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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酌墨桃花尽嫣然-曲峥-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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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被吊挂示众的人,正是萧胤。
  不得不说,这样的折磨方法实在是狠毒无比。此时的日头正是一日里最毒辣的时刻,萧胤受了刑,全身上下伤口无数,被裹在黑色麻布里,太阳一晒,汗气散不出来,伤口至多不过两个时辰便会溃烂发臭,很快就会生出蛆虫来。
  南蛮王坐在城楼上,一边冷眼旁观着百姓驻足围观窃窃私语,一边甚为惬意地啜着清凉解渴的红枣枸杞汤。其实,他倒也不是指望能够用这种办法引出凌青墨的同党,也没打算真的要将凌青墨给活活折磨死。反正,那贵客已经承诺过会替他找回玉液琼浆草,并且查出吃里扒外的人,他今日不过是故意让这凌青墨示示示众,得到点杀一儆百的效果罢了。
  至于留其性命的承诺么,只要不断气便作数,这难道还不简单么?!
  倒是一边的侍卫长,眼见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树上的知了也像是凑热闹一般,叫得越来越歇斯底里,莫名有点说不出的烦躁。“王上,他会不会撑不过,就此断气了——”凑到南蛮王的耳边,他小心翼翼地措辞,不知为什么,总有些心惊肉跳:“那位贵客可是不能得罪的。”
  “这还用你说么?”南蛮王白了侍卫长一眼,又啜了一口解暑的甜汤。细细想来,他其实也觉得,再这么下去折腾下去,若是真的弄死了这凌青墨,也不怎么好向那位贵客交代,便意兴阑珊地哼了一声,指示道:“解他下来吧。”
  萧胤被解下来时,已经是不省人事,一张脸泛着濒死的灰白色,几乎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那浸透了黑色的麻布上的血水已经被晒得干涸,牢牢黏着他全身遍布的伤口。
  娰霏卿站在旁边看着,也觉得这一幕场景有点目不忍睹,明明是盛夏三伏,却隐隐觉得汗毛直竖,不寒而栗。前一日的刑讯,这凌青墨硬是一声不吭地承受了下来,数次昏死,可是,眼神却依旧清明而坚毅。到了后来,南蛮王觉得认为用刑太轻,竟是想出了这么一种堪称恶毒方法来折磨他。
  也不知他能不能撑过去——
  见到躺在地上的萧胤,南蛮王面色不见稍变,只是径自催促侍卫长:“把裹在他身上的麻布给本王撕下来!”
  “王上,这——”侍卫长骇然了,不禁嗫嗫嚅嚅,结结巴巴,胆颤得厉害。那凌青墨身上裹着的麻布已经和他伤口流出的血粘在了一起,如果强行这么撕下来,只怕是会将他的皮也一并撕下来!
  仅仅是想一想那一幕血淋淋的场景,他的胃便已是有点止不住的翻腾了。
  “不把麻布撕下来,你们怎么给他上药?”南蛮王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可仍旧理直气壮,甚至在快意的催促中,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感。
  就在侍卫长满头大汗,被逼下手却又下不了手时,一旁传来了一声低而温婉的轻唤:“王上。”
  南蛮王诧异地回转身一看,顿时咧嘴,毫无笑意地笑了一笑:“圣女!?”他斜斜地睨着来者,阴鸷深沈的眼,用最缓慢的速度扫过她的面容,目光慑得人几近呼吸窒息:“你不是素来足不出户的么,怎么,对这事也有兴趣?”
  来者正是拜月教的圣女蝶儿布。
  “王上,汉人有句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蝶儿布站在南蛮王的面前,垂眉凝眸,依旧是静静的模样,可是,言辞之中却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劝诫:“王上素来宽宏仁义,今日如此这般,岂非让南蛮的臣民皆以为您是个心狠手辣之徒么——”
  正说着话,却见拜月教的祭司和长老也随之而来,浩浩荡荡的队伍,虽然不声不响站在了蝶儿布的身后,却似乎更像是一种对峙与胁迫。
  “圣女,那你的意思呢?”南蛮王像是知道他们接下来那些客套话,不耐烦地一挥手,笑得很有些愉快,那快意之中带着嗜血的残忍,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可背后隐含的却是要她少管闲事的警告:“本王要如何做,才算得上是宽宏大量?你们即便是一起来又如何,难道还寄望本王会放他走不成?”
