钩死你！”
陆小凤道：“我想一头撞死你！”
老赵大怒。陆小凤已经一头撞过来了。
他竟然真的想一头撞死人家。
老赵冷笑道：“你这是拿鸡蛋撞石头！”
老赵虽然练不成童子功刀枪不入，但是天生神力，十三太宝横练的武功也不是完全没有用。
他双拳忽然握紧，全身骨节立刻发出一连串爆竹般的声响，全身肌肉都鼓胀跳动起来。整个人就好像变成了一堵大炮都轰不开的铜墙。
看来这个人不但天生神力，一身硬功，也已练到颠峰。
现在就是有头野牛撞过来，也要撞得头破血流。陆小凤竟然就拿他那颗脑袋撞过来。
他简直就是发了疯。
谁也想不到陆小凤在撞上他胸膛的前一刻，突然一脚踢在他胯下。
老赵怪叫一声，一身钢铁般威猛的力量突然间就全没了。这一脚踢得真要命，几乎踢散了他所有的功力。
他怪叫声刚响起，立刻就又被陆小凤撞飞了。“轰”的一声，摔进了一片荷塘里。
等他从水里冒出头，陆小凤已经不见了。
喧哗向后院远去。
青青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张貂裘椅上，喝着很清的茉莉花茶。
这张椅子本来是只有相思夫人才能坐的。现在她却已坐在上面。所以她的心情当然很好。
在整座秋水山庄，除了相思夫人，就是她和雪娥的地位最高。她几乎已认定现在只有雪娥还是她的对手，但是雪娥一定斗不过他。下一任相思夫人一定就是她。
就在这时，一个小姑娘进来向她报告：陆小凤已通过了后山第七十道陷阱。
青青怒道：“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抓不住他一个人？那几个男人呢？都死到哪去了？床上力气那么大，关键时候却连个屁用都没有！”
小姑娘翘着嘴，又加了句：“雪姐也去追了。”
“雪娥？”青青变了变脸色，“那个死女人！她又在搞什么鬼？”
很快，就又有个女子进来报告：陆小凤已经通过了山林里的第一百道陷阱。
青青扔了手上的茶杯，骂：“一群没用的东西！”
又忽然有个女子兴高采烈地跑进来报告：陆小凤在通过第一百零七道陷阱的时候，被铁丝网绞住了。
青青立即喜笑颜开，带上人马，直奔后山。

这是一片古老茂密的丛林。既幽静而美丽，又隐藏着数不清的杀机和陷阱，野兽和吃人的植物。
妄想从秋水山庄逃走的人，无论男女，从没有人能活着通过这片吃人的树林。
陆小凤是个例外。
等青青来到这里的时候，铁丝网早烂成一笼圈了。还有十几个姐妹受了伤，剑伤。
“怎么回事？”
“有个人闯了进来，救走了陆小凤。”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招惹秋水山庄。”
“是个穿白衣服的剑客。我们都打不过他。”
“白衣服。。。。。”青青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很有名，也可怕的人。
她又问：“雪娥呢？”
“雪姐也被那个穿白衣服的抓走了。”
那个穿白衣服的剑客，就是指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他当然不会自己来。是有个人找他来的。
还是天香楼，酒菜卖得最好的地方。
这里常常都有很多没有家的人，有烦恼的人在这里喝酒，谈天。这世上没有家的人很多。有烦恼的人更多。
有个长得尖嘴猴腮，很像个贼的男人正在跟一群人吹牛。
“你们知道现在江湖上，最厉害的是什么吗？”
“是人还是什么？”
“随便。”
马上就有人回应。
“是陆小凤。因为再厉害的人都被他给摆平了。他当然最厉害了。”
“错了。是西门吹雪。谁敢说他的剑法不是天下第一？”
“我也支持西门吹雪。”一个卖菜的老太婆，脑袋上戴了好多黄花的老太婆，也凑过来。
“你？”一个人问她，“你知不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这两个人？”
“不知道。”老太婆说，“这两闺女名字都瞒好听的。”
“不知道你支持。你支持个鸟屎啊你。去去去。”另一个人直摆手。“我们接着说。”
“是叶孤城。虽然他挂了，但他的天外飞仙的确是天下第一。”
“不是那个什么玉罗汉吗？连陆小凤都给他耍了。”又一个人说。
马上就有一群人鄙视他：“是玉罗煞啊！玉罗汉。你脑子发烧呀？”
这个人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怎么没人说木道人啊？怎么说他也是——”
