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金娘-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二件事,成为剑神之后,只能保护我一个人。”
太棒了!她感受到刺骨冰冻的寒意,她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众人再倒抽一口气,这同小厮跟在娘们身边没什么差别,而且跟的还是一个丑八怪,这……会不会餐餐难以下咽?
“第三件嘛……”
众人凝神静待风桃花的下文。
“暂时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另择吉日向大家公布。”她越说语气越是轻柔撩人,越是故作端庄,张狂那双想将她拆吞入腹的眼神就更加烈焰高涨。
最后,风桃花朝眼底露出甘拜下风、自认不敌的秦嬷嬷说道:“有人要开始练剑了呢!咱们走。”
“小桃儿,干脆马叔抱你回怡红院好了,省得你拖着脚走。”
“谢谢马叔。小桃儿时身子只有狂哥哥能抱,但看他的脸色是不可能的,烦请马叔和刘叔扶我回去。”风桃花说道。马明和刘大石,自然是照办。
经过身子生硬如石,许久再也不肯蹦出句话的张狂身旁,风桃花不怕被一掌击死地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
要走,也要再放把火才走!
“狂哥哥,你好好练,小桃儿等你!”
第三章※※※※※※※※※
春日宴。
盈盈笑语,淙淙流水,由明月楼和怡红院合办大型歌舞剧的野台,特地搭在桥边。
洛阳王每年的生日必与民同欢,依循往例,不是由明月楼就是怡红院的姑娘们献艺。今年两家同时被钦点,只得暂时放下宿怨,接受皇恩披泽,绞尽脑汁合力编排新的舞曲。
晨曦苍茫,柳絮微醺,从子夜一刻起,表演节目便开始。
野台上舞姿轻盈的舞女们,脚踝系着铃铛,伴着铮朗的琴声,脆耳幽长旖旎。两家花馆一左一右,都有人站在高处,迎风洒着香料的碎屑与花瓣,以满天花雨的手法,营造空气间的香味和花落缤纷的美感。
这舞曲,不只满足野台下城民的视觉、听觉、嗅觉,尚且有味觉,好几位花娘来来回回发送着由王府送出来庆生的如意糕点。
“绿酒一杯歌一递,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数十歌妓齐唱着冯延已的《长命女》。
歌声响彻云霄、传遍大街小巷,直达王府中,一幅歌舞升平,人间难得几回畅意瑰漫。
“嗝!”怡红院二楼,斜卧榻上的雪衫姑娘重重打了一个酒嗝。
她脸戴着面具,鼻子以上的面部都被遮住,只露出了嫣唇和少许欺霜赛雪似的娇嫩肌肤,半截身子攀着栏杆,看着底下那些舞衣似锦。
“哎,桃花姑娘,秦嬷嬷要你别喝那么多酒。”
怡红院里的姑娘小波连忙上前劝着,这秦嬷嬷有交代,千万别让风姚花醉着,风桃花要是醉着了,她的皮就要被剥了!
“为什么不喝?李清照姑娘也很爱喝呢!”风桃花姿态撩人地微倾着玉枕,云袖底下的纤纤素手高举酒樽,将酒倒进微张的杏里。
她脸上戴着的面具,是有次看木偶戏时兴起的主意,这样她也省去工夫,不用再贴那黏黏痒痒的假面皮,而且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怡红院有个丑八怪风桃花,大家都觉得她这么做是正确的,比较不会吓着别人。
“李清照是谁?明月楼的姑娘?”小波不解地问着。
“呆子!就是你每天唱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感感、作那首声声慢的女词人。”酒樽里的酒没了,风桃花随手一丢,小波花容失色地连忙将它接住。
“桃花姑娘,这酒樽挺稀有的呢!听说是剑神特地送给你,你为什么丢了?”才来怡红院没几个月的小波,一直摸不透风桃花在这里的地位,觉得她是一位谜透了的人物。
风桃花既不是花魁,却比花魁更大牌,不用接客就能吃香喝辣,还有下女服侍她,连秦嬷嬷也不太敢得罪她!
