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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公子晋阳(吴沉水)-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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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慕锐笑了起来,低声在他耳边道:“还生气我不出钱呢?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回头多多给你捐钱就是,你看,可使得?”

  萧墨存横了他一眼,道:“你说话算话才好。”

  沈慕锐含笑握握他的肩膀,道:“我的话,自然一言九鼎。可冷了不曾?再让他们添点衣裳来?”

  萧墨存满脸不耐,道:“沈慕锐,你何曾如此婆妈起来?真要有空,替我去办件事。”

   “公子尽管吩咐,小的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沈慕锐一脸戏谑地抱拳道。

  萧墨存眨眨眼道:“不敢,劳烦沈大侠带几人过去,将官仓米铺围起,盘点造册,明早我有大用场。”

  沈慕锐苦着脸道:“杀鸡焉用牛刀啊。”

  萧墨存故作惊奇道:“有牛刀吗?我怎么只看到一把又老又破的柴刀?”

  众人听闻,都禁不住莞尔。锦芳忍笑上前道:“瞧哥哥说的,沈大侠要是破柴刀啊,这普天下就再没有利器了。”

  沈慕锐呵呵大笑,亮晶晶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萧墨存,道:“墨存,那我这就去了。你好好歇歇,睡醒了,我也就回来了。”

   “嗯。”萧墨存轻轻阖了下眼睑,道:“去罢,回来,咱们再叙。”

  沈慕锐替他拉好披风上的结子,笑了一笑,点上两名护军,与他一同,转身出了门。

  萧墨存摇摇头轻笑了下,一回身,却看到白析皓呆呆站在一旁,只是望着自己,眼底有说不出的凄苦和不甘。料来适才与沈慕锐一番言谈,尽落入他的眼底了。萧墨存略感尴尬,轻咳了一声,不知怎的,解释道:“慕锐与我相交甚深,可谓知己良朋,自然言谈间不拘小节……”

   “不是的。”白析皓苦笑了一下,低声道。

   “什,什么?”

   “你从没有在我面前那么笑过,也从没有那样发脾气过。人人都道你温文尔雅,君子如玉,但我却从来不知,你原来也会奚落别人,会不与人客气……”

   “我,我是普通人,当然会……”

  白析皓痛苦地闭上眼,握紧了拳头问:“如此这般,都是因着他吗?都是因着在他面前,你才这样率真吗?”

  萧墨存不知如何作答,他心底深处,也隐约知道,自己待沈慕锐与别人不同。只是一直以为,此人乃穿越以来第一个交的朋友,自己待他不同,也是情有可原,因而从不深究。但此番被白析皓点破,心脏莫名其妙加快了跳动,与沈慕锐相识以来若干事情,在脑海中犹如幻灯片般过了一遍,忍不住扪心自问,在他面前如此自如,是因为他是朋友?还是因为,朋友是他?

  萧墨存一时间心乱了,他愣愣地看着白析皓,作答不了。白析皓一把钳住他的肩膀,将他用力揉进怀中,颤声道:“不,墨存,我不会让别人抢走你,你是我的,你注定是要跟我在一起的,这是确凿无疑的……”

   “析皓,析皓。”萧墨存感觉到他的颤抖和恐惧,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析皓,你冷静点,冷静点听我说可好?”

  白析皓惊魂未定,握住他的肩膀,看进他的眼睛里,带着迫切和痛楚,问:“墨存,你也有些许喜欢我的是不是?你……”

   “析皓,我不能骗你,”萧墨存坦荡地迎视他炙热的视线,温言道:“你于我是很重要的朋友,在此而言,我确实喜欢你,欣赏你,甚至于你不拘小节,放浪形骸的事,我虽不赞同,可也能理解。但是,”他充满不忍心,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这不是情爱之爱,不是你所说的那个喜欢,姑且不论我萧墨存不会屈从一个男子之下,便是,便是我喜欢男子,那个人,也未必是你。”

