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陵寝-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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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城的闹市区还是那么热闹,小贩不停地吆喝,买家站在摊位前讨价还价,行人遇到相熟的人也会停下交谈,整个大街显得吵杂。
简坐在酒楼二层临窗的位置,低头把底下的一切看进眼里。眼光扫过每一个讲话的人,他看着他们的嘴型仔细辨认说话的内容。
抬杰站在楼下,仰头对简摇摇头又走开了。几日来守在他身边的几个丹婆人陆续经过酒楼门口,跟抬杰一样,均是对他摇头然后走掉。
简握住手里的酒杯,越握越紧。人多嘴杂,连这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也没人谈论战事吗?
他养了十天的病,消息传得再慢,橘城的战报也应该到达帝都了。而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漏,必定是有人刻意隐瞒了。按理说,连国和橘城的难民有很多都会奔着帝都而来,虽然那些人没有马,靠走的要很久才能逃到这里,但算算时间首批难民也应该到了。何况还有那些橘城贵族,轻车宝马的,早在他来泰安城之前就应该在这面安好家了,怎么一个都不见?
“带我去皇宫。”他起身,腰上挂着红莲新送的弯刀。
诛夜跟紧在他身后。“王,等夜里吧……”
简不说话一直向楼下走去。等?还等?!薛暗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再等下去他就要疯了!
走到大街上,诛夜弊咭徊降搅怂纳砬啊K宋赐耆茫镆咕妥茏叩剿砬疤嫠沧判腥艘苑浪蛔驳健?
身后变得有些沸沸扬扬,不是平常集市热闹的声音,而是夹着惊呼惨叫的那种沸腾。简回身,看到人群自动分开,一直分到他的眼前。一匹马,伤痕累累,马股上马腹上都插着箭,鼻子有一半不知所踪。它背上趴伏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人。血已经发黑凝固,一看就知是很多天以前流出的了。没有新鲜血滴,那人恐怕已是血尽身亡几天了。只是这马,固执地驮着死去的主人用自己的生命在奔跑。
一队士兵追来,手里握着的长矛在半空中飞舞。
简猛地一窒。在那匹马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看见了马上人耷拉在马脖子另一侧的头。头发被灰尘裹住,但那颜色,一下子就刺进简的眼里。
淡到几乎发白的黄!
简拼命地跑,追着那匹马。“停下!停下!”声高震天,凄厉地嚎叫。
诛夜挡住了后头的士兵,放简没命地狂奔。
“停下!”简将弯刀拔出,用力掷向马,又怕误伤马上的人,于是刀一偏,落在了地上。
“求求你停下!”他哀求,奈何马不是人,又受了惊,哪里能停?
镖,镖。他慌乱中想起原来他是会用镖的。于是掏出一枚,瞄准马头。手在颤,费了力也瞄不准。
冷静,简,宴离!你是宴离,所以你要冷静!
终于体会简与宴离实质上的不同之处,他痛恨这种不同。
他决定,做回宴离!无论如何。杀了简,做回宴离!