就拿现在来说,大伙儿为了帮洛阳王庆祝生日而忙得团团转的同时,她大姑娘却浑身慵懒得像只波斯猫,好不惬意地置身事外。莫说没人责怪,更没有人来惊动她。
“你见过剑神?”风桃花半媚半邪地问,黑亮亮的眼,直沁人心。
“那肯定没见过。”小波摇头。
“那你怎么敢讲是他送的?”
“怡红院里的其他姊姊都这样说。”说到这,小波就敢拍胸脯保证,“桃花姑娘,剑神张大侠和你是什么关系?”
“死丫头!我要你别让她喝这么多酒,你居然还让她喝得脸红通通!”倏地一声开骂,在门外的秦嬷嬷已经飙到小波面前,捏着她腰间的肉,旋了又旋,转了又转,让小波直喊疼。
“嬷嬷饶命,我……劝不住呀!”
“没用的家伙!养你真是浪费了米。”秦嬷嬷朝小波啐了一声,转身堆满笑脸移步到风桃花跟前,“小辣子,咱刚刚左眼皮跳。”
秦嬷嬷见风桃花一双玉臂只管攀着栏杆,一双眼只管瞟着外边看着底下的舞女,完全不搭理她,竟也不生气。
她笑了一笑,挨到风桃花身边坐着,并且环着风桃花的肩,“你说这准不准,左眼跳财,右眼跳祸;我才左眼皮跳,方才洛阳王就来了呢!”
“说吧,你有什么事求我?”风桃花开门见山地通。
“够爽快!就洛阳王点你跳《绿腰》。”秦嬷嬷道。
“不要。”风桃花没二话,一口回绝。
她才不管对方是公侯将相,她的《绿腰》不是人人可看!
“你这又何必!难道《绿腰》只舞给张狂看?打六年前狂小子到华山拜师求艺,第三年回来了那一次,你舞了一曲,惊动整个京城,洛阳王无缘得见,已经连求三年啦!”秦嬷嬷软语。
“冷一杓子,热一杓了,他热我冷,就让他求。”风桃花不疾不徐地道,伸手接住自空中飘下的花瓣,凑近唇边再将之轻轻吹开。
“你以为怡红院是皇帝的储秀宫,他动不得?我们是沙子打不了墙,你再回绝下去,不只怡红院要关门大吉,也会祸及你姊姊。”若是能,秦嬷嬷也不会来求风桃花。
偏偏风桃花是个天生舞材,就算没正式学舞,终日耳濡目染之下,竟然舞艺惊人。就连瞎玩嬉闹的舞着,怡红院上上下下的姑娘也没人能比得过,连她也看得目炫神迷。
“他想看你跳舞,自然保你无事。至于桃芸,可不一定。”
“你不是说过姊姊艳名远播,难道他不想得到姊姊的芳心?”
“男人要的是女人的身体,谁会和咱们谈心?桃芸早就是他的人,面对再美的人,男人也会有玩腻的一天。小桃子,我说真的,你别让他们两人交恶,桃芸对他是动了真心。”秦老鸨为了不得罪洛阳王霍樊南,把风桃芸交代不许对风桃花说的事全盘托出。
“我没听姊姊说过这些事。”风桃花不是不知道洛阳王已是风桃芸的入幕之宾,她有所不知的是,风桃芸对一个权势如天、不可掌握的男人动了真心。
“桃芸就是不要你担心。她这么处处替你设想,你就为她一次。再说,听彩绢说,关明月前阵子收到张狂的信,他可能今天返回京城。”
“当真?”风桃花倏地站起,语气大振。
“哎哟哟,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真怀疑你这几年怎没投奔到明月楼?”秦嬷嬷见状,夸张地嚷着。
数一数指头,这风桃花今年也十八了,年纪不小,犯春心是自然的事,就不知怎会看上那个张狂。他可没领这情!