  看着眼前这骇人的一幕,站在蝶儿布身后的拜月教祭司心口没由来地一竦,眼睑一跳,一股说不出的酸楚自背脊底部升腾上来,寒凉的眼眸深处似有一道光芒闪过,一瞬之间,清晰可见。
  蝶儿布步履轻盈地走到萧胤面前,垂首看着他,唇边绽出一抹哀戚莫名的微笑。“此人盗走了王上的珍宝,理应死罪。”她低低地应了一声,突然拔出藏在怀中的匕首,照着萧胤的胸口便狠狠地刺了下去:“不如,王上就让他死得痛快些吧!”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刻,一只黄金箭不知从何处射过来,将蝶儿布手中的匕首从刀把处击成两截!而那原本不动声色的拜月教的祭司和长老,竟然趁着那众人呆滞的瞬间,眼明手快地将解决了城楼之上的侍卫,而站在南蛮王身旁的娰霏卿拔出刀来,居然并不护驾,反而把刀架在了南蛮王的脖子上!
  “蝶儿布,你可知,你这一刀刺了下去,将得到什么后果!?”那祭司突然开口,明明是个男人的身形容貌,可声音却是清脆的女声,轻而缓的调子里带着澎湃的怒意:“是南蛮灭国还是屠城大骊,你二选一吧。”
  自然,那解决掉侍卫的人都是又卫王府诸位高手所假扮的拜月教长老。而那射出黄金箭的人,竟然是从城楼顶上一跃而下的尉迟非玉,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莲生!
  “你是?!”蝶儿布刺杀萧胤不成,已是骇然,在听得着那熟悉的声调之后,顿时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同一尊被凝定的冰冷石像,就连询问里也带着一丝不确定。
  “怎么,你已经不认得我了么?”那拜月教的祭司——确切的说,应该是易容的蓦嫣——几下便搓掉了脸上易容用的胶泥,如今,正一脸冷漠地看着蝶儿布。
  拜月教与萧胤早有约定在前,如今萧胤深陷囹圄,拜月教当然也是害怕萧胤不能守口如瓶,担心情势有变,野火烧身,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所以,蓦嫣通过尉迟非玉与他们接触之后,他们自然是满口应承,一番安排,巴不得她们能尽快解救出萧胤。
  至于娰霏卿,早在北夷之时,萧胤便已经威逼利诱让她倒戈了,这么几个月以来,她在南蛮王的身边,暗自为萧胤探听了无数的情报。
  只不过,任谁也没有想到,身为拜月教圣女的蝶儿布,竟然妄想刺杀萧胤,究竟是自作主张想要为拜月教杀人灭口,还是有人在暗地里指使呢?
  蓦嫣不是傻子,怎么都觉得,似乎是后一种可能性更有说服力!
  “你是郡主?!”蝶儿布终于认出了蓦嫣,却并没有太多的惊愕,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刀把“当啷”一声掉到地上,双眼却定定地直视前方,焦距是涣散的,带着近乎麻木的呆滞,好一会儿之后,那苍白的唇际便绽出了淒然哀婉的笑。
  趁着这机会,尉迟非玉跃上前去,一把扼住蝶儿布的咽喉,而莲生忙不迭地上前去查看萧胤的伤势!
  “既然你还认得我,那也自然该是认得他的。”见局势已被控制住了,蓦嫣上前一步,平静的言语背后掩饰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怒意,如同寒冰之中掩藏的火种,随时可能燎原焚烧,变作熊熊火海,将一切吞噬得干干净净。
  见蝶儿布与蓦嫣似是心照不宣,南蛮王像是从呆滞中醒转了过来。“娰霏卿,你居然背叛本王!”他气急败坏,可双眸却谨慎地盯着架在自己颈脖上的刀,原本的得意已是褪得半点不剩,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撞到刀刃上,就连质问也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挟持本王?”
