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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且珍行-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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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然惊醒,意识似仍未复苏,半睁着眼打量四周,风轻扬帷幔,原本温雅的粉色在浓浓夜色中竟显出凄惶来。樱瑶最后就是在此病故的,若早知…那日她有病在身,若早知她竟会病势愈重,若早知她郁结于心竟会…殒命,那日自己断然不会与她争执……不会的……起身,不顾夜凉风寒,随意披件衣裳走至窗前。冷月孤照,芳菲已谢,冬已至。樱瑶……只是……攥紧了手,忧伤的神色为阴戾所代,秦玦!哼!自以为将心思掩藏的一滴不漏,岂知他每次看樱瑶时,那痴迷的眼神早泄漏那肮脏的念头!那时自己便料到秦家是断不会安分的,先下手为强,方才有了后头一石二鸟之计。
  秦玦你设计寒月出关,害她丧命又岂是真为了樱瑶,你早知樱瑶与寒月交好,分明有意为之,事成后便急不可耐的在樱瑶面前挑拨与我,只是你也未料到……。神色不觉又柔和下去,樱瑶,如斯慧智偏心太善,太柔,你一席挑唆之言,樱瑶却是听得明白,想的透彻,终心如死灰,你因她身亡而恨我,又可知你自己亦是凶手?樱瑶……一直温柔如水,柔情脉脉的樱瑶,却有着刚毅的性情,总以为她是因秦家联姻才嫁于自己的,与她不过夫妻之情,可想起她最后的临终之言,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自己竟是从未看透,看清么?曦帝单手抚额,似要挥去千愁万绪,又似要遮挡那侵入心神的不明情绪,深叹一声,转首扫向案上今日战报,慢慢阖上双眼……事到如今,无论是非对错,已无回头的余地,纵是错亦只得…错下去……
  * * * * * * * * * * *夕阳斜斜疏疏落在白衣少年如玉脸颊上,映照出点点倦意。栖雁单手支头,斜坐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漫不经心地望着坡下营地正忙生火炊烟四起,大军得胜而归,今夜军营难免热闹非凡,懒懒地靠着树干,眉头紧锁。那个背影究竟是不是冰凝?若是,她又怎会在此?揉揉额头,栖雁倍感困惑,忽而惊觉异声,侧身避过才发现偷袭自己的竟是——一粒石子?
  “一国之君竟如此……”栖雁在心里暗叹一声,望向树下笑得几分孩子气的人,无奈摇首,这人倒真十年如一日,当年的幼稚举动今日依然。钨启韶却似是十分开怀的模样,道:“雁儿,在思何事?”“我在想是否该谢过今日救命之恩。”栖雁似真似假挑眉道。“若非真心,不如免了吧。”钨启韶轻松跃上,坐在其身侧,一派悠然,“再则,此番若无你相助亦难保得胜,真说起来合该我谢你方是。”这话亦不见几分真意。“国君客气了。”栖雁点头,这谢她收的理所当然,只换来钨启韶近乎宠溺一笑。
  不自在的别开脸去,栖雁淡淡开口:“虽然今日得胜却要更谨慎防备,戒骄戒躁才好。”
  钨启韶‘噗嗤’一笑,那笑中掩下几分无奈。栖雁有些奇怪地转头看去,却发觉那威严俊逸的脸离自己不足尺寸之距,狭长鹰目定定看着她,似极快地闪过抹黯然。“雁儿。”喃喃一声,没了下文,只若有若无的轻轻飘过的声叹息,疑似风过枝叉。
  * * * * * * * * * * *片刻前,立着十数得力部下的厅堂,此刻只余一人。手中把玩着贝壳色面具,魅惑的薄唇微微勾起,夕影门这些年来的经营到底不算白费,如今…差不多了吧,很快就再不需此物遮掩。十年磨砺,剑成之日将至。只是……飞扬的眉掠过一抹暗暗的阴霾,思及前方诸事,秦昕不由深深蹙额钨启昊亦非易于之辈,筹划多年,先夺三城,巧设守阵,那阵术竟如此便被钨启韶破了?
