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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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春风捂着自己的小腿,怒视着这个睡得像头死猪的男人,心想:“我好心唤你醒来,你却打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弯腰的一瞬间,她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又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心里便明白了,不由笑骂道:“和别人抢老婆抢不过就借酒浇愁,真是窝囊!”她这个正牌前未婚妻都还没有去浇愁呢。
沐春风知道这样在林间酣睡很容易着凉生病,更何况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唉,每次见到你老天就要下雨,我和你有仇吗?”她还要赶回家把晒在院子里的药材收起,怎么办呢?
“咦?怎么停在这里了?”无情背着一箩筐草药走了过来,他方才发现路边有只野兔,便顺手捉来准备做晚餐。
“喏。”沐春风扬起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燕锦衣。
“怎么又是这家伙?死了吗?”不知为啥,无情对燕小公子没有好感。
“无情,别瞎说。”
“没死就没事,咱们走吧。”
“那可不行。他这样会生病的,这一病可大可小,要是真因此丢了性命,我们就等同于杀人凶手。”沐春风面色沉重。
“唉,知道了,医者父母心。”
沐春风转颜一笑,接过无情手中的野兔。
无情扔沙包似的将燕锦衣丢到马背上,将马牵回沐春风的小院。因为院里的客房暂时没人用,床上还没有铺盖,无情又不肯让燕锦衣睡自己的床,沐春风只好将他安置在自己的房内。虽然后来无情后悔了,沐春风却已经懒得再搬动,反正她也不在乎。
燕锦衣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还以为是在自己的屋里,直到一股不熟悉的淡香钻入鼻子,才渐渐想起方才自己是睡在林间草丛里。
他睁开眼睛细细观察,只见这床上挂的是青色纱帐,铺的是素白缎褥,盖的是藕色穿枝花锦被,那淡淡的轻香竟是从头下的枕头内散发出来,倒像是药香。
燕锦衣爬起身来,拉开纱帐一看,对面窗前摆着一张坑,铺着米色绣花垫,后有靠枕,坑几上放着茶碗,还有一只花觚,插了几支清秀的野花。东南角上放着妆台和盆架,西边则是一只柜子和两只衣箱。分明是一女子的闺房。
燕锦衣正奇怪着,又听东边墙上挂着的竹簾外似有声音传来,仔细一听,却是有人在外间唱歌,唱得甚是古怪。
宁静的夏天
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
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地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
沐春风一边唱着母亲教的歌谣,一边在桌上捣鼓着自己的试验品,忽听卧房里传来燕锦衣的喊声:“喂,有人吗?”
她忙起身进屋,一掀开竹簾,正与趴在床边往外看的燕锦衣对上。
“怎么又是你?”燕锦衣一惊,他原以为进来的会是个服侍人的婢女,却不料是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也难怪他总觉得这间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眼前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吗?清新明朗。
“怎么不能是我?”沐春风撇嘴问道,对于这位燕小公子的脾性她已经略知一二。
“呃,这是你的床?”燕锦衣想到自己竟是睡在这女子的床上,心里的滋味就和方才听到的歌声一样古怪。
沐春风看他神色古怪,心想他一定是觉得自己随便将男人带到房里睡觉太不谨慎,心里有些不喜。
“嗯,我不知道燕公子喜欢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否则便不会带你回来,而是让你继续留在山间,享受这清凉雨水的滋润。”
屋外的雨水打在窗沿上,噼啪作响。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哪有让男人睡自己床的道理……”燕锦衣心里很别扭,照理他该谢谢人家的好意,可这女子的作法实在欠妥。上一次同坐一车也就罢了,毕竟还有其他人在,可这次居然让自己睡她的床……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说他和她有苟且?
“你不乐意睡就起来啊。”沐春风沉下脸色,早知如此就该让他睡在一无所有的客房里。
燕锦衣也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起身离开,可他刚从醉眠中醒来,头还有些痛,身上酸溜溜的,而且这床好舒服……他假意起身,却又伸手扶住头,“啊,不行,还是有些昏沉。”
他这番装腔作势怎么瞒得过沐春风,她心中暗自冷笑,说道:“燕公子酒还没醒?正好我熬了醒酒汤,公子喝一碗便会觉得好些。”
这样的“好意”燕锦衣怎么能说不呢?
不一会儿,沐春风便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来,燕锦衣只闻到味道便觉得反胃,苦着脸问道:“一定要喝吗?”
“那当然,这可是我专门为帮公子解酒而熬的。公子要是怕苦,我这里还备有糖果。”沐春风换上一付热情的笑脸,捧着碗一直伸到燕锦衣的嘴前。
燕锦衣脸一红,“我才不是怕苦。”立刻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而后又立刻用手捂住嘴,心想:“天哪,这药怎么这么苦啊!”
沐春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还真是特意把这醒酒汤弄得苦一些,就想看看燕小公子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你、你耍我?”燕锦衣眉毛一挑,心头火起。
沐春风忙正色道:“我怎么会耍你?燕公子没有听说过良药苦口利于病吗?这醒酒汤里放的药材虽苦,却是最好醒酒。不信你看看,现在头还昏吗?”
