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旧事作者:归海-第3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卷三 第二十三章 恕我轻狂
一阵沉闷的撕扯、争抢过后,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惊愕中的人们明白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后,更加震惊。
“大虎你疯了吗?”车建国沉声呵斥。
“建国——”华伟心疼地喊。
不明所以的我,禁不住走上去想看了究竟。这个时候,陆文虎被吴大勇一脚从门里踹了出来,踉跄着刚好被我扶住。
“大虎你想死是不?来啊!我陪你死……”吴大勇两眼冒着火,高声怒吼。
“建国,你没事儿吧?赶紧去医院……”华伟手托着车建国的一只手臂,焦急地询问着。我看到,车建国的一只手臂上,米黄衬衣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顺着华伟的手,滴滴流下。
陆文虎趁人不备掏出刀来的举动没能逃过车建国的眼睛,也可以说车建国一直在注意着陆文虎那只插在裤兜里的手。在最关键的时刻,车建国挡下了刺向季海洋的一刀,并将匕首抢了下来。但是,那把匕首太过锋利,在这个过程中,车建国的手臂被匕首划开了一条半尺长的口子。而季海洋却被反应过来的吴大勇拉开拽走,毫发无伤。
尽管陆文虎吊着一只伤手,但他另一只手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的。
狼,终究是狼!
刀,已见血。
触目惊心的血!
车建国温柔地拨开挡在面前的华伟,举着那条鲜血淋漓的手臂,脸上依然是从容不迫的表情,但他的声音隐含着一股撕裂肝肠的绝望:“大虎,我替海洋受你一刀行了不?以后他是他,我们是我们行了不?打也打了,血也见了,你要是还没完没了,你就得废在这!值得吗?”
陆文虎厌恶地甩开扶住他的我,走上去望着车建国手臂上翻卷的伤口,不知如何是好,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动容地说:“建国我听你地……季海洋你赶紧滚!以后别说印(认)识我!”
吓得六神无主的季海洋,知道此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象是对他们说的“他是他,我们是我们”有些难以接受,一脸戚然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早已被吴大勇揪起衣领一拖三拽着直送到外面。
门被吴大勇哐当关上,同时也关上了一段战友情,兄弟情……
“能去卫生队吗?”吴大勇走回来问,很平淡的声音。
华伟已经在给车建国做止血包扎了。
“不能去卫生队,一看就是刀伤,不好解释。就这么点小口子,死不了人!”车建国淡淡地应着,抬起头看到陆文虎就那么傻站着,说:“大虎,我没事儿!你去看看乔晖吧,应该吓坏了。”
从陆文虎进门开始,我一直象空气一样,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存在的,眼前的一切仿佛是观看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木然地站在那间空屋子的地中央,看着吴大勇和华伟忙忙碌碌地洗伤口,打电话到卫生队要清理伤口的物品。直到车建国说出了后一句话,我才感觉到自己在瑟瑟发抖。
那时候,我才十六岁多一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陆文虎开始并没动,定定地看着他们给车建国包扎伤口。当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突然间陆文虎气势汹汹冲过来,揪着我的前襟,象拎一只小鸡一样把我拖进了另一间屋子,插上门,将我仍在床上。
门外,措手不及的三个人聚拢来。
“大虎,你要是敢动乔晖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没完!”吴大勇警告。
“大虎你还嫌闹的不够吗?这事儿能怨乔晖吗?你别作(读轻声zhuo)了行不行?大虎,你把乔晖放出来……”华伟怒怨。
“行了,样他们唠唠吧,没事儿。”最后,是车建国把他们安抚走了。
天,渐渐暗下来。屋子里开始朦胧起夜的狰狞。
陆文虎虎着脸一眨不眨地盯视着歪在床上的我。
好久!
他会打我吗?还是象对季海洋那样,给我一刀?
我害怕极了,一时间失去了应有的思想。
一只手缓缓地伸过来,揪起了我的脖领子,然后听见狠狠的冰冷的声音:“怎么不早告诉我,嗯?”
我象一只小鸡一样悬在半空,眼巴巴望着他,衣领被他攥着,领花翻转来,尖刺扎在锁骨上,钻心地疼。
疼痛,使本已麻木的我清醒。疼痛,激起了我心中的倔强。
清醒了,委屈了。倔强着一言不发。我的眼里开始出现了蒙蒙的雾气。
他不可以这么对我的!昨天不是还在幸福的峰巅甜蜜地宠着我吗,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样?
“我说你昨天怎么那么听话!是不是样季海洋给干上瘾了,找我给你打补丁,啊?”无情的声音,冰寒彻骨。
昨日的美好瞬间在心里崩塌。委屈,害怕,泪水无声,顺流而下。
“我说错了吗?你要不是图季海洋的好,怎么不早跟我说?啊?”他低低的声音,却是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表情。泪水迷蒙中,我看到他眼里全是粉碎了的美好。
我是该为这份在乎感到欣喜,还是该为这份以爱的名义肆意践踏别人尊严的专制感到悲哀?