他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
他的手不再抖,神情冷峻。
捏住了那枚闪着耀眼光芒的飞火流星,他扬起了手。一道光自他手中弧线飞出。与以往不同,沿道的所有人都有幸瞻仰了那道华丽高贵的金光。它安静地飞行,连空气都没有惊扰。最后,从侧后方完全没入了马头,就像它从不曾出现过一样。马儿安静地倒下,死得无声无息。
宴离走到它身边,抱起了它背上的人。拂开那人挡住脸庞的头发,他的身躯还是不由得一颤。
他的脸,真是白纸似的白,血都流光了啊……
他抱紧怀里的人朝红莲的宅子走去。
马,诛夜会知道该怎么好好葬它。他已给了它最高荣耀。世上只有四十枚的镖,他送它一枚。
第十三章(契冲篇)
“快走吧,再迟,费军就要进城了。”刘挽低着头,将马鞭交给了他。“这条暗道费军不可能知道,只要你们跑得快完全可以安全抵达帝都。”
薛暗接过马鞭。“倒是没想过你会这样投降。”一直知道刘挽不对劲,但他也一直认定他爱城胜过爱自己,会为了橘城战到死去的那一刻。
“快走吧。”刘挽催促道。
薛暗翻身上马,李凌飞和彤云也拿到了刘挽给的马鞭。用手拍了一下马股,身下的马小步走了起来。
“王!”刘挽突然喊到。是他从茶楼相遇开始,第一次喊他王。
薛暗回头,看见他终于抬起头望向他。“王,别怪我。我不能让橘城的百姓都死在费军的刀下……”
薛暗轻轻地笑,很温和。“我懂。”转头,走进了暗道。
刘挽知道他和简的身份,并且一度想要依靠他们保住橘城。薛暗还在笑。身后的士兵合力推上了遮住暗道口的巨石,暗道内没有点燃火把,眼前一片漆黑。马儿自己在走,不用他指挥。才离开泰安内城多久?他竟已失去了黑暗中视物的能力。离王与暗王的时代真的走远,他和宴离,已经无法获得契冲人的信任。虽然尊敬着他们,但刘挽最后还是选择了宴耀。
暗王已经走远,听不到了吧?“动手吧。”刘挽闭上眼。手握成拳,尖利的黑色锯齿刺穿了他的掌心。
诛夜大人……
那日一大早,城中的探子来报,有连国难民将一枚疑似黑闪的镖抵到了当铺。当这个黑色的小东西展现在他眼前时,他只一眼,便确认。
离王,暗王,诛夜大人,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第一任关北侯是谁。因为当年线王为了追悼泰安城之战后唯一存活的夜禁刘市,而在他死后追封他世袭爵位关北侯时,暗王都已驾崩六十多年了。
刘市一生以身为夜禁而自豪。关北侯府中设有专门供奉诛夜大人,除了关北侯本人,任何人不得入内的灵堂。历任关北侯在袭爵之前都会得到一把钥匙,用它可以打开灵堂诛夜大人画像下的小金匣子。匣子中装着诛夜大人决定追随暗王去泰安内城之前送给刘市的一枚黑闪和一个卷轴。卷轴上记录的秘密,他从小便相信,但没想到的是,自己竟能有幸见证它的真实。
“轰”的一声炸响,浅埋在地下的炸药被尽数引爆。
王,对不起,刘挽只能这样做。不能让费军攻破后屠城,所以选择投降,要宴耀亲口保证城中居民的安全。欺骗了你们,也对不起列祖列宗,所以选择以死谢罪,也不放过这些有可能泄露你行踪的无辜士兵。一切的罪,刘挽来背……
暗道绵长曲折,马儿又走得小心缓慢,走了很久以后薛暗才看见出口。头顶隐约传来震动声,闷闷的,很厚重。是费军进城了。
有一些士兵守在出口,看见他们出来也不说话,只是一起推着巨石挡住洞口。薛暗狠抽了一下马屁股,身下的马嘶叫一声开始狂奔。他要快些离开,不想看见那些士兵拔剑自刎的样子。何况宴耀搜城结束没有寻到他后,立刻就会想到他的目的地直追而来。
马是好马,速度快耐力又足。但没日没夜狂奔的结果,还是被宴耀追上了。薛暗忍不住笑出了声。每一次都是,好像无论怎么逃,都逃不过这个男人的追击。
当面对面看着彼此的时候,两人都在笑。
“又见面了。”
薛暗叹息着回他,“是啊,真不幸。”
宴耀哈哈大笑。“你知道的,我总会追上你。”
“可也总被我再次逃脱。”
“你可以试试,看这一次还能不能跑得了。”
薛暗迅速转了马头跑开,而宴耀还留在原地,见他跑得都看不见了才甩下了马鞭。“真倔,怎么我说的话你就是不相信。”
薛暗努力地在呼号的风声中听着身后的声音。近了,又近了,近到已经进入寒光针的射程范围中了。可宴耀是不会对他使用寒光针的,他会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东西慢慢折磨他。先是小飞刀,不痛不痒地扔过来,就像主人在丢肉骨头给自己的宠物狗。不用回身防卫,李凌飞已把飞刀挨个挡下了。飞镖稀稀拉拉地被扔了过来。宴耀不喜欢镖,他只是在宴离小的时候陪他练习过一段时间。彤云在身后用剑打偏了它们。宴耀有一段时间没再耍人似的攻击,只是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
薛暗知道,他要来真的了。