  第57章

   “便是你喜欢男子,那人也未必是我,那会是谁,是他,是那个沈慕锐么?”白析皓声音颤抖,如遭重击,脸色霎时间惨白如雪,倒退一步,愣愣地看着萧墨存,那眼底有太多的情感,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迫切以及太多的无能为力。

  萧墨存嘴唇微张,却不知从何说起。忽然却听到白析皓一阵嗬嗬低笑,笑声凄凉,令萧墨存心中痛如刀绞。他上前一步,想要拉住白析皓,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即被白析皓一下甩开。

  白析皓眼神凄然,望向他摇头道:“我这一生,自负风流,伤过无数人的心。至今日方知晓,原来伤心这般难受,这是真是报应。”他惨淡一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我曾说过,只要你还想回头唤我,我便要站在能答应你的地方。我不会走,但是,请你现在不要过来,现在不要碰我,不要宽慰我,更不要自责歉疚。我纵使医术精湛,却医不了这心伤之症,请你,真的,现在不要过来。”

  他说到后面,已是声带哽咽。萧墨存站在当地,张口却不知说什么为好,伸出手,却不知道做什么为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伤心欲绝地转过身去,再慢慢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那人身形高瘦,融入夜色中,竟然有种茕茕孑立的孤独。

  萧墨存呆望着他背影消失处,忽觉脸上有湿意,伸手一摸,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泪流满面。

  旁边递上来一帕俊白的雪蚕丝手帕。萧墨存接过去,擦擦脸,吁出一口长气,问道:“锦芳,我是不是做错了?”

   “哥哥,依我说,若错,只错在不该这个时候挑明。但此事本应如此,再痛,却也就,只能如此了。”

   “这么说,我并没有做错。那为什么,我的心却也这般痛呢?”萧墨存哑声低语。

   “壮士断腕,原就是痛的,却仍要去做,只因若当断不断,则其害无穷啊。”

  萧墨存单手掩面,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事到临头,却哪那么容易置身度外?”他扶住锦芳的胳膊,好一会才缓缓松开,深吸了一口气,道:“今夜怕是睡不着了,走,替我研墨,我写几个字,让心里平静些。”

  锦芳秉着灯笼,内里红烛高烧,萧墨存展开一张雪白的生宣,提笔蘸墨,略一沉吟,在上面写下: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惨,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冉冉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这首柳永的《八声甘州》,他从少年时就谙熟于心,当年诵读时贪图阙词字里行间挥之不去的豪迈轻愁,哪里体会得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无奈。

  萧墨存苦笑,如今滞留于此时空,不上不下,进退维谷,熟悉的世界回不去,在此世界却也多方被制肘。皇帝赤裸裸的占有欲,白析皓令人心疼的痴情, 哪一样,他都无法回应,也不能回应。这里贪官污吏亟待整治,数万名饥民在城外嗷嗷待哺,看不见的疫病或者会在某一刻即席卷而来,在前世的历史知识中,萧墨存还清晰地记得,在没有现代医疗措施的条件下,中世纪黑死病可是曾经掠夺掉欧洲近三分之一人口,西班牙流行感冒,在二十世纪初就曾造成全世界数千万人死亡。

  这里一桩一件,都颇费思量啊。

   “报——”门外响起护军的禀报声。

   “讲。”萧墨存头也不抬,运笔不停答道。

   “厉大人打开官衙,摘乌纱帽、收缴官印,将太守王启照以下一干官员一十七人关押入监,请公子爷示下,这下一步该如何做才好?”

  萧墨存缓缓写字,口气淡然地道:“厉昆仑心急了些,不过也无妨,请厉大人区分主犯从犯,给无甚大错的官员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问他,都关起来了,我找谁来赈灾?”

   “是。”

   “沈大侠领着弟兄们,连夜找来城内十余名算账先生,将官仓存粮清点完毕,只是数目上不大对劲。”

   “对了就怪了。想必屯粮器皿也多弄虚造假。给我关城门,查私仓,这是头等大事,不得延误怠慢。”

   “查问了,可那些人咬住,官粮尽皆在此,公子爷,咱们用刑么?”

