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龙啸九天(上)-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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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璨冀没有说话,宇文凌烈拿起汗巾浸软了巧劲丢到璨冀脸上,自己也一头栽进刚刚盛进来的水盆中,即使是练功,他也很少这样累过,呆在马上两个时辰,两腿又麻又酸,结果到了申时,居然还要来一场大比试,如果不是有内力撑住,怕是自己也瘫倒在床上起不来了吧……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打仗是这么辛苦的!真是累死我了!」任由冷冷的汗巾在脸上贴了半晌,璨冀才勉强坐起胡乱擦了把脸,然后把已经脏黑的汗巾丢回给宇文凌烈,「以前就算练功,也是适可而止,哪用像今日这般不断操练,还要跟那些力大无穷的家伙比试,如果不是在龚盟主里修练几个月,我怕我是真的要退回去了。」
「哈哈哈哈,这样子你们就觉得累了?这还是轻松的呢!」一阵豪爽的笑声突然插了进来,一惊过后的两人立刻坐了起来,看着踏进门的焦将军,不由站起迎接。
「焦将军……」
「焦将军!」
「坐下,坐下!」焦晋霄按下两人,也一并坐在了厢房的椅上,「孟副将刚还称赞你们二人呢,他说你们身手不凡,绝对是可造之材。他还要求让你们正式归入他的管辖之内,以后如若有何战功再行提拔,你俩意下如何?孟副将自来这里后,出战数百场,立下建立功勋无数,以后若是回朝,定又是一名威武将军,你们跟在他身边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看似商量,却在最后一句让璨冀与宇文凌烈明白,这是已成定局的事实,两人不由在心里冷冷一笑,口头称是,脸上硬装出一幅恭敬表情。
看到两个小辈如此乖巧,焦晋霄也是欣慰非常,大方地又许了这两个看来似乎累瘫的青年一日假期。
「你们刚到便遇上了军中百日一次的选拔。将士们已为这日准备良久,你们却只是新手,却要跟着这样连番折腾,身体自是吃不消了。如今你们的归属也已定下,明日过后便要搬到军营去居住,所以身为师伯的我便稍开一下方便之门,你们二人明日就好好歇息一番,日后可要尽忠报国,光耀门户,让我这个做师伯的也沾光一下啊!」
笑着摸了摸已经长着密密须根的下巴,焦晋霄似乎有些不习惯那刺手的手感,停顿了一下,便放开手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谢过焦师伯为小子二人如此细心安排,日后如若凌文能飞黄腾达,必定不会忘了师伯的!」宇文凌烈拱手一掬,傲气凌然地站在门边送焦晋霄出门,焦晋霄见状摇头一笑,便要踏出门外了。
「焦师伯,此番前来除了要投奔麾下为国效力,小侄我还带来了掌门师父的书信一封。掌门师父曾经说过,要等我们以真实实力让师伯留下我们,才可把此信交给师伯。同时,也请师伯回一句口信!」
「口信?」原本想伸手接过璨冀翻找出来的书信,可听完话后,焦晋霄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好一会,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的他才接过书信,用力摊开一看,只见洁白的纸上空无一物,连半点墨汁也没有沾到,焦晋霄一愣,猛地抬头看向璨冀,却见璨冀仍旧一幅和煦笑颜面对着他,没有丝毫异样。
「这个……」
「掌门师父说你一看便懂得这信里的含意,如若师伯没有印象,那便等师伯想起来了再告诉侄子,好让侄子复命成吗?」
「也好!看我这脑袋,年纪大了,总有些忘事!那我先回房去了!」焦晋霄勉强一笑,用力拍拍后脑,大手把信紧抓手里,便不再寒喧直接向院外走去了。
看着焦晋霄远去的背影,宇文凌烈意味深长地笑了,肩膀一撞仍旧笑得和煦无辜的璨冀,两人交换一个眼色,便双双瘫回大床上,不管如何,此刻该是他们休息的时分了。
◇◆◇
清早醒来,摸索着到井边打来两桶凉水,宇文凌烈俐索了洗过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这才又打来两桶水准备给仍旧睡得不知时晨的璨冀净身。
