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坡-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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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手爪作短剑,呼呼带风的就招呼过去,“那你就陪本学士练练筋骨吧!”
一会儿工夫,书册壶杯还是好好的,不过都给挪了个地。
“还好,你没有疏于练习。”保命的家伙,凤洲看得重:不但可以保证自己在众敌环伺中存活下来,哪天被朝廷或家族放逐了,还能当个打手护院什么的混口饭吃。书念得好,无人赏识是要饿死的;长得再好,多几条岁月的疤痕也是没用的。她要保护自己。同样的,钱青也是凭着急智和武艺成为主子的左右,少了这样本事,下场远比凤洲难看。
“大人想必也是日日练习。”始终能与他战成平手,以女性的力道和体质,算是上乘。也因如此,她少了份年轻女子应有的窈窕身段……所以,宝座上的那个男人,绝对不是看中她的身体……
凤洲平息了呼吸,手随便一挥,指着室内拗来的各色珍奇,“几百石的俸禄不可能与你以前得的比,这儿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得是,随便拿了去置产留着养老。现在的你不能给人落下任何把柄。”
这女人,从来就是刀子嘴巴,当了她多年的下属也习以为常。钱青也不废话,拱了拱手,“大人,红颜易老,您没有私房钱是要吃亏的。朝廷也不会给您养老。”
“哼!你的意思是,我得跑到宫墙后头去,或者躲在易家的后院才能安稳活到老?”
“属下是想说,奉了官家俸禄,不能随时就跟了您江湖泛舟去。”他一向在她面前说不中听的实话。能拥有她的人,不可能是他。那他就不必可望而不可及,一辈子。
“江湖泛舟哪……”凤洲微微笑,指尖把玩忘着是哪个大臣送的黑玉镇纸,“我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都不得而知。”动作顿住,“阿青,别在追捕逃兵的差事上插手。有害无利的事情不用多做。回去吧,今晚我住宫里。”
躬身一揖,退出。门外是晴空万里。可不知怎的,钱青只觉着冷。
几日没回刚粉饰过的府邸。
初初回京,差点进不去家门,里头一片狼籍:东西全偷抢光了不说,还有大量的秽物和几具斗杀而死的尸体,晦气得不得了。
凤洲当时直接回头住军营,第二天就住进离御书房最近的集贤院——其实大半时间都伴在君侧——命属下重新装修粉刷,该烧的该添的全焕然一新。
现在连空气中都满是清新的冷香,侍女仆从比以前刻意减少一半人数,嘴巴也更紧了些。
“一路上都没事吧?”凤滁替懒惰鬼布好满桌子的茶点,每样只三两个,装在精美的小盘中,引人食指大动。
拈了块小酥饼,看了会才放进嘴,“要我死还真不容易。放心,几个跳梁小丑奈何不了我的。”
凤滁皱眉,这家伙近来老是死啊活的放在嘴边。他不信鬼神,但有时候还是不喜太不忌讳。“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一向聪明,我才放你一人在朝中。”
“如果我不够聪明,那你会来接替?”
“哼!伴君如伴虎,我还是当个商人最好。”
“凤滁,树大招风,你的身家太丰厚,家庭口子又太少。你知道如果扳倒你有多少人会受益?”
“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经营这些生意!”凤滁冷笑。这些人以为,生意就像风调雨顺的田地一样,坐着玩乐就有租子可以收?
“那你收敛一些。让人以为易家的库存银子没多少,不然,眼红的不只是被你弄走的亲戚。”她既为他抗下不少暗箭,可也给他招来不少麻烦。可谓功过相抵吧!
凤滁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我会注意。”注意有多少官员、多少同行、多少男人女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这块肥肉。大体从汉武开始,朝廷和他们的鹰犬眼线就把富商当成了第二个国库,什么时候想弄钱花了,就编派几个罪名或是肆意增加税赋。没念过几年书的,还以为有了钱就有了靠山,可惜,这山会吃人。
管家匆匆跑进园子。凤洲知道,必定是大事。既然是天子脚下,那么天子的“宠臣”家里能有什么大事?
