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花开澹墨痕-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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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场。
陈子墨坐在云瑄身边打定了主意保持沉默,无奈在云瑄死命的拧、掐、拉扯之下,勉强开口说两句。这儿的气氛虽然冷,但总不至冻伤人,也算万幸,何况还有小小墨人来疯似的精彩表现,慢慢的,父子间总算有了客套之外的几句对话,气氛总算称得上融洽,虽然还是客气得像外人。
看得出来,陈父对小小墨的喜爱已经超出了对儿子的不满,在告辞离开时,终于打破了不该有的客套,对陈子墨低声嘱咐,‘过几天,带着他们,回别墅一趟。’陈子墨抬头看看父亲,敛了眉,沉默片刻,算是应承了下来。
远远的看着门口的三个陈家男人,云瑄跟着松了一口气。褚明明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感叹,‘这对父子针锋相对这么多年,总算能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吃上一顿饭了,小瑄呐,你功不可没啊!’
云瑄轻轻一笑,‘褚妈妈,这也赶不上您出奇制胜啊!’
‘哪里哪里,还是你影响力大!’
‘客气客气,还是您安排巧妙!’
陈子墨从门口回来,纳闷的看了正互相吹捧的‘母女俩’,淡淡挑眉,‘褚妈妈,您跟阿瑄在这儿打什么哑谜呢?’
褚妈妈得意的笑容微微一僵,干笑了两声,‘那个,子墨啊,我这不是跟小瑄唠点儿家常嘛,快进去陪你叔叔说话去,省得那爷儿俩说不上几句又吵起来。’一边说一边叹气,扭头跟云瑄抱怨着,‘你说这当爹的跟当儿子的,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地方,非要一见面就吵,一个一个的不让人省心!’
云瑄赔着笑,拿眼睛去剜陈子墨,陈子墨无奈的摊开手,跟着一起回到客厅。并没有什么父子对峙的场面出现,褚凤歌在客厅里转着圈儿让小小墨当马骑,褚爸爸和林思妙在一旁聊天,时不时出声提醒舅甥俩小心,画面相当温馨。
褚妈妈乐得合不拢嘴,过去拉着思妙的手笑呵呵的闲话家常,可比对待儿子的态度强上不知多少倍,把褚凤歌看得直撇嘴,对老妈重女轻男的作风不予置评。
又一个周末,陈子墨终于携了她们母子上山去。
是当初送她的那辆,只不过今天是小夏在开,他和云瑄坐在后座,由着小小墨上下左右的折腾。小夏热情的跟小小墨打招呼,怎说也作了一周的兼职保姆,总还是有感情地么!
过了门口的岗哨,车子在蜿蜒的车道上徐徐而行,小小墨对窗外一栋栋的小楼很惊艳,小手扒着车窗不错眼珠儿的往外看着,小小的鼻头贴在玻璃上,被压得扁扁。林木间突然有黑色的大鸟扑楞楞的飞出,小小墨顿时兴奋莫名,用手指着外面大叫,‘大鸟灰、大鸟灰!’
云瑄失笑,用手绢帮他擦去口水,再一次纠正这小家伙的发音,‘Lukas,是大鸟飞,不是灰,嗯?’小小墨很受教,点点头,重复,‘是大鸟灰,不是灰!’
陈子墨轻咳,小夏嘿嘿笑,云瑄摇摇头,偏偏小小墨不理这茬儿,抓了妈妈的手还是向外指,不过这次换了目标,‘妈咪,呜呜,呜呜!’这次连陈子墨都挑了眉,这小子,念叨什么呢?
