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翻天-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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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的伤员饿了一整天,又不明情况,万一他们闯出来可就糟糕了,他能不急吗?好不容易挨到夜晚,他打算和妻子红云商量一下,周春强却硬要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睡,说这样好叙旧,而且在围门口设了岗,围内也安排了流动哨,弄得方令华、马丽和红云也通宵失眠。
次日起床一看,四个人全都脸色灰暗,唯周春强容光焕发。周春强坚持继续打牌,坐在桌边不动,三人勉强陪了大半昼,方令华终于不耐,起身要去张罗中午和晚上的米菜,谁知周春强说这两顿他请客,已着人到圩上割肉、买菜和打酒了。
“浮生偷得半日闲,能在战乱中遇见多年不见的老友,哪能不痛饮几杯?我可是冒着被上峰处置的危险陪各位啊!”
周春强得意地抽着烟斗说。他抽烟斗的样子像极了他的父亲周国富,方梦袍看着这个儿时的玩伴,心想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雕刻师,不知不觉间那个曾经烂漫的少年竟变成了眼前这个阴险的男子,让人徒生感叹!
这时马丽扯了扯方梦袍的裤管,方令华也借周春强小解之机和他耳语了几句,他俩和方梦袍一样着急,恨不得一脚踢走周春强。红云自然也急坏了,炒菜时大声嚷嚷着没盐了,打下手的护围队员证实了她这一说法,方令华顺水推舟,说他家里还有一点,起身要回去拿,不料周春强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吩咐手下去取,方令华正要发作,方梦袍冲他使了个眼色,方令华的神情松弛下来:
“行,只是麻烦这位老总了。请你跟我那个黄脸婆讲,让她到眺楼左边的房间帮我找一包黄烟丝过来,那可是我自己种的烟叶,货真价实的,顶够劲!”
护围队员领命而去,方梦袍和马丽交换了个眼色,心定了一些。方令华的老婆茶姐是方家冲的妇女会长,长得高大结实,人也泼辣能干,听到“借盐”和“找黄烟丝”这两个紧急暗号,她应该会有所布置。
果不其然,午饭后方令华的姨妹茶姑和妹子阿芳送了两担柴火过来,红云让她们挑到靠山的平房里去。两个护围队员尾随着,最后却没进屋,而是和漂亮的阿芳在坪上嚼起了舌头。三个人在外打情骂俏,茶姑一个人在杂物间忙乎,只听茶姑在里边气得大骂,忙完出来还和阿芳吵了一架,然后跑去向方梦袍、方令华告状,说阿芳欺负她,阿芳不服,二人吵成一团,红云费了老大劲才把她俩劝到灶下。
“现今这些妹仔太不懂事了。哎,讲讲嫂夫人吧!”
方令华比周春强小,加上对他不熟,所以不时提些问题。周春强的脾气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遇到对路的人喋喋不休,遇到不对路的人鼻子朝天,他对方令华一直爱理不理,但方令华提出的这个问题显然触动了他,于是忘乎所以,开始用一种深情、略显奇怪的口吻介绍了赖圣姨,只是略过了他那传奇的“火线婚礼”。当他略一停顿,马丽突然插了一句,说:
“咦,你老婆是不是长得像江采萍啊?”
周春强瞥了她一眼,发现马丽正含笑看着他,五官分明的脸非常俏丽,不由呆住了。马丽嘴一噘朝他做了个怪脸,方梦袍正要开口,一个粗蛮的妇娘人扎着袖子地动山摇地冲进来,揪着方令华的耳朵直往外扯:
“你这个死东西,耳朵敬神去啦?喉咙喊破了也找你不到,原来躲在这里逍遥快活!家里那头牛跑了,快给我找去!”
茶姐将老公扯到了门口,周春强一直冷眼旁观,这时他冲哨兵摆了摆手,哨兵将枪一架,拦住了他们。
“怎么?老总,我们找牛也犯天条?我们可是土里刨食的本分人哪!”
