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金娘-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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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多少银子?我没有!”
“用不着你付,你关叔的钱,金山银山还怕倒得了他?”
“就是他,我才不屑!”张狂冷哼一声,模样就像他的名字,狂气十足。“我要的女人,我要用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钱,不必其他人干涉。”
那么美的美人儿,他见了也不是不心动,只是不喜欢他喜欢的女人,坐在那里被别的男人垂涎三尺。
加上他年轻,根本没有足够的金钱买下风桃芸,能见上她已是万福。
就算能买下她,没有两情相悦,他也不要!所以他走出来了。打算眼不见为净。
“那还得等上几年?别像个娘们罗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觉得浪费,我们都替你可惜!”马明同刘大石示意了一眼,两人同时捉住张狂的手臂,打算赶鸭子上架。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张狂武功没两位叔叔好,踢着脚死命地挣扎着。
“噗!”一道娇呢轻笑霍地传出。
“谁在那儿?”刘大石问道。
躲在花丛后面的风桃花倏地想起姊姊叫她乖乖待在房内别乱跑,立即想打溜,却被眼明手快的马明抓住后领提起。
“哇,怡红院也有这么难看的丑八怪?”马明吃了一惊。“小妮子,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看两只阿猫阿狗,正要抓着一只小猪往里边去。”风桃花机伶地道。这人骂她丑八怪,她就骂他们是禽兽。
“小丫头,你在拐着弯骂人哪!”马明和刘大石同时哈哈大笑。
是他们先损人,反而被损得无话可说,倒是这小妮子聪慧绝伦的神情,很像一个人……像明月楼楼主那芳华早逝的妻子——公孙万紫。
“原来阿猫阿狗也听得懂人话!”风桃花嘻皮笑脸,甚是得意。
“猪?!”张狂斜眼冷冷地向风桃花侧视,脸上神色显得大为不屑。
他虽生性狂傲,但看女人的眼光却相当保守,认为女人就应该像房里的风桃芸那般矜持温柔,而不是眼前这副嘻笑涎脸的小无赖样。
况且俊俏的他,被明月楼的姊妹宠爱都来不及,谁舍得骂上他一句?
“刚刚你被抓着,挣扎着的模样不像猪,难道像驴?”八岁的风桃花哪有张狂那么多心思,她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看见好看的事情就笑。
尤其张狂那睥睨斜眼看她的模样,就晓得他瞧不起人。
所以该从嘴上占便宜、讨公道的,自小在塞外学会许多生存技巧的她,自然不会马虎放过。
“我说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铙人。刚刚是我们的错,和这位小兄弟无关。”刘大石见张狂难得气得一时语结,替他解围。
“嗯,相识就是有缘,你别看这小兄弟冷面冷心,其实他心肠可热呢!曾经徒手打过一只老虎,救了一位老太婆。”马明补道。
风桃花狡黠的眸子转了一圈,仍然跃动着掩不住的光彩。“我三岁的时候就有一只马当宠物,五岁就睡在狼身边,七岁时每天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又温驯又可爱的鬃狮。”
“哈哈哈,小姑娘你真会吹牛!”马明望向刘大石,两人都被逗得开怀大笑,和风桃花之间好似故友重逢,没有年龄的差距。
风桃花给了马明一记“彼此彼此”的眼神,她的确是在吹牛,也不相信张狂曾徒手打过一只老虎。
因马明的话,她又仔细打量了一回那青布长衫的少年。
张狂正好整以暇地抱臂倚柱,懒洋洋地扬起一边眉毛,似乎也对马明的介绍不以为意,宛如看猴戏般,斜瞅着她和马刘两人,那德行闲懒中有股说不出的狂妄与目中无人。
但这狂妄和域外人士不同,不那么粗鄙,反而有些文雅。
风桃花这一看,细腻如丝、晶莹似雪的小小心灵,倏地如小鹿乱撞,有了三分微醺。
“马叔,把你手上那只猴子放下吧!我们进去继续喝。”张狂给了一记回马枪给风桃花,转身便想走进方才令他意绪难耐的厢房。
他想再看一眼风桃芸,尤其见识过举止粗野、讲话完全不带女人味的风桃花之后,他才知道女人不是生来就是女人。
“小狂,你真的要……”马明眼见关明月交代的任务这么容易就要完成,差点痛哭流涕,也就马上甩了手里的风桃花。
风桃花哀号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爬起身,尚未意识便贸然又理所当然地急急脱口:“等一下臭驴子,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浑身流露着飞扬跋扈、又狂狷不拘的少年,她只知他叫小狂……
马明和刘大石闻声回头,然而风桃花真正唤的人并没有转身。
“小妞,他叫张狂。”刘大石望了望前方那个停下脚步的宽阔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的风桃花,直觉此时气氛不太对劲。
这这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少女动了春心,想“癞蛤蟆”吃下张狂这“天鹅肉”?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风桃花从不对人感到好奇,但此时此刻她不只好奇,还好奇得不得了!
