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红(出书版) 作者:林苡安(蜀地女子的爱情博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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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我,使我也成为一个优秀的、有保时捷的人。”张正勋笑,说:“耍嘴皮你倒是厉害。”他拿着筷子,不晓得该对哪盘菜下手,清汤寡水的,有些倒人胃口。他搁下筷子,说:“真是喜宴变丧宴!就这水准,我开奥迪来就行了,保时捷反而给他们赚了面子,失误了。”“啊?你还有奥迪?”“嗯,”他说,“一直没开。你会开车么?要不你拿去开。”锦绣真想马上就答应下来。但内心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做。该死的自尊。她说:“无功不受禄。”张正勋说:“当然你不能空手套白狼。”她瞪了他一眼,说:“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就是想把她骗上床。他说:“那当然,我是生意人嘛。”看来他早就在计划她。她说:“跟我做生意,你会亏本的。”只是吓吓他,一只纸老虎。张正勋坦荡荡地说:“没关系,生意嘛,哪能没有风险,风险投资,反而赚大钱。”关键还是他有钱,才敢说出这样的话。她没钱,只是默然。
那天以后,锦绣一连几天没有张正勋的消息,有些怅然若失。可气最近没有节庆,可以借故发去一条祝福的短信,以便提醒他她的存在。她看不进书,吃不下东西,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朋友看见她说她的背影很落寞,她只是笑,还能说什么。苏九久打电话来,说她在南方,第一次看见了海,海水随时都在改变着颜色,不是我们想象的样子。锦绣想把自己的事情对她说说,但还是忍住了,只叫她注意身体。苏九久说:“看着海,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坏,人只是大自然的一小撮,当然违背不了大自然的规律。”锦绣觉得她讲得晦涩难懂,说:“你现在成哲学家了。”苏九久说:“你以前说我是阴谋家,现在说我是哲学家,人与海,有什么分别。”锦绣说:“不就有句话叫做‘人心似海’么。”终于在一天深夜,张正勋突然打电话来,说:“汇报一下你这几天的情况吧。”锦绣心里有怨气,又不能发作,一发作就说明自己在乎他;男人在感情方面是一点不能得志的;得到点志;就得意忘形了;她笑着说:“还是老样子。”张正勋问:“你想我没?”锦绣说:“差一点。”张正勋笑笑说:“来我家吧,我想见你。”锦绣有些诧异,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她想说太晚了,但话一说出来就成了“不太好”。张正勋收了笑,正儿八经地说:“你来吧,我让你知道我是一个好男人还是一个坏男人。”锦绣的意志力正在疾速地崩溃,她想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她对自己的这一想法吃了一惊,心里反问自己,怎么会是他?他似乎太大了些,虽然一点也不出老,还是小伙子的模样,风度又比一般小伙子要好些。张正勋见她不说话,说:“二十分钟之内我见不到你,后果自负。”随即挂掉了电话。
蜀红 四(6)
锦绣急忙地化了个妆;换上了米色的碎花裙。在赶去他家的路上拼命想找出去见他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结果是,她欠他一个人情,必须还。难道是用肉体还?锦绣不敢想下去,觉得什么理由都不足以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住在“温斯莱堡花园别墅”,进去才发现里面要命的大,竟迷了路。她打电话过去问,张正勋指导着她走。他说:“左拐。”她就左拐。他说:“右拐。”她就右拐。他说:“站在五号楼下面。”她就站在五号楼下面。他说:“我现在是一个狙击手,一枪就可以毙了你。”她抬起头,看见楼上的窗台边站着一个人,穿一件咖啡色的绸缎面睡袍,脸上的笑似是而非。他对她勾勾手指,说:“上来。”
