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不败-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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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对她多做解释,于是答道:“呵呵,阿朱,别管这些,你细细听着便是。”
说着“唰”地一声抽出腰间的“桂魄”宝剑,其剑身极薄,刃上宝光流动,变幻不定,当真是剑气映面,发眉俱白。
乔峰见了,禁不住脱口赞道:“好剑!我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的宝剑!”
上次在杏子林中,东方不败曾拔出这柄宝剑,一举破了全冠清的毒蛇阵,当时她将此剑舞得极快,是以乔峰没能瞧个仔细。
阿朱见了,却吓了一跳,嗫嚅道:“东……东方……公……公子,你……这……这是……要……要干嘛?”
东方不败哈哈一笑,答道:“当然是伴奏啦!你难道就愿意听我干着嗓子唱啊?”说着右手持着剑柄,将剑身平放,左手五根如玉纤指在剑脊上飞转轮弹,长剑登时发出丁咚之声,虽无琵琶的繁复清亮,爽朗却有过之。
忽而又响起几声铮铮之音,夹在方才的玎玎声中,更增清韵。
只听得东方不败漫声唱道:“两种风流,一家制作。雪花全似梅花萼。细看不是雪无香,天风吹得香零落。虽是一般,惟高一着。雪花不似梅花薄。梅花散彩向空山,雪花随意穿帘幕。”
歌声响起初时,便如一缕阳光刺破漫天乌云,而后化作一江春水,东流平野,静谧安详;忽而水流拍打在江中巨石之上,激起阵阵浪花,玉露飞溅入耳,悠扬婉转,连绵如丝,仿佛天籁之音。
乔峰听她歌声唱到柔曼之处,不由得回肠荡气,心想:“我若终生不遇东方兄弟,如何得能聆此仙乐?东方兄弟弹剑作歌,飘逸如仙,豪放不羁,自是非常人物。我却连累他与我一道成为武林公敌,过上这漂泊无定,兼复凶险异常的日子。我……我该怎样报答于他才好?”
想着想着便低下头去,静静听着那优美动听的歌声和剑鸣之声。
东方不败将那五十八个字翻来覆去唱了好几遍,阿朱与乔峰只听得如痴如醉。
待到东方不败的歌声与弹剑之声俱止,阿朱和乔峰还兀自沉醉其中,难以自拔,流连忘返,觉得那妙音仿佛有着生命一般,虽然正在离自己而去,但却是渐远渐轻,余韵未歇,良久不绝。
过了一会儿,乔峰才回过神来,顿时猛地鼓掌,大叫道:“好,东方兄弟唱得好!”
听到乔峰的大声称赞,阿朱也悠悠转醒,拍手说道:“东方公子,谢谢啦,你的歌唱得真好听,剑弹得也是神乎其技。我原来还以为只有我阿碧妹子才能用本来并非乐器之物奏出优美的音乐来,想不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公子你在此道之中,恐怕犹胜于她。”
东方不败听罢,哈哈一笑,还剑入鞘,对阿朱拱手道:“哈哈,阿朱,过奖过奖啊!”
阿朱埋首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来,问乔峰和东方不败道:“乔大爷,东方公子,我细细品味了词下阕‘虽是一般,惟高一着’等语,可知词人是有意拿梅雪来作比较的。但他到底是抑雪扬梅,还是扬雪抑梅,我就不大明白了。你们说,在这首词中,他是在抑雪扬梅,还是在扬雪抑梅?”
乔峰再次搔了搔头,苦笑道:“我,我没读过多少书,什么诗词歌赋,全然不懂。不过我听别人说过,梅花象征坚韧不拔,百折不挠,奋勇当先,自强不息的精神品质。民间传说别的花都是春天才开,它却不一样,愈是寒冷,愈是风欺雪压,花开得愈精神,愈秀气。”
“好像有一首古诗是这么写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说它是世间最有骨气的花,也不为过。上千年来,它那迎雪吐艳、凌寒飘香、铁骨冰心的崇高品质和坚贞气节鼓励了一代又一代人不畏艰险,奋勇开拓。当世上至显达,下至布衣,对梅花都深爱有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寒梅落雪似华胡(八)雪梅
阿朱听罢,微微点头道:“嗯,乔大爷言之有理,这么说来词人采用对比手法,表达的情感就是对梅与雪的品格有所褒贬,突出了对梅花的喜爱和赞赏之情啰?”
