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花志 妖龙子-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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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起身而去。
我望着他的身影溶在月色中消失,回神低头反复看着自己的手,我怎会不自觉的扯住他的衣角?
是不是那样的温暖太令人留恋,是不是这样的月色太让人迷惑,是不是孤军奋战太久太久,所
以,情不自禁伸手,想要多留住这陌生的不会伤害我的宽阔肩膀,哪怕多一刻也好?
阳光发亮的有些刺眼了,我举起一只手去挡,意外的发现玉佩在阳光下有一些细小的墨迹,这曲
曲弯弯的是——满文?!联想道他昨夜称呼我为“塔拉般珠子”,满文“小姑娘”的意思,他应
该是个满人,而那样不可一世的气势,精美昂贵的服饰也显示他是一个年轻的满族贵族,我陷入
沉思,他是那个人吗?如果是,为什么会在昨晚出现在惜春院?
院子里倒是很有几个识得满文的姐妹,比如书袭。只是我既不知道这满文为何意思,万一认出是
哪一旗贝勒贝子的小名儿,传了出去,就不好听了。少不得我改日将它描拓下来,再寻稳当的人
认罢了。我将玉佩当驱鬼护身符贴身带着,唤起紫儿念儿,梳洗过后,由紫儿陪扶着向海棠楼行
去。
走在路上,我随意的问起昨儿的宴会,紫儿象个乡下小丫头似的欢喜的向我形容宴会的喧闹,末
了还揪着衣角不好意思的向我道歉。
我温和的回她一笑,道:“惜春院难得有此盛宴,你去高兴高兴也是应该的,毕竟你还小嘛,”
我又笑道:“只是辛苦了赵姐姐,不知她昨儿可全程撑下来没有?”
紫儿笑道:“赵姐姐忙了几天,哪里撑得下来?皮影戏才刚开场就悄悄休息去了,要不是我惦着
姐姐赶回来看看,正正在门口撞上,全邀月楼黑灯瞎火的还不知道呢。”
哦?紫儿回来瞧我时,我已经从桂花林回来睡下了,莫非和那个男子有约的是赵姐姐?
我正在思量,紫儿又自言自语一句:“咱们姐姐是昏过去了没参加赏月宴,不知道书袭姐姐为什
么也没有参加?”
什么?书袭也没有参加?这我倒没有料到,我掩去满心的惊讶,笑问道:“我昏过去时,依稀记
得是你和书袭姐姐赶过来扶的,可是不是?”
“是呀,”紫儿无心的笑道:“书袭姐姐还和那位夫人攀谈了几句呢,不过我着急姐姐,也没留
心记着。”
我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一笑收住,不再搭言。
小丫头们掀了帘子,我进去海棠楼,赵姐姐脸上还残留着少许颓色,见我进来,勉强笑道:“妹
妹气色不错,想来昨夜邀月楼的热闹没吵到你,我还担心来着呢。”
看到赵姐姐双目略有红肿,好像哭过,我心下略有讶意,面上只做不知。我昨儿拿冰水熬了好
久,又睡了一夜甜觉,今儿早上眼睛才没肿的象桃,让人耻笑猜测。
正闲话些家常里短,确定我今儿分别会见几位爷儿,小丫头传道:“书袭姑娘来了——”
书袭由暮雨陪着,暮雨的丫鬟枫儿掺着,慢慢行将进来,一见到我,满面温雅的笑道:“原来妹
妹早来了,我还以为妹妹昨儿昏过去了,今儿大概是要歇息将养一下。”
一语未落,有些心不在焉的赵姐姐倒回神了,急道:“怎么昨儿你晕倒了,出什么事了?”
书袭还在慢慢回道:“也没?裁矗还觥?
我笑着抢回道:“还不都是准备亮相忙累的呗,还是书袭姐姐担心我,和紫儿扶我回来的呢。”
赵姐姐当初买下我时,只道我是受史家牵连的王世道家的女儿,史家单脉未过门的妻子。不过是
从别人手上买下的千里迢迢之外的金陵女子,家世清白,身体干净,又通文墨琴棋,纵使不甘愿
为妓,想要自尽,也是情理之中。反正是当颗小棋子用,驯服了就罢了,又怎会派人细细寻访我
过往情史?