  两军交战,刀剑无眼,钨启韶竟会出手救助他人?!上位者无情,只怕便是任无影亦未必能得他相助。那么,那人该是……分明已遣冰凝前去欲阻,为何她依旧参与其中?是冰凝未及赶至,还是……明明知晓她非寻常女子,明明知晓她非人能左右,依旧免不了为其操心担忧,依旧难免为之费心谋思。淡淡的,近若自讽一笑,她却未必会领情呢。明知如此,仍然带着点点甜意,人都道相思最苦,但真得相思时,竟是甘之如饴。
  栖雁……秦昕不曾看见此刻他不知不觉露出的微笑竟透着暖意,那是比方才傲凌众人之上,更开怀的多的笑容。手却不觉收紧,无奈地缓缓摇头,栖雁天地间缘何多了个你,事态因你而变,只怕…又有异变……* * * * * * * * *“冰凝。”栖雁眉眼间漾着少有的真挚笑意,那笑令清雅的秀容添了亮丽,“果然是你,我便知自己决无看错的道理。”先前正欲随钨启韶回营,竟又瞥见纤纤背影,遂找了个借口寻来,果然是冰凝不假。
  冰凝亦笑,粉色小嘴一噘做出懊恼姿态,道:“人家紧赶慢赶,竟还是迟了一步。”
  栖雁轻抬一眉,显出不解。冰凝低头夸张幽叹道:“郡主你上回走后不久,秦世子又回了一次别苑。”
  栖雁微微颔首,如此说来他想必已知自己知晓当年真相一事,那么……“是他遣你来的?”玉指捋了捋散乱的长发,似要将千愁万绪一并挥去。
  “嗯。”冰凝重重点头,喟道:“世子料郡主得知真情,有‘前车之鉴’必定来此,恐郡主有所损伤,急命我前来阻之,可惜……”说着哀怨地瞅了瞅栖雁,“还是晚了。”
  他竟知己若此?他竟还为自己费心?他明知如此,却遣冰凝前来,只因知晓自己唯有对她才肯信任。栖雁慢慢敛了笑,柔肠百转,一时竟不知是苦是甜,是酸是涩,那个人的情自己岂会不知,但总以为聪明如他便是动了心亦断不会太过,总保持着理智,又或是私心里如此期翼着吧。
  休要陷得太深,如此伤的不会太重。休要失了常态,如此不致茫然受缚。休要…相爱致深,如此即便有朝一日…亦不会因爱成恨,忿怨难消。其实,自己从未有过十足的信心。爱恨随心……在亲眼目睹娘死的那一刻,已然注定与自己无缘了吧,那兰家昭昭家训终究与自己错身一十五载。“从现在起改过来就好了,不是么?”带着别样温柔的话语犹在耳际,秦昕,你我再见何时?“郡主。”栖雁回过神来,勾唇一笑:“冰凝,既然已经迟了,不如你……”“哼!”冰凝嗤声打断:“你不用说了,我不会离开的。”“呃……”不过是数日未见冰凝怎变得如此聪颖?“郡主总口口声声决不会弃我们于不顾,却每每不言一字转身便走,我已经被郡主抛下于多次了呢。”轻轻的说着,冰凝淡淡一笑,栖雁却是一怔,这神情竟是从未在冰凝脸上见过的。
  “冰凝……”“郡主,随影他……”咬紧了唇,那粉粉的樱瓣竟红至泛紫,冰凝垂首看不清神色,终狠心道:“随影他当初愿答应那婚约是否乃因郡主之缘故?”栖雁一愣,不明冰凝为何突然问起此事,隐隐觉得此刻挺立眼前的玉人与昔日爱撒娇啼哭的冰凝有所不同,但又不知究竟有何不同,心下暗自思忖,那婚约始于随影救助冰凝,而随影愿为之怕是因秦昕之命。秦昕……若说当日还不甚解,时至今日岂能不明,其如斯安排是为了自己?那么…随影他当初愿答应那婚约是否亦能算作是为了自己的缘故?更奇怪的是冰凝,好好的怎会作此一问?栖雁蹙额道:“冰凝,随影欺你否?”冰凝见栖雁沉思多时不答反问,闭目,吞下自己方晓的苦涩,唇角却硬是慢慢扬起,摇首若叹息般道:“怎会。”* * * * * * * * * *“先生,可是有话否?”远离了喧闹篝火,酒气扑鼻,鼓乐歌舞,钨启韶徐步而行,忽回身问向跟与其后的任无影。
  任无影披着件淡淡浅灰袍子,神色不见喜怒,闻言恭敬道:“恭贺国君得胜。”