茶姐面容粗憨,其实却是个细致又颇有主张的女人,她这样做必有她的道理,所以方梦袍立马帮她说话。周春强不急不慢地说,现在正在搜捕红军伤员,如有人外出被误伤或致死,他们概不负责任。茶姐往地下一躺,大哭大骂起来。周春强看她那样子不像假的,便令手下几个兵丁陪方令华夫妻去找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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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三十八章(6)
方梦袍暗自舒了口气,他知道方令华这些年应付过不少事,肯定能够想出办法给山上的伤员送药和食物,山洞里的伤员也应该已经吃过茶姑刚才送去的干粮了,所以心里蓦地一松。
“看来你那位堂侄屙尿不上墙,卵再大也是个摆设。这女人要是我老婆,早把她打成了糍粑饼!哎,梦袍,你这宝地我还没仔细转转呢,是不是不舍得让我们外人沾光啊?”
周春强眼睛一转,又在打主意。方梦袍瞄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妻子红云,见她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知她已将那些药渣埋起来了,于是放心大胆地领着周春强在围内走了一遭。
马丽借口要给红云帮忙,不想陪着去,周春强不让,一把挽住了她的手,顺便在她胳膊上捏着摸着。马丽脸上掠过几丝绯红,胸膛起伏着,看样子是想发火,方梦袍忙朝她眨眨眼,马丽这才强颜一笑:
“春强,你越来越洋派了,这里的人看不惯这种做派的,到时编派出闲话来,我还怎么嫁人呀?”马丽嘟哝着。
“嫁不出去更好,到时嫁给我。”
周春强说着又在她腰上抓了两把。马丽白他一眼,试图甩手离去,但周春强那条强壮的手臂已箍桶似的将她箍住,她只好作罢,浑身不得劲地陪着他溜达。
三人沿着方家围转大半个上午,周春强一边和方梦袍聊着天,时不时还挑逗一下马丽,那边却丝毫不放松,经常是到一些角落落里察看,略带鹰钩的鼻子猎犬似的翕动着。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马丽和他谈起了春霞,谁知他眉一皱脸一板:
“听到她的名字就心烦,不要再提她了。她那么笨,我懒得管她的死活!也许……”
说到这,周春强蓦地住口,眼睛定定地看着围屋后的那排平房,接着他松开马丽,推门走进柴火间察看了一番,又到牛栏、猪栏边转了转,然后站在门外,仰头望着背后那座山出神。方梦袍和马丽正暗自着急,周春强忽然指着山坡道:
“梦袍,你这屋子还好不住人,有些危险。你看这上头的泥土松了,雨水多的话有可能会滑坡。”
“放心,这是座石山,只有上面一层薄土,下面全是石头,你就是想挖还挖不倒呢!”方梦袍语带双关地说。
周春强开始问一些方梦袍以前在红的事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周春强直直地冒出一句话来:
“梦袍,你不怕游击队的锄奸队?他们挺厉害的。”
接着详细地说到某地的叛徒被锄奸队砍了头,某地悔过自新的赤卫队长被人放火烧了屋,又有谁被锄奸队灭了门,听得方梦袍心里七上八下。
方梦袍知道周春强说的俱是事实,前些日子他和方令华家的屋外也被贴上了锄奸队的告示。方梦袍让方令华尽快与锄奸队接头,免得自相残杀,但这支锄奸队好像是外来的,要么就是本县东区的游击队,方令华一时联系不上。敌人构筑的堡垒线将本地的游击队分割在东西两个区域活动,彼此间联络很少,东区的游击了队对他们这边的情况不了解。
由于涉及的伤员多,方梦袍奉令“自新”的事,只有方令华、红云、马丽、茶姐、茶姑和阿芳知道内幕,周围的人不知就里,锄奸队肯定也不明内情,如果他们来真格的,事情就难办了。这段日子方梦袍和方令华可谓内外交困、噩梦连连,有几天早上起来方梦袍发现自家门上被糊了猪屎,方令华家的墙上也神秘地盖上了血手印,吓得茶姐不敢让两个细鬼出门。
这些事情方梦袍从不在红云和马丽面前说起,这会儿听周春强提起这些事,脸上多了几分忧虑。马丽知道猪屎和血手印的事,但她不晓得锄奸队有这么厉害,不由惊白了脸。当周春强去粪寮解手时,马丽扯着方梦袍的衣袖着急起来:“方哥,万一,万一他们搞错了,怎么办呀?”
