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前,別說愛我(沉睡前,别说爱我) 迷音-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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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算不上很忙碌，我一個星期總能去看他兩三次。去看他的時間大部分都是在上班時分。我跑到程安的病房裏坐著，看著他瘦成皮包骨頭的單薄相兒，然後努力的回憶程安還活蹦亂跳時候的模樣。
他的臉型很好看，雖然下巴略尖可整張臉還是顯得很陽剛，相比之下我的尖下巴就有些女氣了。眉毛很濃可是形狀很好，一點兒也不顯粗魯，眼睛不大不小好象是內雙的雙眼皮。他總是在笑，有時看起來傻傻的，亮著一口白牙眯著眼睛……看著他的笑容，有時我也會心情好的跟著想笑。
我家裏有一本他的相薄。那是程安的媽媽給我的。有時我會拿起相薄翻一翻，他的臉，我記得！
我從洠в腥ハ氤贪苍谖业男难Y是占個什麽地位。他是我的同學，僅此而已。
時間溜走的速度很快可好象又很慢，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當了快兩年的醫生了，而程安，他也已經在這個醫院裏靜靜的睡了八年，他的時間好象是停止了，長長的睡眠還在繼續，我有時想他是不是會就這樣睡到他的時光終結！
在一個初春的下午，我正在巡房，一個護士匆匆忙忙的拽了我就走。“快快！幫個忙啊何醫生！”護士拉著什麽都還洠宄覞M頭霧水的我進了一間病房。病房裏吵吵簦＇的，我光是聽見那種刺耳的聲音就想逃跑。
護士把我往前推，聲音焦急的向我發出指示。“快幫忙把他拉下來，太危險了……！”我前面還有好幾個人擋著看不清情況，到現在我也洠靼椎降资前l生什麽事了！
我急忙抓住旁邊的床架阻止護士繼續把我往不知名的狀況裏推。“你先說是怎麽回事好不好？你要我幹什麽？！”我有點火大，至少要讓我明白前因後果吧！我拒絕這種稀裏糊塗就被捲入我不瞭解的狀況裏的情形。
“那孩子想跳樓，他自殺未遂入院，現在情緒激動很容易出事啊！你快幫著把他拉下來啊！”把我拉來的護士還在使勁的推著我上前，我臉色發黑的看向眼前混亂的場景。
還好我的個子比較高，雖然是站在後面也可以看見有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孩正抓著窗戶框站在窗外窄窄的窗臺上，一對中年男女又是哭又是勸的卻不敢靠近窗戶。旁邊還有兩三個小護士尖著嗓子快速地說著我聽不清的話。
原來是想跳樓啊……
我看著那情緒激動邊哭邊死死抓著窗框的男孩突然很想笑。都嚇成那個樣子了還想跳樓？！當我洠б娺^什麽叫跳樓啊！哼！我敢打賭那男孩絕對不會跳下去，頂多再簦弦魂囎铀蜁约合聛砹恕械迷谶@裏浪費時間，我一言不發扭頭就要走。
“何醫生！”
女高音合唱似的喊叫之後，我連房門都洠こ錾砩系陌状蠊泳屯瑫r被不只四隻手牢牢揪住，然後我被迫轉身看到的就是好幾張怒火沖天的臉。是誰說護士是白衣天使的？！明明個個兇悍如母夜叉！
“放手啦！”我敚С鑫易罱浀涞暮谏珦淇四槪渖线�耄Ъs跳動著幾條青筋助長著“我在不爽”的囂張氣焰。
“有人要跳樓你竟然視而不見？！”
“拜託你有點兒同情心好不好？！”
“快把他弄下來啊！”
“你至少也要有點救死扶傷的醫德啊！”
偏偏這幫小護士好象已經看慣了我的表情習慣了我的行爲所以已經免疫，她們完全無視我的個人意願個個叫得比我更大聲而且兇巴巴的氣焰也比我更囂張……
…………！！！我洠樾年P她們什麽事！我缺少醫德又礙著誰了？！我不爽去救人可不可以啊！
我無言！
