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金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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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凭你们这帮小人也想挑战剑神,回去修个八百年再来吧!”
“姑娘,我们会让他心服口服地输给我们!”宋一道。他的语气果决,不同于宋二与宋三的毛躁与愚蠢。
风桃花闻言一怔,方才的气急攻心这下全换成替张狂担心。
她既希望他来,又希望他别来,就在这样的煎熬之下,张狂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她想叫张狂快走,但喉咙像卡了什么东西,只能眼睁睁和他对视,什么也喊不出来。
张狂见风桃花衣衫不整,知道她被冒犯了,眸中杀气立现。
“好久不见,剑神!”宋一一见张狂出现,立即将剑抵在风桃花的喉前,不这样,他可没有把握能比剑神的剑快。
“你们这三个王八,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弱女子?”张狂沉声喝道。他认识这三个人,这宋家三兄弟去年轮番向他挑战,皆成为他的手下败将,没想到他们用这种小人的招数!
“就算她是弱女子,也不是普通的弱女子,听说剑神一辈子都要保护她!我们当然得好好利用。”宋三说道。他一见到张狂出现,便双目发亮。
他同大哥和二哥说好了,虽然是一起动手,但由于他的年纪和尖划伤了她的喉咙,滴下血珠。
“你别骂了,他们听不懂人话,你骂也没有用。”张狂从容地道。心里其实是心疼风桃花为他受伤。
“你走,你不要为我牺牲你自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风桃花现在终于知道,任何人都伤不了剑神,但剑神却有一个致命伤!
张狂脸上全无惧色,任由三人绑住他。
宋一向宋三使了个眼色,电光石火间,宋三一剑刺向张狂的右腿。
风桃花惨白着脸,她叫了又叫,哭了又哭,都阻止不了她爱的人被人所伤。
张狂咬紧牙关,忍受着腿上的剧烈痛楚。这一剑,不仅刺穿他的腿,对方还心狠手辣地让利刃划下一道纵深的伤口,艳红刺目的鲜血缓缓渗出,沿着他的腿滑落地上。
宋一见目的达成,上前取走张狂的剑。宋二不死心,想要带走风桃花,孰料张狂皆目欲裂地大吼。
“你们想背信?”
“没错!你已经成为废人了,还能怎样?”宋二呵呵笑着。
“我还能让你们成为死人!”张狂精芒闪射,蓦地翻身飞起。他们忘记只绑住他的手,并没有绑住他脚,同时也忽略人性中奋力一搏的可能性。
他都敢眉头不皱一下地为风桃花献出一条腿,另外一条完好无缺的腿也绝对能派上用场!
腿受重伤又如何?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谁都不许动她一根寒毛!
张狂两脚夹紧宋二的头,喀啦一声,头咚咚咚地落到神桌底下;眨眼之间,宋三也落得同样下场。
宋一吓得心魂俱裂、屁滚尿流,回身想再抓风桃花当保命符,但那一双飞腿来得极快,什么痛都没有,他的头颅便滚玄和他的两位兄弟团圆。
风桃花停止哭泣,现在她只想作呕。
“还看什么?快来解开我身上的绳子。”解决了三个人,张狂双膝跪地。
他跪着的地方,血迹斑斑,他的右腿早已痛得失去知觉,他虚脱地抬首,勉强朝风桃花展颜一笑。
这是第一次,他对她笑!
她却对那笑视而不见,“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这是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
第八章
华山此峰峰顶
一招梅花落,满天雪梅飞。
张狂立于飞梅中,梅花坠满他的发、肩和剑。
他眉眼低敛,姿势不动如山地停在最后一式剑招。
身在绝峰顶处,孤绝也是绝峰顶处。
※※※※※※※※※
风桃花在庭园里舞弄着彩袖翩翩起舞。
《月舞》是她独创的舞,属软舞的一类,却不像《绿腰》那么讲究服装和舞姿,而是兴致所起之处,快中慢全随心而舞。因此这舞没法学,怡红院包括明月楼的花娘都求她教她们,她只道:“很简单,你们高兴怎么跳就怎么跳。”
说简单,也并非那么简单。
因为没有一定的舞步,所以必须有相当舞龄的累积,才能舞得随心所欲又虚灵清妙好看。如同苏大学士写的“我欲乘风飞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东风笑,绿水遥,佳人轻衫舞慢迢。
正午,尚未开业的怡红院后院正宴请着一位娇客。
“来来来,今儿个桃芸回娘家,我们好好敬她一杯,祝她永远是枝头上的凤凰。”秦嬷嬷率先举杯要众花娘一起敬风桃芸。
“嬷嬷,你真俗气!该祝她和洛阳王鹅鲽情深。”身为怡红院执教鞭的教娘,贝海儿一直悔不当初没令秦老鸨也好好上一上课。孔门四科:德行、言语、政事、文学,花娘们多多少少都得懂一些,毕竟怡红院不是蛮荒之地,而是全国首善之都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花馆。
“切!枝头的凤凰哪里不好?”秦嬷嬤自知文学造诣没别人好,但要比说话得体,她说二,没人是一。
“哪有比翼双飞的好!”贝海儿知道秦嬷嬷小火了,笑着用手比划着,“嬷嬷久没有男人,都忘了男人的好!”
