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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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底下的阴尸阵红光大盛，时机已经成熟，接下来只有把自己的魂魄移入耿文浩那具阴尸中即可。耿博文不再浪费时间，开始触发阴尸阵的最后一环。
地上阴尸阵猩红的符字拥挤着颤动起来，与此同时外面惊雷乍响，灰蒙蒙的天空闪电如同游龙般，不断在云层中游走。
迷阵之中，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张铎被顾寅扣着脖子按在路边的围墙上，指尖银白色的光盛开蔓延，围墙瞬间龟裂出一大片，随后倒塌粉碎。顾寅一甩手，便把张铎扔进了那片坍塌的废墟中。
张铎身体抽搐着，却没有再想之前几次那般爬起来。
顾寅冰冷的目光在张铎身上掠过，目光便转向街道尽头的方向。
——在那边！秦飞就在那边！
顾寅毫不迟疑地朝着前面雷云聚集的方向走去，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雨丝织就青灰色中后，在离着张铎倒下不远处，一个转角小巷里走出两个人——任少泽和任巧巧。
任少泽望着顾寅身影消失的方向，双眼微微眯起。
任少泽跟任巧巧进入这迷阵后，没多久便见到了顾寅。彼时，迷阵已经彻底开启，到处都是被锁在迷阵之中的厉鬼冤魂，森然凄厉，宛若鬼域，叫人胆寒。
但比起那些被人操纵下，发狂的厉鬼冤魂，顾寅那满身煞气的模样，看起来更为可怕。他往前的道路密密麻麻的厉鬼蜂拥而上，却全被他那双隐隐泛着银光的双手撕裂，随即魂飞魄散。那架势赫然是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任少泽在见到顾寅那犹如杀神附体的模样，便马上示意任巧巧停下脚步。那样的顾寅是危险，轻易靠近，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顾寅没有回头，就那么在一片残杀中往前走去。任少泽试探着跟了上去，得到顾寅那冰冷的一瞥，却并要理会他的意思后，才跟带着任巧巧保持着一定距离，远远地缀在顾寅身后。
厉鬼冤魂只能拖延顾寅前进的脚步，并无法让他停下脚步，在接近迷阵阵眼时，张铎便出来了。
张铎跟那些厉鬼冤魂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他成功让顾寅停下了脚步。只是，张铎比那些厉鬼强，却依旧强不过顾寅，所以最终倒下的一方是张铎。
任少泽收回看着顾寅远去的目光，快步走到张铎倒下的地方，看着倒在碎砖沙石中的张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任巧巧看了一眼面色明显不对的任少泽，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人……这到底是什么？”
张铎显然并不是人，任巧巧在顾寅动手的时候就看出来，但他又比厉鬼强悍太多，身上还透着一股子不详的味道，叫人心悸。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阴河出来的厉鬼。”任少泽吐了口气，缓缓说道。
任巧巧倒吸一口冷气。阴河出来的厉鬼，古籍记载，那是指经过修炼，能凝出实体的厉鬼，这类有实体的厉鬼，要分一个阶级，就是鬼中将帅。而在这些鬼中将帅中，最强悍的，将会统领这世间万鬼，被称为冥主。
张铎显然并不是冥主，或许离将帅的等级也还未够，但他已经不是阳世凡体肉胎的人能对付的，非得道之人难以击退。
然而，就在刚才，他败在顾寅手下。
“那个顾寅……还是人么？”任巧巧小声说道。
“他确实带着不属于人的力量……”任少泽后退一步，偏过头看向任巧巧，“这迷阵的情况比我想象的严重，我不该带你进来的。”
任巧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任少泽，仿佛突然不认识眼前这人了。任少泽这人一向都是自己高兴就好，管别人去死的性子。任巧巧从认识这位任家家主以来，还没听这位家主大人开口说过自己不该怎样一类的话。
“你现在按我沿途做的记号出去。”任少泽说完，转身朝着顾寅离开的方向走去。
任巧巧一愣，随后快步追上去拽住任少泽的衣袖。