“来妓院当然是找女人!”马明心直口快地道。
“女人是谁?”虽然不知道“妓院”是什么东西,但风桃花对“女人”两字很敏感,她知道男人口中的“女人”代表的意思。
关外那些叔叔大伯们,总是在日未落的时候就搂着女人大嘴大吻,还把手伸进她们的衣衫里,然后就找了一处没有人迹的地方呻吟起来。
风桃芸总是将她保护得很好,不让她偷溜着跟去看,只说:“那就是女人,女人到最后都会和男人做那档事。”
至于“那档事”到底是什么事,风桃花似懂非懂。总之,她还不是女人,别人都叫她丫头。
她知道别人唤她丫头时的惋惜神情,她脸上大块的胎记总是抓紧着人们的目光。姊姊常说倘若有个男人能不在乎她长得是扁是圆而喜欢她,那种喜欢才能够长久,就像天上的日月活得那样久。
“怡红院的花魁!小狂今晚要和她睡。”马明笑得贼兮兮地补了句。
“他喜欢花魁?花魁是什么?”风桃花一连追问,“花魁”听起来是个人,她语气有着几丝失望。小小的芳心,也不晓得是否真喜欢人家,但听见张狂有了喜欢的人,便有些落寞。
“花魁就是全京城最美丽的女人。”刘大石表达得很含蓄,直觉不能教坏孩子。
风桃花低首沉思的安静模样,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马叔、刘叔,你们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还在这儿和她瞎和个什么劲?”张狂语毕便要踏入花魁的房里。
“我会成为花魁!”被激起一股斗志的风桃花疾快说道。
在塞外,人人都是这样,要什么、不要什么,都非常爽快,也不喜欢说假话。先说了就算,至于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人会去深究。敢说敢要,豪气万里,才会被人欣赏。
前方两个大男人和少年回过头来,对她的宣示感到怔愕。
马明和刘大石总算见识到世上有人比张狂更狂,暗自欣赏这女娃儿。
张狂则认为风桃花年纪小小就不思学好,而且浑然不知羞耻与害臊。她人在风尘,但仍可力争上游,成为女中豪杰,靠着小聪小明、牙尖嘴利,将来在市井混做点小生意定难不倒她。但花魁……她也不照照镜子,凭她长这样子也想?