云瑄捏着小小墨的手,‘嗯,Lukas真聪明,是屋子。’陈子墨轻哂,小夏点头,转头瞄了瞄那几栋‘呜呜’,心中一叹,他也受教了。
开门的是福伯,两年未见,依旧气色红润,只是,‘小墨子,首长在客厅,你爸也在。’福伯朝客厅的方向努努嘴,示意陈子墨赶快过去,然后压低了声音嘱咐云瑄,‘小瑄呐,你等等再进去,先跟我到餐厅躲一躲,首长这顿脾气憋了很久了……’
云瑄点头,回手扯了扯陈子墨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才放他离开。转身,恰好小夏抱着小小墨进来,眼看着小小墨一脸兴奋,立刻伸出手指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赶紧接过来。
福伯从打看见小夏进门,嘴巴就没合拢过,直到跟着小夏他们进了餐厅,还一直处于震惊当中,‘这、这个……’指着跟陈子墨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宝贝,声如洪钟的福伯只剩下嗫嚅的份儿了。
云瑄一笑,‘福伯,这是子墨的儿子,’然后拽拽小家伙的胳膊,把他的注意力从头顶的吊灯上拉回来,‘Lukas,叫福爷爷。’
小小墨乌溜溜的眼珠儿转了转,打量了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爷爷,决定把他划入可亲近的名单,先咧开小嘴笑了笑,脆生生的喊,‘福爷爷!’把老人家乐得直搓手,小心翼翼的仔细端详着,不住的点头,‘跟小墨子那会儿可真象,嗯,太像了。’惹得小夏在一旁乐,‘福伯,这小子是哥亲生的,能不像么?’
‘臭小子,你懂什么?小墨子长得像他爸,子书就不……’后面的话突然不见了踪迹,福伯低下头认真的逗小小墨说话,再不提这茬儿。小夏一脸好奇,却也没有多问,云瑄早就习惯了对这个名字不要较真儿,神色自若的抱着儿子,不太宽敞的餐厅里,一时只剩下小小墨咯咯的笑声。
正在这时,客厅那边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餐厅里的三人面面相觑,同时意识到一一出事了!
客厅这边的气氛紧张,陈老爷子剑眉倒竖,拿拐棍狠狠的敲打地板,朝面前的陈子墨咆哮,‘你趁早给我死了这份心!我决不允许!’陈子墨不作声,眼睛盯着面前的地板,似乎爷爷的怒吼与他无关似的。
‘你小子给我说话!’又是一顿拐棍儿敲,陈父一边劝老爷子息怒,一边开口责备儿子,‘好好跟爷爷说话!’
陈子墨抬头,看了看暴怒的爷爷和严肃的父亲,清冷的声音响起,‘爷爷,父亲,我要娶的人只有她,别的人再好,也与我无关。’
‘你!’陈老爷子手里的拐棍儿‘咻’的飞出来,陈子墨身手敏捷的一侧身,只听身后‘哗啦’一声响,花瓶坠地的声音。
陈子墨抿了抿嘴角,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走,正赶上福伯他们从餐厅冲过来,微一闪身,立刻伸手抓了云瑄的手臂,沉声说,‘我们走!’
福伯和小夏被这情形给唬住了,都不敢开口,背后一声苍老的怒吼,‘陈子墨,你给我站住!’然后是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子墨,回来!’
云瑄抱着儿子,被陈子墨拽着往门口走,心中迟疑,眼下的情形好像不太妙啊?看陈子墨铁青的脸,估计也气得不轻,客厅里的那两位就更别提了!步子一错,手臂一转,她脱开陈子墨的钳制站定了,轻声说道,‘子墨,回去。’
陈子墨手底下也不敢真的使力,前进的步伐一滞,不得不停下来,只是紧绷的身体语言表明了他此刻的怒气。
云瑄无奈,只好把儿子交给小夏,自己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往回扯,‘有什么话,今天一次说清楚,我和你一起去说。’陈子墨本不欲回头,眼看着袖扣几乎被扯脱,她还是不肯放手,只好叹了口气,跟着她一起回到客厅。
陈父正轻拍陈老爷子的后背,帮父亲顺气,拐棍儿还跟那堆碎片一起静静的躺在地上,云瑄低头轻哂,老爷子的手劲不错,居然扔得这么远。
轻轻的叫了声‘伯父’,陈父点头,示意他们先在一边坐下,看老爷子的气顺了些,才低头在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陈家老爷子的身体确实不错,那么一通脾气过后,不过短短几分钟,再开口,又是声如洪钟,‘管她是谁家的丫头,我都不同意,来了也没用!’云瑄的嘴角一抽,这老爷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顽固。