  钨启韶听了却哧笑出声,“何时起先生亦与我打起这等场面上的官腔来?”继而敛颜正色道:“适才我见先生于庆功宴上眉微拢,腹内定有心事。先生于我半师半友,更有先贤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事不能明言?”他说得诚恳,任无影只浅浅一笑,回道:“国君言重,臣不过略有忧心尔。”
  钨启韶知其话中有话,道:“未知先生因何而忧?”“吾忧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任无影答之淡漠。钨启韶知其责怪自己错失铢杀钨启昊良机只不便明言,不恼反诚挚道:“此乃吾之失。”不等任无影回声,再续言增上几分霸气,“先生且宽心,吾当诫骄慎谋,使其知己不过螳臂挡车。”
  话至此,任无影亦不得过言,望着不减昔日练达的钨启韶,心中不安却似种子入土般生根发芽逐溢凝重,却只轻轻颔首道:“国君英明。”明月照空,透不过层云低压,黑雾重重。夜风簌簌,只空助黄土飞扬,尘沙弥漫。是夜,几人成眠?数日后,一骑轻尘入得营内,带来参将箫吟截下钨启昊军粮的讯息。栖雁闻之蹙额,以攻为守虽是良策,然箫吟素来沉稳,此番却略显浮躁。
  钨启韶含笑,似无意瞥向栖雁,目光别有深意。任无影一片淡然竟不能窥其心思分毫。* * * * * * * * * * *“主子。”深沉的声响起,打断清脆笛音,秦昕修长的指抚弄着精致的紫竹笛。见状,随影想起总持着玉笛得另一人,不由轻轻一叹。“悲夏弄玉笛, 月下独思吟。但觉清心魂,代乏识微者,幽音谁与论。”默默吟诵昔日戏虐所作诗词勾唇自讽,那时尚不知她位女儿身,只觉有趣,笛音多灵动,她偏赋之清泠宁静,犹若其人,似近且远,如处雾中,看之不清,反更欲一窥究竟,久而久之,游戏之心尽去,凡作茧自缚,再移不开目去。曾为之叹息,无人解其意,日复一日,心疼怜惜,便欲为解意人。“主子。”随影再唤,递上腊封的密报。秦昕接过,轻使内力,腊受热而化,展而读之,神色微变。随影觉其异常,眉头紧蹙,何事能使主子不安?再看秦昕复又噙笑,似那似失常之色从未有过,如船过无痕,却似蜻蜓点水般在随影心中泛起轻微涟漪。
                  
风吹烛灭暮色深
  手中翻转着小小瓷瓶,听着冰凝叙述着各地局势,暗自嘀咕,将冰凝留于秦府的抉择是否是错,怎的短短数日秦昕竟将其训成此等模样?莫怪乎,夕影门坐大,亲王府势力被控,那个人啊,想着不免摇头叹息。“郡主。”冰凝发现她居然走神,瞪眼不满道。栖雁转过朗目,盈盈笑道:“说到何处了?”“哼!”冰凝赌气转过头。知其习性,越劝只会越遭,栖雁索性不理她,单手支头,半垂了眸,瞥向瓷瓶,眼眸不免黯然,百日之期将至,凶手却迟迟不曾寻获,铭烟最后一番心思难道就此付之东流?
  这却叫人如何甘心?正思量着,帐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冰凝起身微掀帐帘张望了番,回身看着仍静坐不动的栖雁,撇撇嘴,道:“郡主,当真无半分好奇么?”栖雁笑而不语,微微挑起的眉,似问:你说呢?冰凝眼一转,慢慢踱回,嘴里却咕哝道:“我也不操心钨启的事啊,只怕万一与箫吟有关……”
  “箫吟断不至如此莽撞。”这么说着,栖雁却缓缓立起,走出帐外。冰凝耸耸肩,笑着跟了出去。帐外无数火把齐明,火光如灯河般流动着,耳边不断响着各种杂音。 有人闯营?星眸一眯,栖雁几个纵身至火光齐聚处,一群士兵,边持把,边四处张望着,四周却不见异状。栖雁打量了一圈未见钨启韶人影,倒是任无影着单衣,似弱不禁风,却纹丝不动地伫立一侧。
  “任大人。”栖雁望着神色间不透丝毫端倪之人,“不知何事喧哗?”“无事。”任无影答得随意,“宵小之辈闯营罢了。”宵小之辈?栖雁淡淡一笑,她不认为普通的宵小之辈会劳任大人大驾。忽而一道黑影掠过,动作之迅捷只带动微微清风,数十近在咫尺的兵士竟无一人察觉!