  娰霏卿并不回答。
  跟在南蛮王身边这么久,她自然是了解其狠辣程度的,就连拜月教的圣女蝶儿布,也难逃他的蹂躏,至于做下属的,更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不管曾经立下过多么大的功劳,只要有一点过失,都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在得知拜月教已经与萧胤联手之后,不管出于哪一个方面的考虑,弃暗投明都是她更好的选择。于是,这几个月以来,萧胤助她一步一步取得了南蛮王的信任,如今更是以身为饵,与她同演这么一出苦肉计,为的便是揪出这十几年来,那躲在南蛮王身后出谋划策的所谓“贵客”!
  “闭嘴,你这老变态!”这南蛮王不开口倒还好,一开口,蓦嫣便更加抑制不住满腔的恶怒之气。她转过身,怒喝一声,抬起手便扇过去几记扎扎实实的耳光,力道大的竟然当场打掉了南蛮王一颗门牙,痛得他咿咿哦哦地哀嚎!
  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南蛮王身上,蓦嫣胸腔里燃烧的怒意烧得越发炽烈。“听说,你想阉了他?”她笑得很是抽搐,说得极慢极慢,并没有刻意凝重,一字一字到了最后,带着一抹隐隐的恶毒。
  南蛮王抖了抖,不敢开口应声,只得死死忍住那耳光带来的疼痛,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热乎乎地肿了起来。
  “他是我的男人,就算要阉,也轮不到你动手!”夺过聂云瀚手里的刀,蓦嫣唇边噙着一点冷笑,眼神开始逐渐变得阴鸷,表情看起来十分的诡异。“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做萧蓦嫣。”她笑得越发灿烂,笑到最后,手中刀光一闪,直直地往他的双腿之间的重要部位袭了过去!
  瞬息之间,手起刀落,南蛮王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倒在地上,满地打滚,脸色白得像纸一般,下半身血流如注!
  很明显,因着蓦嫣无处发泄怒火,所以,这倒霉的南蛮王便被迫断子绝孙,承受她的怒气。
  “蝶儿布,是谁指使你刺杀他的?!”转过头,蓦嫣看着被尉迟非玉桎梏的蝶儿布,询问得很是轻柔,可那丝毫没有笑意的微凉眸子里却噙着一丝极幽深的阴霾。
  蝶儿布并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头一偏,唇边淌下了一抹血迹。原来,她咬破牙缝里藏着的剧毒,已经自尽了。
  蓦嫣悻悻地看着蝶儿布的尸体,又看了看满地打滚哀嚎的南蛮王,正打算再照着那他血流不住之处补上几脚,却听得莲生有些焦急地惊呼:“主人,他快撑不住了,我们得立刻回去让少主为他医治!”
  蓦嫣狠狠咬住唇,忍住要冲上去抱住萧胤的举动,像是要咬住那从血脉中透出的凶猛痛楚,面色雪一般惨白,感到从没有过的紧张与惊恐。她冲着尉迟非玉点点头,尔后,尉迟非玉便走过来,一把拎起那南蛮王,冲着城楼之下蠢蠢欲动的侍卫呵斥道:“在这城楼上已经放置了炸药和霹雳雷炮,你们要是不即刻放我们走,那么,我们便与你们的王上一起同归于尽!”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响起了霹雳雷炮爆炸的声音,那些侍卫半信半疑的神色立刻便被惊恐所代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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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要离开,必然需要一番口舌交涉,讨价还价,可蓦嫣却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止不住地瞥向已经昏迷的萧胤。最终,还是尉迟非玉够冷静,利用那南蛮王一番周旋之后,使得众人得以安全地离开了大骊。
  一路马不停蹄,直到回到大军驻扎的营地,众人才敢稍稍放下提在嗓子眼的心。
  向晚枫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在驿馆中准备好了一切。当昏迷不醒的萧胤被尚彦柏送进了寝房,向晚枫便唤上莲生进去打下手,尔后,那寝房的门便紧紧关闭了,不允任何人进去。
  入了夜,月色舒展,在远山温柔的曲线里徘徊,淡淡的光辉如潮汐蔓延,一泻千里的清辉洒满静谧的夜,无声地流泻在犹余暑气的庭院中。
  蓦嫣愣愣地坐在寝房外的石阶上,手里握着那块白玉珏。虽然那白玉珏曾经碎成了几片,如今已被莲生给粘好了,但仍旧有着凹凸的裂缝。随着心里涌出的理不清的千头万绪,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沿着那裂缝一遍又一遍地拂过,胸口闷闷的,有无数的疑问想不通透。