锦绣进到他家,发现他未开灯,心想糟了,莫不是中了他的圈套。突然头上一盏灯打向前方,映照在一块白布上出现影像,她失声尖叫,说:“你真换成了投影?”张正勋“嘘”了一声,说:“女孩子家家的,声音这么大。”锦绣注视着他,心想;挨他的鞭子;也认了吧。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肩并肩,中间故意留着一条缝的距离,张正勋装着伸懒腰,手在空中划出个半圆,下落的时候自然就搭在了锦绣的肩上。这样一来,她就彻底地被圈在了他的怀里。电影是意大利的《美丽人生》(La Vita e bella),锦绣上回提过这部电影,张正勋把它给记下了。他是个有心的人。锦绣想,不知道他是不是专对她有心。她不敢往下想,一想就生气,她只会往坏处想,她向来没自信,尽管有时她会神经质地褪下衣服站在镜子前长久地打量自己。她的皮肤像半透明的玉,她坚信,岁月要是拿走了这样的皮肤,就是拿走了她的全部尊严。她接近于病态地迷恋自己,又自卑得要命。这些自卑都是过往的男人留给她的。张正勋问她:“几点了?”锦绣看手腕上的表,说:“十二点半。”张正勋打了一个哈欠,说:“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他一直就看得心不在焉。其实她也是。锦绣说:“将近两个小时的片子。”张正勋拿起遥控器摁下暂停,说:“我饿了,你帮我煮包面吧。”锦绣想,这样快就要支使她做事情了。据说他是八月出生的,八月出生的人可不能宠。便半开玩笑地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张正勋从鼻子里冷笑了声,说:“看来调教你还需要些时日。”
张正勋兀自煮了碗面,吃得刺溜刺溜响,边吃边说:“吃完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家。”锦绣这才环视四周,乳白的墙面,中间一条西洋油画图案的腰线;象牙白的软皮沙发,样式笨拙、老旧,却皮质光滑,映着吊灯,上面浅浅的褶子竟有些像波动的水纹;漆白的家具,形状不规则,现代艺术风格,所谓的“概念”派作品;汉白玉花岗岩铺的地面,泛着青光。本来就大,因到处是白色,显得更加宽敞,夜里也是青天白亮的,想是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心里也不免害怕,越亮堂心里才越踏实。她说:“你这样喜欢白色呢。”张正勋抽了张纸巾擦嘴,说:“不是我买的,我不喜欢白色,不好打扫。”锦绣思忖了一下,也不知该不该问,手肘搁在桌子上,十指扣在一起,收在耳朵边,脸轻轻在手背上蹭。张正勋看了她一眼,说:“怎么了?若有所思的。”锦绣笑,说:“既然不喜欢白色,又到处弄成白色,你这人不是矛盾得很。”张正勋直言不讳的说:“我上一个女人弄的。”她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些,问道:“她在这里住过?”张正勋说:“住过。”她又问:“住了多久?”张正勋说:“三年吧,三年半。”锦绣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吃醋,本不应该吃过去人的醋。她悻悻的,站起来,在客厅里踱了一圈,用手拨弄茶几上的圆口鱼缸里的一朵粉白色的塑料莲花。张正勋看出她的异样,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你如果真的那么在乎过去,你就不要和我在一起。”锦绣扭过脸看他,问:“你吃完了吗?”张正勋点点头,站起来,说:“走,我带你参观一下你未来的家。”锦绣心里又是惊又是喜,跟在他的后面,心里的花噼噼啪啪开得响亮。
蜀红 四(7)