  萧墨存笔下一顿,沉默了一下,重新蘸墨边写边道:“不用那么血淋淋的,将人犯单独审讯,不让他们睡觉和相互能够接触到,告诉他们招供才得保命,不招便问斩,必要时告诉他们,其同伴已招,让他自己看着办。”

   “这,这能行么?”

   “放心,这个法子屡试不爽。”萧墨存淡淡一笑。

   “城内步兵联防营那边……”

   “把头领给我严惩不贷。派个能说会道的人过去,将朝廷的恩旨和威严都讲一通,再每人拨五两银子做辛劳费。你告诉他们,要不就拿银子为我们办事,要不就跟那头目一样受罚,看那起人是选哪一样。”

   “是。”

   “再辛苦你一趟了。回来后都好好歇息,别累出病来。”萧墨存放下笔,含笑扶起那位护军,对锦芳道:“锦芳,厨房还有夜宵不曾,给这位弟兄弄碗热乎的,吃了再去。”

   “不,公子爷,情况紧急,属下怎能……”

   “再急,也不能耽搁吃饭。”萧墨存打断了他。

   “谢,谢公子爷。”

   “去吧。”萧墨存挥挥手,示意锦芳带那人离去。

  萧墨存负手而立,望着天际黑沉,心底一片空茫。不知站了多久,只觉手脚都有些僵硬,他方回过神来,搓搓手,拿起茶盏,咽下一口凉茶,回到书案前面,拨了拨笔尖,继续写那后半阙: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隅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依栏干处,正凭凝愁。

  写到“愁”字,已是字形散漫,狂草潦倒。萧墨存吁了一口气,想凝力在那最后一点上,却发现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掌,稳稳握住他持笔的手上,熟悉的男子气息绕鼻而来,一个温柔宽大的怀抱贴上后背,一个令他浮动的心霎时安定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下笔要轻而有力,象这样,好,回,收。”

   “慕锐……”萧墨存笑了起来,略回过头,道:“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沈慕锐柔声道:“总算不辱使命,私仓的位置也问出来了。你说的那法子真好,无需见血,却令人自动招供。我行走江湖这许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

   “那个法子呀,其实不是我想出来的。是经过很多人试验后证明有效的。”萧墨存慢慢地解释道:“名字就叫囚徒困境,囚徒们若关在一起,彼此合作,坚不吐实,可为全体人带来最佳利益。所谓罪不罚众也是如此。但在资讯不明的情况下,因为出卖同伙可为自己带来利益,也因为同伙把自己招出来可为他带来利益,因此彼此出卖反而是自己最大利益所在,这个,本就是针对人的劣性所在。”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大义凛然,毫无私心的人么?”

  萧墨存笑了起来,道:“自然是有的。只是芸芸众生,艰难度日,不为自己打算,却要为什么打算?当然了,这法子如对付你这般人物,便没有效。只是,世上又有几个沈慕锐?”

  沈慕锐呵呵低笑,甚为高兴。伸出一只手半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揽入怀里。萧墨存一阵心跳,待要挣扎,却被沈慕锐牢牢抱住,耳边听得他轻声低语:

   “墨存,你却知不知道,在我眼底,只看到一个你……”

  他的声音低沉魅惑,在此暗夜听来,显得格外深沉,格外难以抵挡。许是忙了大半夜无法集中精神,许是见惯沈慕锐英爽豪气,骤然的柔情蜜意,分外令人心折。萧墨存心里纷乱,抵住他胳膊的手,不自觉间显得有些无力。两人亲密相抵,沈慕锐如何不知他此刻的犹疑和恍惚?沈大侠做事,从来排除万难,直奔目的,当下轻笑一声,捧起他的脸,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毫不犹豫地将唇印在他的唇上。