“你要去阵眼？“任巧巧叫道，声音不可控制地拔高，“你没见着那边天雷都快打下来了么？顾寅那是已经不算人类了，但你就算再变态也还是个人啊！这事太危险了，你能不参合么？”
“变态？你说谁是变态？”任少泽危险地眯起双眼。
任巧巧顿时泪流满面，她那是在担忧他的安危，这人怎么就跑去抠她口不择言的词去了呢？
“哼！”任少泽甩开任巧巧的手，重新看向远处阵眼方向，“那天雷底下的阵眼，溢满了阴气，你感觉到了么？知道那下面的什么吗？”
任巧巧稍稍一思索，便有了答案，顿时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阴尸阵？”
阴尸阵虽是任家的绝学，但近百年来，任家从来没有完整地使用过阴尸阵，阴尸阵在任家多是用来修补和保存尸体，而不是炼成真正的阴尸。那种感觉像他们任家的阴尸阵，却又比她所知的阴尸阵压迫感要强烈好几倍，任巧巧无法确定。
“就是阴尸阵。”任少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我们任家祖上替人保管了一样东西，承诺在时机来临时，将那样东西交给到那人手中。在那之前，那人不能死。”
任巧巧终究没能拦住任少泽，只能看着他渐渐走远。任家家主确实每一代家主之位交替的时候，会把一件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交给下任，为了把那东西还给它的主人，那是任家的家主必须要做的事情。任巧巧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那东西的主人，她却隐隐地猜到了。能让顾寅这样失控的人，她曾在清水镇见过，那个叫做秦飞的人……
任少泽抵达那所废弃的医院时，正好看见顾寅闯进了阴尸阵。
“啧啧，真乱来。”任少泽摇着头对顾寅的行为作出评价。
不破阵，就那么闯进阴尸阵，那滋味可是跟千刀万剐差不多，一般人必然在踏入没多久，便神魂俱裂而亡。顾寅不是一般人，但那份痛苦却还是无法避免的。
任少泽没有跟着进去，他站在阵外，开始认真地研究这个阴尸阵。
天空雷鸣阵阵，阴尸阵外圈之中，鬼婴凄厉的哭声与惊雷交相辉映。时间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很快这阵便会完成最后一步。
必须抓紧时间了。
医院挂号大厅内，地面上阵符的纹路已经看不到，灰色的雾气弥漫已至半人高，平躺在地上耿文浩的阴尸已经完全看不见，坐椅子上的秦飞，也只能看到他胸口以上的部分。
带着面具的耿博文站在秦飞对面，看着他身上泛起金色的佛光，让医院上空的天雷迟迟没能找到目标落下，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就差一步，就差一步，这一次更换身体就能成功了。
这时，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耿博文转身，看向来人。
面对满身煞气的顾寅走进挂号大厅，耿博文却没有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厉鬼冤魂拦不住顾寅，张铎拦不住顾寅，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顾寅迟早会来，只是稍稍比他预计的时间早了些，但他不觉会对自己想要的结局有多大的影响。
“在阴河千年沉淀在灵魂中的煞气，张铎这种半成品果然不是你的对手。”耿博文打量着顾寅身上那隐隐的银辉，用如同跟旧友聊天般的语调说道。
只是，从进入挂号大厅后，目光就一直锁死在秦飞身上的顾寅，根本没有理会耿博文的意思。他快步笔直地朝着秦飞走去，而耿博文对此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还退到一边，让顾寅通过。
就在顾寅踏入距离秦飞三步之遥的位置时，从灰色的雾气中蹿出无数交错的红绳，如同蜘蛛网般，瞬间将顾寅制得不得动弹。
耿博文看着停顿在距离秦飞三步之遥位置，再也无法前进一步的顾寅，觉得有些可惜。秦飞果然如他所料，是引诱顾寅入网的诱饵，只可惜他今日为的是移魂至耿文浩那个身体，并没有对夺取顾寅的生魂做充足的准备。不然，今天夺取顾寅的生魂，打破阴阳的秘术也就等于到手了。
顾寅动作被制，却没有不顾一切地挣扎，他就站在那离秦飞三步之遥的位置，看着双眼无声的秦飞，温声道：“秦飞，醒醒，我来接你了。”