伸手拍拍熟睡的脸庞,宇文凌烈侧坐一旁,饶有兴致地等着璨冀醒来,可是一推再推,手掌的力度再加了三分劲,那闭得紧紧的眼眸依旧怎么也不肯睁开,无意识抬起的手只是拂了一下打扰到他睡眠的东西,便又继续沉睡下去了。
「璨冀,璨冀……」不敢大声叫唤,宇文凌烈坏心地把嘴贴近璨冀的耳廓唤了几声,看到他仍旧不醒后,突然一口咬了下去。
「哎哟!」
最敏感的部位被人狠力一咬,璨冀立刻弹了起来,一手捂住发烫的痛处,两眼忧怨地瞪向袭击他的男子,那嚣张的笑意完全没有掩饰,直笑得他心浮气躁。
「你就不能温柔地叫我起来吗?」
好不容易等耳朵的疼意散去,璨冀劈手拿过宇文凌烈递给他的干净衣裳,转身走向了房里的屏风,只见两桶干净又稍稍冒着寒意的清水正整齐地放在屏风后,璨冀心甜地笑了,扯下挂在一旁的汗巾,将就地洗了起来。
好一会,原本一身邋遢的璨冀总算又回复了贵公子的模样,整理好衣衫,又梳洗完毕,他这才站出屏风外,让宇文凌烈打量个仔细。
「如何,我这样子还有几分风姿吧?」
撇撇嘴,宇文凌烈也站起来扫了扫衣服的皱褶:「别忘了,论风采,我这『弟弟』绝对远胜于你!」
甩头先行出了门外,那傲气的模样让在庭院间打扫的仆人都不由会心一笑,这两位客人中,就数这个凌文傲宇非凡了,以后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璨冀无奈,急步追着那快要走到大门的宇文凌烈,嘴里还不断唠叨着一些『要收敛啊!』『要客气啊』的语句,听得仆人们又是一阵摇头,看来这个温和的凌冀真是制不住他弟弟啊……
走至将军府大门,璨冀刚好追上已经一步踏出门外的宇文凌烈,两人齐齐踩在街上,又同时回头看了看那张高挂的『将军府』牌匾,最后哈哈一笑,挽肩前行,就不知道他们这对『兄弟』在旁人会是何等评价了……
◇◆◇
快步绕着市镇走了好几圈判定没人跟踪,宇文凌烈才领着璨冀来到一家非常隐蔽的农家门户前,站在小小的屋檐下,宇文凌烈并不急着敲门,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再次确定没有异象后,他才与璨冀双双推门而入。
踏进原本还称得上空旷的小院里,只见一条条布条挂满了院中,而坐在院中一头是汗的小孩双手不断搓揉着已经渐渐洁白的衣物,听到推门声警觉地抬头,看到是这两人进来,这才放松了脸皮,开心地喊了起来。
「两位凌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家大哥伤好了没有啊!」璨冀上前摸了摸小孩变得有些圆润的脸,「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大哥快好了!真的是太谢谢两位哥哥的帮忙,如果不是两位哥哥把明珠送出,我大哥根本没有机会痊愈的。」
「这也是我们有缘,看来那张方子没有骗人。看起来那么严重的伤势,居然在短短十数日间大有起色,开这方子的人必定是位高明的大夫。来,我们去瞧瞧你家大哥伤势康复得如何?」
一手拖起小孩,璨冀并不理会宇文凌烈的不赞许,亲切地挽着那手步进通风良好的房间里,往日重重的药味已经开始淡去,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上次布条缠身的男子此刻身上也只余下几处溃烂伤口,其余露出的皮肤泛着淡淡粉红,病情看来大有好转。
「岷大哥,我们兄弟来看你了。」关切地步近床边,璨冀轻轻叫唤着,男子闻声睁开清明大眼,只见一个身穿公子服饰的温和青年站在自己面前,眉宇间蕴含的温和与平静让人看着便不由心跟着愉悦起来,似乎带着魔性的双眼奇异地让人产不出一丝的怀疑,仿佛只要跟随着他,这世间再找不到痛苦。
「冀……公子?」迟疑了一会,男子发出声响,人也有了动作,似想挣扎下床……
「岷大哥不用多礼,病情才稍好些可不宜这样动作,况且我跟岷鸿甚是投缘,更是无需这样见外。」大手按下男子,璨冀自在地坐在了床边,而宇文凌烈也搬过凳子蹲坐了下来,一手揣过赖在璨冀怀里的小孩岷鸿,大有长谈之势。
「两位公子是想问在下的身世是吧?」久未发音的喉咙让话声显得有些模糊,不过在岷鸿乖巧地递来茶水后,总算开始清朗了起来。
「正是。自那日见过大哥后,我们兄弟俩也请人查了一下大哥的身世。这里请饶小子们的大胆,实在是……」
「……我明白的,我这样出现在两位面前实在是太过突然,况且需要的药引实在是太过不寻常,自然是让两位生疑了。就不知,两位查出了什么?」
查出了什么?