  第58章

  一时间萧墨存只觉头晕目眩,沈慕锐的唇夹着淡淡酒香,仿佛天地间最为芬芳凛冽的美酒,在接触到他嘴唇的那一刻,即将一种难以言传的乏力感传至全身。在这么浓烈的醉意当中,萧墨存只觉平日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全都悄然瓦解,天地间只余下空白的脑袋和天旋地转的沉溺。他忘了推开沈慕锐,忘了这个吻着他的男人是他的知交好友,忘了自己对同性之间的亲密接触那种由衷的反感。

  如此疲乏而又漫长的一夜,萧墨存先于火海中幸免遇难,继而不得不伤害对自己一片痴心的同伴,再冷静策划抓捕归远城一应涉案官员,他的体力和心智早已透支,此刻在这个男人强壮的臂膀内,温柔而坚定的亲吻中,他不知不觉地张开嘴着,任对方灵活的舌尖进来追逐纠缠,一起探究,一起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沈慕锐的唇才离开,看着怀里朝思暮想的人向来清淡的脸上,此时却微染红晕,睫毛低垂,轻微颤抖,整个人伏在自己肩膀上低低喘气,他的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荏弱和迷茫,令沈慕锐心头霎时间充满了柔情。

  沈慕锐心知,片刻之后,这人必定会回复清明睿智,必定会推开自己,拿一大堆砸死人不偿命的大道理堵住自己想要更近一步的欲望。他趁着萧墨存被自己吻晕了之际,再飞速地啄了下他的唇。

  萧墨存略有些吃惊又不知所措地睁大眼睛,眼底水雾氤氲,漆黑透亮,犹如迷糊的小动物。他这幅百年难遇的可爱模样激得沈慕锐低笑起来,笑声中,萧墨存的眼神逐渐回复清明,脸色又青又红,所有该有的尴尬、难为和恼怒同时涌了上来。随即,沈慕锐被一把推开,萧墨存板着脸斥道:“沈慕锐,你做什么?如此行径,也算你的大侠风范么?”

  沈慕锐无不遗憾地摇头轻叹,微微一笑,道:“大侠何为?存仁义,救苍生,江湖载酒,快意恩仇,却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墨存,我于你有情有义,且有相知相惜,如何不能喜欢你心疼你?如何要隐瞒你欺骗你?莫非你心底,始终介意彼此同为男子?我从不知道,原来晋阳公子,不过是这等迂腐之人。”

  萧墨存涨红了脸,怒道:“正因为同为男子,你意图行此轻薄之事,置我于何地……”

   “我将你置入我的心。”沈慕锐上前一步,看进他的眼睛,动情地道:“我晓得,你决不容忍娈宠魅惑之流,拼死都要摆脱以色侍人之事。只是墨存,你当我沈慕锐是什么?又当你自己是什么?我爱你敬你,当你是我比肩的弟兄伙伴,当你是我能共生死患难的知己良朋,更当你是我,在此世上,唯一珍愈性命的爱人,这样一片心,你可明白?”

   “你……”萧墨存只觉头晕目眩,霎时间只觉内心一直以来苦苦挣扎的东西有些分崩离析,他退了一步,手抵住书案边角,有些软弱地别过脸去,道:“沈慕锐,你,你今儿个没喝酒,别说这等醉话。”

   “好,你说不说,我便不说。”沈慕锐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萧墨存一惊,忙使劲推开他,却哪里推得动分毫。他脸上愈红,道:“沈慕锐,你别得寸进尺。”

   “嘘,别说话,”沈慕锐抚着他的背脊,柔声道:“靠着我歇一下,今儿个够难为你的了。”

  他的声音柔和低沉,莫名其妙令萧墨存神经松弛下来,耳边听着沈慕锐继续道:“墨存,莫怕。你的心思,你的抱负我都明白,莫怕,我绝不逼你,你要怎样便怎样,只让我等着你,好不好?”

  萧墨存心头一震,靠在他怀里,再不挣扎。人人都道晋阳公子惊才绝艳,名震朝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到底承受多大压力。自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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