  栖雁几不可见地勾起唇角,望向任无影正对上隐着深光的双眸,只相视一瞥,任无影衣袂飘拂间亦不见了踪影。栖雁笑了笑,那般身手决无可能与箫吟有关,正欲转身回帐,却听得‘嗡嗡’之音,下意识低头一看,瓷瓶口的塞子竟不知何时已然松了,然‘努蜂’培之不易,若无寒兰花粉,纵然不受拘束亦不会振翅而离,那么……那么……顷刻间,栖雁只觉双手微微发颤,连小小瓷瓶亦险要握之不住!垂首,握紧双拳,电光火石间离地飞身而去。铭烟,此乃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 * * * * * * * * * *“季统领,来了么?”季赫揣着忐忑不安入殿行礼,近日事务繁忙,陛下病体违和,二殿下且代朝纲,正是无暇分身之际今日却遣人唤他入内殿,但他自知无事需禀,那么所谓何来?待入的殿内见祁洛暄微笑如常,眉宇间却透着份诡异,不觉更是心惊。“二殿下。”祁洛暄颔首,命其免礼,拨弄着手中已有些泛黄的纸,似是极随意道:“近日诸事繁重,多得季统领不辞劳苦分担许多。”这话不着边际,季赫愈发惶恐,只得谦逊两句敷衍,他素知这二皇子看似温文却绝非物主张之人,今日怕是……“说来季统领跟随父皇亦有十数年了吧?”季赫垂首,谨慎道:“是。”祁洛暄微微笑道:“吾亦知季氏一门效忠,即然如此……”话锋一转,突现锋锐,“何故擅自扣押周王爷呈报请军粮之奏折?”季赫咬紧了呀,竟隐隐浮现抹痛苦的神色,却仍不语。祁洛暄看似凌厉实则内里纠结亦深,倒也不逼问,敛了锋芒又若闲话家常般道:“记母后在世时曾多番感念统领忠义照拂,那年战势严峻,秦家大败之时母后于后方得晓五内俱焚,幸有统领守护在则。”季赫才不透其话中之意,但亦料今日难以善了,躬身道:“此乃臣份所应为。”
  素来礼术周全的祁洛暄竟抚掌而笑道:“好个份所应为!”抓起泛黄的纸丢于他,季赫捡起细细看来起先一脸莫名,待见落款期日,再细审一遍,不由神色大变。只闻祁洛暄冷冷道:“统领可否告知,为何父皇的亲信,统领你能一边护卫母后与各内眷,一边前往北方军营甚至在战前见了楚亲王,莫非有分身之数么?”‘分身之数’四字入耳,季赫不由一颤,艰难地抬守却万不敢对上那像极了皇后,一贯温和,此刻却正燃着熊熊烈焰的黑眸。祁洛暄不再向他看上一眼,转过身去,双手负于后,难熬的寂静遂弥漫开来。
  季赫万分凝重低头深思,却瞧不见似乎完全站了上风的祁洛暄神情更比他痛苦十倍,他怀里正揣着一张被其揉捏了,却又铺展开来,撕碎了,却又重心粘上,欲视而不见,最终却读了无数遍,乃已逃离的楚暮荷托人辗转递进,由离木亲手交付的楚亲王的遗书,那薄薄一页纸,却瞬间就使他整个天地崩塌!父皇,总以为放弃一切,牺牲一切,全为天下的父皇,居然曾行通敌叛国之事!
  那么母后所付出的一切,姐姐一生的不幸,还有自己……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所谓何来?
  天下安宁是假,稳皇权,保久治非真,余下的…不过丑陋的私心贪念,与被粉饰装点得野心罢了!原来这所有的一切,自己自幼所知所学所用的一切不过是场谎言!原来兰家的覆灭,周家的不幸竟是自己最尊敬的父皇所为!原来…原来自己与她从一开始便是…无望。* * * * * * * * * * *任无影无声静立一侧,看似不着意,双目却聚着深光紧紧盯着打斗正酣的二人,紧蹙的眉透着丝丝疑惑,实不明淡漠如她为何突然出现与黑衣人动手?片刻前她分明连一旁坐看都不屑的不是么?“阁下究竟何人?”栖雁终抑制不住开口问道,手下却是未停,晶莹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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