“不对不对。”尖嘴猴腮的男人直摇头，“一个都不对。”
“我们不对，那你说是谁呀？”
尖嘴猴腮的男人压低声音：“据说是那两撇胡子。”
“啥？”一群人全瞪起了眼，“胡子？”
“据说，那两撇胡子是陆小凤的秘密武器。他能纵横江湖，所向无敌，靠得就是他那两撇胡子。”
“不是灵犀一指吗？”一个人看着他。
“那是假的。”司空摘星说得口沫横飞，“你真以陆小凤两根手指夹一夹，就万事大吉了？他那两下子对付苍蝇还差不多。要不是靠他的两片小胡子，他泡得到一个女人才怪事了。”
“哦。”一群人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懂了。
本来司空摘星说这些都没什么，但是他又加了一句：“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陆小凤那两片胡子，你们说他的胡子是不是天下无敌啊？”
然后他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铁青着脸，看着他的眼睛里都要结冰了。
司空摘星的脸色也立刻冻结。
他正在想西门吹雪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就听见西门吹雪在问他：“是你在找我？”
“不用客气。我绝不会找你。”司空摘星没有看他的脸，又说了四个字：“秋水相思。”
真正有用的话，只要四个字就够了。
西门吹雪盯着他：“是陆小凤要你来的？”
“他没有要我来，我也得来。”他板着脸，又道：“有些人，你只要认识了他，就得跟着他倒霉。”
说完，他就走了。没有再看西门吹雪一眼，忽然就像一阵风一样，从街上消失了。
来无影，去无踪，本来就是小偷的惯用手法。何况他还是个大偷。
所以，西门吹雪就来了。
因为他知道陆小凤一定又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否则司空摘星是绝不会为他跑这一趟的。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是陆小凤，陆小凤这个人。
只是他再晚来一点，陆小凤可能就不是人了。　
　

六月流火　2007…05…12　19：49　
第十一章
陆小凤本来并不会那么倒霉，被铁丝网绞住的。是因为他遇见了雪娥。
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微微晃动。
打灯笼的人就是雪娥。她正坐在一棵大树上，甩着一双小巧的脚，瞪着陆小凤。
“你逃什么呀？你不是跟青青相亲相爱吗？她没好好款待你？”
陆小凤只能苦笑。“她款待得好，好得我现在要逃跑。”
“我就跟你说过了，那个女人是怪物，要吃了你，你偏不信邪！”她脸上的表情又气愤，又心疼，“你现在是不是要我带你了？”
“带我什么？”
“带你出这片树林。”
这片树林中好像随时都弥漫着浓雾。到处都长满了形状怪异，张牙舞爪如鬼魅般的值物。
一到天黑，丛林中野兽出没，狼嚎不断。
现在，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时期。林中黑得几乎像地狱，恐怖如鬼界。
要不是陆小凤有一双能在黑暗中明察秋毫的眼睛，他早已死在机关与陷阱中。
他虽然没有死，也已迷失了方向。
他只能跟在她的身后走，就像个听话的孩子。
一个大男人，竟然要依靠一个小姑娘才能走出丛围。现在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只能苦笑。
雪娥的话不少，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说话。
“你们男人呀，只会看女人的脸。见了漂亮女人就被迷得傻瓜一样。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对你好。”
“除了我们从小就在里面长大的人，这片树林，外人要是闯进来，连罗盘都会失效的。走死都走不出去。”
陆小凤问她：“这片树林里到底有多少陷阱？”
“不知道。”
“不知道？”