宇文凌烈跟璨冀对望了一眼,迟疑了下,宇文凌烈才接口:「没有,我手下自问也是通四方的人物,可是岷大哥竟似是平空出现,岷鸿的身世倒还能查到七七八八,就是……他似乎没有任何亲人在世才对!」
闻言,岷鸿身体一震,捧着喂给病人喝的茶碗不由抖了抖,声音也不由尖了起来:「他是我大哥,他就是我大哥。」
「鸿儿,放心吧,这两位公子不是要加害我的人。」明白小孩心里在担心什么,床上的男子伸出手拍了拍小孩的手臂示意他放心,「两位果然本事,其实不用为查不到我的身世而沮丧,如若真的能查到我身份,那倒是怪了呢!」
笑笑示意男孩扶起他,男子靠坐在墙边看着床边的璨冀:「璨冀二皇子,你可还记得我呢?我们曾经见过面呢?」
「什么?」
「你知道他是谁?」
「皇子?大哥他是……」
一时三把惊诧的声音争先恐后响起,璨冀又惊又疑地看着眼前这名男子,他竟然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止二皇子,宇文凌烈,天下第一才子,我也曾见过你啊!」
不仅抛下一个炸雷,男子又继续冷静地丢下另一个震憾,宇文凌烈完全没有料想到眼前这名男子除了璨冀居然还能认出自己,手腕一翻就要擒住男子的手脉逼供了。
哪知男子竟然微微一缩,躲开了这迅雷似的一击,还泛着水光的厚唇微微裂开冒出爽朗的笑声:「真的对我毫无印象吗?敢在皇上御宴上恶作剧把美酒变为马尿的两位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手停下了,宇文凌烈定格在一处无法动弹,璨冀也站了起来,吃惊地张嘴欲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勉强挤出单音:「你,你难道,你……」
「没错!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正是镇守边关十数年的焦晋霄是也!」
这一宣言让两人连退三步,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宇文凌烈摇了摇头:「不可能,不会的,你明明,你的样子……」在他印象中,焦晋霄并不是长这幅模样的,那模样只会是将军府里的那位年过半百仍旧健壮的长者。
「可是,当初能一闻就识穿我们偷换御酒的人,正是焦将军。当年我们还仅仅是十岁不到的年纪,正是最值顽皮之时……所以我们不可能记错。」
璨冀虽然震惊,但也稍稍稳定下心神,毕竟他们已经对将军府里的『焦将军』起了疑心,那眼前说不定真的有可能就是真正的焦将军,但是那脸,那脸真的是怎么也不像啊??
