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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疯狂的地球-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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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勃克的头、胸脯和手臂都出来了。在他肩头晃晃荡荡的鱼,给这些部位都抹上了油。可他的下半身仍被黏性的罗网绑缚得紧紧的,那张网的黏着力比人类制造的任何黏鸟胶都强。
  他在那个小窗洞里不知如何是好。他一筹莫展。他看到不远处那只庞然大物正在平心静气地等待它注入猎物身体里的毒药起作用,等着它停止挣扎。塔兰图拉大毒蛛此时似乎只有颤抖的劲儿了,片刻之后它就会一动不动,那黑肚皮的怪物马上就要来就餐了。
  勃克缩回头用手猛推他的臀部和双腿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因为他手上有鱼油,蛛网粘不住他的手。蛛网移动了一点。一丝灵感像闪电一样掠过他的脑际,勃克突然明白了。他将手伸过肩膀抓住那条肥鱼,在鱼身上十几处撕开鱼皮,流出来的油脂因腐烂而发出阵阵恶臭,他将黏性的蛛丝从下半身撕开,然后全部涂上油脂。
  他感到蛛网在颤动。在那只巨蛛看来,它的毒药似乎失效了。看来需要再螫一口。这一次,它的毒牙将不是刺进已经静止不动的塔兰图拉大毒蛛身上,而是刺在出现骚动的地方——致命的毒液将螫进勃克的身体。
  他吓得喘不过气来,他向小窗洞挣过去,几乎将腿拉脱。他的头出来了,然后是肩膀,他的上半身已在洞外。
  那只庞大的蜘蛛审视着他,正准备投更厚的丝质尸布在他身上。吐丝器开始活动,而正在这时,粘着勃克双脚的蛛网开始往下坠去!他‘嗖’地一声飞出丝洞,摊开四肢,又笨又重地向崖底落下去,摔在一只飞行甲虫干枯的壳上。那只甲虫也是不幸落入罗网的猎物,但没能像他一样逃脱虎口。
  勃克在地上滚呀,滚呀,然后坐起来。一只一米长的蚂蚁愤怒地注视着他,它威胁地张开大颚,触角在空中乱舞,空气中充满一种刺耳的声音。
  在过去的年代里,蚂蚁还不过是二厘米长的小动物时,博学的科学家就大胆地猜测过,蚂蚁是否能够喊叫。他们相信,蚂蚁身上的纹道可以像蟋蟀大腿上的纹道一样,发出一种极高的声音,高得人类无法听见。
  勃克知道,这刺耳的声音是他面前这只举棋不定的昆虫发出来的,尽管他从未想过它们是如何发出这种声音的。这种叫声是它们在遇到困难或好运气时呼唤城堡里的同伴的信号。
  在五六十米之外,响起卡卡嚓嚓的声音,蚂蚁的同伴来援助它们的先行者了。除非被打扰,蚂蚁是不伤人的——但兵蚁例外,那就是说——如果被激怒,整个蚂蚁部落都是嗜杀成性的。它们可以毫无惧色地推倒一个人并咬死他,就像3万年前一群被激怒的猎狐大对猎物于的那样。
  他一刻也没有犹豫,飞奔而逃,差点撞上一根附在地上的蛛网丝绳,他可是刚刚才勉强从那邪恶的蛛网里逃出来。他感到身后刺耳的声音突然平息下来。像所有的蚂蚁一样,那只蚂蚁的视力范围很小,它感到自己不再受到威胁,于是又重新安静地干自己的营生去了,它在蛛网下的动物残骸碎片中,寻找可食的腐物,去供养它的城堡里的居民。
  勃克跑了大约几百米远后,停了下来。此时他走路该小心才是。最熟悉的地方也充满着突加其来的、难以消除的危险,而陌生的地方则有着双倍的。甚至数倍的危险。
  勃克发现,这地方也很难往前走。蛛网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仍然在他的脚上,他走路时粘上了许多小东西。虽然他脚底的皮又厚又粗糙,但那些被蚂蚁啃啮过的昆虫甲壳的残片还是刺破了他的脚板。
  他谨慎地环顾四周,拔出那些甲壳碎片。刚走了十几步远,又被扎得停了下来。勃克的大脑已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激励。它至少使他陷入过一种困境——由于梭镖的发明——但它又同样很轻易地引导他摆脱了另一个困境。可以推断,如果不是那种困境促使他在挣脱蛛网时用鱼油涂抹身体,他现在就是那只巨蛛的一顿美餐了。
  勃克非常小心地环顾四周,似乎是安全的。他不慌不忙地坐下来,琢磨起来。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这样做。他的部族可不习惯思考。一个给他极大鼓舞的念头——一个抽像的念头袭上勃克的心头。
  当他处在困难中的时候,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使他想到了解决困难的办法。现在它会再次激发他的灵感吗?他费力地思考着。像孩子——或野蛮人——一样,如果有了一个想法,他就要立刻进行验证。他紧紧盯住自己的脚。他走路时,锋利的砾石、昆虫甲壳的残片,还有其他许多小东西划破了他的脚。从他一生下地,这些东西总是扎他的脚,可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被蛛丝粘在脚上,走几步,就要被扎疼几次。