“哼,死人都能被你苦活了!”
“那敢情好,起死回生可是我们身为医者最大的愿望。”
“你……”
虽是在斗嘴,沐春风却觉得心情舒畅,但她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便又端过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几块金红色、菊花状的软饼,说道:“这是我从云南带来的黄果软饼,京师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喏,吃一块就不觉得苦了。”
燕锦衣板着脸抓了一块塞进口里,果然味道清香,甜而不腻,嘴里的苦味消了大半,可这心里的苦涩还没有消去。
“你到底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沐春风被燕锦衣表现出来的孩子气逗得啼笑皆非。
“放肆!”燕锦衣大怒,他因与兄姐年岁差得多,已经习惯了被当作孩子来宠爱,却又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孩子。
“哼,我这人又不是什么贤淑良德的大家闺秀,早放肆惯了。燕公子要是呆着难受,就请回吧,我也不想被人看到说我的闲话。”沐春风收起笑容。她不介意哄孩子,却不愿哄这个大孩子,更何况她也没有留男人在家中过夜的习惯。
燕锦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沐春风的脸色,“呃,外面雨这么大,我怎么走?大不了我付你钱。”只要他给了钱,可就没人能说他是在这里占女人的便宜了。
“好啊,我也不多收,你给一两银子吧。”有人愿意撒银子,沐春风也毫不客气。
这个数对于燕小公子的确不算啥,只是他打开自己的荷包后,发现没有碎银,只有几颗前两天进宫时燕太妃赏的金锞子。
“这就行了。”没等燕锦衣算清楚,沐春风已经自己伸手拿了一颗金锞子。
“哎,这个可不止一两银子。”那金锞子至少值五两银子。
沐春风掂了掂,“抱歉,小女子没有散银找,燕公子不如以后多来歇几次吧。”
燕锦衣目瞪口呆,这看起来清新脱俗的少女怎么会如此市侩?可既然他付了钱,他就应该是大爷。
燕锦衣重又躺回床上,“没钱找就算了,不如给我做点吃的,早上酒喝得不少,东西却没怎么吃,早饿坏了。”
沐春风也是一愣,这位燕小公子和别的男人真是不一样。如果是段宸书,早在苏醒的那一刻就会正襟危坐,与自己商讨如何弥补对名节造成的损失,又或是被她贪财的模样吓得全身而退,怎会像他这样居然真当这里是客栈了。
“嘿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燕公子请稍等,妾身这就去做饭。”她一定会让他吃好喝好的。
沐春风离开后,燕锦衣拉上被子盖住头,他发现被褥里又另有一种幽香,不是枕头里传来的药香,也不是花觚里野花的清香,这难道才是那女子的味道?
想起来也真是奇怪,他居然就这样躺在一个还不知姓名的女子的床上和她对话,这样做太不合礼数,若是父母、兄长知道了一定又要训斥他。如果是这女子的家人知道了,说不定还会逼着他娶了她。
“可是……”燕锦衣翻了个身,抱住枕头,心想:“可是,好像也没啥不舒服的……反正我给了钱了……”
第十六章 醒后偏生杞人忧
半个时辰左右,沐春风已经做好了饭菜,还给燕锦衣送来水盆、巾帕,催促他赶快梳洗。燕锦衣一边自己洗面,一边嘀咕着还是万花楼的紫薇小姐知道体贴人。
想起了紫薇小姐,便想起了她后来对自己做的事,燕锦衣的脸渐渐红了起来。而后,他又忍不住想,如果把紫薇小姐换成这位小娘子……
燕锦衣拼命地往脸上泼水,希望能赶走面颊上的热浪,直到听到沐春风问他好了没,他才忙抓过巾帕胡乱擦了两把,出了卧房。
卧房外便是堂屋,正中墙上挂着四季美人图,下面一条长几,搁着香炉。长几前面是一张雕花木榻,也铺着绣花垫子,坑几上放了一盆牡丹,开的正艳。两扇窗下各有两张交椅,屋子中间则是一张大理石圆桌及相配的凳子,饭菜便是搁在这上面。
燕锦衣一看坐在桌边的人,除了沐春风还有无情,愣了一下,“怎么你也在?”
“哼,我岂敢不在?”吃饭时他不该在这里该在哪里?
