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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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冷冷地说：“你的计策不错，可惜我的剑更快。我原本并不打算杀你，现在却留不得你！”说完，“嚯”地一声，抽出剑。
何无彦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了下去。在他临死的时候，最懊恼的恐怕便是自己的自作聪明吧，只因为他往往把别人也想得跟他一样。
顾惜朝呢？他有没有躲过那几支丧门钉？
有。
他虽然已是极怒，但并未失去理智。何况，他没有忘记何无彦的外号叫做“千防难防”。
何无彦的手一动，他已经有了防备，那几支丧门钉飞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立刻就向后仰躺在地上，丧门钉便从他上方掠过，直直射向石室另一面，深深嵌在石壁上，石壁马上青黑了一块。
好毒的暗器！倘若不小心沾上一点，哪里还有命在。
顾惜朝撑起身，皱着眉看着那块石壁。
戚少商解决了何无彦便走过来想拉起他。他刚才之所以没有回身来救，就因为他知道顾惜朝一定避得开，而且他也明白，顾惜朝一定希望他先杀了何无彦。
顾惜朝一扭身，避开他的手，冷冷道：“别碰我！”
戚少商一怔，知道他的气恼，其实自己心里也很别扭，于是缩回手，由得他去。
两人刚走出石室，就看到那个跟在何无彦身边的哑童一脸惊惶地看着石室，看到他们两人走出来，立刻转身想跑。
戚少商还来不及反应，顾惜朝倏然抽出他的剑刺向那哑童，哑童应声而倒。
戚少商想要阻止已是不及，一把拉住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顾惜朝一转头，愤恨地盯着他，半晌才道：“刚才何无彦的话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再说，他是何无彦的人，一定知道你中的毒，现在又看到我们两个，他一定也会想到……”顾惜朝咬了咬唇，却再也说不下去。
戚少商叹了口气，“可他毕竟是个孩子，更何况，他还是个哑巴。”
顾惜朝冷哼一声，“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再说这件事！”他突然把剑架到戚少商肩上，恨恨道：“就算是你，也一样！”
戚少商冷眼看着肩上的剑，面无表情地道：“你放心，这件事，我比你更不想提起。”
顾惜朝沉下眼，握着剑的手越拽越紧，良久，才狠狠掷下手中的剑，转身而去。
戚少商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蹲下身拾起剑回鞘，若有所思。
第三章 相看白刃血纷纷
十．天云十三剑
清早，晨曦破晓而入，树林中别有一番清新的气息。
时值岁末，林中树木多已枝凋叶落，亦不闻鸟鸣虫叫，格外清净。
林中有人，两人。
一着白衣，一着青衫。
白衣英朗，青衫俊秀。
正是戚少商与顾惜朝。
穿过这片树林，就可到何门，便能完成何笑我的托付。
问题是，能不能顺利穿过这片树林？
走到林中深处，似乎一切都还顺利，戚少商却突然止步，轻轻一拉顾惜朝的手，微微动了动唇，低声道：“有埋伏。”
顾惜朝抬眼看了看他，亦低声道：“三个人。右边树上一个，左边树上树后各一个。”
戚少商点点头，右手伸出一指指了指顾惜朝，左手伸出二指指了指自己。
顾惜朝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戚少商突然一声长啸，两人迅速分开。
一团白影卷着寒光向着右边的树上削去，一声惨叫，树上翻下一人来，同时左边也传来两声惨叫。
白影飞旋着回来，顾惜朝五指一合，立刻接住。此时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妙，来不及多想，就地打个滚翻了出去。
站起身来，才发现刚才所立之地已凸出一排竹钉，而戚少商也恰险险避过一张布满钢针的丝网。
戚少商走上前翻看一下那三人的尸体，直起身来，说道：“是何氏三兄弟。”
顾惜朝点点头，“果然。”