东方不败笑道:“呵呵,乔大哥所言虽然有理,但也不尽然。”
乔峰听了,脸上露出诚恳的神色,问道:“喔,那东方兄弟有何高见,还请指教?”
东方不败摇头道:“哎,高见倒是谈不上,不过雪与梅花相同之点是颜色、形状和俱在寒天开放,但梅花毕竟不如雪花那样耐寒。这首词虽然题作《雪中看梅花》实际上是‘梅花零落之时看雪花’。天风吹得梅花四处飘落,它的惟一的优势——香,也零落殆尽,而雪花比梅花更厚实、更能随意飞舞、傲啸于天地之间。”
听闻东方不败的解释,阿朱抓耳挠腮起来:“哎呀,东方公子说得也很有道理。那,那么词人到底是在褒谁贬谁呀?我都弄糊涂了。”
东方不败站起身来,在屋里踱着步,思索片刻,随后一字一顿地朗声道:“阿朱莫急,我倒觉得,古今不少诗人往往把雪、梅并写。雪因梅,透露出春的信息,梅因雪更显出高尚的品格。要分出它俩孰高孰低,着实不易。”
“不过,正如卢梅坡《雪梅》诗云:‘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梅花和雪花都认为各自占尽了春色,谁也不肯相让。这可难坏了诗人,使他们写不出评判文章。”
“但说句公道话,梅花须逊让雪花三分晶莹洁白,雪花却没有梅花的清香。雪、梅各执一端并非毫无根据,可就像人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要有自知之明,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方乃正途。”
停了一下,望向乔峰,接着说:“就像汉人与契丹人一样,各有优缺点。汉人大多性情温和、文雅有礼、与世无争,但有些胆小怕事、狡诈虚伪;契丹人中则不乏勇敢豪迈、直爽真诚之士,却又凶恶残暴、孔武有力、贪婪好斗。因此,汉人契丹,原是一般;强分贵贱,有损无益;取长补短,才是正理。”
乔峰闻言,想起自己可能是契丹夷种,心中一动:“我到底是不是契丹人,我到底是不是契丹人?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可是,乔三槐夫妇和玄苦大师,明明不是我下手杀的,然而杀父、杀母、杀师这三件偌大的罪名,却都安在我头上。”
“在这一日之中,我身遭三桩奇冤,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凶手是谁?如此陷害我的是谁?”
思索间,脸上显露出愁苦之色。
阿朱见了,忙安慰他道:“乔大爷,他们说你是契丹人,我看定是诬蔑造谣。别说你慷慨仁义,四海闻名,单是你对我如此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也这般尽心看顾,契丹人残毒如虎狼一般,跟你是天上地下,如何能比?”
乔峰道:“阿朱,倘若我真是契丹人呢,你还受不受我看顾?”
其时中土汉人对契丹切齿痛恨,视作毒蛇猛兽一般,阿朱一怔,说道:“你别胡思乱想,那决计不会。契丹族中要是能出如你这样的好人,咱们大家也不会痛恨契丹人了。”
乔峰默然不语,心道:“如果我真是契丹人,连阿朱这样的小丫鬟也不会理我了。”
霎时之间,只觉天地虽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处,思涌如潮,胸口热血沸腾。
忽听东方不败温言道:“乔大哥,你不必为自己的身世烦恼,就算你真是契丹人,那也无妨,因为你已经集契丹人和汉人的优点于一身,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英雄。你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罢,于我来说,全无分别。”
乔峰见东方不败几乎是随时随地、借着任何话题来想方设法安慰自己,心中一热,眼泪上涌,也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握住东方不败的手,说道:“东方……东方兄弟,在这个世上,只有你……只有你是对我是深信不疑、不离不弃的,我……我无以为报,唯有……唯有……请受愚兄一拜。”说着就一下跪倒在地,对东方不败连连磕头。
东方不败忙跪下还礼,安慰道:“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我兄弟一场,何须提什么回报。”
然后扶着他站起身来,扭头对阿朱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有伤在身,快歇息吧!”
