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剑江湖-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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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也是心头一凛,想道:“这小姑娘倒是不可小觑!”一个拗步回身,突然改用“攒拳”,直打对手面门。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拳势刚猛,可想而知。萧月仙剑法虽然不弱,毫无临敌经验,几曾见过这样凶猛的打法,心里先自慌了。
邵紫薇叫道:“一片孤城万仞山!萧大妹子,咱们一攻一守,不用怕他!”她的剑术没有萧月仙老练,但人却比较老练,虽然刚才险些吃大亏,也还相当镇定,退而复上,唰的一剑偏锋刺出,剑直如矢,攻势凌厉,使的正是这套剑法的起手式“黄河远上白云间”。
萧月仙得她提醒,霍的一个“凤点头”,避招变招,青钢剑划了一道圆弧,登时剑光四射,剑气森森,守中带攻,把全身防御得风雨不透,云紫萝不禁暗晴赞了一个“好”字,想道:“表妹这一招‘一片孤城万仞山’使得比刚才好多了,如此看来,她刚才练剑之时,确是心神不属。那位邵姑娘并没有说错她。”
那汉子是个武学大行家,见萧月仙使出了这招守势十分严密的剑法,那一拳就不敢硬打过去,当下一招“手挥琵琶”,拔开邵紫薇的手腕,身形倏然一转,挥袖成风,又拂开了邵月仙的剑尖。
这人武功极是高强,但在萧邵二女夹攻之下,背腹受敌,赤手空拳,也是感到有点应付不来。云紫萝本来是准备出手的,见她们占了上风,松了口气,定下神来,留心看她们的剑法。
邵紫薇刚才受了这人的奚落,此时开始占了上风,大为得意,冷笑说道:“口出大言,原来你的伎俩也不过如此!哼,哼,我倒要看皇谁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天高地厚”这六个字评语,正是刚才这人奚落她的说话。
口中冷笑,手底丝毫不缓,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邵紫薇已接连攻了七招,萧月仙守中带攻,也发出了四招九式,最后一招,邵紫薇使的是“羌笛何须怨杨柳”,萧月仙使的是“春风不度玉门关”,一攻一守,配合得十分精妙,只听得声如裂帛,那人的衣袖被削去了半截,在双剑翻飞之下,化成了片片蝴蝶!
那人陡地跳出双剑合壁的圈子之外,喝道:“叫你这两个小丫头知道我的厉害!”邵紫薇正要追击,只见那人手中已是多了一对判官笔,重又杀上来了!
那人双笔一分,左点邵紫薇的“期门穴”,右点萧月仙的“血海穴”,只听得铛铛两声,两柄青钢剑都给他荡开了!
这人使开双笔,登时就把形势扭转过来,不过一招,不但把邵萧二女的攻势尽都化解,而且分点她们的要害穴道,认穴之准,出手之狠,无以复加,令得暗中偷看的云紫萝都不禁吃了一惊!
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云紫萝大吃一惊,定睛看时,只见邵萧二女给他逼得连连后退,萧月仙那招“春风不度玉门关”本来是守势十分严密的,此时亦已给他攻破,那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就是在她的守势被突破之时,剑笔相交所至,这一霎那,双剑与双笔已然碰击了十六七下。
那人冷笑道:“哼?我说你们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说错你们吧?不过你们两个人我却不知要带走哪个,倒是有点为难了。”
邵紫薇叫道:“爹爹,有人欺负女儿,你快来呀!”萧月仙也叫道:“妈妈快来帮我!”
那人又冷笑道:“叫爹叫娘也没用,除非你们把缪长风的行踪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我一定要把你们一个带走,着落在你们的身上,非把缪长风逼出来不可,小姑娘你说不说?小姑娘你说不说?”他一笔指向邵紫薇,又一笔指向萧月仙,先后向她们问这句相同的说话。
邵紫薇紧咬银牙,沉着应战,萧月仙却沉不住气骂说:“放你的屁,你要我们卖友求饶,那是休想!”