陈子墨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要不是有云瑄拦着,大概新一轮的争吵又已经启动了。陈子墨极不甘愿的压住火气,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头不语。云瑄这才轻轻开口,‘爷爷,您不同意,我也来啦。’
‘哼!’陈老爷子这才扭过头来,朝他们这边看过来。虽然年迈,但眼神还带着年轻时的霸气,直直的扫过来,颇令人心惊。云瑄并没在意,小时候跟着外婆,那份淡定和从容早已渗进了骨子里,因此只是微微一笑,坦然迎视。
陈老爷子刀子似的眼神一道道的射过来,置身其中的人就像有无数的小刀从身边飞过,冷飕飕的让人心惊肉跳,没点定力还真是承受不了。
云瑄身陷‘刀阵’之中,只能硬着头皮挺着,与陈子墨交握的掌心也变得粘腻。虽说她心底坦荡,但挨刀子的滋味怎么说也好受不了,原以为还有一阵子要挨,不料小刀片儿们突然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了,周围阴森的‘白色恐怖’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山河一片红’,只差大唱‘革命同志一家亲’了。怪哉呀怪哉!
不止云瑄这边莫名其妙,陈子墨和陈父也是一样,纳闷儿的看着突然态度转变的老爷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一只手直直的指向云瑄,干瘦的手掌青筋突起,微微抖动,‘你、你……’混浊的眼中涌出的是真真切切的激动和惊诧。
云瑄一愣,不明所以的也站起来,和陈子墨一起,迎向已然被陈父搀扶住的老爷子。
‘爷爷……’陈子墨侧身把她挡在身后,担忧的看向一旁的父亲,只见陈父淡淡的摇头,他也搞不清楚老爷子突然之间闹得是哪一出。
只听陈家爷爷断断续续的念叨着,‘阿宛……是不是……阿宛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头释疑——父母是用来孝顺的,莫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才来后悔!
53
峥嵘岁月稠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毛泽东《沁园春?长沙》
——————————————以下是正文——————————————
陈家爷爷含混的呼喊带着颤音,极难分辨,直到守在客厅外的福伯冲进来,大家才了解到,原来陈爷爷口中‘阿宛’,竟是大有来头。
解放初期,正是公有制改革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年月,各行各业的资本家纷纷主动接受公有制改造,也诞生了一大批红色资本家。
商人,尤其是成功的商人,对政治都有着特殊的敏感性。他们深刻的知晓,目前炙手可热的‘红色’资本家,再怎么红也还是‘资本家’,是必然要被无产阶级消灭的,即使现在还只是‘改造’,还只是‘自愿’。因此,除了捐出可观的钱款和产业给新生的人民政府外,想方设法与掌权者拉关系攀交情,是当时的大资本家们的普遍做法。
李家是当年响当当的名门望族、书香世家。名下的产业数目也不少,是京城里为数不多既有名望又有实力的大家族。
当时作为李家族长的李老先生,不但饱读诗书,更精通官道,与新政府各个部门的大人物关系良好。成为第一批‘红色资本家’让李家成为备受器重的资本家代表,不过这还不能让李老先生安心,他的目标是让李家一直繁荣下去,光靠捐出几间工厂得来的地位,还远远不够。
于是,李老先生便把主意打到了联姻上。
联姻是个奇妙的纽带,他可以让两个家族彼此建立信任,互惠互利,仿佛只要双方一嫁一娶便可万事大吉。然而,它又无比脆弱,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把多年建立的信任一夕摧毁,半点不留。