张正勋领着她去到每一个房间,又走马观花一样的连灯都懒得打开。房间都空荡荡的,确实也没什么可看。只有他自己的屋子,倒是特地布置了一下,却也不过是多出了一个衣柜和床。她说:“你这就是一样板房,冰冷冷的没有感情。”张正勋说:“因为少了一个女人。”她想,倒也是,一个大男人哪懂得怎么生活,还不是将就着来。她注意到他床头有个玻璃橱窗,里面放满了各种品牌的香水,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双腿跪在床上,伸着脖子过去看。她问:“你这儿怎么这么多香水?”不知什么时候张正勋已坐在她的身边,把玩着她的头发,她本能地摆了下头,头发从他手里钻出来。他手又跟上去,揪住它竟用了点劲,她喊了一声“痛”,一丝笑意爬上他的眼,又稍纵即逝,他凑近她的脸,说:“那些香水的后面有一把枪,过一会儿,锦绣这个人,就再也没有了。”锦绣屏住呼吸,他的气息在她的脸上飘,迅速窜入她的身体,像一股水,从上注入下,顺着出口流出来。他把她的头发往后拽了一点,她的脸随之一仰,他就吻了她。
锦绣从未觉得像这般需要一个人。他吻她的脖子,用手去解她胸前的纽扣,才发现她衣服没有纽扣,便摸索进她的裙子。她穿着拴带的内裤,他轻而易举地就解开了它,并不看。她感觉他的手指比任何人的都更加大胆,竟暂时忘记了它的样子,只感觉其中的热情,几乎就要呻吟出来,张正勋说:“你早就想要了对不对?”锦绣一点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一双醉了的眼望着他,张正勋说:“你的身体可比你的人热情多了。”锦绣羞红了脸,把头低下去,与其说是抓住;不如说是把自己的手搁在他的手腕上;也不往外推;说:“我一直相信一句话;‘通往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真这样做了;你就得住到我心里面去了。”张正勋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那天桥下的小姐怎么办?”锦绣倒是没想到他这样机灵,随即又说出另一种担心,是最为关键的:“我还以为,一个男人一旦得了手,就不再会去珍惜这个女人,好多男人都是这样。”
“那你要不要试试我是不是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埋下脸去吻她的脖子,亲昵地说。
“那万一是一样的,我不是吃亏了?”
“那万一不一样,我不是也吃亏了?”
锦绣简直说不过他。姜还是老的辣,锦绣在他的面前,始终嫩了一点。张正勋把手从她裙子里面伸出来,说:“咦?你那个来了。”锦绣看见他一手黏稠的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正勋叫锦绣留下来,他说:“不一定要发生什么,抱在一起睡觉也不错。”锦绣充满了愧疚,好似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便答应了他。黑暗里,锦绣手圈住他的脖子,问:“你喜不喜欢我?”张正勋说:“嗯。”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张正勋说:“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锦绣纳罕道:“我那天那么丑呢?”张正勋说:“后来也没好看过。”锦绣半撑起身子,透过绵长的月光看他,嘟囔道:“那你还要?”张正勋伸手把她勾回来,在额头上快速地一啄,说:“我就喜欢你这自以为聪明的傻劲。”
蜀红 五(1)
【5】
苏九久回来了,她给锦绣带了一包南方的梅子。她们在宽巷子沿墙边的茶摊喝茶,两杯菊花茶不过二十块钱,茶杯有缺口,也不屑去计较,轻轻地把它转到另一边就好。她讲她去了一个小镇,那小镇叫海门,从成都坐飞机到汕头,出了机场还得坐一个半小时的巴士到那里。听人说那里有海。有海的地方很多,她只想去人少的,可以清清静静地听海的浪声。这个说法锦绣不太信,她以为她是文艺片里的女主角?净做些无厘头的事情还以为是充满了诗意。一定是有情人在那边,不然跑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疯了差不多。苏九久告诉她,当地的人说,海的颜色是根据天气的变化而变化的,那天她去的时候飘着雨,海水有些涨潮,死灰死灰的蓝,一望无际,却如一条宽广的河,突有安身立命的想法。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当妈妈了,锦绣。”锦绣刚把一颗梅子送进嘴里,梅子被制成梅干,榨干了水分蘸着白糖,白糖一直往下掉,掉到她祖母绿的棉布裙上,她用手牵起裙子的两边抖抖,听她这么一说,手把裙子一攥紧提到胸口上,大叫道:“我的天,你未婚生子,以后能上户口么?”