☆、第80章 请君入瓮07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的时候，所有的思绪仿佛陷入了黏稠的液体中，偶尔浮动，却是迟缓而茫然。
自己在哪里？想要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答案——秦飞觉得自己隐隐是知道的，但是仔细去思索的时候，思路却会很快断掉，接着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之前想的东西。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来，秦飞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意识随着魂魄猛地颤抖起来。
——秦飞，醒醒，我来接你了。
谁？是谁？是谁在喊他？
沉浮在黑暗中的意识开始激烈的挣扎，各种记忆片段不断地浮现出来——青衣乌发的背影，书吧初见时顾寅那讥诮的神情，山道石阶上被黑色的鬼气缠绕的顾寅，看着他时满是专注和深情的黑眸，黑夜中面容冷峻的少年，碎裂的薄冰，动荡的河水……
有些是秦飞记得自己见过的，有些是他梦里遇到的，还有些不曾见过陌生却叫他揪心的，混乱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似乎每个画面都变得真实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致的愤怒和悲伤，和他一直做的不明不白的梦境里一样的情绪，却更为激烈。
被制住动作的顾寅没有挣扎，只是专注地望着秦飞，耿博文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顺着落在秦飞身上。
他对秦飞用的是束魂术，可以隔离魂魄对外界的感应。束魂术从外界入手解开并不算太难，只是在没有接触到中术之人，妄图用语言唤醒中术之人，让其自己挣脱出来，那可不是简单的事。秦飞若是没有失忆，可能还做得到，但是失忆的秦飞，耿博文完全不认为他能做到——因为要靠自身挣脱束魂术，首先得意识到自己中了那个术。
然而，耿博文的目光在秦飞身上停留没多久，脸色陡然一变。秦飞原本茫然的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情。随后在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动作前，秦飞无神是双眸恢复了焦距，身上金色的佛光陡然一收，消匿无踪。
外面隆隆的雷声，陡然炸开，窗户的玻璃纷纷碎裂，石壁和地面也跟着震颤起来。
秦飞在这场震颤中清醒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寅，那股子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负面情绪，突然消散了。
“顾……寅……”秦飞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他不是想要跟顾寅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他的名字。
“嗯，我在。”顾寅应道，“放心，没事了。”
“没事了？”耿博文冷笑一声，“只要秦飞还在阵中，我的目的依旧能达到。顾大少爷，你确实厉害，阴河水磨砺出来的魂魄，确实不可小觑，即便转世也没能洗去你的魂魄中带的煞气。你全力一搏，我这布阵确实拦不住你，可是无限制地使用那股煞气，只会让你变得不人不鬼。你看，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上辈子就心心念念的人，若是成了不人不鬼的玩意，又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甘心么？”
顾寅没有开口，回答耿博文的是他身上陡然变盛的银光。制住顾寅动作的红绳，触及那发生质变的银光后，就如同普通的丝绳触到了火苗，在刹那间如数崩断。
耿博文脸色阴沉了下来，顾寅的行为出乎了他的意料，对自己会变成怎样，根本无法让顾寅有所顾忌。
