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花开澹墨痕-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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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的……”
陈子墨抬头,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父亲,已经花白的鬓发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几近透明的光泽。同样是这张严肃的脸孔,曾经在他的少年时光里,带给他沉重的压迫感,此刻,却只感觉到淡淡的心疼。
陈父没有理会儿子的探究,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子墨,不管你承不承认,其实你比子书更适合走上这条路,而且,你也一直走得很好。”
父亲的夸奖来得有些意外,陈子墨微微有些诧异,小时候他曾经真心期盼过这样的时刻,只是,父亲的赞扬从来都是子书的,给他的除了严厉便是冷淡。
“你的性格从小就活泼,总喜欢粘着子书,我也想过要好好管教你,可子书对我说,‘就让小墨做他自己想做的吧,那些责任就由我来扛’。”
陈父的目光落在书房外面那棵高大的古槐上,子书最钟爱槐花的清香,每到花期都会坐在树下看书。
“子书他,是个好哥哥。”
陈子墨的双眼有些干涩,鼻子里涌上的酸意被他压下,但稍重的鼻音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陈父缓缓的点头,声音有些滞涩,“当年,子书的那场意外,的确给了我和你母亲很大的打击,我们、也确实因为某些原因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子墨,我们并不是不关心你,也从未想过放弃你,只是在那个时候……”
微微的哽咽之后,陈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手臂无力的搭在座椅的扶手上,声音愈发苦涩,“那个时候,你母亲罹患乳腺癌,听到那个消息之后,立刻就卧床不起了,我没有精力照顾你,只好把你送到爷爷那儿,我们并非要刻意忽略你。”
父子间的心结,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才拿出来讲清楚,还是在儿媳的“逼迫”之下……
陈父有些自嘲的苦笑,谁让他们父子俩个那么像,一样的倔脾气,谁也不肯先退让,几经辗转之后,也就失去了想要解开心结的勇气。若不是云瑄昨日的那席话,他大概也不会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拿出来晒太阳。
“为什么我不知道?”陈子墨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点落寞。
“子书也不知道。你妈妈不想让你们担心,而且病情一直在控制中,谁料想后来她的情绪受到很大影响,突然导致病情的恶化,才……”
“那为什么、你那么快就……”再婚了?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已然琵琶别抱,虽然那个女人知书达理,也曾很努力的想讨好他,可惜,少年的陈子墨就是看她不顺眼,连带着对父亲也疏远了。
陈父再次沉默,隔音良好的书房里,只有落地钟的滴答声,不知疲倦的昭告着时间的流逝。
低叹一声,陈父下意识的去摸烟,在口袋里摸了很久,才记起最后一包烟已经在孙子孙女的监督下,被毁尸灭迹了。
于是,只好作罢,继续与儿子的对话。说起来,这些年他们父子俩坐在一起的机会都很少,何况是这么还算融洽的谈话?所以,就算是让他说一些会令他尴尬的感情话题,他也会感觉值得。
“我跟你禾阿姨,在结婚前就认识,我们、曾经是恋人。”陈父看了一眼明显被惊着的儿子一眼,淡淡的继续,“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跟她并没有走到一起,这事儿你母亲也知道,她临终前曾嘱咐我早些把她娶过来,也好让你有人照顾。”
陈子墨低头,努力消化着令他吃惊的消息,他一直以为是父亲薄情,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层原因。“那么您对母亲……”
“我和你妈妈,我们相互尊敬,而且在婚姻当中相互忠诚。”
“您不爱她么?”
“也许爱吧,可惜我们还没来得及找出答案,她就离开了。”陈父的交叠的手指微微的晃动,相互敲打的节奏有些乱,似乎正沉浸到对过去的回忆当中。
那个年代的婚姻,很少有人谈到爱情,即使男女青年偷偷的约会,也必须以革命口号开始,再以革命口号结束。至于他们的婚姻,真的不太能分清楚是爱情多一些,还是亲情多一些。
曾经,他也为了这场婚姻与父亲争执,但最终还是妥协了。或许他在心底怨过,但是婚后的他,与子墨的母亲相处融洽,算得上相敬如宾、生活和美。待妻子去世后,他终于将初恋女子娶回来时,却颓然的发现,或许,那段最初的爱恋并没有他记忆中的深刻。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无论时候如何弥补,许多事情已经不复当初,感情更甚。哪怕是曾经心心念念的女子,也没办法再重燃爱火。所以——
“子墨,我曾经体会过的遗憾,不希望你再重来一次。你也不要怨恨爷爷,他其实并不是不爱我们,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表达而已。”
“爸——”陈子墨伸手握住父亲的手,低声呼唤,冷淡了十几年的父子关系,在这一刻雪融冰释。
陈父靠在椅背里,感慨的喟叹着,透过眼前英挺俊朗的小儿子,他仿佛看见了当年温和俊逸的大儿子,还有美丽秀雅的妻子。视线有些模糊,他缓缓将目光移向桌上的相框,那里面,一家四口笑得正欢。
陈子墨的婚礼,当然高朋满座。李华菲和褚凤歌作为伴郎,陪着他守在化妆室的门口,当然,还有打扮得小公主似的小小瑄,以及小王子似的小小墨。
久候之下,化妆室的门终于打开,还没等众人惊叹新娘的美丽,小小墨已经甩开褚凤歌的手,飞奔着冲了上去,直接扑到云瑄宽大的白纱裙上。
褚凤歌在旁边乐颠颠的打了声呼哨,暗挑大指,“这小子,不愧是我外甥,知道全场谁最漂亮。”
李华菲还没来得及跟他抬杠,一道水水的童音已经很不满的□来,“楚楚舅舅,Lucy也很漂亮——”
站在陈子墨身边的小小瑄捉着裙角,一脸委屈的看向她的楚楚舅舅,妈妈的确是很漂亮啦,可是,她也很漂亮啊,妈妈不是说过她是小美女吗,怎么可以不漂亮?