這麽大個醫院爲什麽就我單單被抓來啊！這麽寬的走廊爲什麽當時只有我一個男醫生路過呢！我這種書生型的體格看起來像是有力氣去做體力活的壯勞力嗎？！我還真是有夠倒楣！以後要小心看清四周的情況再出來！
“……！”我冷著臉面無表情的看著依然揪著我不放的小護士們，小護士們也毫不示弱的用“你敢見死不救”的正義目光瞪著我……！
好吧！我認輸！看來要是不把那男孩弄下來我就別想出這間病房了！
那就速戰速決吧！我上前幾步，前面的人自動爲我讓出地方。我惡狠狠的瞪向那個想死卻不快跳下去害我不得不留在這裏的男孩，就聽見他神經兮兮地大喊著“不要過來！再過來我要跳啦！”
跳啊跳啊！我巴不得你快點兒跳呢！我會信你？！哼！他臉上完全是懦弱怕死的表情，我越靠進他他抓著窗框的手就越用力。我毫不費勁的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後作勢要把他往下推。
配合著動作我突然大吼一聲。“你要真想跳我幫你一把！”
我把他往下推的動作嚇倒了所有人，包括那個要尋死的男孩。他大叫……或者該說是慘叫一聲然後以我的眼睛捕捉不到的動作迅速翻進病房竄到了我的身後，然後躲在那對中年男女的懷裏驚天動地地哇哇大哭。
中年男女和護士們從驚嚇中恢復，鬆了口氣後都去忙著安撫這個剛才還要尋死的病人。我這個算是立了頭等功的大功臣很淒涼的被晾在一旁洠死怼７凑乙矝＇指望大家都撲過來向我千恩萬謝，要真那樣了我也會很頭疼的。把被護士抓皺的白大褂撫平，我邁著步子接著去巡房。
雖然醫院裏時不時的就會有病人簦ё詺ⅲ僧吘箾＇幾個成功的。在我看來那男孩八成是受到了什麽挫折一時想不開而已。跳樓！哼！從二樓跳下去想摔死還真的很難呢。真想死的話我推他下去時他爲什麽還要翻回到病房裏，而且那速度還快得不得了！整天把死啊死的挂在嘴邊，看見就夠討厭的。我皺了皺眉頭，這種病人根本不用給他好臉色看，我後悔剛才應該再使點兒力氣，應該把他嚇得再嚴重點兒才對！
不是多認真的巡完房，我把病歷表放回科室。眼看著下班時間快到了，我脫下白大褂穿上我的西裝外套。收拾好枺鲃偤玫较掳鄷r間，我拎著包往醫院大門走去。剛踏出院門，一股寒風吹過來，初春的天氣仍是冷得讓人打顫。我擡頭看看灰濛濛的天，心情突然很不好。
有一種煩躁堆在胸口，悶悶的，可我卻不知道該怎樣平息這種突如其來的不舒服的感覺。站在院門口，我突然不想回我那只有我自己一個人獨居的家。我腦海了閃過今天要跳樓的那個男孩，然後記憶自動的回到了七八年前就在我眼前跳樓的那個男孩身上。
我轉身又回到醫院，在我還在猶豫是不是該去看看他時，我的雙腳已經自動的走到了他的病房前。推開門，裏面有一個護士正在給程安換輸液瓶。
“何醫生，你又來看程安啦！”護士眯起眼睛給我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沖她點了下頭，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一旁。護士動作麻利的幹著手上的工作，然後她收拾好器具離開。離開前，她很細心的把燈都打開，然後對我說：“何醫生，要是有什麽事就按鈴，今天值班的都是好脾氣的護士哦！”她眨さ男α讼玛P上了房門。
好脾氣的護士？！我扯了下嘴角，看來只有好脾氣的護士能容忍我這種缺乏醫德的醫生了。我只是在這裏坐坐，根本不會有什麽事要去找她們吧！我把椅子向前拉拉，直到我的膝蓋能頂在床邊爲止。
我原本煩躁的心情好了一點兒，象往常一樣把程安的手從被子中抽出來握在手裏捏了捏，他還是象這些年一樣，動都不動一下。我放開程安的手把視線放在他的臉上，突出的顴骨凹陷的臉頰破壞了他本來爽朗的俊容。我看著他的臉開始發呆，腦袋裏空白一片，懶得去想任何事情。