“嘘!”方梦袍指指不远处的粪寮,让马丽不要说这件事,免得隔墙有耳。饶是如此,周春强仍听到了一耳朵,他的声音挟着股秽气飘过来,“马丽,谁搞错了什么呀?”
红翻天 第三十八章(7)
马丽忙说:“还说呢,都怪你!现在村里好多人讲你是我老公哎。”
“本来就是嘛,你羞什么?”周春强人还在粪寮里,嘴却不闲着,“这几天我们干脆把事办了,我就住这不走了。”
方梦袍无心听他俩打趣,转身从墙角拿起竹粪夹,将几堆略干的牛粪夹到路旁的草地上。马丽猛然看见牛粪下有半截不小心丢弃的废绷带,便借口找牛粪,趁着周春强不在把废绷带处理了。
方梦袍惊出了一身冷汗,想到这种疏忽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不由瞪了马丽一眼。挖埋绷带和药渣的事一直是由马丽负责的,对那些绷带,她大部分在山洞里就地埋掉,药渣偶尔会倒在垃圾堆里,像这样把带血的绷带遗落在外的失误她还是第一次。马丽脊背上的汗毛竖起来,正庆幸间,红云挺着大肚子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梦袍,不得了呀!他们……他们把令华两公婆杀……杀了!”
红云话未说完,人已晕倒在梦袍怀里。马丽急了,她一步冲到粪寮门口,把半扇子门一扯,对周春强愤怒地吼道:
“你个鬼周春强,带的什么狗屁兵,好端端地杀令华、茶姐干什么?告诉你,他们要偿命的!”
周春强刚刚提上裤子,闻言将腰带胡乱一扎,转身朝大门跑去。方梦袍几乎是抱着红云在走,边走边喊:
“怎么会这样?春强,你要问清楚,这事你不能不管,两条人命哪!”
方梦袍说着将红云交给马丽,跟着周春强急急慌慌地往前跑。红云这时稍稍冷静了一些,她抹着泪哽咽道:
“令华和茶姐不是周春强手下的人杀的,是锄奸队杀的。周春强的手下也死了一个,另外一个受了伤,是他跑回来报告的。”
“是吗?”马丽如遭雷殛似的定在原地说:“这事茶姑晓得吗?”
“她上山送饭去了,还不晓得。可怜的令华和茶姐死得冤枉啊!这些锄奸队也是,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手?马丽,你去把令华那对卵鬼接来,我怕他们再有个什么意外。”
马丽很快把那对懵懵懂懂的姐弟俩接到了红云身边。这时方令华夫妇和那个团丁的尸体已被运回方令华家的院坪上,方梦袍和阿芳跪在他俩的尸首前泣不成声。周春强率队伍去追锄奸队了。闻讯赶来的群众纷纷为方令华夫妇叫屈。
脑子轰轰作响的方梦袍倏地往自己家里冲去,他要红云到时把茶姑关起来。茶姑性格刚烈、倔强,脾气多少有些古怪。红军伤员的事方梦袍和方令华原本一直瞒着她,茶姐晓得后很不高兴,说这是看轻茶姑,再讲那么多伤员他们几个根本忙不过来,而原先带来的十二个护理员此时已逃走四个,被害三个,剩下的五个整日东奔西走已引起人们怀疑,方梦袍指示她们暂时停止行动,在这种情况下茶姑和阿芳被发展成了护理员。好在她俩之前都是儿童团员,家中又有兄弟姐妹参加红军,对革命很有热情,难得的是如今形势这么严酷,她们还有胆量加入,方梦袍为此感到非常欣慰。现在出了这等惨事,阿芳倒还老成些,茶姑他可放心不下。谁知他的话刚出口,就挨了红云一顿骂:
“梦袍,你吃屎啦?这种时候你还讲得出这种话,还是人吗?人家姐姐死了你凭什么不让她看?全天下也没这个道理,就是我答应,村里其他的人也不会答应的!”