但如今就不同了,我既已成惜春院花魁,担当着惜春院荣辱的重担,那我与蓉卿同住园子中一起
长大的五年感情,就不能不为赵姐姐猜忌,探察出我杀了琴心棋烟倒是小事,万一猜到我还有更
大的图谋,为蓉卿报仇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她焉敢留我!
书袭见目的达到,一笑收住,赵姐姐心思不在此边,一听之下,也揭过不提。
我冷睇书袭的淡淡笑容,知道是自己昨儿烦闷之下所说那句一语双关的话,锋芒太露,犯了书袭
的界限,是以书袭再三警告我,否则怎么会扶着暮雨的丫头枫儿进来?还不是告诫我她知道了在
琴心棋烟出事的晚上,我私会过刘得轩!
琴心棋烟之死的事,赵姐姐不可能不和这个她现在唯一信得过的姑娘商量,书袭一听之下,根据
枫儿之词,我当日扶琴心的举动一联想,少不得猜到我身上。只是猜不透我为什么下的了这个狠
手,现在连动机都明白了,自然是叫我小心,不要太嚣张!
至于为什么不索性揭穿我,这我倒是明白,一是我如今是赵姐姐的救命草,赵姐姐就算心里再嫉
恨我,容不下我,也会当面斥她胡扯,大和稀泥,然后再面和心不和的哄我到开苞之日。在此期
间,我还是惜春院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花魁,而翻了脸的这段时间,我也必不会饶了她!
二是她书袭既然有我的把柄在手,自然可以对我予求予与,不担心我敢不从,她又何必揭了我的
脸,两败俱伤?
只是,我冷冷的睥视着书袭,你那点子小秘密当我不知道?如云现在的地位际遇岂是可以受你
要挟的,非要不自量力硬碰硬,我倒是可以先让你受点教训!
将几个满文描拓下来分开打听后,我手抖的竟需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立。这方小小羊脂玉佩竟然
是鉴着四皇子雍亲王名讳的寄名锁!
我哭笑不得,费了我如此大力气想要一见的皇子竟然在这个时间,这种情况下遇到了,我不知道
是不是该感谢自己的运气,不知叫着小仙女的四皇子知道我就是如云后,会做何感想?
收起千般心思,我任由紫儿念儿替我整理妆束,深吸一口气强按住心中恐惧厌恶,我笑着朝早已
有客候着的厅房走去。
第十四章
八月十八
喉咙略略有些肿疼,慕名而来的老爷贵客们皆知我如云昆曲一绝,个个不惜砸下重金但求一曲
儿,虽有赵姐姐在前筛选挡驾,仍然架不住几位亲王贝勒的强迫,一旦开了头儿,后来的几个就
不能不唱了,虽次次获个满堂彩,毕竟不是练出来的真功夫,连番两夜下来,嗓子已然沙哑,幸
好赵姐姐立了规矩,说我是青倌儿,没开苞之前不准陪酒,否则今儿能否开腔说话都成问题。
紫儿心疼我,大早上起来炖好了赵姐姐昨天打发人送来的燕窝,放上雪花洋糖,端到我床前,皱
眉道:“我看今儿请安见客一概省了吧,姐姐要是再唱下去,身子哪里受的了!”
我抿了一口粥,笑的十分无力,就算赵姐姐的靠山真是人人忌惮三分的雍亲王,这些整日仗势压
人的皇亲国戚又岂是她可以随便得罪的?巴结都来不及呢,何况就算身段拿的再高,说穿了,如
云也不过是一个任人玩弄的小小妓女;怎会不自量力的触了大爷们的兴头,要怪也只能怪我把名
头打的太响!我苦笑一下,少不得挣命罢了,又哪里有它路可寻?
手指忍不住抚上胸口悬着玉佩的地方,自挂了它之后,倒真是连睡了几个好觉,否则只怕已撑不
下去了。蓉卿,我低声叹息,你可知道我真的好辛苦,你,活着该多好。就算史家破落了,有你
在,我也不怕世事艰难,可如今,我该何去何从?