那人道:“好,你这丫头嘴刁,我要你非说不可,跟我走吧!”蓦地双笔一敲,把萧月仙的青钢剑击落。萧月仙兵器脱手,飞身便逃,那人喝道:“往哪里跑?”俨如饿虎擒羊,饥鹰扑兔,身形一掠,追到了她的背后,双笔交于一手,腾出左手,向萧月仙的琵琶骨抓下。邵紫薇急速来援,但却慢了一步。
云紫萝叫声“不妙!”正要把扣在手心的一枚铜钱打出,忽听得一人大喝道:“欺侮女子,算得什么好汉!”声到人到,如箭飞来,向那人猛扑!
那紫蔽叫道:“大哥,你来了,小心,小心!留神他的点穴!”原来来的这人正是她的哥哥邵鹤年。
邵鹤年用的是一柄厚背宽锋的长剑,抡起长剑,当作大刀来使,向那人当头劈下!那人见他来势凶猛,顾不得再抓萧月仙,忙把双笔分开,一招“举火撩天”,迎击长剑。
云紫萝心里想道:“这少年奋不顾身,勇则勇矣,但有勇无谋,只怕不是此人对手。”
心念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邵鹤年的长剑损了一个缺口,给对方的双笔封出外门!
那人冷笑道:“好,你跑来充当好汉,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领?”双笔左插花,右插花,一荡开长剑,便施杀手!
云紫箩不禁又是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似乎是爹爹和我说过的惊神笔法!”原来“惊神笔法”乃是河北武学世家连家的绝技,号称天下无双的点穴笔法,云紫萝的父亲也只是听人说过,略知它的厉害而已,自己也还没有见过。
“惊神笔法”最厉害的地方是在于能伤敌手的奇经八脉,多好内功也抵挡不了。它最精妙的一套笔法名为“四笔点八脉”,要两人联手,合使四支判官笔,一招之内,就能同时点戳对方的奇经八脉。连家仗此称雄武林,有生以来,只有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道一人,曾经破过他们这套“四笔点八脉”的“惊神笔法”。
幸而“四笔点八脉”是要两人合使的,一个人施展不出。不过虽然如此,这人的双笔点四脉,已不是邵鹤年这样一个初出茅芦的少年所能抵挡的了!
那人双笔交叉插去,顺势一拖,左点任督二脉的五处大穴,右点少阳、阳明二脉的四处大穴,只要给他点着一处穴道,邵鹤年不死也得重伤!因为奇经八脉的伤乃是脏腑所受的内伤,远非寻常的点穴法可及!
眼看邵鹤年就要伤在他的双笔之下,在这惊险绝伦的一霎那,忽听得“叮”的一声,一枚铜钱飞来,恰好和他点向邵鹤年命门要穴的那支笔尖碰个正着,与此同时,邵紫薇的青钢剑也刺到了他的背后。
那人心头一凛,喝道:“你这小丫头也敢偷放暗器,敢情你是不想活了?”他只道暗器是邵紫薇所发,颇为诧异,暗自想道:“这丫头武功平常,难道她刚才竟是深藏不露?”邵紫薇一招“玉女投梭”,剑尖刺到了他背心的“风府穴”,给他的判官笔反手一击,“当”的一声,邵紫藤的青钢剑也脱手飞去了。
云紫萝现出身形:冷冷说道:“发暗器的是我!”
云紫萝这一下突如其来,双方都是大为诧异,那人歪着眼睛望着云紫萝说道:“你是什么人?也来多管闲事?嘿,嘿,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我可还真舍不得伤你呢!”
云禁萝柳眉一竖,淡淡说道:“邵姑娘,请你暂且退下,照料你的哥哥。”陡地冷笑斥道:“天下闻名的惊神笔法用来欺负小姑娘,也未免有失连家的身份了吧?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有本领你尽管伤我!”
那人笑道:“你这婆娘倒是好大的口气,好,我就领教你的高招!”