正要继续往前，两人突然一起停下，互望了一眼。
戚少商对着林子，朗声道：“两位，也该出来了吧。”
话音甫落，林子里传出一阵笑声，有两个人在笑声中转了出来。
这两个人，要是分开来遇见，谁也不会把他们联想到一块。
其中一人，体态富贵，衣着也华贵，态度悠游从容，笑容亲切和善，看起来就像一个生财有道的商贾，刚才的笑声就是他发出来的。但是戚少商和顾惜朝都知道这个人绝不简单，不可小觑。
另一个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男子，他的唇紧抿；发高束；他的额宽阔；眼幽深。整个人高傲，孤绝。他的右手上握着一柄白玉般的剑，剑在鞘中，却能让人感觉到它的清寒，和它的主人一样的骄傲。
原来这个骄傲的男子竟是个惯用左手的人。
不知为何，戚少商一见到这个人，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他们之间不可避免的会有一战，而这个男子，似乎已为这一战准备了许久。
那个商贾般的人抚掌笑道：“两位好身手，好耳力！”
戚少商淡淡道：“两位也不简单。”
商贾依然笑道：“阁下就是江湖人称‘九现神龙’的戚少商戚大侠吧。”
戚少商毫不客气地反问：“你是何应求？”
何应求呵呵笑着，“承蒙戚大侠看得起，正是。”
戚少商突然道：“你们在此伏击我们是何道理？”
何应求连忙摆手，“戚大侠你误会了。”
戚少商冷笑，指着地上何氏三兄弟的尸体，“误会，这些难道也是误会？难道这三个不是你何大爷派来的人吗？”
何应求赔笑道：“这三个确实是我们何家的人，他们不懂事冒犯了戚大侠，死了也是应该。但这绝不是我的主义。”
戚少商敛目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不与你计较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何应求一伸手，“戚大侠请慢。”
戚少商目光一寒，“怎么，你要阻拦我们？”
何应求道：“岂敢。只是想和戚大侠谈笔买卖。”
戚少商笑笑，“你的确像个做生意的，”顿了顿，收起笑，冷冷道：“可惜我却不是个买卖人。”
何应求忙道：“戚大侠先别急着拒绝，”说着拿出一物，笑道：“我知道一般的东西戚大侠必然是看不在眼里的，但这个夜明珠传说是东海之物，能避百毒，亦可解百毒，是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戚大侠以为如何？”
戚少商点点头，“的确是个宝物。你想要什么？”
何应求笑笑，“我所想的，惟有盘龙杖而已。我也知道戚大侠是受人之托，要把它交到我们何家。一路上，戚大侠也辛苦了，我们何家感激不尽，剩下的也不敢再劳烦，只要戚大侠把盘龙杖交给我，这颗夜明珠就是给戚大侠的谢礼。”
戚少商也笑笑，“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义。”
何应求以为对方已经有意，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么，戚大侠……”
戚少商继续笑道：“只可惜，我已经答应了要亲自把盘龙杖交到何太绝的手中。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尤其是你何应求。”
何应求的脸色一变再变，终于沉下脸，狠狠道：“戚少商，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戚少商仍是笑着，毫不在意地说：“就凭你？”
何应求又笑了起来，“我也知道自己绝不是你的对手，所以特地请了个朋友来。”
戚少商收起笑容，认真地看向那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是你？”
那青年抱着剑慢慢走了出来。
何应求在他身后笑道：“我的这位朋友，姓唐，叫唐十三。”
戚少商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问：“阁下姓唐？和蜀川唐门可有关系？”
唐十三开口，他的声音也是孤傲冰冷的，“我是唐系旁枝。”
戚少商便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手中的剑。
