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寄 作者:岁惟(晋江vip2013-12-06正文完结)-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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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银翘,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银翘故作轻松地一笑,胳膊上一握:“小绾,准备什么时候出嫁?”
阴郁尽消,脸上顿时烧得滚烫:“谁说要出嫁了!”
昏暗的光线里藏了双清亮的眼睛,平和中漾了笑意:“这话有听了,怕是会不高兴。”
悲催地埋进素罗缎子的锦被里:“不要提他。”
银翘往身上贴了贴,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用肩膀撞了撞:“闹别扭了?”默了会儿,叹了口气道,“是因为?”
“不是。”咕哝着,声音陷被子里,含含糊糊,“……总是不明白他想什么,也摸不清他的喜好。不知道他的过去,也猜不透他的现,这样子,又要如何想象未来?”
此话并不作假。白慕为清冷,处世时却每每藏九分露一分,连这么一分都不那么显山露水。惯于糊涂,要生出一颗九曲玲珑心来穿过层峦叠嶂,看透他所思所想,委实不可能。如此一来,对他的心意,便无处安放。
“果真很乎他。”银翘搂了搂的肩膀安慰,像是安抚一只小猫,“记得,还从未对谁动过猜的心思。如今呀,却已经这般自忧自扰。”
最后一句已经算是揶揄了,连尾音都是上扬的。羞愤地挠了她的痒,她神色一顿,立刻还手来寻的胳肢窝,不一会儿就厮打了一块儿。
夜风微凉,窗外寒星熠熠,捧了一轮如雪似霜的明月。银翘久违的笑声不停响耳边,像一串摄魂的迷铃。好似岁月凝滞,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紫烟袅袅,云雾蒸蒸。
时光若能永生停今夜,那该多好。
☆、第四十三章
一次做好一件事就很不容易;神仙亦然。
翌日;成功地劝服了银翘;携她跪到凌霄殿前向天君讨一个宽恕。为首的南极长生大帝捋着白须;高深莫测地看着爹爹。爹爹铁面不改,却竟未加阻拦。天君体恤甘愿陪银翘历万世轮回的一片赤诚;为难地踌躇片刻;见爹爹无所表示,便也颁下御令,赦了银翘的死罪。立文官前列的少泽目光敛着隐忧,静静向一笑。
而这一天;白慕没有出现。
久悬的心终于安安稳稳落回了地;欢喜地挽着银翘的手走出凌霄殿时,耳畔文武众仙的议论声皆湮灭殿外明媚骄的日光里。御庭里花木斑斓;蝶影翩跹,幽幽浮动的清桂花香盈满鼻间。向银翘绽了个笑,却总觉得哪里不踏实。
事情的顺利程度出乎了的想象。而老天爷向来待不甚亲厚,此处的顺利必然换来别处的不顺利。
想来想去,唯有一事。
接近午时心虚地踱去白慕的住处,果然吃了个闭门羹。洒扫的小仙婢关上门,与道:“上神已回太微垣了。”
愕然。
便只好硬着头皮再去一趟太微垣。摸着素琼林走到正殿,还没进门,就被青缇拦了下来。他一张恭谨的脸绷得甚紧,向行了一礼:“尊上已歇下了,上仙晚些再来罢。”
日上三竿,他又是刚刚回宫,哪里有歇下的道理。看出青缇口中的搪塞,却不好戳穿。他生了气,不愿意见,都不无道理。若今日银翘果真化作飞灰,恐怕的怒气比他只会多不会少。可如今是自作主张去历轮回,便是他要怪自私。此事本来就没有一个两全的法子。
有些失神,讷讷道:“聚灵珠他用了没有?”