褚凤歌被质问的有点呆,李华菲捂着嘴偷笑,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表姐身后另一个伴娘模样的女孩子夺走了。
陈子墨狠狠盯了美得冒泡的老婆几眼,这才弯腰抱起宝贝女儿,轻声劝哄,“Lucy最漂亮啦,听话,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小小瑄点头,肉肉的小胳膊搂住陈子墨的脖子,乖乖等爸爸抱她过去。突然,小美女想到另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拍了拍爸爸的肩膀,得到全部的注意力之后才严肃的问,“爸爸,你今天要跟妈妈结婚吗?”
陈子墨挑眉,看女儿问得一本正经的模样,他也很郑重的点头,“是啊,爸爸跟妈妈今天结婚。”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结婚?”
“结了婚,爸爸就可以照顾妈妈啦。”
“不结婚就不能照顾吗?”
“呃,这个、不结婚的话,照顾就名不正言不顺了啊。”
“喔。”
小小瑄若有所思的低下头,两条淡淡的弯眉皱啊皱,很为难的样子,过会儿才抬起头,轻飘飘的甩出一句,“那我要和哥哥结婚!”
陈子墨才迈开的步子差点绊住,他有些头痛的看着自家女儿,柔声问,“Lucy,为什么要跟哥哥、呃、结婚?”
“这样的话,哥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我啦。”小小瑄颇为自得的重重点头,表示很欣赏自己如此有创意的主意,结了婚,哥哥就要照顾她、不能抢她玩具、不能不理她,这样多好!
陈子墨有些哭笑不得,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抿嘴偷笑的褚凤歌,心道,今天就算了,等会自然有人收拾他,还是先把闺女这儿解释清楚再说吧。
“Lucy,Lukas是你哥哥,不用结婚他也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小小瑄听了又皱眉,不过这次很快就抬起头,似懂非懂的点点。
陈子墨于是继续诱拐自家女儿,“这样吧,等小Lucy长大了,可以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哥哥娶回家,那样不就有两个人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Lucy一辈子了吗,对不对?”
小姑娘的眼睛一亮,粉粉的嘴唇弯啊弯,看着爸爸问,“真的吗?”
“当然,我的小姑娘。”陈子墨抱起小小瑄几步走向新娘,他陈子墨的女儿,想要什么不可以?
狂人褚凤歌
今儿是国庆长假头一天,照例约了子墨一家来我这儿聚聚。我那堂弟褚未染也说要来,这小子头两天才从任上返京述职,明儿就回,今儿特意说要带个朋友给我们见见,看他那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八成儿是个美人儿。
说起阿染,这小子调任也快半年了,按子墨的说法,他跟那儿折腾的动静可不小,先抑后扬,雷霆手段,可没少给那帮打算惹事生非、在背后添乱的家伙们添堵。
我一向知道这个堂弟聪明,跟我那个憨厚的堂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明明是一个妈生的,差别咋那么大呢?