唐十三淡淡道：“并不是所有的唐家人都喜欢暗器和毒。我偏偏就只喜欢剑。”他说着低下头轻抚怀中的剑，眼神立刻温柔下来，好象他抚摸的正是自己痴恋一生的爱人。
戚少商点点头，又道：“阁下可是要与在下动手？”
唐十三抬起头，眼神再度冰冷，“不错。”
戚少商问：“在下可曾哪里得罪过？”
唐十三摇摇头，“不曾。”
“你我可是有怨？”
“无怨。”
“有仇？”
“亦无仇。”
“那么阁下为何非与在下动手不可？”
“因为你太有名，而我太想出名。”唐十三冷冷地举起手中的白玉剑，“只要杀你了，我就足以名动天下。”
戚少商苦笑，“太出名果然是件很累人的事。”
唐十三道：“很多人却希望能为名所累，因为这正说明了他够有名。”
戚少商猛然间想到些什么，便问道：“最近武林中掘起一个年轻的剑手，他一连挑战了青城山的‘青光道人’，华山派的师丘吾师老前辈，雪山剑派的黎劲秋黎女侠，还有风云镖局的王不违王大侠，以及谈笑谷的谷主殷柳暗等成名剑客。不知这个人与阁下可有关联？”
唐十三微昂起头，冷傲的眼中也露出一丝得意，“不错，那个人就是我。”
戚少商点点头，“果然。”
唐十三突然道：“你可知我为什么叫唐十三？”
戚少商问：“为什么？”
唐十三道：“因为我的剑法就叫做‘天云十三剑’。你刚才说的那五人都很厉害，可惜他们没有一个能在我手中走过十剑。不过，我看你比他们都厉害，说不定能逼得出我的十三剑。”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已经在发光，一种十分兴奋激动的光芒。
戚少商想了想，又道：“阁下的挑战在下接受。但是现在却有要事在身，阁下能不能等在下完成朋友的嘱托，再来决这一战？”
唐十三摇了摇头，“不能。”然后指了指何应求，“我欠过他一个人情。所以我答应他，如果你不能接受他的买卖，我就要现在与你动手。”
戚少商抬头看了看何应求，他正笑得像一个刚做了一笔好买卖的商人。戚少商叹了口气，“看来，今日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唐十三点点头，“不错。这一战我已经期待了很久。”
戚少商却突然回头去看顾惜朝，顾惜朝便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退开到一边。
那边的何应求也适时退开。
戚少商长啸一声，眼中锐意大炽，盯着唐十三握剑的手，一字一句道：“既如此，拔你的剑。”
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开始拔剑，等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剑才拔尽。
他的话，说得很慢；他的剑，拔得更慢，而且拔得很仔细，很慎重，很珍惜。
他自腰畔拔出他的剑，剑锋白胜雪，剑作龙吟，十分动人。
唐十三拔剑却很快。
戚少商开始拔剑的时候，他没动；戚少商的剑已经拔出一半，他还是没动。
等到戚少商最后一个字说完，他才开始拔剑。
可是，当戚少商的剑拔尽的时候，他的剑也已经出鞘。
剑都已出鞘，两人却都没有马上动手。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契点，等一个机会。
高手之间的决战，胜负往往只是一瞬间，谁把握住了，谁就能取得制胜的先机。
有时候，先发制人，反倒不如后发而先至。
戚少商无疑是个高手，他仿佛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他的剑仿佛也是随意地指着，但全身上下却找不到一丝破绽。
但是，当他去看唐十三的时候，眼中也不得不露出一丝佩服。
唐十三站在那里，好象完全没有什么特别，但戚少商知道，那是最好的姿势，退可守，进可攻。
两人对峙良久。
突然，唐十三发现戚少商的守势中露出一丝破绽，转瞬即逝。
然而只是这一瞬也已足够，唐十三就在那刹那间，以一招“黑云压城”攻了上去。
唐十三是蜀川唐门的人。
蜀川唐门向来以暗器和毒独步江湖武林。
唐十三虽是唐门的人，却不是直系。
唐门却十分注重辈分等级枝系。武林中许多家族成派的帮派大都如此。