“已用过了。”青缇循礼点一点头,神色担忧,“那之后尊上的精神就不太好,昏睡着,没几刻清醒的时候。”
抿紧了唇,从袖中取了个张纸笺塞青缇手里:“偏殿的丹炉里还封着不少菩提叶龙须草,按一兑一的份制成香,殿中熏一熏。他什么时候醒过来,就把这封信给他。”
素华净云,檐瓦绕雾。望了回天,反身走了。
万世轮回说着容易,真的要上轮回台时,心中却是空茫的。
紧握着银翘纤若无骨的手,心里头九曲十八弯地绕。银翘此世依旧降生晋国的琅嬛城,一切从头开始,回到安远郡主芜瑾出嫁前一月。
芜瑾本就是为银翘准备好的一具没有魂魄的凡体,银翘转生到她身上后沿承凡俗记忆,与芜瑾前十几年的样子别无二致。作为顺捎上的拖累,以本体下凡,却十分麻烦。司命星君咬秃了笔杆子,大修了王府上下的记忆,才给安了个庶女的身份。
因是为匡正银翘的命途而去,为防再出茬子,天君开恩,封了的法力,却让留下了做神仙时的记忆。司命叮嘱:“虽然彻底没了法力,却还是得处处留心着。银翘这一世的命劫安淮,必得保住了芜瑾与淮南侯次子的婚事。”
若有所思地颔首答应,目光不知游离到了哪里。
天君领头送行,是天上地下难觅第二回的殊荣。轮回台上红尘昧火烧望了俗世浊烟,混往生之界浸了金光的袅袅云雾里。被烟火迷了眼,眼角酸涩地站高台上俯瞰浩浩荡荡一列送行队伍。少泽紧跟天君后头,目光蒙云烟里看不分明,后头跟着的两列仙僚便很面生。
顾盼寻找,还是没能文武众仙里找到那身泠泠白衣。
他到底还是没有消气。
夺目金光化为束束流火飞散,渐渐收拢。身体像被扯入了一个无底深渊,坠入时空的缝隙里。银翘握了握的手,目光里聚了水泽。她说:“小绾,对不起。”一模一样的句子,却不知歉疚什么。
想,一切都重新开始罢。万世之后,沧海桑田,天地还会不会?还会不会记得呢,白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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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作为一个捎带着下凡的陪衬,只需看住正主,自己混吃等死便是。直到被轮回台扔进王府,才知此事险恶,委实不是什么善茬。
因为与银翘降生时,芜瑾正寻死。
一个陈设简单雅致的屋子里现形。芜瑾是当朝六王爷的嫡女,另有一个庶出的妹妹芜萱。瑾为美玉,萱为花草,想也知道这个妹妹不怎么受待见。看这屋子的制式,虽说雅致简洁,但作为王府小姐的闺房还是简陋了些。果然如此。
这厢正打量着芜萱的妆奁,门外慌慌张张扑进来个婢女,俏脸通红:“二小姐!大小姐她,她上吊自尽了!”
适应新生活的进程成功被打断,离家游子未有归期的惆怅像林间雏鸟听了声猎弓劲响,顿时被惊散了九霄云外。难不成这万世,便是亲力亲为一万种死法?甫一附身便缢死,这也忒省事。
司命的嘱咐响耳边:“银翘这一世的命劫安淮,必得保住了芜瑾与淮南侯次子的婚事。”
都要死了,还怎么嫁!
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拍了拍婢女抽抽搭搭的肩:“快,带去看看。”
急匆匆奔进另一个院落,正门开着的房内果然围了不少,婢女家仆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一身绫罗云锦的贵妇绣帕掩口,眼眶通红,正抽噎着,想必就是芜瑾她的娘亲,六王妃。地上躺了个红裙的美儿,气息微弱,随时都会香消玉殒。
银翘素净,美得不扎眼,芜瑾的面容却要娇艳许多,一看就是个不让省心的。
疾走的步子一停,拉过那位婢女的袖管,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她叫什么名字,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小姐为何要自尽?”
那婢女俏脸一白,眼睛睖睁得浑圆:“不是二小姐向王爷揭发,说大小姐与私通么?!”
“……”两眼一黑,刚下凡就摊上这么个恶毒事。司命他平日没少收的好处,居然给写了这么个狗血淋漓的命格!
既来之则安之,正事还是要办。咬碎牙往肚里吞,眯起眼微笑道:“叫什么名字?”
“二,二小姐……”那婢女一副怕杀灭口的模样,抖着嗓子道,“奴婢名唤潇潇。”
“很好,潇潇。现们可以回屋了。”和蔼地微笑一回,反身打道回府。
“二小姐!”潇潇小跑着跟上来,压着嗓子喊,“大小姐那儿,您不看了?”