“没,没有……”心在刚刚一波接一波的惊怕中还没回过神来,现在又难受成了一团。我止不住抽噎:“你忘了那天我手破了吗?内是和季海洋撕巴瓶碴子扎的。”
他听我断断续续说完这段话后,默默地回想着,手上的力度松动了许多,领花一点点从我的肉里出来。
他想到了什么?想到了那天夜里一遍遍呼唤我,跟我道歉,让我跟他睡的情景吗?想到了半夜了还起来看我在方宝胜的床上睡着了没有?可是,他能想到那天晚上我是怎样的伤心难受吗?
任何的误会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他向季海洋取经,又怎么会有后面这些一波接一波的麻烦?
领子上的手松开了,颓倒在床上的我浑身无力。
任何人的解释也不及自己灵魂开窍!陆文虎一点点直起身,坐下来,仿佛从梦里悄悄苏醒。
“季海洋真没碰你?是不是乔晖?他一下都没碰着你,对不对?”陆文虎幽幽地说着,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流露出失而复得的欣喜。
我点点头,咽下最后一滴泪,挣脱了他的手,轻声告诉他:“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季海洋是你老乡,你们该怎么处就怎么处,别为了我伤了和气,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你是我的兵,他他妈背着我欺负你……我宰了他都不解恨!”
看着陆文虎义愤填膺的样子,回想他刚刚几乎断送了自己的一切,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惊醒感直冲脑际。
我们这算什么呢?两个男人?如果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杀死或刺伤季海洋,即便受到法律的惩治,仍能获得“真男人”的评论。而我呢?是一个男人!如果刚刚不慎发生了什么事故,人们会如何讲说?
怕是只会平添一段任人贬谪,任人切齿,任人唾骂的不光彩历史……
若说以往,我只是在喜欢男人的漩涡中迷茫、挣扎、痛苦,那么此刻是我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喜欢男人所带来的惊恐。如此清晰!
朦胧的夜色潮水般悄悄袭来,笼罩了世间最后的光明。
泪还留在脸上。那个男人已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附过来用手摸去我脸上的泪滴。
“我们以后别这样了。不好!”我这样对他说。理智战胜疼痛。
“咋样儿了啊?现在不是挺好的嘛!要是你早跟我说这事儿,我能象今天这样吗!”他支支吾吾地狡辩着。
可能吗?如果早跟他说,效果还不是一样?也许会更糟!这,正是我不跟他说的原因。他懂吗?
“我们现在不正常!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怎么能……以后你别来找我了,我也不去招惹你,井水不犯河水,象以前一样……”我边说边跳下地,准备要走。
尽管我说的话是因为这一系列恐怖事件的发生,心中害怕所致,有些冲动的成分,但是我相信,那绝对是个正确的决定。
那一刻,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不舍,是那样的决绝!
他一把拽住我,眼看就要发火。但是他没有。他说:“我错了!我改!”
这五个字啊!一下子击中了我心,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坚硬瞬间轰炸得粉碎!
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在我几乎逃离的时候,你总是狠狠揪住我心?
这是一份畸形的爱啊!怎么能任其发展下去?
他说他改。可是,他改什么?怎么改?他是能改变得了性别,还是能改变世人的眼光?
什么都改变不了……唯一能改变的,是我们不经意间走错的路的方向!
“别不搭理我,我难受!”他一只手扯住我,身体扭向一边,无所谓的语气。然而短短的一句话,却囊括了他这么多日日夜夜所承受的全部煎熬。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难道我就不难受吗?
“有件事我忘告诉你了,我和五连长已经……已经,已经那啥了……”我撒谎了。这个谎话是那样的不明来由,是那样的稀奇古怪,但却是那样的顺理成章,伴随着一阵阵针刺的疼痛,我冲口而出!