“矜持罗!”风桃花眉开眼笑地甩手肘轻轻撞了秦嬷嬷一下,那态度吊儿郎当,令人摸不透她心底到底怎么想。
“我的大姑娘,时间不多了,你要去哪里?”秦嬷嬷看风桃花终于莲步轻摇地离开卧榻,忙问道。
“换舞衣,舞《绿腰》。”风桃花回答得很干脆。
张狂要回来……纵使他可能不会看见,她也有起舞的心情。
“谢天谢地!我的姑奶奶,你总算肯了!我去告诉洛阳王这天大的好消息!小波,桃花不喜欢人家帮她更衣,等她换好,赶紧带她下来!”临走前,秦嬷嬷不忘将重责大任交给小波。
※※※※※※※※※
《绿腰》是唐、宋乐舞大曲名,属唐“软舞”类,又名《六么》、《录七》、《乐世》。
舞者必须穿长袖窄襟舞衣,动作以舞袖为主,藉着优美的身段和肢体语言,演绎刹那间芳华。此曲难在节奏慢时,舞姿要轻盈柔美似水,犹如诉不尽的衷情低回;当节奏由慢入快时,舞姿的飘逸敏捷,宛如被命运拨弄的鸿雁惊飞。
风桃花一曲舞毕,台下的人看得如痴如醉,尤其她脸上戴着面具,更添了一股浪漫神秘。
刹那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接着响起如雷掌声。“好!好呀……”全城都这么喊着。
风挑花眯笑着退下舞台,立即被心情看来非常好的秦嬷嬷拉住袖子,“小辣子,你舞得棒呆了!洛阳王要你去陪酒。”
“切,说我玉体欠安。”风桃花轻巧地挣脱秦嬷嬷的钳制。
“这……”秦嬷嬷显得为难。
“嬷嬷,她是姊姊的男人,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知道怎么做对大伙最好。”
“我要是知道怎么做就好了,他是洛阳王呀!”秦嬷嬷扬声叹道。
风桃花留下秦嬷嬷在身后叫爹叫娘,就是不理会,匆匆地快步离去。
方才她将水袖扬向天际时,见有个人影在她房里——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儿!
回至闺房,她的呼息几乎静止。
她没看走眼,张狂此时正站在她的房内,临窗伫立。
他又长高了,肤色呈现古铜,体格也更加健壮结实。但是,他那宽朗丰满的额头,飞扬的眉毛,晶亮如星的眼眸,俊挺如削的隆鼻,红润的菱角嘴,一如往昔。
如果真要说他和以往有何不同,那就是他双眸之中的神采,比过去更加清澈明亮;那纤细柔弱的气质,也因为练武的关系,变得更有男子气概,成为相貌堂堂的弱冠少年。
“回来了,也不来打招呼一声!”风桃花突地觉得心跳异快。
一别五年……不,中间他们见了一次面,从上次见面至今已两年多余。
“刚刚你在跳舞。”一句话,淡淡化开她的戏谑。
其实他现在正做的事,不就是和她打招呼?风桃花总会把不对的事,用着理所当然的态度弄成是她对,她想说这个世界是黑的,这世界便是黑的。而他,也不再介意地纠正她的语气。
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和五年前并没有多大改变,变的只有外在。她身子抽高,显出婀娜的身段,《绿腰》也舞得更出神人化。
“有什么关系?就算我在洗澡,你也能闯进来。况且我跳舞、你耍剑,我们可以合一出剑舞。”风桃花不甚在意地道,依旧不改她说话的风格。
“你不要这样对我说话。”张狂微拎着眉。
“我讲的是真心话。”风桃花笑着坐下来,看来有人外表变得更高壮,心智仍是没变,还是那么在意世俗的道德标准。“你这么拘束,张狂这名字,应该给我用才是。你说,以后我要别人喊我张夫人怎么样?”