扯了扯嘴角:“有什么好看。已经被救下了,难道还去看热闹么?”当务之急是要将此事料理清楚,把芜瑾安安稳稳嫁去安淮。
幸得王府请来的大夫靠得住,把一口气没顺过来的芜瑾从鬼门关拽了回来。放下半颗心,另外半颗整日整夜地琢磨,如何让芜瑾断了这个情丝。
芜瑾郁结成病,自缢未遂后养了半个月的病,也就兀自愁苦了半个月。潇潇觉得没有害成芜瑾,替惋惜了半个月。
这期间司命星君现过一回形,为他折腾出的狗血折子向道了个歉,并深感愧疚地告诉:“银翘此世必得有难。老朽一时疏忽,把造难之写到了头上。唉,实是造化多舛呐。”
心道司命他老眼昏花,关造化什么事。可惜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得指着司命星君吃饭,便大度道:“无妨无妨。星君您老只需告诉,下一步该怎么走?”
司命大致讲了一通,芜瑾看上的是白云观里的一个道士,两冲破凡俗成功地精神上交织了一起,不久还有上升到**层面的可能。
以银翘的眼光竟然能和一个道士私通。感慨了番道风败坏,仙道不昌,方惊叹:“芜瑾寻死不成,竟还有胆子和那道士厮混?”
司命讳莫如深,道天机不可泄露,春风满面地遁了。
远眺司命仙姿卓然飘飘而去的背影,平生第一回体会到了做神仙的好处。这种看着凡气得跳脚,自浮云头微微一笑的境界,实是太高妙,太欠打。
于是的愁苦又添三分。
入夜时分,时常看着西天的星宿出神,冥思苦想化劫之法。想着想着,便不由得想起那星宿之上的某个。
这半个月里,白慕都没有出现。兴许他的气永远都不会消了。毕竟,没有多少等得起万世这么长的时间。他和银翘之间选了银翘,是自作孽。的凡尘路才起了个头,却觉得做神仙时候的事都已遥远得仿佛过了几万年光阴。
未来的路还长,也许确实不该总是惦记着从前。
要向前看。
令高兴的是,芜瑾也这么想。半个月后,芜瑾的病终于有了起色,面色红润地王府里赏花下棋。六王爷领着与淮南侯联姻的圣旨下朝回来,发觉自家的女儿又活蹦乱跳了,喜出望外,给各房各院赏了不少银子。六王妃府上摆了道宴,大吃大喝了两天,紧跟着笑逐颜开地给闺女筹备嫁妆。
王府上下张灯结彩,淹没欢天喜地的氛围之中。
都说心病难医,芜瑾的病好得如此迅速如此突然,感到很惊奇。
神仙的直觉总要比一般准一些。才惊奇了两天,潇潇果然用一个熟悉的姿势横扑进了的房间,告诉一个喜讯:“二小姐!大小姐她私奔啦!”
☆、第四四十四章
扶额;看着一脸兴奋的潇潇;抚了抚她的肩头;道:“什么时候的事?”
潇潇期待地看着:“就是昨夜!王爷已经派去找啦!”
虽则不大明白她兴奋个什么劲。但作为一个对芜瑾怨念至深的庶女;觉得应该表示出应有的气度,压低声音呵呵一笑:“太好了。出去看看热闹。”于是潇潇的目送下镇定地出了王府。
王府外长街空荡;天上阴云压阵;应是几位水君正欲布雨。往乌黑的雷云里头眯了一眼,也没眯着司命的踪迹。忽然半空一道电闪,面前钻出个土地。
被吓得不轻,轻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做神仙要厚道。幸亏这路上没旁。”
土地嘿嘿一笑:“司命星君他老家不得空;吩咐了小的带上仙速去白云山。”
芜瑾和她的情郎逃得够快;白云山离王府数里路,六王爷要找起来恐怕得费一番功夫。腾上土地的云;稳着脚下,悠悠道:“这样算不算作弊呢?”
土地道:“上仙如今所做的事,哪一件不是逆天改命?”