他比我和子墨小几岁,无论学业还是工作都跟我们并不同步,除了年节很少聚在一起,但阿染的聪明没人否认。伯父伯母唯一担心的是他从不肯好好把心思用在正经事儿上头,从小调皮捣蛋不输陈子墨,只是子墨从子书去世就变得沉默寡言,而阿染却一路张扬着走过他的头25年。
直到三年前回国,我这个一向被长辈批评为“不务正业”的堂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进入政界,并且一路高奏凯歌,顺利成为最年轻的副市长、副局长,直到年初被派往山城任职,成为统辖一方的地方大员。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不管经商还是从政,我这堂弟和陈子墨一样,都是让人不得不佩服的主儿。短短几年,已经升至高位,他和子墨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近。
据子墨讲,阿染的这次调职,其实是有人在暗中使了绊子的,把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甩给一个初出茅庐、气力尚浅的年轻小子,其用意不言自明。
虽然阿染之前在基层锻炼过几年,政绩也还不错,但那只是个三线的小城镇,就算早前有点儿乱子,治起来也容易得多,何况阿染并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总体上还能算得是手到擒来。
可山城那地方的水有多深,谁也说不清啊。按地理位置说,那里承东启西接南联北,资源丰富水路纵横,这几年因为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相互角力,致使官员更替频繁,政策难以连贯,从而使地方经济发展无力,社会问题积重难返。
阿染想在那里做出成绩,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别的先不说,光是切断影响发展的利益管道,就必定要得罪不少人。如果怕得罪人而畏首畏尾,则必定要承担治理不力的后果,今后的仕途也会因此暗淡。
陈子墨当初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特意介绍了帮手给他,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具体细节,但从这半年多从各处得到的信息看,阿染这小子,干得不错!就连我们家甚少开口夸人的父亲大人,都忍不住时常把阿染挂在嘴边大加赞赏,可见一斑。
我扯扯嘴角,阿染那小子,从小就精明得不像话,年纪轻轻已经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在大家已经放弃要他回国的时候,突然静悄悄的回来,规规矩矩的考公务员,然后一路升迁,让所有人的眼珠子差点脱框而出。
这次去山城任职,恐怕有人要自求多福了。
云瑄带着俩孩子早就到了,子墨还在路上,阿染去接那个女孩子了。洗砚贴心的帮妈妈领着走路不太稳的妹妹,已经很有为人兄长的气度,很像子书哥小时候的样子。
我偏过头,看到身旁温柔沉静的女人,轻轻微笑。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聪慧、沉静、大气,美丽与否倒在其次。所以,从第一次在走廊上遇见云瑄,我就知道她恰是我欣赏的类型。后来陈子墨一反常态的要我认下这个妹妹,我也没反对。
当然,我也是存了私心的。因为,我知道,不光是我,我那个强势的老娘也一定会喜欢。从小她老人家就喜欢女孩子,可惜我和两个堂兄弟都是男孩子,满足不了她对宠爱小公主的渴望(于是才有了我的名字,唉,此事不提也罢……)
如果,我能帮她带回这么一个妹妹,老娘一定会欢喜的,顺带也就不会把她多余的精力全都放在我身上了。
慢慢的,随着不断的接触,我越来越发现,这位妹妹不论学业还是为人,都完全符合我对女性的苛刻要求,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不,也许还算不上。否则,我不会在发现子墨对她的心思后,还能心安理得的外出洽公;不会在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后,还能一夜无眠吃喝如常;不会在子墨外调后,特意去警告他要好好对她……
所以,我想我应该是跟老娘一样,单纯的欣赏这类精彩眩目的女子,无关风月。
聚会的地方是我去年才开的一家私房菜馆,特色是山城风味。说起这个地方,不得不提一下林思妙那丫头。
去年到山城出差,她一下子爱上了那边偏麻辣的口味,回来后还经常闹着要吃,去别家饭馆吃又嫌菜色不地道,我被她烦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去当地请了厨师,干脆自己开一家菜馆,也省得到处跑还要听她的唠叨。
您说说,我褚凤歌大小也算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偏偏佳公子一枚,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片子呢?
唉,真乃时也、命也。
不过今天那丫头不在,上个星期回老家了还没回来。没有她在这儿,包厢里显得很安静,可不知我是怎么了,身边没有林思妙的吵吵闹闹,竟然有那么一点儿不大习惯?
当初云瑄出国的时候,陈子墨不方便出面,一应大小事情都是我陪着她去办,本来是想我来搞定就可以,可云瑄不同意,我也只好由她去。出国的手续不复杂,就是琐碎,耗人精神。
子墨和她不能常常见面,我看着都替他们俩觉得心疼,可子墨那时候的情况,偏偏不能立时去动张家的两兄妹,只好忍耐着按兵不动,以退为进,安排她出国。
云瑄和陈子墨一样,多聪明的一个人,对出国的事儿看得比我还透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云妈妈。所以,当她提出要我帮她多照看母亲的时候,我半点都没犹豫,一口应承下来。
我以为,不过是照顾一下云妈妈,谁知,云瑄竟然把那个林思妙也一起托付了,还请我帮她安排工作。不过,这也没什么,公司那么大,随便哪里安排不下一个人呐,也就没当回事儿。
谁知,任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林思妙竟是这么难缠的一个小丫头,亏她口口声声叫云瑄“姐姐”,连人家一点儿皮毛都没学着。明明是个挺秀气的小姑娘,性子却火爆得不像话,点火儿就着,甚至,有时候连火都不用点就能“自燃”喽。
可想而知,放这么个“火药桶”在身边,大罗神仙也舒坦不了啊,何况我只是肉眼凡胎的凡人一个?
云瑄出国的那几年,绝对是我水深火热的几年,绝对的,一点不夸张。
林思妙很聪明,在这一点上不逊于云瑄,也没有出身贫困家庭的孩子通常会有的自卑和羞涩,在安排她到我身边工作之前,我其实还蛮喜欢这小丫头的。
为了小瑄妹妹的殷殷嘱托,我特意安排了家里相熟的阿姨去照顾云妈妈,后来又把刚刚拿到自考文凭的林思妙安插到我的秘书室,既专业对口,又便于照看。
那时候,陈子墨已经站稳脚跟,开始着手做他早就想做的那些事,我自然是要帮忙的,只是不同于子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