發呆了一會兒後我覺得自己都快睡著了，然後想起我還洠С酝盹埬亍懥瞬槐患痹的大夫抓去當免費勞工，我只好拜託值班的護士幫我去醫院的食堂裏買些吃的。我吃著熱騰騰的豆沙餡包子卻看著程安的輸液瓶。
看著一滴一滴溶進血管的葡萄糖液再看看椋е劬μ芍某贪玻澳阋灰远股嘲樱浚∵@個挺好吃的。”程安洠Ю砦遥廊婚＇著眼。我無聊的掰指頭算著，“你有八年洠С赃^飯了吧！都瘦成一把骨頭了！”可惜我的自言自語得不到他的回應，我只好繼續啃手上的豆沙包子。
吃過了晚飯我繼續看著程安的臉發呆。他的胸膛微弱但穩定的起伏著，清楚的告訴我他還活著。
這樣，算是在活著嗎？！
我記得他以前總是充滿活力的在教室裏和同學們說說笑笑，然後他會跑到我面前枺鞒兜恼f著我覺得並不好笑的笑話。
從什麽時候起他變得愛纏著我了呢……？！我想不起來。印象中他好象一直就在我旁邊了似的。我的身邊有他洠麃K洠в惺谗岵煌伤倳霈F在我面前，密集的出現頻率讓我不得不記住了他。好奇怪啊！我也能這麽長時間的記住一個人！
護士又來查房，見我還坐在那裏很是驚訝。“何醫生，你已經坐了快三個小時了，怎麽還不回去啊！”
回去？！回去也就是看看電視發發呆吧。我聳了下肩膀洠в姓f話，護士看了下程安的情況洠в挟惓＞碗x開了，我再次看著程安發呆。
“何絮，你喜歡什麽？！”
“……”
“何絮，你在看什麽書？！”
“……”
“何絮，你將來想做什麽？！”
“……”
……！我想起程安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笑嘻嘻的對我問枺鼏栁鳎瑏韥砘鼗乜偸菃栔切﹩栴｝，他問不膩我可都聽膩了。我回答過他嗎？好象洠в邪桑∥矣洸坏昧耍∷偸窍矚g坐在我對面和我說話，哪怕我不理會他，他也能一個人坐在那裏自說自話然後笑得很燦爛。
是因爲“喜歡”？！
那天的告白我還記得，他說他喜歡我！
喜歡……！什麽才是喜歡？！我長這麽大還從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時是什麽樣的感覺。我摸了摸程安的臉，然後摸了摸他的胸，胸腔裏的那顆心臟的跳動很清晰的傳來，輕輕的敲擊著我的掌心。我忘了很多關於程安的事情，或者說，我從來洠в凶⒁膺^他的事情，從來洠в姓娴南胍ビ涀￡P於他的事情。
程安椋еp眼沈沈的睡著，已經這麽多年了，他怎麽還洠瘔颍∥液鋈桓┫律碛米约旱淖齑脚鲇｜程安的嘴唇。只是四片嘴唇相貼而已，洠в腥魏蔚母杏X。我直起身看著他，他還是洠в腥魏蔚姆磻！�
你喜歡的人吻你了！你該醒了吧！
我盯著程安，不放過他可能會出現的情形。我所預想的程安能睜開眼睛的情景洠в谐霈F，他依然靜靜的躺在那裏。我摸摸自己的嘴唇，洠в杏脝幔浚」唬聦嵶C明童話就是童話，童話和奇迹一樣是洠в锌尚哦鹊摹！�
舔舔乾燥的嘴唇我有點兒不好意思又有點兒不太甘心，用手背拍了拍程安的臉，我想掩飾什麽似的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混蛋！還我初吻！”
好像又幹了件蠢事！我難得的有些心虛。把程安的手塞回被子裏我躡手躡腳的溜出了醫院。回到家洗過澡躺在床上，我還在想我剛才爲什麽要去吻程安！雖然那好象還稱不上是個吻，可畢竟，我確實地親了他……
蒙頭大睡了一晚，我在清晨準時去上班。早上的醫院比較忙，爲了挂個專家號，不少人天還洠Я辆褪卦卺t院門口了。穿過人群進入我的地盤，我翻著桌上的病歷開始接待今天的第一個病人。
忙碌了一個上午，終於在中午將近的時候空閒了下來。到食堂買了午餐有一口洠б豢诘某灾Ｅc我同科室的李醫生湊了過來。
“何絮，聽說你昨天英勇的救了一個要跳樓的病人啊！哈哈！”與其說是誇我，不如說李醫生明顯的是在嘲笑我，他當我聽不出來啊。
“救？！哼！”我瞥他一眼冷哼。“難道那些小護士洠Ц嬖V你我是在把他往下推嗎？！他要死我很樂意助他一臂之力，幹嘛要救他！”低頭吃我的飯，我故意忽略身邊的閒雜人等。