燕锦衣是觉得奇怪怎么小厮会和主人坐在一起吃饭,但一想自己还是少和沐春风单独相处的好,便也不再多说,坐下打量桌上的饭菜。
这里一共是四菜一汤,一盘宫爆鸡丁,一盘红烧狮子头,一盘干辣椒烧白菜,一盘麻辣陈皮兔丁,一碗火腿冬瓜汤,小碗里的米饭是上好的粳米。
“下雨天没法买菜,你猎的野鸡和野兔都已经被我征用了。”沐春风指了指桌上的宫爆鸡丁和麻辣陈皮兔丁。
“这些是辣椒?”燕锦衣看着那几盘菜,都放了红红的辣椒,就连火腿冬瓜汤里都有。
“对啊,我喜欢吃辣……哎呀,我忘了你是北方人,吃不得辣,这可怎么办?”沐春风很无辜地睁大了眼看着燕锦衣。
无情发出一阵奸笑,他跟着小娘子一年,已经习惯了吃辣。
“没事,我能吃。”燕锦衣听到无情的笑声,赌气说道,并伸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刚放到嘴里一嚼便想吐出来,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沐春风本是故意捉弄他,可看他吃得面红耳赤、额头冒汗,却还在强行硬撑,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内疚,便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燕锦衣抓过茶碗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沐春风忍着笑又端出一盘没放辣椒的红烧狮子头,又倒了一碗清水放在他面前,“觉得辣就用清水涮一涮,应该就能吃了。”
燕锦衣一边呲着嘴一边点头,那些辣乎乎的菜涮过水后味道淡了些,但却依然香辣可口,让人越吃越想吃。
沐春风开怀一笑,这才端起碗来吃饭。旁边的无情心中郁闷:“小娘子干吗要对这家伙那么好?”
燕锦衣瞥见无情的神情,又想起他刚才的嘲笑,便起了报复之意,问道:“无情这名可是无情无义的无情?”
“我只无情,没有无义。”无情冷冷地说道。
“哦,原来真是无情无义的无情,这名字真怪。”
“哼,这名字有什么怪的?我师弟们的名字才怪。”
“他们叫什么?”燕锦衣大感兴趣。
“铁手、追命、冷血。”
沐春风捂着嘴笑起来,生怕把嘴里的米饭喷了出来。
“你笑什么?难道他在骗我?”燕锦衣问道。
沐春风咽下米饭,笑着说道:“他没有骗你,要是他有了师弟,是要叫这几个名字。”
“喔,原来你是光棍大师兄啊。”燕锦衣也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无情大怒,放下碗筷,“我吃好了!”便气鼓鼓地出去了。
燕锦衣愣了一下,沐春风却又笑起来,“这孩子,又赌气了,一会儿饿了还不是要去厨房偷东西吃。”说完一回头,却看到燕锦衣盯着自己。
“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刚发现,这女子笑起来似乎比郭小娘子还要好看。
“你今天为什么要醉卧林间,有什么伤心事吗?”沐春风明知故问。
“……当然不是,我是因为高兴才多喝了两杯。”
“高兴?啊,我知道了,今天是兵部尚书段大人的公子与芮国公二千金大喜的日子,燕公子一定是为他们这段天赐良缘感到高兴,所以多喝了两杯。”
“呸!狗屁的天赐良缘!”燕锦衣突然一拍桌子骂道,“段宸书那浑蛋能有什么天赐良缘?那都是因为我倒了霉,白白送到他手里去的。”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段公子自己抢到绣球的么?”沐春风以为燕锦衣是输不起,便有些看不起他。
“谁说是他自己抢到的?那绣球分明是我抢到的,结果不知从哪里钻出个天杀的浑小子来,正撞在我胸口,竟把我到手的绣球给撞飞了!唉,你说这绣球飞哪里不好,偏偏飞到段宸书的手里,你说这难道不是我白白送给他的吗?”
“啊,是、是这样啊。”沐春风听得张口结舌。她听无情说过,她那日撞的人好像就是燕锦衣,却不料她不担撞上了燕锦衣,还将燕锦衣本已到手的绣球撞到了段宸书的手里。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哼,我怀疑撞我的那小子和段宸书有关系,一定是他的帮凶,特意盯着我,看我拿到绣球就来捣乱。我跟你说,他那颗头颅就是铁铸的,撞得人痛死了。”燕锦衣一边说,一边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怎么可能?我……人的头颅怎么可能有那么硬?你也不要瞎猜,也许人家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你,怎么就成帮凶了?”沐春风心想:“我跟段宸书是有关系,可正因为有那关系我才不可能是他的帮凶,我那时还没打算放弃他呢。”
“谁说不可能?你那天不在场,所以你不知道,去抢绣球的人谁不是抬着头、伸着手往前冲,就他低着头、猫着腰往后冲,你说这不可疑吗?”
“是……可疑……”沐春风低下了头,绞着手指,“你是不是真的很难过没有娶到郭小娘子。”虽然她觉得燕锦衣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和郭小娘子并不合适,但也不曾想过要做捧打鸳鸯的事。
“那是当然。”燕锦衣依然气鼓鼓。
“你……就这么喜欢她?”
“什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沐春风抬起头来,惊讶道:“怎么会没有关系?你难道不是因为喜欢的女子被别人娶走了而难过吗?”
燕锦衣一撇嘴,“谁喜欢她?见了我连个笑脸都没有,说话也没几个字,生怕我多看她一眼似的。哼,盯着她看,跟盯着墙上的美人画有什么区别?”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美人图。
“那你难过什么?就因为你没有当上芮国公的女婿?”
“我就难过为什么是段宸书!为什么这个机会是我亲手送给他的!”
“你……”沐春风不知该说啥,搞了半天这小子不是因为喜欢郭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