话犹来了,云紫萝的宝剑扬空一闪,抖了三朵剑花已是向那人迳刺过去。
这一招“流星赶月”看似平常,却是云家“蹑云剑法”的精华所在,拙中藏巧,和各家各派的这一招剑法大不相同。只见剑尖晃动,登时抖起了三朵剑花,左刺“白海穴”,右刺“愈气穴”,中刺胸口的“璇玑穴”,虽然还及不上这人的“双笔点四脉”的笔法、能够在一招之内连袭对方的两处经脉九道大穴,但这一剑刺出,飘忽莫测,似左似右似中,叫人捉摸不定,那变化的奇诡,剑法却又似乎胜于笔法了。
那人刚才给云紫萝的一枚铜钱打歪他的笔尖,己知她的本领远远在这三个少年男女之上,但却还想不到她的剑法竟是如此神妙,陡见白刃耀眼,不由得骤然一惊,心道:“这莫非是云家的蹑云剑法,当真非同小可!”连忙横笔一封,只听得断金嘎玉之声,绵绵不绝,双方都感到对方内力的震撼。那人的判官笔给宝剑划了一道剑痕,虎口微微发热,立即暗运内力,用了一个“绷”字诀,将云紫萝的宝剑弹开。云紫萝给他的内力一震,呼吸亦是为之不舒,心里想道:“我必须用快剑急攻!”
说时迟,那时快,云紫萝宝剑一圈,消去了对方的绷劲,一招,“长河落日圆”剑光如环,拦腰疾卷,那人双笔一分,左笔向右,右笔向左,一招“左右开弓”,以攻为守,接连化解了云紫萝三招精妙的招数!
邵紫薇自知本领不济,况且失了手中的青钢剑,要助云紫萝一臂之力,亦是有心无力,她见云紫萝敌得住那人,便即退下去看她的哥哥了。
邵鹤年倚着一棵大树,脸色苍白,衣袖血渍斑斑,一看就知是受了伤。原来云紫萝刚才所发的那枚钱镖,虽然打歪了那人的笔尖,但由于双方功刀相当,未能煞住那人的笔势,邵鹤年的右臂仍然给锋利的笔尖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但也幸而有云紫萝的钱镖打歪了那人的笔尖,邵鹤年才不致于给那人点着命门要穴,只是受了皮肉之伤。
邵紫薇兄妹痛痒相关,却是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哥哥,你怎么啦?”
邵鹤年苦笑道:“没什么,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邵紫薇叫道:“萧大妹子,他为你受了伤啦,你还不快来给他敷伤!”
萧月仙因为刚与邵紫薇一扬口角,甚是尴尬,邵紫薇的话中又带有埋怨之意,她更是不好意思了。但见邵鹤年因她受伤,心里也是不禁带了三分内疚七分惊慌,虽然颇感尴尬,也终于走了过来,掏出了金创药。
邵鹤年冷冷说道:“不用你费神,我有金创药,我自己会敷!”
邵紫薇怔了一怔,道:“哥哥,你这是——唉,你——”
那鹤年涩声说道:“没什么,我又不是受了重伤,怎敢有劳萧大、大小姐服侍,再说,我也没有这个福气。”他已经是想要说得婉转一些的了,但说出话来,仍是不禁带着一股强烈的酸气,“萧大妹子”的称呼,到了唇边,也改成了“萧大小姐”了。
萧月仙僵在当杨,泪珠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忍不住气,转过了身,说道:“你发什么少爷脾气,我又不是你家的丫头,一定要巴结你。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不要我给你敷伤,我才懒得理你呢!”