红云这话也有道理,方梦袍只好放弃那个主意,回到方令华家善后,这边则由红云打理。
安顿好方令华的一双儿女后,红云顾不上去看令华夫妇,抽空把早已熬好的药从密封的酒缸里取出来,飞快地拎进了山洞。她担心周春强还会在自己家中赖下去,又提了两桶干净水、几袋炒米进去。
山洞的入口在她家杂物间那个废弃的灶膛里,从洞里牵扯出根麻绳,绳的那一端系着只铜铃,红云轻轻拽了拽绳索,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敲锅底的沉闷响声。由于时间紧迫,红云不敢进洞,弯腰匆匆把外面的形势说了一遍,接应的轻伤员告诉她:
红翻天 第三十八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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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昨天曹连长和小五过世了。村里是不是出事了?我们知道,如果不出事,你们是不会不管我们的。”
“是啊,是出事了,出大事了。”红云说,“不过,不管出了什么事,有我们应付,你们待在里面别动。要是连着两天没人过问,那我们也出事了,到时你们再伺机行动。”
红云麻利地盖上了锅盖,顺手从灶膛上抓起把柴灰小心地吹在灶台和锅盖上,费力地将那几捆干燥的烧草堆在上面,然后抱起几块干柴往回走。刚走一半,便听见茶姑泼天泼地的哭喊声:
“姐啊——姐丈!你们死得冤哪!”
红云一屁股坐在地上,几块柴火打在脚背上,疼得肚里的细伢手脚乱踹。她急忙捂着肚子,心中生出股深深的恐惧:锄奸队会不会对自己和方梦袍下手?
当这个想法锥子般插进红云脑海时,正在方令华家门口忙乎的方梦袍蓦地回望了自家的围门一眼,脑中掠过一个和红云相同的念头。他忧虑地望了一眼山峦,然后走到正拼命地用头撞击棺材板的茶姑和阿芳身旁,试图劝她俩安静下来。她们一个是方令华的亲妹,一个是茶姑的亲妹,两个人都悲伤欲绝。
马丽比较顺利地将阿芳拉到了一旁,茶姑却抱着棺材怎么也不肯松手,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往日那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变得通红。方梦袍伸出手去拉她时,茶姑冷不丁将他撞倒在地,结实的拳头纷乱地砸下来,边砸边哭:
“都是你,都是你惹的祸,要不是你引来那些该死的……”
她的话没说完,方梦袍便一把捂住了她的口:
“你胡说什么呢!”
方梦袍严厉的言行镇住了茶姑,她怔怔地望着方梦袍,一个劲地倒吸着气,饱满的胸脯一阵阵起伏着,委屈并伤心至极。方梦袍正要说什么,却见周春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旁。
“妹子怎么啦?那么委屈?老方你也是,人家有话你让她说完嘛!”
周春强蹲下来,和蔼地递给茶姑一条干净的手绢。手绢飘着淡淡的洋碱香,茶姑害怕地看看周春强,扭过脸不理他。
“你刚才怪他干什么?是他害了你哥哥吗?”
周春强指着满脸汗水、满手血污的方梦袍。本来已止住哭声的茶姑委屈地瞥了方梦袍一眼,转身又趴在棺材上哭。这时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伯颤声道:
“老总啊,这妹仔心乱了,眼里揉不得沙子了。当初方保长悔过自新是方院长做的主,他是侄,他要听叔叔的。这妹子怨他这件事呢!”
“妹啊,这件事你怪不得方院长啊,他也是好心啊!”
又有几个人来劝慰茶姑,茶姑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周春强在阿芳身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钻进人群问问这个,套套那个,原先围在棺材周围的乡亲们生怕惹祸上身,纷纷离去,不多时院坪上就只剩下方梦袍、马丽和周春强几个了。
“妹仔,不要哭了,红军凶残得很!你哥哥、嫂嫂遭到这样的暗算,事先完全想得到,他们总是这样过河拆桥。不过你放心,我会请求上峰表彰你兄嫂,他们也是为党国捐躯呢!喏,这两枚光洋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去办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