风桃花显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一番话,会在将来造成怎样的结果,只是觉得当花魁应该没什么难的。
“小姑娘,你为什么要成为花魁?”刘大石禁不住好奇地问。
风桃花但笑不语,对自己的话能引起他人的注意感到相当开心。说也奇怪,尽管她脸上胎记极丑,但那眼珠子灵活一转,水俏生烟似的,竟比上房内的风桃芸更慑人心魄。
“邪门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娘们!”马明喃喃自语地摸了摸后脑勺。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竟让他这个见过美女数千的壮汉把持不住地红了脸,说出去肯定笑掉人家的大牙。
张狂也看见了,她露了一手……不,是一笑,那笑纯洁中带点邪气,没有多余累赘的表情,而她脸上的胎记,就像被烧熔的黄金不知收敛地施展它无尽的魅力,耀目炫眸。
但瞬息之间,她又展现截然不同的面貌,回复成原来那个其貌不扬的丑丫头。
张狂不同于两个大叔,他将脸看向别处,一副不凑热闹的小气;但那冷峻阴沉的眉角,显示出他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而是有着些许耐人寻味的闪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当花魁?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们。”风桃花眨了眨眼,又笑了。
第二章※※※※※※※※※
哗!
浴间里弥漫着雾气腾腾的热气,温热的水兜头淋下,风桃花的嘴巴呵出一圈又一圈的冷雾,嘴里直骂着就算是最低俗的粗汉子也会脸红的脏话。
“他奶奶的!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这票娘们也太会享受了,这水很珍贵,怎么可以天天用来洗澡!”话说没几句,她的嘴巴便被抹上泡沫,那香味自然又是呛了她鸡皮疙瘩全起来。
“他爷爷的,这鬼东西真难闻!”风桃花把嘴上的泡沫给吹掉。
“你来怡红院一年了,居然敢两个月不净身,要说难闻,你身上这身臭味才真的难闻!啧,活像从猪窝捞出来!”贝海儿边捏着鼻子边抓她。
“天冷嘛!在塞外没有水,我和姊姊都是这样过活的。水是用来喝,不是用来洗澡的!”风桃花深觉秀才遇到兵,这群坚持不肯听她的劝的女人,仗着人多,七手八脚帮她洗头,又要脱她的衣服,她只得和她们玩着躲猫猫。
“嘿!你……”怡红院的姑娘们快被风桃花气死,她居然拿水反泼她们!“别跑了!秦嬷嬷说你今天不洗澡,就别想吃晚饭。”
风桃花倏地停下左闪右躲的脚步。卑鄙小人,竟拿吃来威胁她!吃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她是耐不住饥饿的。
虽然以前饿过,也常常饿,但自从来到怡红院之后,饿是什么滋味,她几乎没尝过,每天就像下一刻要被拖出去宰的小猪,被喂得饱饱的,有好几次还因为吃多了闹肚痛。
“我洗!但你们要全出去。”风桃花抿着嘴。不好玩!刚刚她和她们玩得正兴头呢!
“不行,你铁定乱七八糟胡洗一通!”贝海儿马上一口回绝。
“海儿姊姊,人家真的不习惯让别人摸我的身体嘛!要不然这样,我洗得不干净,就罚我再洗一遍。”风桃花委屈的模样,惹得怡红院的众姊姊们都笑了。
贝海儿叹口气,了解这小妮子认为洗澡是件苦差事,肯定不想在一天之内洗两遍,遂允了她。“好,你若洗不干净,趴了你一层皮我也会要她们再帮你重洗一次。”
好凶的女人!风桃花朝贝海儿转身离去的身影装鬼脸、吐舌头。
等那群莺莺燕燕全都走了出去,风桃花这才背对着木扇门,慢慢地卸下衣带。她把头发撩拨至前胸,随着身上那件粗衫缓缓脱落,背部刺青着那朵美丽的、占了大半个裸背的粉艳桃花也缓缓现形。
她蹑脚缩肩,捏着鼻翼跨入足以淹死她的浴桶。
漂在热水上面红的粉的白的花瓣,轻轻漾动,水波涟漪,直到快不能呼吸了,她才放开捏住鼻子的手,随即吸了几口花香,马上哈啾一声。
“真他奶奶的,真是没事找罪受!”连打了几声喷嚏之后,风桃花咒骂着,搞不懂那些娘们为什么那么爱洗澡?