一支简射向薛暗,破空声奇大——还是在逗他玩。之后接二连三的箭不停射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声音越来越小。
李凌飞只是个受了一小段时间正规训练的新兵,纵使底子打得好天赋又高,也难以抵挡宴耀的攻击。不多会儿,他中箭落马。
宴耀的箭开始弧线飞向薛暗,它们高高绕过彤云头顶,然后再下落冲向薛暗的后背。彤云尽可能用剑打偏宴耀的箭,但剑长度有限,又是在马背上忽高忽低,很快薛暗身上便插了箭。
薛暗抖出了隐藏在右臂中的弓,抽箭回身射向宴耀。宴耀用手里的弓挡着薛暗的箭,但它们冲力极大,立刻震麻了他的手。“好!”他兴奋地大喊。自己练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比不上他呵呵。
薛暗一箭一箭地射向宴耀,但是由于需要在奔驰的马上回身瞄准,还要躲着彤云,杀伤力无法完全发挥。宴耀不是个饭桶,何况又是死人,所以即使身上插满了箭也还是紧追在他身后瞅空拉弓射箭。薛暗知道,要宴耀停下来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叫他流血过多昏迷,要么直接射向他的额头摧毁他的意识。第一种办法是很费时间的,第二种见效快但难度大,宴耀不傻,当然知道护住自己的头。薛暗的四十枝箭射光了,咬牙拔出插在后背的箭用,箭尖撕下了他的肉,血喷了彤云一脸,也疼得他眼前一瞬全黑。
彤云眼见薛暗一阵摇晃,又心惊地听到宴耀拉弓搭箭的声音,她心一横,一剑刺入马的后背,在马吃痛举起前蹄嘶叫的瞬间脚从蹬子里脱出,蹬了下马背手摁着剑柄借力越到了薛暗的马上。宴耀一怔,但三支箭已经射出,他不是薛暗没法再出一箭追上它们,只能看着它们插到了彤云的后心肩胛以及头发里。
“告诉离王,我已尽力保你……”
身后彤云的声音让他窒息,薛暗回身想拉住她,却被她推开。“走!”她想大吼,可只剩下走的嘴型。
后背一凉,说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彤云吐在他身上的血被风吹走了温度。薛暗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彤云摔在地上的声响和宴耀勒马的吁声。
支持不住地趴到了马背上,他孤独得想哭。
身下的马也已受伤,还能跑到泰安城么?就算是到了,城门的卫兵也不会放它进城。
宴离,好想见你。真的怕就这样孤独地回到泰安内城去。我甚至没有穿着自己的衣服。
我该怎么办,宴离,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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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离!”薛暗惊叫,一下子坐起。
“薛暗,我在!”趴在床边的宴离被他惊醒,抓住他胡乱挥着的手。“我在!”
“这里是哪里?怎么这么黑!宴离!这里是哪里!”
“诛夜点蜡!快点蜡!”宴离慌张地吩咐到,声音又急又高。
诛夜沉默地点燃了一根蜡烛,拿到床边。宴离接过递到薛暗眼前。“看见了吗?蜡烛在燃烧。泰安内城中蜡烛是燃不起来的。”
薛暗静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那支白色的蜡烛。它哭得好无力,眼泪一直流到宴离的手上……“不是泰安内城……”全身无力,软软地倒向宴离,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坐起来的。“不是就好,我不想一个人回去……”
“傻瓜,我不是在这里吗。”宴离搂住他,不敢低头看他惨白的脸。现在的他,全身上下一滴血都没了,原本好看的脸憔悴得吓人,血管全都瘪了,看得见的动脉凹在皮肉里,每看一次都叫他心惊肉跳。
鼻子发酸,他将蜡烛交还给诛夜,双手圈住薛暗。原来以为血对他们这些死人已没有用处,现在才知道没了它身上会这么凉。抱紧薛暗,他多想将自己的温暖传给他。
他们这些人到底是得罪了谁?心跳没了血也没了,可还是能睁眼,会感到恐怖,可以做着无用功地喘气。真是残忍的惩罚,他们永远都没有摆脱的一天。
薛暗不再讲话,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昏了。宴离小心地将他放躺,想为他盖好被子,却发现薛暗抓着他的腰带不放。他想了想,解下腰带任他抓着,又脱掉衣服上床躺到了薛暗的身旁,拽过被子盖好,抱紧了他。他真的很凉,凉得他牙齿忍不住打颤。但他坚持不放手。永远都不放。
三卷之一
“我说,”秋闱一路上不停歇的偷瞄终于让诛夜到了忍耐的极限。“你能不能专心点走路?半炷香就应该走到的路程因为你拖拖拉拉的现在都过半个时辰了!”