阿朱“嗯”了一声,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东方不败知自己与乔峰为阿朱接气多次,内力消耗不少,当下拉着乔峰走到一旁的一张椅子前,让他盘膝坐下,嘱咐道:“乔大哥,阿朱现在的情况很危险,随时需要输入真气续命,身边离不得人。我俩就轮流休息,每人照看她两个时辰,你先在此运功修养,行吗?”
乔峰本想让她先休息,但见她双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便不好违傲她的意思,只得点了点头,闭眼缓缓吐纳运气起来。
东方不败则转身走到阿朱的床畔,轻轻坐下,屏气凝神地盯着她的脸庞,仔细观察她的状况。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东方不败见阿朱脸色转白,呼吸减弱,伸出手去,给她搭了搭脉,只觉她脉息微不可察,忙把她扶起来,坐到她身后,一掌按住她灵台穴,将自己体内浑厚无比的“北冥正气”输入她体内。
正在这时,忽听得西北角上高处传来格格两声轻响,知有武林中人在屋顶行走,跟着东南角上也这么两响。
听到西北角上响声时,东方不败和乔峰尚不以为意,但如此两下凑合,多半是冲着自己两人而来。
乔峰运了一阵功,内力恢复不少,睁开眼来,见东方不败正在为阿朱续命,就起身走到床边,低声向东方不败与阿朱道:“我出去瞧瞧,即刻就回来,你们不用担心我!”
阿朱悠悠转醒,与东方不败一齐点了点头。
乔峰也不吹灭烛火,房门本是半掩,他就侧身挨出。
过不多时,乔峰脸色惨白、神情难看地回到房中,东方不败和阿朱均吓了一跳,心下担忧,怕他受了内伤,异口同声地问道:“乔大哥(乔大爷),你遇上敌人了吗?你受伤了,是不是?”
乔峰摇了摇头,他自踏入江湖以来,只有为友所敬、为敌所惧,哪有像这几日中如此受人轻贱卑视,他听东方不败与阿朱这般询问,不由得傲心登起,大声道:“没有。那些无知小人对我乔某造谣诬蔑,倒是不难,要出手伤我,未必有这么容易。”
听他如此回答,东方不败和阿朱才心下稍安。
东方不败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有适才的脸色、神情,就关切地问:“乔大哥,你探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乔峰随即面露喜色,走到床畔坐下,对阿朱说:“阿朱,我找到能治你伤的大夫了,明日我就送你去让他医治,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你就放心安睡吧!”
阿朱瞧着他脸上一副睥睨傲视的神态,心中又敬仰,又害怕,只觉眼前这人跟慕容公子、东方公子有很多地方相同,可是又全然不同:三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都是又骄傲、又神气;但乔峰粗犷豪迈,似一头苍龙,慕容公子温文潇洒,像一只彩凤,而东方公子光彩照人,直如天上的日月一般。
她轻轻嗯了一声,就又躺下,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三十九章 寒梅落雪似华胡(九)神医
见阿朱睡下,东方不败将乔峰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乔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这附近突然冒出个天下第一的神医来?”
乔峰答道:“实不相瞒,刚才我到客店靠东一间上房外,见之前在屋顶两人先后跃下,走进房中。那二人中,一个是关西祁老六人称‘快刀祁六’,是关西闻名的好汉。”
“另一个被唤作向八爷,想必是湘东的向望海,听说此人家财豪富,武功了得。后来我听向望海说,‘阎王敌’薛神医突然大撒英雄帖,遍邀江湖同道,开一个‘英雄大会’,说什么‘英豪见帖,便请驾临’。”
东方不败一听,心想:“喔,‘阎王敌’,好大的口气。想我神教的‘杀人名医’平一指,自称医术精湛,没有他医不好的病,却向来认为世上人多人少,老天爷和阎罗王心中自然有数。”
“如果他医好许多人的伤病,死的人少了,难免活人太多而死人太少,对不起阎罗王。因此,他立下誓愿,只要救活了一个人,便须杀一个人来抵数。同样,他杀了一人,必定要救活一个人来补码。”
“他在他医所中挂着一幅大中堂,写明:‘医一人,杀一人。杀一人,医一人。医人杀人一样多,蚀本生意决不做。’这么一来,老天爷不会怪他杀伤人命,阎罗王也不会怨他抢了阴世地府的生意。”
“而这薛神医,竟敢明目张胆地与阎罗王叫板、作对,甚至为敌,忒也狂妄了些。却不知其医术与平一指相比,孰高孰低?”