他是一个非同男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给他留了一条生路!我知道怎样能让他收手。尽管有可能伤害到他。
“……我自愿的!”我接着说。
随着我的话音顿落,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他攥在我胳膊上的的手一点点用力,许是在回忆着我和许鸿安之间的一切。
我想,他一定是看到了我和许鸿安在床上缠绵的那些疯狂的镜头。而且,我是如此的迎合,就象他一直希冀中的那样。
昏暗中,他徐徐转过身来,脸上的愤怒无比清晰,胸膛起伏着呼出一口口粗气。
“好你个乔晖!你个王八蛋……”他咬牙切齿。
随着我胳膊上的力道消失,我听见一阵阴风过后,一声响亮的清脆自我耳边响起。然后,我就象断了线的风筝,掉在了地上。
“……我说你怎么这么听话,原来是被人干好受了!他好你找他去,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啊?”他怒吼着,歇斯底里的声音使这间房子都微微晃动。
耳光的声音和他的喊声惊动了那间屋子里的人,纷纷跑过来敲门,叫门。
耳边仍在嗡嗡回响着刺耳的尖鸣,一边脸颊火辣辣地麻木,头脑有些眩晕,但意识仍然清醒,他的话语依旧如针般扎在心上。
“我知道你嫌乎我,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我,我他妈怎么这么贱呐我……”他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边骂边挥舞着双臂。我看见,那条打着石膏的手臂抡翻了一张椅子,似乎还要往墙上撞。
我错了吗,苍天?你能告诉我怎么做才是对的吗?碰那只胳膊,还不如剜去了我那本就干瘪的心……
我挣扎爬起,跌撞着扑上去抱住他,泪水无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少他妈假惺惺的……”他一把把我推开:“乔晖,我记住你了,我就当把心喂了狗了……”
这时候,车建国拿了钥匙从外面开了门进来,开灯后,眼前的一切让他们三个目瞪口呆。
陆文虎气哼哼瞪大了眼睛,恨意已极地看着我,套上吊带,扯下那条红布带,将伤手挎在胸前,没再说什么,从站在门里不知发生什么情况的三个人中间穿过,转眼,外间响起了门被重重摔上的声音。
那条已经脏得发亮的布带,静静躺在地上,灯光下依然发散出醒目的红。
卷三 第二十四章 乃我困汝
他是不是早就应该想到我和许鸿安有这么一腿?在他心里,既然他能跟我做出这些事来,那么任何一个男人都有可能喜欢我,想要跟我上床。此前,他之所以不愿意这么去想,是因为他相信许鸿安是个君子,相信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可听我亲口说出后,他马上明白了,并确信无疑……
这下好了,他应该死心了吧?
如果说季海洋是因了背叛兄弟情感挖了他的墙角而使他愤怒莫名,打也有理,骂也有理,那么许鸿安他该没办法了吧?我们是两情相悦……
离开了菜点,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个人默默躲在公园假山的黑影里,抚摸着仍旧热辣的脸颊,独自难受。
他说过不会打我,可是他打了,而且是不遗余力!这说明他真的很在乎!
我以为,他会嘲笑,会蔑视,会挖苦,会象对待一块用过的破抹布一样,嫌恶着丢弃。
然而,在他离开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到他眼里隐忍着巨大的疼痛,绝望是如此的清晰……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毫无征兆,难以预知!
昨天还在甜蜜地互诉相思……
捎带着一缕花香的暖风吹过,我感觉有点冷。摇摇头,心裂成两瓣。
过去吧,都过去吧!短暂的甜蜜过后,遗留下的,除了无尽的痛苦还有什么?
人生路途为何如此艰辛?镌刻得人心,千疮百孔!
以后,我又要一个人面对这冰冷的世界了吧?是的!一个人,还有一颗日渐干瘪的心……
一轮圆月悄悄爬上来,星子无光。
晚饭没吃,可我感觉不到一点饥饿。这么长时间不回去,班长又要想尽一切办法向我发难了吧?
日子总要继续……
接连几夜恶梦,陆文虎那双眼睛,一会愤怒,一会哀怜,一会放射出决然的心碎,不可遏止地出现在梦里。
两天来,陆文虎没有了一点动静。每次去吃饭,要么看不到他,要么看到他跟没事人一样,即使跟我走顶头碰,也象是根本不认识,仿佛从来就没认识过。
尽管仍处于战备状态,但是这个部队失落中的假日加双休日,还是轻松而惬意的。
一切都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我们感受世界的心,还有我那记录着酸苦心事的密密麻麻的日记。
转眼,七一来了。
一大早,没洗脸没吃饭的人们全都自发围在了大厅里唯一的电视机前,看着解放军进驻香港的实况转播。昨夜,由于连长心情不好,没人敢看电视。
听着那激昂的音乐和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解说,看着一个个纹丝不动,笔挺精神的战友们齐整整站在卡车上,尽管经历了一夜的旅途艰辛仍是英姿飒爽,我们的心里即骄傲又难过。
是啊!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个电视里被千万国人敬佩仰慕的解放军战士应该是我们。不!应该是我……
每个人心里都这么想。但是,没有人说话。整个大厅里,除了电视的声音,鸦雀不闻。
气氛,是沉重而凝重的。
很多人忘记了吃饭。即使去吃饭的,也都静悄悄去,静悄悄来,默默地搬了凳子,默默地看着,默默地羡慕者,默默地难受着。
军人的最高梦想是荣誉,是能为这身军装奉献自己最大的力量。不管你信不信,不管兵有多吊,到了关键时刻,每个军人心里都会记起自己,是一名军人!
任何一个有过从军经历的人,都不会忘记自己心里曾经拥有的那份自豪感和责任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海空三军指战员,从北起深圳沙头角,南至蛇口妈湾码头,经陆地、海上和空中而来,一批批抵达香港。
听着那豪迈的义勇军进行曲和解说员激动的声音,看着战友们历经长途颠簸,终于跨过边境线的那一刻,坐在电视机前的我们何等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