小小一个土地仙,看得却比通透。点了点头,白云山与土地双双按下云头。土地指了间山尖上的青竹屋与看,道是芜瑾便那处,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转身便走。
土地一溜烟地遁了,扬了一身灰。拍了拍衣袂,提步往山上走。等走到了青竹屋的窗下,才明白土地他遁隐的动作为何如此潇洒自如,脚下生风。
咳,窗缝里逸出来的女子细细的抽气声,一声娇吟酥到骨头里。扶住窗下一株美蕉的叶子,吓得险些一个跟头栽下山去。
……**这个高度,竟,竟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上升的?!
绞着衣袖纠结了半天,要不要棒打鸳鸯呢?要不要呢要不要呢?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手放了门上,颤颤巍巍一用力,立刻提袖掩面,喊道:“芜……芜瑾?!”
门里果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声。司命啊司命,银翘若是知道给她安排的是这么个命格,还不得揪了的胡子哟。
待一双鸳鸯归位,方镇静地放下袖子,掸了掸袖口,轻咳一声道:“姐姐啊,误入歧途,妹妹倍感痛心,还望不要再这歧途上走远了才好。行迹已然败露,还是赶紧收拾收拾,随妹妹回去罢。”
芜瑾被褥里裹成一团,露出如玉似雪的香肩,暧昧撩。那被抓了现行的道士面皮白净,也亏得他能临危不惧,匆匆搭了件衣衫,却不惊慌。唔,修业之,果然有慧根。
芜瑾一张好看的脸上煞无血色:“不……芜萱,不要把带走!”
扯了扯嘴角。不是要带走啊,是老天要走。
话音还齿间,外头突然由远及近涌起声:“就是那里!山下的樵夫说看到一男一女往这里走了!”
不是吧,芜瑾她爹这么神通广大!
沉痛地仰起头默泪。被王府的手下捉奸床,芜瑾她名誉受损,还怎么嫁去安淮!咬了咬唇,扑上前去把呆滞床的芜瑾用被子一裹,堆进了床底,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藏这里不要说话,相信!”
“芜萱……”后半句话被用被角一堵,没了下去。
一转身,六王爷他老家正亲自领了一队家丁,火冒三丈地踹进门来,见着,怒容一愕:“萱儿,怎么是?”
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顺便把错愕的道士兄也拽下了地,一齐跪倒六王爷面前。跪天跪地跪父母,还从来没有跪过一个凡。
磕了个响头,痛得两行泪都震了出来,声泪俱下地将戏演下去:“父王!都是女儿不好,女儿罪该万死……”说着便要哽咽。
“起来说话。”六王爷面布疑容,冒火的眸子衣衫不整的道士身上烫过一眼,“瑾儿呢?”
“女儿无颜面见父王。”一众家仆皆侧目看向,忍着锥的目光哭道,“是女儿私会情郎,姐姐不过是好心给女儿牵线,还请父王不要怪罪姐姐!”
众家仆们炸开了锅,群情雀跃,比这个当事还激动。道士兄震惊地看了一眼,抿口没有说话。那一眼极是诧异与同情。
唔,其实也没什么好同情的。刚被三清境里的正版爹爹关了回紧闭,下凡之后被这王爷爹爹也关一回,很习惯。
唯一不习惯的是,爹爹他虽然生气,骨子里却是疼的,而这位王爷爹爹对芜萱的亲情甚寡,刚押回府里便上了家法。被两个家丁押堂前,心里还挂念着芜瑾有没有收拾好包袱乖乖回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否则就白费了一番苦心。
六王妃听说自家快出嫁的闺女与私奔,捂着胸口惊慌了一早上,此刻看到被押回来,圆润的脸上喜笑颜开,乐滋滋地看着受罚。就连她身边的几位婢女,眼中也多有幸灾乐祸之色。
六王爷吹胡子瞪眼,坐上座一拍桌子:“家法伺候!”身后立刻走近了两位持着木板的大汉,扬手就要往身上招呼。
一道电闪极是应景地劈下来,天边雷云密布,滋啦啦地冒着电光,猝不及防地降下一场雨来。密集的雨点打窗外的芭蕉上,像是一筐绿豆倒进了陶碗。
天色阴沉。
跪直了身子,第一下板子便落到背上。王府的家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