  两个时辰之后,尚彦柏出来了,可是,他步履匆匆地离去,似乎是急着去找什么东西,片刻之后,向晚枫也终于出来了。
  “怎么样!?他怎么样了?!”蓦嫣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急急地跳起来询问着,立刻便迎了上去,不想,仓促之间,却被自己那拖曳及地的裙摆给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向晚枫眼疾手快地抚住她,待得她站定,这才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已经醒了。”他那轩昂的眉宇微微一动,疲惫地闭上双眼,瞬息后复又睁开,言语很含蓄,却让人在听见的那一瞬间,心便跌到了谷底:“看情形,他恐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他的言语自然是有所保留的,没有告诉她萧胤受的那些伤有多么严重,以至于,他一回想起来也觉得于心不忍。那浸在麻布上的血迹和身上的伤口紧紧粘在一起,不能强行撕扯,他便只好用烈酒一点一点地清洗,那种痛,恐怕只有死人才能忍受,可是萧胤却硬是忍了下来。
  向晚枫的这番言语让蓦嫣如同被一道霹雳自头顶划过,惊愕得脑中一片空白,眼角微颤。“怎么会……”她喃喃自语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某种迅速地便汇聚了一泓泉,泪水眼见着便要潸然而下。尔后,她转过身,脚步急切,似乎是打算到寝房里去看看。可就在她即将推门而入的刹那,身后传来了向晚枫的声音。
  “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向晚枫一字一句地沉声开口,颀长的身躯在如玉的月光下洗练出迷人的沉毅,眉宇间却恁地更黯了一层,深幽的眼眸微微眯起,携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蓦嫣突兀地停下脚步,那即将碰触到门板的手僵在半空中,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她只觉得喉头发涩,难以挤出话来,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尚彦柏捧着个盒子回来了,见到蓦嫣呆滞的动作,也大约是猜到了几分,便低垂着头,压低了声音:“夫人,公子爷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不想见到你。”顿了顿,他有点踌躇,却仍旧不得不将萧胤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出来:“公子爷还说,如果你硬要进去的话,他便当着你的面自断经脉,就此了断。”
  “他不想见我?”蓦嫣浑浑噩噩地重复了一遍,并没有反应过来尚彦柏为何称她为“夫人”, 黑眸半张,无神的凝睇了尚彦柏半晌。是的,半晌。这半晌中,她或许思量了很多很多,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或许什么也没有想。最终,她身子轻颤了一下,闭上发热的眸子,失魂落魄地问道:“你告诉我,他想要见谁,我去给他找来。”
  是呵,他亲口承认他有心上人的,不是么。现在,他想见到的恐怕就是那个人吧?
  尽管咬着牙,尽管狠狠地憋着气,可是,那汇聚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顺着她的脸颊潸然而下,只是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什么,难受得紧。她承认,尚彦柏转述的那些话像是一柄匕首,狠狠地刺在她的身上,痛得她魂魄仿似都出了壳,不再盘桓于身躯当中。好一会儿,她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蜿蜒的泪痕。
  “公子爷在交代小公子为他筹办身后事。”尚彦柏低低地应了一声,答非所问,无数的波动闪过眼底,却化作无形无色的痛楚。将手里的盒子递给蓦嫣,他仍是将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谁听见了一般:“这盒子里的,都是公子爷甚为喜欢的东西,他让我拿进去交给小公子,他日下葬之时,便是陪葬之物。夫人可以打开看看,看完之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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