乔峰继续说:“我当时就喜出望外,原先我只道薛神医远在甘州。现在他既然是在附近,阿朱这小丫头可有救了。”
东方不败插口道:“乔大哥,这薛神医,医术真那么高?”
乔峰点头道:“那是当然,我早就听说薛神医是当世医中第一圣手,只因‘神医’两字太出名,连他本来的名字大家也都不知道了。”
“江湖上的传说更加夸大,说他连死人也医得活,至于活人,不论受了多么重的伤,生了多么重的病,他总能有法子治好,因此令得阴间的阎罗王也大为头痛,派了无常小鬼去拘人,往往给薛神医从旁阻挠,拦路夺人。”
“这薛神医不但医道如神,武功也颇了得。他爱和江湖上的朋友结交,给人治了病,往往向对方请教一两招武功。对方感他活命之恩,传授时自然决不藏私,教他的都是自己最得意的功夫。”
东方不败沉吟道:“嗯,听上去的确很高,有机会我倒想会会他。那他为何要发英雄帖,遍邀武林人士开‘英雄大会’?”
听了这句话,乔峰脸色一沉,叹了口气,缓缓答道:“唉,我在房外继续听了一会儿,发觉原本就在屋里那人是‘没本钱’鲍千灵。此人劫富济穷,颇有侠名,当年我就任丐帮帮主,他也曾参与典礼。他们三人合计了一番,猜想薛神医大撒英雄帖,就是为了商议如何……如何对付我。”
东方不败听罢,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但为了不打搅阿朱休息,只好压低声音道:“呸,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一个大夫,本应以救死扶伤为业,何以干起这阴谋害人的勾当?”
乔峰摇了摇头,叹气道:“唉,东方兄弟,请息怒,这也怪不得他。”
“那位‘没本钱’鲍千灵跟我算得上是有点交情的,此人决非信口雌黄之辈,连他都说我是夷狄之人,与禽兽无异,我过去的为人,都是惺惺作态,到得后来,终于凶性大发,杀了自己的养父养母和师父,妄图隐瞒我的出身来历,跟人家来个抵死不认,没料到弄巧成拙,罪孽越来越大。可想而知,旁人自是说得更加不堪了。”
“‘阎王敌’嫉恶如仇,又听说他跟少林寺的玄难、玄寂两位大师交情着实不浅,这些话传入他的耳中,他自是要召开英雄大会来对付我的。唉,乔某遭此不白奇冤,又何必费神去求洗刷?我明日将阿朱送到薛神医处,请求他医治,然后从此隐姓埋名,十余年后,叫江湖上的朋友都忘了有我这样一号人物,也就是了。”
东方不败忽然冷笑道:“嘿嘿,乔大哥,你怎么这样糊涂?那薛神医若真是要召集人手对付你,一来你送去的人,他多半不肯医治;二来,就算他肯治阿朱姑娘的伤,也定要为难你一番。”
“你明日一去,就成了众矢之的,就算武功高强,那也双拳难敌百臂千手,轻则身负重伤,重则丢了性命。”
“大哥你练就了这样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功,怎地这样去白白送了性命?你父母、恩师死的不明不白,你就愿意如此一死了之,让真凶逍遥法外?他们的大仇,你就不报了吗?天下哪有你这等大傻瓜?这些,你都想清楚了吗?”
乔峰听了东方不败的一席话,恍然大悟,向前踏了一步,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