“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家,别老说些有的没的。”
“怪了,我就爱说些有的没的。”
“随你!我也管不着。”
“给你拍拍手,有自知之明。”
风桃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他要不要,张狂摇首。
“我来不是和你练舌头,是来告诉你,我已经真正成为剑神。”
这几年来,每一年他都会前去和剑神挑战,前四年他皆败,就在昨夜,他和剑神大战好几回合之后,胜负终于揭晓。依剑神输了就是输了、觉得再也担不起这个盛名的性子看来,相信过不了多久,江湖上就会盛传新的剑神是他张狂。
他不爱名,但他必须要有这个名.因为他不想欠风桃花。
这些年,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摆脱和她的牵连。只有逐一完成她三个条件,他的愿望才能达成,之后,他就能迎娶风桃芸。
风桃花噗哧笑了声,笑软了腰。
她没问张狂怎么成为剑神,那不重要;过瘾的是,那种身为女人,能把男人操控在手掌心的能力!
她甚至一点也不在乎他花费多少努力和辛苦才站稳今日的地位,她的脑袋相当清楚,她在乎的是自己。她自私自利,如果这个男人不能取悦于她,那她今天也没必要为他特地舞了一曲《绿腰》。
“你笑什么?”见风桃花笑得花枝乱颤,张狂心情就不好,这让他想起他们初见时,她是如何牙尖嘴利。
他依旧觉得五年前她活该讨那顿打,没人治她,她长大后,就像她方才说的,他的名字应该给她用比较适当。
“你晓得什么是练舌头?”风桃花眼神收不住笑,突然玩笑心起,娇挪至张狂身旁,一双玉臂像青蛇般环住他的颈项,娇懒地微侧着首,深情万种地用鼻尖触碰他的颊低吟道:“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唇贴着唇,舌头伸进对方的嘴里,这才是练舌头。想不想试上一试?”
她怎能这么胆大妄为、忝不知耻?
张狂一愣的瞬间,风桃花已把唇映贴在他的唇上,结结实实地。凝神之下,她雪亮的黑瞳正对准着他如星的跟眸。
风桃花云颊快速染上一抹飞霞,她缓缓闭上眼,带着三分微醺,全凭感觉地吸吮他柔软的唇瓣,害羞而又狂野,贪恋而且鲁莽。
张狂倏地推开她,落荒而逃地消逝于黑夜之中。
风桃花扶桌撑住自己,一手捂着唇。
她吻他了!吻了剑神!
她的唇畔溢出笑,一点也不后悔这么做。
他奶奶的,真该为自己胆大妄为的勇气好好鼓掌!
※※※※※※※※※
那是他的初吻!风桃花那女人怎么可以夺走它?就算他早非童子之身,但他仍想保留它给风桃芸。
但现在没有了,不只没有,而且……太可怕了!风桃花究竟是怎样办到的?就算他的唇洗上千次,仍能感受到她的香软,让他内心一片茫然。
剑神心中不该有疑惑,剑神应该万事皆了然于心——张狂在黑夜中捻亮了灯,看着镜子里的他是否着了魔?
但他却看见风桃花在朝着他旖旎低笑……他肯定疯了!
刻苦地学武练剑那么多年,他都没走火入魔……这一切应该都是成为剑神的诅咒。
他曾经听说过,被他打败了的那个剑神是个情痴。
他也想成为情痴——为了风桃芸,但他现在脑子里的女人不是她,此时此际,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的人和风桃芸只差一个字——风桃花。
第四章
直到三更鼓响,张狂仍未入睡。
他决定去找风桃芸,他需要有个人和他说说话。
夜行中,他的轻功别说是风,就连被他足点的枝梢都没惊动,便来到怡红院花魁的房前。
说风桃芸是他的红颜知己并不为过,她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也很懂他。
所谓的懂,是因为五年前他常找她说些心底话,她才慢慢了解他。此时她房间内没有人,站在房外的他也闻不到里面有人安寝的气息。
他心底正纳闷着堂堂怡红院的花魁夜里会去哪里,在尚未意识到以前,他的脚已移至风桃花的房门前。
望着门,他低首凝视着自己的脚,就像被点穴般静止,只因他不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