“好痒!”风桃花抓了抓脸。
抓了好一会儿,直觉过瘾了,才饶过被抓得泛红的脸。
“再这样下去,我稳被她们整死。”她边搓洗着手臂,边喃喃自语,“在塞外那种险峻的环境我都能活下来,没道理在这些娘们住的地方生存不了……不行,我一定要自立自强!”
她倏地抓了几片水中花瓣放进嘴里,用力地咬,胡乱地咬,差点咬到舌头。
“从现在开始,我要每天卧花尝花,把自己练得百香不侵,看那些女人能拿我怎么办?”风桃花光想像着自己再也没有把柄落人那些娘们的手中,反而变得比她们更强,就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这也只是想像,姜是老的辣,那些女人太可怕了!
风桃花原本以为洗完澡后的她已经香得天下无敌,但那些女人为了迎接夜晚某位大人物的到来,居然每个都在自己身上洒上又浓又艳的香水。远远的闻到,她便连打数个喷嚏,随即拿起置于架上的丝巾戴在头上,以阻绝那才是真正天下无敌的浓郁香气。
“你干嘛把自己包成这样?”贝海儿率着一群姑娘回至浴间,见着风桃花那模样,不解地问道。
风桃花摇摇头,指指她们身上,又作势地哈啾哈啾,贝海儿一群人才了解。
“真没用,住花馆的不习惯香味,传出去怡红院的招牌怎挂得住?”贝海儿摇了摇头,唆使着身旁两个小丫鬟,“你们好好检查,闻闻她身子干净了没?”那身冲天的臭味,她可不想再闻。
风桃花乖乖站着让她们在身上嗅嗅闻闻,又掀开她的衣服探视。
“海儿姊姊,小桃儿这次洗得非常香净。”丫鬟报告着。
“恩,你!还有你,看着她乖乖回房写字看书,你们把水抬出去倒了!”贝海儿分配了工作便转身离去,怡红院内可是有许多事等着她处理,但通常只要一个风桃花就够教她一颗头两粒大。
风桃花没得异议地被“押送”回房,这是风桃芸和秦老鸨谈好的条件,要让风桃花识字读书,所以特地请了京城里有名的落第状元来怡红院执教。
两名丫鬟一边合力把浴桶抬至外面,一边讲着今晚要来的大人物洛阳王是如何地青年才俊,如何地在众高宫中博得皇帝老爷的赏爱。
等浴桶里的水全数倒进流水匣之后,她们便联袂转身快走,喜孜孜地商讨今晚该穿的花裳以及擦戴的发饰,全然没留意到随水漂流走的不只有花瓣,尚有一块大红的、像似面皮的薄块。
※※※※※※※※※
真姥姥的要命!差点就被她们发现她脸上的胎记是假的……
风桃花猛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边摸着白里透红的细嫩脸皮,边想着风桃芸曾说过的话——女人长得美,若没有自保的能力,就会成为男人的俎上肉。风家有一个人如此就够了,不需要再牺牲她。
虽然她因为营养不良、模样干瘪,给人的厌觉只有七、八岁,但她实际的年龄已有十三岁。
就算不晓得女人要美到何种程度才会倾城又倾国,但她知道姊姊要她作假,是为了她的安全设想。
只可惜,那个假胎记黏久了,脸就会痒,就像刚刚,她洗着洗着,就浑然不觉地把那块胎记给抓下。
要是以前半年才洗一次澡,加上北方气候舒爽,不若南方潮湿,根本不会有这种问题发生。
幸好众神保佑,无心之下遮了的面纱,反倒帮了她的忙,令她一路从浴间回到房里,都没有人发觉她原本的真面目。
风桃花拿出新的一块假胎记面膜往脸上贴去,确定了和从前无差异之后,才又吐了一下舌头。若是被姊姊知道她这么粗心大意,少不了要挨一顿骂。
趁着教书的先生未来之际,她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人生大事勿忍之,小解去也。
风桃花悄悄从怡红院后门偷溜出去,才一出小门,就看见两个鬼鬼祟祟、长得人渣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