“二少——皇、皇上便服到了。”他吓得连大少都忘了问候。是不是主子女扮男装露馅了?那个人冷峻的眼色,连他这见识过风浪的都发怵。主子居然是这种君王的大臣,祸福难料,难料啊!
“洒扫、熏香、迎接。”愣着干吗?不会待客?
“不必了!”应巳第一次进她家,果然华丽精致,可也没有章法:名贵之物和低廉家什摆放在一块,想来这是主人的随性所致。
见到她依在别的男人怀中,他居然没有大怒的将那名男子撕成碎片。原因无他,就是张与凤洲如出一辙的面容。孪生兄妹也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密报中所言,他们不是同胞所出的结论应是正确的——即使不正确,即使她才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又如何?他是天子,想要的东西,不论江山还是女人,一样会得到。
“易凤滁?”这个人,和他一样、都是由同一名美丽的女子生下。他没有能力保护那名女子,但至少可以保护她所出、所认的子女!
凤滁也盯着他,一时忘记说什么。长相乍一看完全不像,但若遮住脸的上半部,其他的部位真正是一个样儿。放开凤洲,因为对方瞪着自己搭在凤洲肩上的左手。“草民见过皇上。”对不住,他又不知道如何行礼,将就、将就吧!
凤洲正要装模作样下跪的时候给应巳拉起,按坐在两名各有特色的男子中间。“你,就算了。一副不情不愿的歪斜嘴脸,难看!”他早已看透她的胆大妄为。她被自己宠坏了。但他乐意去宠、去惯。
“皇上是来看微臣呢,还是看旁边这位俊俏小哥儿啊?”
“贫嘴!”
“哦,微臣吃东西,不说话。”这金丝蜜枣制得够入味,下回记得再去捧场。
沉默了会,只闻某个贪嘴的家伙啧啧有声的品尝声。
这女人是故意的,还是吃相原本就如此难看?!应巳瞪着她快乐地舔自己的手指头,不意外的又涌起的欲望。
“皇上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宫外吧。”凤滁明着是恭敬,真实的讨厌意味大家都清楚。“草民家财万贯,日子过得随性,只要没有天灾人祸,就已十分感激上天了。其余的虚伪物什,也不想去强求。”他的父亲是商人,对方的父亲是天子。饶是天壤之别,但兴许他活得比当皇帝的更幸福也说不定,譬如说打仗这码事,当然是万民的赋税供养着的人去操心,他按律交了这多税已经很对得起这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了。
“也是。朕不过是来探望一下故人,如此而已。”既然人家摆出不欢迎的脸色,他根本不必屈就。手一拎,仗了身高的长处,将咬着半个蜜果子的凤洲强拉去送客。
“陆爱卿,你说朕娶了易氏姑娘为妃,怎样?”他终还是想独占她,不让她出宫,不让她见到任何男人,也不让任何男人见到她。
“易家的闺女全让微臣嫁了小生意人。皇上不会夺臣民之妻吧?”凤洲的凤眸中,有着难辩的诡异光彩。
“陆爱卿曾经问过,易凤滁之母认来的女儿是公主还是乞丐。”应巳不为所动的道。他是皇帝,不是面对情人有苦难言的普通男子。
“那,她到底是什么?”凤洲配合地偏头问。
“她进了宫就知道了。”
应巳的笑容,俊美迷人,一反平日的冷竣严厉。是很不寻常。“如果微臣大哥的‘妹妹’出嫁,臣,是定要相送的。”她回一个倾城笑颜。
最后,贵妃还是陆氏,从三品朝臣的妹妹。
凤洲一身眩目的华服,接受同僚虚伪的道贺——据宫人说,其妹和兄长的相貌极其相似,想必能轻易得到宠爱。陆凤洲这小子又靠婚姻往上爬了一阶,气煞众多想依美丽女儿富贵的人!