将脸侧向床内,任那滴泪悄悄滑入枕中消失不见,起身吩咐紫儿道:“替我将昨儿安靖公送的那
副水晶象棋包起来,赵姐姐今日赴宴去了,请安倒真是可以免了,不过我要去一趟青墨楼。”
紫儿快手快脚的替我打点好,念儿掀了帘子后,自去整理床褥,我扶着紫儿向书袭的青墨楼踱
去。
昨儿淋淋沥沥下了一夜的秋雨,桂花被风雨吹打入一地泥泞,我穿着高底描金紫漆木屐站在碎石
拼花的小径上,望着满地脏污的桂花一时失了神。十五的晚上,银色月光映照下,它们暗香浮
动,翩飞舞落好似参加一场盛会的小小梦幻精灵,却原来不过是南柯一梦,我一时错觉罢了。
心下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自嘲自己伤春悲秋,越显颓废衰老之势。
世态炎凉,挣扎求生竟是如此不易,徒徒耗的人心苍老,有若古稀之年。又怀疑,如果当初没有
杀琴心,忘记蓉卿之仇,随波逐流,安于赵姐姐摆布,现在可会轻松些?自嘲一笑,我可不是疯
了,居然会这样妄想,没了翻身希望的小棋子,就算琴心不屑与我计较,棋烟安能放?墓遥?
们倒是不会下狠手了结苟延残喘的我,因为到时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利用身份排挤的人生不如
死,杀人不见血的优雅手段多的是,又何苦象我一样被逼迫的双手沾满血腥?
收了心头千万般软弱柔情,我知道再从新选过一万次,如云还是会选择杀了琴心,走到现在这一
步,当下再无半分疑惑,我微笑着走进青墨楼。
小丫头喜儿早早掀了帘子,书袭笑着迎上来,牵着我的手往里走:“这一地泥水的,难为妹妹想
着来看我,我才和双儿说今天不用请安,在屋里发闷来着,天凉,瞧妹妹手冰的,”笑着回头吩
咐道:“喜儿去给如云妹妹拿条毯子来,双儿去把我那云雾茶给妹妹拿滚水儿泡上来捂手。”
果然是个极顶聪明伶俐的人,虽和我有了嫌隙,但是万事周全,半点儿礼数都不缺,倒底是大家
子里出来的名门闺秀!
我反握住书袭的手,笑道:“如云不过是得空了来瞧瞧书袭姐姐,姐姐这样客气,可不是和妹妹
我生分了。”
接过双儿递来的茶杯捂手,我向书袭笑道:“早听院子里其他姐妹说,书袭姐姐是一等一的象棋
高手,昨儿有人送了妹妹我一副水晶磨的象棋,我想姐姐必然喜欢,就拿了来让姐姐高兴。”
紫儿上前递过松木匣子,书袭看着我面上笑的惊疑不定,心里着实嘀咕我的目的。我低着眼微笑
着只管用茶盖子撇开茶沫,却并不喝。
打开匣子,书袭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半晌才笑道:“妹妹真好福气,竟让安靖公舍得送这件轻
易不让人碰的宝贝。”面色却一点点灰败下去,我冷冷的打量她的颓色,总算将老色鬼颤巍巍的
双手留在肌肤上的恶心感觉冲刷下去不少,那是我当夜洗的几乎褪皮也无法降低一点的恐怖感
觉。
“妹妹也觉得自己幸运呢,”我微笑着道:“如云知道姐姐一定想用这棋子下一盘棋,所以一得
了这物儿,立时就想到得空和姐姐厮杀一盘,今儿可不就是特特为这件事来的。”
书袭的手一一抚过这明朝“象棋神童”徐达所用的棋子,神色极其复杂,半晌方勉强回道:“难
为妹妹如此惦记,正和了书袭的心意,在此先向妹妹谢过了。”
不再多话,各执一色,摆开阵势,猜过子儿,却是书袭先行。
卒七进一,端的是王棋士秘笈《梅花谱》的屏风马布局,我淡淡一笑,书袭到底是规矩人家的好
女儿,连下棋都曾得明师指点,方正守规,以静制动。
炮二平五,今天就来试试我当头炮能不能破了你这屏风马。我心中跃跃欲试,微微笑道:“姐姐
到底是候门深户出来的小姐,不仅裹的好小脚儿,不象琴心棋烟我等姐妹般一双天足大脚,就连
下棋也是稳妥服贴,一步挨一步呢。”
书袭脸色蓦的苍白,半分血色也无,手指紧紧扣住棋子,连指关节都泛白了,盯着我半晌,才挥
手打发丫头们下去,若无其事的马二进三,笑道:“妹妹一开局就出手不凡,书袭自知不敌,到
终盘时还望妹妹高抬贵手呢。”
这就想我放过你?不让你今天彻底知道我如云的利害,以后学学画瑰小心做人,我如何安枕无
忧?