虽然联姻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无论古今,都是短期内换取和平和利益的最省力的方法,也是与上位者结成联盟的最有效、也是最直接的方法,为历代掌权者所钟爱。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和亲公主的存在了。
李老先生虽然是打算用亲事换取更牢固的靠山,但女儿毕竟是亲生的,再怎么打算,也要挑一个配得上的女婿,才不至于委屈了自小宝贝到大的闺女。所以,当时正当年的陈老爷子,虽说行伍出身,但胜在根正苗红、位高权重又年轻未娶,自然成了李老先生心中的不二人选。
这李家小姐知书达理,是东城出了名的美人,几乎无人不知。因此,当李老先生的打算一传到陈老爷子耳朵里,立刻动了心,直到后来与李家小姐见了面,更是打定了主意非卿不娶。
李老先生对未来女婿也是相当满意,有了这座前途无量的大靠山,李家就什么都不用愁了。见他对自家女儿一见倾心,一切就更加稳妥了,遂立即命人准备婚礼。
谁知,一向温柔如水的李家小姐竟是极有主意的女子,对父亲安排的婚事拒绝不成,竟一气之下离家,与在学校里情投意合的云姓男子一起去了北方。
女儿的私奔令李老先生气愤不已,陈老爷子当年也是年轻气盛,出生入死的战场都闯了过来,没想到竟然栽在一个小女子的手里,立即着手派人追查,很快,李家小姐和云姓青年便被找到。
毕竟是新社会,提倡婚姻自由,况且,陈老爷子也自有一股子豪气在,虽然心仪李家小姐,却没有仗势压人。他千里迢迢赶去,与那两人开诚布公的一席谈话,谈话内容无人知晓,但他最终却放了他们离开,从此不再追究。
此后,虽然他再没提过李家小姐,但就是这样子,记了一辈子。
福伯当年正跟在陈老爷子身边做勤务兵,对这件事的经过亲眼所见,所以也只有他才知道,陈老爷子嘴里的‘阿婉’是谁。
当他把往事言简意赅的说完,陈父与子墨两人面面相觑,深感意外。陈老爷子与陈奶奶是典型的革命婚姻,组织上是介绍人,婚后相敬如宾,即使在十年动荡岁月也是不离不弃的相互扶持着一路走来。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激烈的爱情,但那份革命的友情和亲情早已深入骨髓,没人会想到在这份相濡以沫的感情之前,陈老爷子竟还有过那样一段颇具传奇的情感经历,并且,深埋至今。
待陈老爷子的情绪平复下来,众人这才把焦点重新放回到云瑄身上。面对陈老爷子期盼的眼神,福伯谨慎的探寻,还有陈子墨父子眼中的疑问,云瑄有些不安的低下头,手指紧紧的攥着陈子墨的手掌,内心颇感迟疑。
对于李家,她并不是一无所知,外婆在她小的时候也会常常提起,语气中有对过去时光的缅怀,却从未曾有过后悔。那些繁华往事于她早已是过眼云烟,只有对亲人的思念偶尔也会在心间萦绕。每到这时,外公总会怜惜的看着外婆,眼中浓浓的都是歉意,外婆总是笑着摇摇头说,‘有失才有得’,外婆对当年的任性,有愧,却不悔。
后来外公离世,母亲生病,外婆便很少再提过去,直到过世前,才握着她的手叮咛,‘对李家,不必刻意寻找,但也不必心怀怨恨。但若是遇到了,认与不认,全凭你的心意。’
片刻的沉默之后,云瑄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轻声但却坚定的说道,‘我的外婆,姓李,名宛。’
‘阿宛……’陈老爷子身子微颤,靠坐在沙发上闭目长叹,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福伯回头,担心的看着老首长微微抖动的双唇,在心里跟着叹气,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呀。他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云瑄一番,想起上次见到这个姑娘时的疑惑,忍不住问,‘不是说,你父亲是孤儿?怎会姓云?’
‘我随妈妈的姓。外公姓云。’
原来是这样,都怪自己太在乎结果,只知道盯着人家的爷爷问。不然……‘小瑄,你外婆如今……’云瑄迅速扫了一眼沙发上那个闭着眼镜却突然握紧了拳头的老者,轻声叹息,‘外婆已经去世了。’
‘爷爷!’
‘爸!’
‘首长!’
焦急的叫喊声中,老爷子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头无力的垂下,竟是背过气去。满是皱纹的眼角有些许濡湿,掌心里,是深深的指甲痕迹。
一阵忙乱之后,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