秋闱脚下一绊,夸张地尖叫一声“哎呦我地娘啊!”一手拽住诛夜的袖子,“嗞”地一声撕开了线。
一巴掌拍掉他的贱爪,诛夜怒吼“你到底在干什么!”
“谁叫你没事变脸玩……”小小声嘟囔,秋闱委屈的样子像被拐卖。想起那天半夜尿急,一睁眼就见一张妖里妖气的脸直盯着他瞅,吓得他差点没尿床!相处了一千多年,到现在才知道诛夜的脸原本是长什么样子,他能不气吗?更过分的是看两个王的样子,根本就是早已知情。闹了半天被蒙在鼓里的就他一个啊!“还易容?!你是全国通缉的罪犯吗?”
诛夜当作没听见他的嘟囔,加紧了脚步。
“投胎啊走那么急!”秋闱只得小跑步跟上,可才跑了不一会儿就见诛夜站住了脚。“干嘛不走了?”
诛夜直接用行动解释:按住他的脑袋往前一送,一堵冰冷坚硬的墙便吻上了他的额头。
“谋杀啊你!”秋闱嚎叫,揉都不敢揉那高高肿起的伤处。
“谁叫你不长眼!闭嘴!再嚎整个皇城的守卫都要跑来了!”
吞了喊声,秋闱用脚指头点点地。
诛夜作势要打他,他急忙躲闪。“你再打我可就压不住王了,到时他醒了可不是好事。”
收回手,诛夜深吸几口气,搬来几块石头放在脚边,龟速下蹲。
秋闱眼里的亮光在黑暗中闪得比星光还要璀璨。他踏上诛夜的后背,故意慢吞吞的将两手搭上宫墙。“好了。”
诛夜知道现在不是跟他闹的时候,把住了他的腿缓缓站起好让他稳妥地改立于自己肩膀上。站到找来的平整石头上,秋闱的头刚好露出墙顶。
秋闱扒住墙头,一条腿用力够啊够,终于勾上了墙头,于是蹬一下诛夜,借力趴上了顶端。他呼哧呼哧地喘气,却忽觉头顶凉风吹过。一转头,发现诛夜站在另一边墙下仰头看他。“还是不是人啊!”他暗自惊叹,但转而一想,欣慰地笑笑:本来就不是人了嘛,何况看他那样子,生前也是一个狐狸精!美滋滋地两眼一闭,他大字形跳下墙,被诛夜揪住衣领接住。“你就不会抱住我啊……”
诛夜嘴角一歪。“谁敢啊。”说完丢下他走了。
秋闱对着空气踹了一脚,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东躲西藏地摸进了一处寝宫。“真不要脸,还住暗王的地方呢。”四处张望一下,他啧啧地挑刺儿“也不翻新一下,到处都破破烂烂了。”
寝宫里很黑,宫灯都熄着。诛夜打昏了守夜的宫女和太监,带着秋闱溜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前向内看去。房内仍然没有点灯,但窗户却是大敞大开,朦胧的月色照得室内一片阴森。
秋闱打了个哆嗦,对着窗前站立的人直翻白眼。住这里的人,除了薛赦不会有别人,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堂堂契冲王竟有变装癖!站在窗前的灰白月光里,薛赦穿着一身乱七八糟的彩色轻纱薄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