我车九平八,笑道:“姐姐客气了,与姐姐这等高手对弈,得千万小心才是,虽然开局平平,但
是所藏后手可是非同小可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让我如云猛吃一惊。”
书袭知道我此言暗指前事,也行了一步车,勉强笑道:“妹妹言重了,书袭是个无谋的人,下棋
老是一时冲动,哪里又有什么后手。”
我上炮,步步紧逼,盯着棋盘笑道:“姐姐从小在海澄公府书香门第,锦衣玉食,就算落魄至
此,也强于我等乡野长大的懵懂丫头,冲动无谋之词实在太过自谦。”
书袭猛一抬头,脸涨的通红,迅疾又复苍白,想了一想,行了一步,回道:“妹妹说什么我不明
白,想是妹妹听错了人名吧,认错了人吧。”
我不理她,且慢悠悠的行了一步,喝了口茶,整了整衣服,方淡淡笑道:“是吗,我原听棋烟姐
姐说书袭姐姐是海澄公府郑克爽郑爵爷的嫡亲女儿……”
一语未了,书袭放棋子的手一抖,错了位。
“帅对将,王见王,虽然姐姐先行一步,但到底是输了一着啊,”我笑着举“帅”压在她的
“将”上,道:“听说这副水晶象棋是郑氏姐姐心爱的物儿,当年海澄公府破落,安靖公也是费
了不少银两手段才得到手的呢。”
书袭咬牙向我惨然一笑,两行清泪滑下,淡淡开口:“书袭这等降将之后,大明之耻,以色事
人,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了这条垢命几年而已,妹妹不必再说了,请回吧。”
我本是想给她点教训,谁知竟逼出了她的死志,心中一时万般滋味皆上心头,痛不可当,竟蹲在
地下抓住她的衣角大哭起来,其嚎啕凄惨令书袭百般无措,走不得劝不得,急得猛扯衣角妄图脱
身,我死死捉住不放,将眼泪鼻涕统统揉了上去。丫头们不敢进来,在门口伸着脖子探望,只道
出了人命了。
到底是书袭面皮薄,架不住,委委屈屈劝我,我方才慢慢收了泪,一手拭泪,一手仍攥住她衣
角,抽抽噎噎道:“姐姐只道如云狠毒,又有谁知道如云的苦楚,如云挣命至此,难道好受么,
如云不过把姐姐在赵姐姐面前做
的事重演一遍,姐姐就承不起,那姐姐当时可想过如云可承的
起。姐姐只为如云大意之下言词冲撞姐姐而威胁如云,如云却为保命而不得不如此,姐姐将心比
心自己评评,可是公道?”
书袭被我撒泼吓怕了,这时一意哄我放手,连连点头附和,只求速速从这场闹局中脱身。
我偏不放手,接着道:“这副棋子如云倒是诚心为姐姐要了来得,如云真要和姐姐过不去,又何
必大费周折从安靖公手里弄来,你也知道,安靖公是好哄易与的人吗?”
书袭脸色惨白,疲惫道:“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妹妹何须如此费心,书袭一介不耻贪命之人,如
何受的起妹妹重礼。”
我郑重了脸色,捡起一枚晶莹剔透的棋子,摊开她莹白的手掌,轻轻放了上去,紧紧合上,用自
己的手包住她的手,然后道:“我说受的起,就是受的起,如云小女子一个,既无经天纬地之
才,也无安邦定国之心,我只懂得人要六届轮回,历尽劫难,才得一世为人。无论何朝何代,谁
家天下,都要惜命惜福,不枉了母亲十月怀胎之苦,哺育扶养之难,姐姐说,可是不是?”
呆怔半晌,书袭这才握着棋子放声大哭起来,我将她揽入怀中,任这个同我一样无助挣扎煎熬的
女子将委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