“我们每年都要在里面加很多新机关，现在恐怕已经数不清了。”她又笑了笑，笑得很甜，说：“不过你放心，你只要跟着我走，绝对没问题。”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一脚瞪空，掉进了一个大坑。
“你不是说绝对没问题吗？”陆小凤低头，看着她。
“这。。。我哪知道那么多啊。喂，你快拉我上去。”她的反应其实很快，落下时，她已经一只手抓在坑缘上，吊在坑里晃来晃去。
陆小凤叹气，蹲下来，向她伸出手。
他们的手马上就要拉在一起了，雪娥却突然把伸向陆小凤手的手，改变了位置，突然扣在了他手腕的脉门上。
她用的是如意兰花指，两根手指只是轻轻一扣，陆小凤就觉得手腕像抽筋一样剧痛。一手的功夫连一点都使不出来，就被她拉了下去。
他一掉下去，立刻就被铁丝网包了个严实，像包饺子一样。
“你干什么？”陆小凤吃惊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一个不小心，就把你给拉下去了。”但是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不小心。她眼睛里还带着笑。
“你是不是经常不小心？”
“平常不是。只不过今晚好像特别不小心。”
“你还会不会再干点其它不小心的事？”
“那可没准。”
“你还打算不小心干什么？”陆小凤看着她。
“恩。。。”她的样子好像在思考，“比如说，我一不小心，把一桶油泼在你身上了。你信不信？”
陆小凤怔住。
他不能不信，因为雪娥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真的从草丛里提了一桶柴油出来。
草丛里怎么会有柴油？是不是雪娥早就计划好，要烧死他的？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们有仇？”
“你现在问我，还不如到地下之后，去问阎王大爷。”
“你真的要烧死我？”
雪娥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她的手正提着油桶，慢慢地往陆小凤头上淋下来，很慢很慢，好像还要练练自己的手艺准不准。
陆小凤只能瞪着眼看着。
幸好他闻得惯柴油的气味，不然他一定会吐得很惨。
“你不是凤凰吗？凤凰可以浴火重生，我倒真想看看，你被烧焦了，是不是也能浴火重生？”她冷笑，甩了空油桶，又拿起了她的灯笼。
纸敷的竹灯笼，灯火在轻轻地跳动。
现在她只要把这个灯笼扔下来，陆小凤马上就要变成一只烧鸡，真正的烧鸡。
“你要是烧不焦呢，那就说明你是只真正的凤凰。不然啊，你就只是只野鸡，而且还是烧熟了的——”她的声音突然停顿。就好像突然被一柄快刀一刀割断。
过了很久，陆小凤还没有变成烧鸡。她却先变成了一只斗败的母鸡。
灯笼还在她的手上，她却再不敢扔下来。
因为她已经发现她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她看不见这个人，她什么也没看见。但是她却能感觉得到。
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是怎么样走到她身后来的。当她知道时，这个人已经在她的身后了。
她甚至还能感觉到这个人用一双野兽般无情的眼睛，刀锋般锐利的眼光在冷冷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是谁？”
她的声音已因恐惧而发抖。对未知的恐惧，对危险的恐惧。
没有回答。
身后的人冷如寒冰，坚如磐石。
她也不敢动。
她听见了陆小凤的笑声：“你现在是不是还想看看我是真凤凰，还是假烧鸡？”
她不想看了。她现在只在想怎么逃走。
有冷风吹过，她看见了一角雪白的衣边从后面吹过来，白得如雪。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然后她就连逃跑都放弃了，忽然跌倒在地上。
“你怎么会来救我的？”这话是陆小凤问西门吹雪的。
西门吹雪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陆小凤。
他忽然说：“我没有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