人都是自私的，逐利的生灵，保全自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是，有些人却依旧会走上与这本能相反的道路……不，或者应该说，有些人会义无反顾地去修改这个本能，而为此还能置天性本能于蝼蚁。
此刻的顾寅是这样，十八年前的秦飞也是这样。耿博文无比讨厌这样的人。
顾寅将秦飞挡在身后，神情漠然地与耿博文对峙着。
“顾寅……”秦飞试图站起来去拉顾寅的衣袖，然而束魂术的后遗症，让他脱力得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去的手也自然没能抓到顾寅的衣袖。
而顾寅也没有回头看秦飞，因为就在这个刹那，对面的耿博文动了，身影如同鬼魅般朝着顾寅急掠而来。顾寅动作也不慢，就是耿博文动的瞬间，他也跟着动了。
伴随着外面雷声，两人在挂号大厅交手，来往间都是置人死地的招式。
秦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焦急地看着在灰色雾气中的顾寅。也就在这个时候，医院上空迟迟没能落下的天雷，终于直落而下，击中了医院的天台，医院的建筑物跟着剧烈地摇晃，随后是大片落下的碎石。没多久，整座医院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顾寅跟耿博文的正面交锋，耿博文是落在下风的，无论是在打斗还是施术上，他都落顾寅一层，但他不着急，他并不指望自己能打赢顾寅，他只是想拖延时间，只要时间一到，他的魂魄转入耿文浩的身体里，阴尸阵会彻底暴露在天雷下，他就能趁乱离开了。
但是，一声属于鬼婴凄厉的惨叫从医院外面传来，让耿博文从美好的畅想中惊醒。
怎么回事？外面出什么事了？找来这里的难道不止顾寅一个人？
顾寅来得太快，张铎没有回来，迷阵里的情况耿博文没来得及检查，并不是没有其他人闯入的可能。但耿博文没有放心上，因为外面的迷阵不是谁都能成功破解的。就算破解了，找到了这里，那人只要接近这里，没有顾寅这样的实力，也只会成为阴尸阵的养料。
可是现在情况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外面鬼婴的啼哭响过一阵之后，便再也听不到了，随后地面上的猩红色符字乍然亮起，居然穿透了灰色的雾气。
耿博文心头一跳，感觉不妙。
不祥的预感刚刚升起，亮起的字符便已经如同被一齐吹灭的蜡烛，瞬间没了光亮，耿博文也感觉到阴尸阵的力量在刹那间溃散。
耿博文猛地后退了数步，跟顾寅拉开距离，扭头看向挂号厅大门入口，不紧不慢地走进了的人。
“谁？”
来人一步一步地走进大厅，身后束着的黑色长发，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动。
“我们人家祖上创造的阴尸阵果然厉害，幸好我这些年把老祖宗留下的笔记都翻了个遍，不然还真破不了呢！”
“任少泽！”耿博文咬牙切齿地道出对方的名字。
“哦？你认识我？”任少泽打量着耿博文脸色的面具，“你把面具摘下来，也让我认识一下，如何？”
耿博文没有回答，只是身体陡然一晃，竟然朝着秦飞方向袭去。匕首从他口袋滑出，脱鞘后直指秦飞心窝，顾寅随之去拦，却在同时听到一阵阴风袭向他身后。
要挡住耿博文的对秦飞的攻击，就躲不开身后致命一击，但是顾寅显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秦飞眼睁睁地看着顾寅扑到他跟前，耿博文刺向他的匕首刺穿顾寅的手掌，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而越过顾寅的肩头，秦飞可以看到在灰雾中凝成实体的张铎，他的手中凝出一把短刀，刀尖直指顾寅背后的心窝。
不要……
秦飞脑子空白成一片，看着那已经触及顾寅外衣的刀尖，骤然收缩的瞳孔瞬间染成了金色。张铎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猛地弹开。与此同时，大厅内阴气凝结出来的灰色雾气，以秦飞为中心开始四散开去。
耿博文急退几步，被飞出去后，化成烟雾来到他身边，瞬间凝结出实体的张铎扶住。
“走！”耿博文低声道。
灰色的雾气一荡，耿博文和张铎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任少泽眉头一皱，随即抬头看已经被天雷洞开的天顶，雷云还在，天雷还没消失。
“快离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