轿子里的“娘娘”,确实和自己长相一样呢!可惜是个男儿身,更可惜的是皇上不爱男子,不然她一定设法将凤滁双手奉上,换得长远靠山——事后得补偿、补偿凤滁和宝座上的那位的暴怒就是。棘手的事情她可干得多了。
凤洲微笑着,打着得意算盘。天子脚下、皇城之内,还能有什么危险?
转身、举步正要行去,有些懈怠的警觉忽起。
“何人——”
锋利的刀刃刺入胸膛,无声无息。
曾有一瞬间,男人难听的叫嚷,和某几声怒吼清晰可闻。
身法极佳,但刺得有些偏了;这样的杀手她是不会用的。
“下次可不能失了准头。”她想这样说,张嘴却是鲜血。一个音都发不出,所有的呼吸都停滞。
无法吸气,胸口的痛楚开始映入她的意识中。
随后,世界一片暗黑。
外一章
行到水穷,坐看云起时。
水榭边的凉榻上斜靠了一个人,月牙白的内衫襟上绣着梅花,深紫外袍浆折出一个不落俗套的领子;没有冠带的用了玛瑙制的深色雕纹发簪,朱色革带上只饰着美玉。他正睡着午觉。
一个小小的、鬼鬼祟祟的身子慢慢靠近、凑到跟前,好奇的玩着半寐人指上的玉扳指。
“凤洲舅、舅——”这回他很乖,很聪明,知道穿男装的得叫“舅舅”,穿女装的得叫“娘亲”。他有两个长相相似的舅舅,可是“凤洲”舅舅比“凤滁”舅舅更漂亮、鬼点子更多,还有就是和母亲身上的味道一样好闻。嘻嘻,他是聪明的皇子。
“乖乖,亲亲。”陆凤洲的身体,从几年前大半时间都在昏睡,直到现在一天只需要休息六个时辰。但怎么调养也回不去从前,她已经找遍全天下的宫廷与民间的医生,还是一副破落样儿,,每一个都叫她“少安毋躁”、“静心调养”。她能静得下心的话,还叫陆凤洲吗?真是让人窝火!再命属下去找几个。
小子窝进柔软馨香的怀抱中,不敢扑上去赐予这个胆大包天的“臣子”一脸口水,因为母亲会痛揍他的小屁股——一如其他普通小孩子的母亲。不过,当他叫对“凤洲舅舅”的时候,得到的奖赏往往是新的捣蛋办法,让总管哭、让父皇头疼又发作不得。太高兴了!呢,这到底是他聪明还是“凤洲舅舅”聪明?
小脑袋撒娇的在凤洲怀里转动、磨蹭,小孩特有的稚嫩体香入鼻。凤洲只觉眼下是平生少有的宁静安详的时刻,这孩子,是她的贵妃“妹妹”生的呢!手掌轻抚着他的小小发髻。只得一子、一女,皇室仍显空虚。宗室子弟在上一回的大变故里杀、贬了大半,现在也有人打皇子的歪主意。她得惮压后宫、监视朝臣和皇亲、处理西域运进的香料珍宝和情报,还得……
“老师讲的听得懂吗?”我可没时间来教你识字背书,对不住了,可爱的小子。
“要听娘讲。”
“嗯?”
哇,完了,眉毛挑起来了!“娘亲和舅舅都好……”呼,躺得真舒服,好香、好软……
干了一天的公务、应付掉几个以为他有龙阳癖的老头子的男人,正心情不太佳的寻自己的老婆孩子,像个平凡至极的男人——这样的经验倒也新鲜。
摒退大批随从侍卫、到得她最爱的地方。一大一小正睡得香甜。
苍天为证,此生真的无所他求!
他俯身,一口气抱起两个轻得没啥分量的人。她的身体大不如前,但至少还活着,欢蹦乱跳的硬要当她的“大学士”;小家伙不过三岁多一点,就懂得两面三刀、栽赃陷害,想必长大了比母亲更不好对付,会令他很头疼、很头疼。不过那又如何?眼下两个本朝最麻烦的人物正躺在他的怀中安睡……另一个更小的丫头大概正在小小床上张牙舞爪、急白大群宫女仆妇的头发,有其母必有其女,他认了!
夕阳,无限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