苏九久倒是没想那么多,说:“应该能吧,说捡来的还不行么?”锦绣说:“你得想清楚啊,这事情非同小可。生了孩子的女人不值钱。”苏九久觉得锦绣太过于实现,这本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要用唯心主义的思考方式去设想与判断,不过这又与她最初的观点相悖,她一直就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一遇到大事情,就比锦绣现实多了。她说:“迟早也要当妈妈的,早当早解脱。”锦绣说:“那个人知道么?”苏九久仰着头,虚眯着眼,迎着午后沉淀的阳光,生出四月的困顿,眼睛眨慢一些,就有可能睡过去。她说:“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锦绣觉得她疯了,把声音提高八度,说:“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生养一个孩子?淡定姐你这次真的太不淡定了。”苏九久放下头,看她,那目光里的坚定竟然让锦绣心虚,苏九久说:“锦绣,其实,你一次都没爱过。”锦绣一怔,说:“你又了解我了。”苏九久说:“你只爱你自己锦绣,你只爱你爱着的感觉。”她用手支着头,说:“其实你比我更加不安于世。你渴望得到爱情,又不希望长久,一旦长久,热情会冷却,你受不了冷却,所以你必须在冷却之前离开。你为此而痛苦万分,度日如年,夜不能寐,随时都要哭出来假装打哈欠来掩饰无穷无尽的眼泪,它们都给你带来伤痕,这些伤痕是你的荣誉勋章,不断用以证明你的多情无畏,男人看见了,都会心疼地吻你的伤口,并不以为,你是天生的疤痕型皮肤。”锦绣反驳她道:“你知道,都是那些男人离开的我。”苏九久说:“是你逼他们离开你的。你知道男人都受不了女人对他们太好,你偏对他们好得离谱,一副要为他们赴汤蹈火奉献青春的样子,把他们吓坏了。”锦绣不服气,说:“对他们好,也有错。”苏九久说:“你有病你知道吗锦绣?”锦绣阴沉着脸看她,她把脸凑拢了些,说:“你已经这样的姿势很久了,旁边的男人都在看你。”锦绣扭过头,果然大家都在对她议论纷纷,她把裙子提得太起来,整片大腿都露在外面,软塌塌地在椅子上散开,像案板上的肉,不具任何诱惑性。苏九久看她怏怏地放下裙子,憋着笑说:“锦绣你有强迫症。我也有,他一天不爱我,我的内心就一天不得安宁。像张爱玲小说里面写的,‘乔琪一天不爱她,她一天在他的掌控之下’。”锦绣舒缓开脸色,这说法她倒能欣然接受,强迫症,抑郁症,孤独症,歇斯底里症,如今都成了时尚的宠儿和文艺女的标签。她跟受了表扬似的,抑制着内心的快乐,说:“也许吧。爱情绝症啊!”苏九久说:“你和我都介与‘理性’与‘感性’之间,以前我们都低估了自己; 不卑不亢地在夹缝中生存是我们的本事,塞格林是你的偶像不是吗?那你一定记得他的某一句话,那是写给我们俩的。”锦绣说:“你现在又成了心理学家了,百变女郎苏九久。”
蜀红 五(2)
锦绣一直在等张正勋的电话,一连三天,他如同消失了一般。锦绣有些拗不住,怕自己主动与他联系,把他的电话从手机里删掉,还清除了所有的通话记录。她觉得他们现在走到了一个关卡,过不过得去是一码事,另一码事是——这次的输赢将决定着他们在今后的恋爱中的地位。谁主动,谁就输了。苏九久安心养胎,足不出户,需要什么就给锦绣打电话,锦绣给她送过去。其实锦绣真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了。
她们身体里那么多的爱需要释放出来,只欠一个机会。孩子很好,可以从侧面体现人性的光辉,甚至是一种大爱的精神。她们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叫苏拾立,女孩叫苏拾真。苏九久是苏家的第九代,名字中间用数表示辈,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据苏九久的母亲说,如不在中间取数,孩子将来会没出息。这并不是前人的诅咒,而是曾有高僧说,苏家世世代代做事缺章法,数三教九流之辈,若想登堂入室出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