溢出苦笑声,男子摸了摸脸上已经仍旧布满脓疤的脸:「也难怪两位不相信,我前几天看到水中倒影的自己时也差点以为自己是疯子,竟把自己错认是另一个人,死死咬着那个显赫的身份不放。」
「我相信岷大哥并非贪图名利之人。岷大哥虎目含威、眼光清朗又怎么是疯子呢?只是事关重大,并不能因为大哥这样说,我们就这样信了。边城十万士兵可全系在『焦将军』之手啊!」
温和地安抚着男子焦躁的心情,璨冀顿了顿,扫了宇文凌烈一眼,见他点头后才继续开口:「岷大哥,并不是我俩刁难,你该知道单凭你认出我们二人这一项,我们就对你信了八分,当年虽然我们年幼,可也与将军有过数面之缘,只是这次来到边城,为怕将军对我俩还有印象,所以在脸容上,我们是略略调整了,所以不能说当今将军认不出我们,便是假的。如今奸人当道,势力深不可测,一时间我们也真假难分,如若大哥能举些更有力的证明,倒是能省下我俩不少功夫,也能为大哥正名。」
婉转地告知眼前人,璨冀轻拍那双新生嫩肤的厚掌给予一脸沮丧的人信心:「大哥想想,有何物何人还能认出大哥,或是证明大哥所言非虚的,凌烈如今手下有些能耐的人物,必定能帮大哥翻找出这些证明的。」
此话一出,男子不由轻笑起来:「二皇子,这番话莫非是警告本将军不要玩什么花样吗?传闻中温文敦厚的二皇子何时变得如此狡猾了?这不应该是宇文凌烈才该有的手段吗?」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虽是天下第一才子,但不代表这些手段就该是我干的啊!」坐在一旁一直不哼声的宇文凌烈不由抗议起来。
「真是啊!转眼两位都已这么大了。」摇摇头,男子突然一手袭向璨冀,在如此近的距离发难,这让宇文凌烈跟璨冀都有些措手不及,璨冀下意识地举手格开杀招,身体也借这力顺势飘开三尺,惊魂稍定还没来得及问明清况,眼前便又一道寒光闪过,锋利的匕首轻轻划过衣裳抵进了自己腰腹间,璨冀为那疼痛一皱眉,手掌却不迟疑直敲偷袭者,偷袭者似乎没有想到他回应得这么快,未来得及抽回兵器的他只能硬生重被璨冀敲晕,一声闷响过后,先前站在床角的小孩便这样倒在地上了。
「你……这……」气恼地回头,却见宇文凌烈跟那男子交手几招后各自荡开,那原本卧病在床的男子站在地上,看着已经荡回璨冀身边的宇文凌烈,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清明的双眼内闪过一丝惊疑,没有再继续向前进攻的敌人似乎也没有逃走的打算,这让宇文凌烈跟璨冀一时也猜不出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难不成他还有后援?
「身手不错嘛!宇文凌烈。」看着两人凝重的表情,男子突然高声问道,「二皇子,如今你还会相信我是『焦晋霄』吗?」
璨冀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道,不由又深深地审视起眼前人来,好一会,他才点了点头:「信!」
信?
宇文凌烈皱了皱眉,打量那个也是一脸震惊的男子,他可是左右都看不出这人有哪点能让璨冀相信他是『焦将军』的!
「哈哈哈,曾经听说二皇子很会相人,却没想到皇子竟是这么……」虽然话没有说完,可是眼底的嘲讽却是明明白白,让璨冀跟宇文凌烈看得清清楚楚未完的话语会是何意思的。
「我相信我的直觉,大人眼光清明,在告知朕你的身份时没有半点闪烁,可见你当时说的是真话!朕虽然诸多事务还需仰仗各位卿家,但单论相人,倒是少有人能让朕掉眼的!」
打断了张狂的笑声,璨冀突然上前一步,语气转为浓浓的威严,一种无形的迫力袭向男子,让他慢慢收回了轻视之心。
三人对峙了好一会,就在气氛越来越凝重之时男子突然稍稍后退了半步,曲膝下跪行着君臣大礼:「臣焦晋霄参见新皇!」
行着三跪九叩,衣衫不整的男子却全无半点邋遢感觉,从容地仿佛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