“死丫头,你消遣我!”秦嬷嬷说着,用手打了一下贝海儿。贝海儿说的话一半儿事实、一半儿开玩笑,她也不介意。“我都这把年纪,还像你们这群年轻姑娘巴望着男人,就不叫老妖了!”
众姑娘一听,纷纷掩嘴窃笑。
风桃芸笑毕,望向旁边独乐自舞着的风桃花”唤道:“桃花,别跳了,过来吃吃小糕。”
风桃花溜眼一瞟,手持桃花扇盈地移来,“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她一坐下便半赖在风桃芸的怀里,就像她们小时候那般;只不过这会儿物不是、人也非。
“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风桃芸把小糕一点一点地喂进风桃花的嘴里。两个美人喂食的画面,当真教人赏心悦目。
“嬷嬷,你们让我和她独处一处。”风桃芸抬首道。
“姊姊有什么话同我说?”见众人退下,风桃花蕙质兰心地道。
“你那个几回魂梦与君同的“君”,近来可好?”风桃芸问。方才她们吟的《鹧鸪天》,是她认为晏几道写得最好的一阙词。
“不知道。”风桃花答得爽快。“我叫他别在我面前出现,他就没再出现过。”
“你爱他,怎么又老是口是心非?”风桃芸知道全天下只有张狂才能给她的妹妹幸福。不是因为张狂是多了不得的人物,而是风桃花爱他!一个女人心底爱着一个男人,只有跟了那男人才会幸福。
“口是心非才是真女人哪!”风桃花吃吃笑道,似真还假。
风桃芸煞有其事地直点头。“明白了,就不要犯这错,对你没处。”
“姊姊说得感同身受,是不是在洛阳王府里不舒坦?”
“他待我很好。”风桃芸轻道。
风桃花却听出弦外之音。“他不爱你?”
“你以为我长得美他就爱我?那你比我更美,他岂不更爱你?”
风桃花摇首。“我没这么想。那个人走了,听关叔说是为了寻一把举世名剑。姊姊,你说他是不是爱剑更甚于爱我?”
“我也听说他腿原本不会跛的!为了救你,用受伤的腿使力夹断了人头,伤筋断骨。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为我这么做,我想他是爱我更甚于爱剑。”
“很难说,如果是这样,他怎么不来找我?”风桃花不管是她自己叫人家别来找她。
“何不你去找他?”风桃芸反问。
感情真是件奇怪的事,总是期待别人付出多,自己付出少。
“姊姊说说看,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东西?”风桃花在风桃芸怀里磨蹭。
她想了很久,张狂若是爱她,不管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总是该来找她才对。难道,他不想她吗?
“他们哪叫东西?他们是人,是人就有人性,比我们女人更赤裸裸的人性!”风桃芸大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她捻下桌上的一朵花,别在风桃花的鬓上。“妹妹这样真美!”
“再过几年我就老了。”
“所以你心里有什么事想做,就得赶紧去做。”
“所以你甘愿入府为妾?”
“能在爱的人身边,是一件幸福的事。”
“尽管他……”
“不爱我?”风桃芸的笑容带着伤感,她手轻轻抚着风桃花的发,“那又如何?只要你有勇气,还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瞧,若我没进府,不是连见着他面的机会也没有?每天只能在等他来的日子慢慢老去,不同的是,他不来,我老得更快!”
风桃花忽然抬起头,“我明白了!”
风桃芸又笑了,只是这会儿半点伤感也无,“很好,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
※※※※※※※※※
风桃花所谓的明白,不是去寻张狂。
五年来,她每次都主动送上门,难道还不够?她是去寻剑,寻一把举世名剑!
她不玩剑,但她想看看张狂欲寻的剑长什么样子,有没有她好看,有没有很动人,有没有真的值得他一去不回?
所以她背着一个小包袱,留了张纸条,便离开怡红院。
她突然间觉得对生命很有期待,期待她镇定的那个目标,而不是期待爱情。
以往,她爱张狂,所以她等、她追,等待张狂、倒追张狂。现在她不等了!
但她同样仍追着,只不过追的对象换了,她不再只把目光全然地放在他身上,而是超越了他,和他看着同一个方向——
剑!
※※※※※※※※※
还没出城,才来到城东,风桃花远远地就看见挺怪异的景象。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娃,数落着身旁的小少年,怪的是那小少年年纪比女娃大,却乖乖地半跪,任由她掐捏着他耳朵。
“我说了,你太容易上女人的当!瞧,那女人把你刚才给她的银子拿去买胭脂,才不是拿回去给她娘。”小女娃骂着。
“小师姊,其实不管是买胭脂或是给她娘都好,我是心甘情愿把银子给她,只要她不是花在男人身上就好了!”