“唉！你呀……！”李醫生搖頭。“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那個病人今天吵著要出院，早上就辦完手續離院了。你瞧你把人家嚇的！”
我當做什麽都洠犚姡^續吃飯。
“誒！你還常去看那個植物人啊！他和你到底什麽關係啊？！”
…………！！！李醫生一句話害我又想起了昨天那個傻瓜似的吻，我擡頭瞪了他一眼。
“他是你的同學吧！現在除了他媽媽就只有你去看他了，想不到你還是有關心的人啊！”
我越聽越不舒服，沈著臉迅速吃完飯決定走人。
李醫生一見我要走，急急的叫道：“我和你說話你跑什麽啊！”
我邁出去兩步才回頭。“我忙著呢，洠ЧΨ蚶砟悖 薄�
估計李醫生的臉色要變得難看了。管他呢！誰叫他太八卦。想到今天下午總算能清淨清淨了，我有點兒得意的挑挑眉毛。
有時我會覺得奇怪，怎麽別人整天的心情又好又壞的又有說不完的歡喜牢颍粻懯谗嵛业纳罹鸵幝傻臎＇有一絲起伏呢？！
今天才結婚不到半年的一個護士和李醫生聊天，嘴裏一直在說她老公這不好那不好。我還有一點兒印象，她結婚時拉來了好多的喜糖分給院裏的同事，我也得了一小袋，那時她好象說的都是她老公有多愛她對她有多好。怎麽才幾個月的光景她的話就全變了呢！
聽著她還在和李醫生兩人一唱一合，我忍不住插了句嘴。“要是覺得他不好，和他離婚不就行了！”結果我話音剛落他們兩人就一起用掉了下巴似的表情看著我。
“咳咳！我說何絮啊……”李醫生敚С鰩熣叩淖藨B端正的坐在我對面。“你也不算小了，再過個三、四年的你也有三十歲了。我是不太明白你怎麽有那麽大的本事能把那麽多次的戀愛都搞砸，不過人家不是說嘛，夫妻吵架是床頭吵、床尾合！”
“是啊是啊！我和我老公吵架歸吵架可也洠У诫x婚的地步啊！何醫生你說的也太過分了！我也就是發發牢颍。 蹦莻�護士也說話了。
明明是你自己說你老公不好嘛！“是你說你老公不好，既然覺得不好幹嘛還要忍他？！”我就受不了這種事，覺得一個人不好，不和他來往就是了，爲什麽還要勉強在一起呢！
“呵呵呵呵……！”李醫生和護士一起笑了起來。看他們笑得那個樣子，我可不覺得我是說了什麽好笑的話。
“何醫生，有時我會覺得你這個人很天真啊！”護士笑著對我說：“看來你還洠в姓嬲膽賽圻^，不然你會明白我的心情也不會說出那種話了！喜歡上一個人，就算他有自己不喜歡的缺點，可是喜歡他的心情會包容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優點和缺點。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啊，等你有了心愛的人你就會瞭解了！這種感情上的事只有自己經歷過才能明白！”
喜歡？！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喜歡一個人就會包容他的一切嗎？！我想了又想還是想不通，只好悶悶的繼續看著護士和李醫生抿嘴笑話我。
什麽才是喜歡？！我長這麽大了也洠矚g過誰，這麽多年洠в幸粋�人能讓我包容他的一切優點缺點，我的感情也從來洠в袪懻l熱起來過。
喜歡……！想到這個詞，我又想到了那個說“喜歡”我的男孩！他說他喜歡我、愛我……所以他才會一直容忍著我的壞脾氣嗎？！
我身體不舒服時，他會去替我買藥；我得罪了老師，他會去替我賠罪；我不高興時對他的態度很惡劣，他也只是笑著說“別生氣了！”他喜歡我，喜歡到不在乎我的任何缺點嗎……
我的頭腦開始混亂，他爲什麽要喜歡我？！我究竟有什麽魅力讓他這樣喜歡我？！……我繼續隔幾天就去看看程安，看著他不曾改變過的睡容，我發現我心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