邵鹤年平素对她百依百顺,此时为赌一时之气,话出了口,后悔已来不及。听了萧月仙这番说话,心里想道:“原来她还是关心我的。”但萧月仙这番说话,说得比他还要冷硬,虽然透露了对他的关怀,话中却也藏着芒刺,刺得他很不舒服。
萧月仙转过了身,这一下登时成了僵局。邵鹤年想要向她道歉,亦是无法说得出口了,邵紫薇掏出了金创药,给哥哥敷伤,叹口气道:“唉,你们真是一对冤家——”
正想给他们善言调解,急切间还没有想好说话,忽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原来云紫萝和那使判官笔的汉子,正在打到紧张的关头。云紫萝一招“大漠孤烟”,剑直如矢,平刺过去,给那人双笔一封,溅起一蓬火花,剑光流散。云紫萝的宝剑给他荡开,那人右手的判宫笔又添了一道剑痕!“
匹练似的剑光里裹着一双黑漆漆的判官笔,端的似是苍龙出海,在银白色的波涛中翻腾挣扎一般!这一场惊心骇目的恶斗,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云紫萝的蹑云剑法以轻灵迅捷见长,此时剑尖上却似挽了重物似的,东一指,西一划,比开始的时候慢了许多。但虽然慢了许多,剑法却是愈出愈奇,几乎每一招都是从对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将过去!原来云紫萝初时本是想快剑急攻,速战速决的,但因内力不如对方,急攻之下,反而迭遇险招,这才再改战法,出奇制胜。
这汉子是点穴的大名家,不料他这双笔点四脉的惊神笔法竟然攻不进云紫萝的剑光圈内,心里不觉渐渐焦躁起来,一对判官笔宛如双龙出海,着着枪攻,幻出了千重笔影,一时间倒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云紫萝自知内力不及对方,当下把真力贯注剑尖,蹑云剑法霍霍展开,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看似比前缓慢,剑势却是更为凌厉,而且在守势之中,偶然也抢攻几招,一旦抢攻,出剑就是快如闪电!
只听得飒飒连声,与山风相和,精芒冷电,映照着落日余霞,剑光笔影,穿梭来往,枝叶纷飞,山花雨落,不消多久,他们身旁的树木,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株干。
这一场剑笔争雄,精彩绝伦的激战,把旁观的邵鹤年、萧月仙、邵紫薇三人,全都看得呆了!
邵鹤年忘记了赌气,不自觉的和萧月仙说道:“爹爹和伯母传授咱们的剑法之时,曾说最上乘的剑法必须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当时我只觉得这八个字说得太过空泛,也不知怎么样算得是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如今看了这女子的剑法,我方始突然明白,原来就是这样!”
萧月仙也把适才的气恼暂时忘记了,说道:“奇怪,这女子不知是什么人,哪里来的?为什么她要跑来帮咱们的忙呢?”
邵紫薇却是有点担心,说道:“这女子的剑法固然是精妙绝伦,但只怕敌手太强。她未必能够取胜。咱们要不要上去助她一臂之力?”萧月仙道:“只怕咱们插不上手,娘怎的还不见来?”邵紫薇道:“爹爹应该听见了我的喊声吧,怎的也不见来?嗯,若然他们还不来,咱们打不过也是要打的了!”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谁敢跑到这儿放肆?”接着一个妇人的声音斥道:“谁敢欺侮我的女儿!”
人还未见,声音远远传来,已是震得各人的耳鼓嗡嗡作响,三个少年喜出望外,那个汉子却是不由不大吃一惊了。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听就知这是上乘的“传音入密”的功夫,有这样功夫的人,当然定非庸手。这汉子心中自忖:“听说邵叔度是内家高手,这男的想必就是他了,果然名下无虚。这女的不知是什么人,但听她这传声入密的功夫,内功的造诣,只怕也不会在我之下!”
心念未已,只见林边已经出现了一个银白长须的老头,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这老头正是邵鹤年、邵紫藤的父亲邵叔度,中年妇人是萧月仙的母亲魏帼英。
萧月仙叫道:“妈妈快来!”邵紫薇叫道:“爹爹快来,哥哥受了伤啦!”
这汉子胜不了云紫萝,心中本来就已有点着慌,此时忽见两个高手同时来到,更着慌了。云紫萝猛的喝声“看!”剑光如环,闪电般的疾削过去,那汉子大吼一声,跃出数丈开外,衣袖上一片殷红,一条左臂已是给云紫萝伤了。
云紫萝暗暗叫声“侥幸!”原来她已经使到了蹑云剑法的最后一招“横云断峰”,方始伤了敌人的。
萧夫人看见云紫萝使出这招剑法,不觉呆了一呆,心里想道:“这不是蹑云剑法吗,难道她就是紫萝?咳,可惜,可惜!”原来这一招“横云断峰”若是使得炉火纯青的话,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