唐十三知道，无论自己多么努力，也永远都不可能接触到家族中那些最为神秘最为精妙的暗器个毒，这样的话，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去超越唐门中那些直系前辈高手，那么他永远也只能躲在唐门的威名荫蔽下，做一个安安分分的唐家人。
可是，唐十三不甘心，他从小就希望将来能够出人投地，名扬四海，江湖上的人不是因为提到他而想到唐门，而是因为提到唐门自然就想到他。
于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像一般的唐门子弟那样去学习家族中最出色的暗器和毒，而是选择了剑。
他一向认为自己很有天分，不应该被埋没。
他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也一向很能吃苦。
为了练剑，他一个人在山上，将近二十年。
二十年，七千多个昼夜，他一个人，在山上，看日出日陨，潮起潮落。陪伴他的，除了山风冷月，禽鸟野兽，便只有他手中的剑。
直到他在日日夜夜的孤独寂寞中，在独自面对自然天象的过程中，领悟出了“天云十三剑”，他才终于下山。
他已不能等，他早已被成名的欲望烧灼了心志。
他一连挑战了五位剑术名家，证明了自己手中的剑。但是不够，不够。
倘若他能打败戚少商，江湖武林，人人无不提及翘首的戚少商，他才真正能证明自己。
这一战，他已想望了太久，太久……
唐十三一招“黑云压城”攻来，本已微熹的天空刹那间仿佛布满了乌云，乌云翻滚而来，铺天盖地，似是直欲把城墙也摧毁。
戚少商轻勾嘴角，不慌不忙，右手一抖剑身，一招“云破月来”，直指黑云中心，正是攻其所必救。
唐十三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刚才所谓的破绽是对方故意卖给他的，就是要引他先出手，连忙撤剑回防，漫天黑云刹那散尽。
戚少商亦不追击，也即刻收住剑势。
唐十三向后滑出一步，这才站定，眯起眼，“阁下好手段。”
戚少商微微一笑，“承让。”
唐十三轻哼一声，“刚才是我自己大意，兵不厌诈，你也不算耍计，大可不必相让，我也不会领你的情。”
戚少商微微一叹，“我只知道，我若追击，未必来得及躲过你的下一剑。我并未相让，你也不必介怀。”
唐十三一笑，“好，够痛快，我喜欢。”
说着，长剑抖出漫天光影，一招“晴空万里”再度攻出。
戚少商不敢大意，足尖在地上一点，飞身而起，旋身一招“天接云涛”递出。
刹那间，两人都被卷入一片白光剑影中，惊极险极。
十一．有求是否必应
戚少商与唐十三正战到酣处，一时只见剑光不见人，惊险万分。
顾惜朝微微蹙着眉观战，却没有忘记留意另一个同样在观战的人。
何应求其实早已料到戚少商必然不会愿意把盘龙杖交给他，所以早作了准备把唐十三请来。他见识过唐十三的“天云十三剑”，确实十分之精妙。但是对于唐十三是否是戚少商的对手，他也没有把握，不过他却能肯定，就算唐十三不是戚少商的对手，至少也能缠斗一阵，是以他也做好了第三手准备。
看着只剩一片白影的战团，何应求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里闪过一道寒光，手中已扣住一排银针。
虽说唐十三是他请来帮忙的，但其实他和唐十三却连朋友也算不上。
只是上一次唐十三挑战殷柳暗时不慎遭人暗算，受了点伤，又恰好遇到何应求，何应求便替他医治，这便让唐十三欠了他一个人情。
何应求的第三手准备就是暗算缠斗中的戚少商，现在酣战的两人化在一片剑影里，分不出谁是谁，但何应求可顾不了那许多，只要能杀了戚少商，即使牺牲了唐十三也无所谓。
“何老板是不是打算要做什么无本的买卖？”
何应求正欲出手，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何应求闻声望去，正是和戚少商一道的那个青衣男子。
何应求早听何氏三兄弟说过有这样一个人，却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刚才见到他的那一下出手，确也不凡，只可惜隔得远了，没有看清他的武器，否则大概也可猜度他的身份。
何应求暗道自己怎么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个人，一边警惕地问道：“阁下可是戚少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