“白痴!我爹怎么会有你这种笨徒弟?谎当然是从小的变成大的,今天她能骗你这个,难保改天她不会背着你去找其他男人!”
“说的也是。小师姊真英明!”小少年摸摸头,憨憨地笑了。
“当然罗,不英明怎么当你师姊?”小女娃人小口气却不小,一被夸就芳心大悦,却又打了一下小少年的头。“下回你喜欢哪个女人,统统要我说了才算!”
风桃花看着这一幕,觉得相当有趣。那小女孩的言行举止,明显打一出生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着;那小少年也很有趣。时她唯命是从。
小女孩感觉背后有人正注意着他们,转头一看,见着风桃花,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打了打小少年的头,“小傻蛋,那边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嗯!一个拎着小包的姑娘家!”
“以后要挑老婆就是要挑这样的!可是,她是真的人吗?”
风桃花笑了笑,她没说话,从他们身边经过,继续她的寻剑之旅。她慢慢地走,一点也不急,仍然能听见身后那两个活宝的对话。
“小师姊,我们赶快回去吧!师父找不到我们又要骂人了。”
“你先回去!我要去找一把举世名剑。”
“小师姊为什么要去找剑?”
“因为我长大后要当侠女嘛!侠女身上当然要有一把名气响叮当的剑!”
“原来如此!可是天大地大这么大,你怎么找?”小少年把两条手臂伸得开开的。他性子简朴单纯,不知道小师姊行事狡诈、皆有主意,半点也不鲁莽。
“爹娘说找姓古的就对了!可是这号姓古的不在京城,在三王城!”
※※※※※※※※※
不管什么时候、日升月落,清风道人总会看见张狂在那儿练剑,练得他心都烦了!
“奇怪,你怎么不下山去?”清风道人忍不住开口。
“师父不喜欢我待在这?”
张狂练完剑走进屋子,便见师父坐在那里。平时他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人,却已经有好一阵子没下山了。
“哈哈,你终于看出来了!”
“师父,徒儿我……”
“你别说,我知道。你要真的喜欢练剑,把我这里当作是练剑的好地方,也没关系。可是我看你剑法一天比一天精进,眼眸却一天比一天沉重。你既然有心事,就别留在这儿碍眼,我可不是谈心事的高手。”
“师父教诲的是!”张狂作揖,没让清风道人给套出话来。
“不好玩!好歹你也反驳个一句。”清风道人的性子就像个小孩。
“师父说的都对,徒儿没有要反驳的地方。”张狂真心地道。
“开开玩笑也不行?我清风老道一生轻狂,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拘谨的徒弟?”清风道人生平独具慧眼,才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便成为剑神。他是剑神的师父,理当与有荣焉,偏偏他生性淡泊,觉得名与利不过是身外之物。
“师父曾说过,当年会收我为徒,是被我的名字给骗了。”
“你是有那轻狂的气质,不过和我的不像,你沉我浮。”
张狂被逗笑了,“师父在说笑话给徒儿听。”
“哈哈哈!有进步,听得出来我是在说笑话。说真的,我求求你赶快下山去,别在我面前跛来跛去,妙手回春那老头说有办法医治你的脚。”
“不必了,徒儿觉得这样很好。”
清风道人瞧张狂不狂,但这会儿又真的很狂傲。
“我这样求你都没办法让你下山,那么这封飞鸽传书呢?”清风道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他可是很小人地偷看了呢!
张狂接过,一个人到屋外的树下去看家书。
话说这一个月一封的家书,也只不过是关明月闲闲无事写来的无聊话,比如明月楼的小红业绩最好、凤凤接了多少客人、叫作缔缔的狗生了几只狗儿子、马叔又有了新女人、刘叔上回在秦湘赌坊输到把裤子脱光之类的……
信中全无提到怡红院,也没有风桃花三个字。
但他总是在接到信时,悄悄希望爱折磨人的关明月善心大发地提及那个人——那个他心中悬念着的人。
自认赛诸葛的关明月不会不明白他的心事,可是,一年过去了,他手中的信没有半点有关她的音讯。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人家自动送上时不要,等到那人走了,又兴起思念之心。这一年来,他想见她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却仍得坚守对她的最后一个承诺。
他不想成为一个讨人厌的人,也不想失去自尊。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就觉得风桃花很伟大——当她爱着他的时候,从来不会思及自尊的问题。
越是这样想,越是深深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一个女人……一个深深爱着他的女人!
但当他这次把信拆开的时候,却看见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信上写着:“三王城,风桃花,危!”
※※※※※※※※※
风桃花的确是在三王城。
她身上有的是银两,便坐着马车来。
从京城到三王城路途遥远,她只身女子,又是美貌惊人,只戴着半面纱,能一路平安无事,并非仗着剑神的女人自居——虽然那不长眼的宋家三兄弟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