  现在,他盯着他的脚,等着脑子里朦胧的思想明朗起来。与此同时,他一个个慢慢地拔掉那些尖头碎片。一部分碎片被拔下来时还粘有半液体状的胶浆,它们像粘在脚上一样又粘住了他的手指,只有那些厚厚的鱼油还没有被擦掉的地方才没有帖上。
  以前,勃克的推理很简单,属于原始人的思维方式。他身上涂过油的地方,蛛网粘不住;因此,他应该用油涂满身上其他部位。既然现在他又陷入了同样的困境,他就该用同样的方法逃脱。在接连不断的险境与困难中获得一些知识,这是他还没有干过的事。
  你可以教一条狗拉系门闩的绳子开房间的门;但同一条狗,如果来到一道高高的、被闩上的大门前,门闩上也系有闩绳,它绝不会想到也去拉闩绳开门。它能将闩绳与房门联系起来,但开大门则是完全不同的一码事。
  迫近的危险曾使勃克急中生智,做出了一项发明,这是很不寻常的。此刻,他静静地思索着。如果在脚上涂上油,应该同样可以使脚上的黏性物质失去黏性,那样他便可以继续舒服地赶路了……能想到这一点是一个伟大的胜利。原始人的发明创造都是性命攸关的事,它决定他们的生与死,是否能得到食物和安全。只有高级智能人才能创造舒适与豪华。
  勃克不仅得到了安全,还创造了舒适的条件。在他的智力发展上,这的确比所有他做过的其他事情都重要。他开始在脚上涂油了。
  在我们看来这几乎是个微不足道的问题。但勃克在大脑的推理过程中却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在他之前3万年,一个有远见的人曾经提出,教育就是培养思考能力,培养正确、有效地思考的能力。勃克的部族同胞整天为食物和生存奔忙,他们思考的就是那些东西。但是现在,勃克坐在一棵粗壮的几乎将他完全遮盖起来的伞菌下,重新演示了罗丹①的‘思想者’,这是无数代人中的第一次。
  【①罗丹(1840…1917),法国伟大的雕塑家。】
  对勃克来说,推理出脚底涂油可保护脚不被扎伤,这是人类智力上的胜利,其伟大不亚于历史上任何艺术杰作。勃克终于学会了思考。
  他站起来,得意洋洋地向前走去;接着,因对自己的聪明思想者’是他的一座着名的雕塑作品。信心不太足而停了片刻。现在,他距他的部落有50千米远,他一丝不挂,手无寸铁,除了试用过梭镖,全然不知道用火、木头或任何其他武器,对艺术和科学的存在一无所知。他停下来使自己确信自己的能力,他对此很是怀疑。
  他终于恢复了自豪感。他希望去向莎娅炫耀自己,炫耀他脚上的这些东西,还有他的梭镖。可是梭镖丢了。
  这一新的念头使勃克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立刻坐下来,眉头一皱,思考起来。正像一个迷信的人一样,一旦确信求助于他最喜欢的护身符可以使他趋福避祸,他会照例在所有情况下都使用它,所以勃克又一次沉思起来。
  这些问题很容易回答。勃克赤裸着身子,他得为自己找件衣服;他没有武器,他得为自己弄只梭镖;他饿了——还要去找吃的;还有他远离部落,所以他要赶回去。当然,这是像小孩一样简单的推理,可那是难能可贵的,因为那是自觉的推理,是自觉地在困难中求助于智慧的指导,是从内心的欲望到理性解决的一个伟大的飞跃。
  甚至在过去高度文明的年代里,也很少有人真正用他们的大脑。绝大多数人靠机器和他们的领导人为他们思考。勃克的部族同胞靠的是他们的肚子。然而,勃克渐渐养成了思考的习惯,这一习惯有助于领导能力的形成,而领导将是他们小部落的无价之宝。
  他重新站起来,面向河上游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他的眼睛机警地搜索着前方,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不放过任何危险的声音。五彩斑斓的巨蝶在头顶上朦胧的雾雹中飞舞。不时有蝗虫像子弹一样猛地飞向空中,透明的翅膀疯狂地扑扇着。有时,还有马蜂在对猎物穷追不舍,箭一样地从身边掠过。一只蜜蜂一路发出沉重的嗡嗡声,焦躁而忧虑,在这几乎无花的世界里东奔西突,收集可以喂养蜂群的花粉。勃克见到各色各样的飞蝇,有的大不过他的拇指,有的则有他的整个手掌那么大。它们如果找不到可口的污物,就以吸食蛆虫寄生的蘑菇流出的汁液为生。
  很远处出现了尖厉的喧嚣声。好像是众多卡嚓卡嚓声混合在一起的声音,但由于离得太远,没有引起勃克的注意。他像孩子一样,视野非常有限。只有就近的事物才是最重要的,才会让他全神贯注;而远处发生的事,就被他忽略了。
  如果他凝神倾听,就会意识到,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数也数不清的兵蚁,它们摆开庞大的阵势,将所有碰到的东西一扫而光,其毁灭性远远超过成群的蝗虫。
  过去,蝗虫吃掉了所有的绿色植物。现在,世界上只剩下巨型大白菜和少量的生命力顽强的丛生植物。蝗虫随着文明、知识和大部分人类消失了,可是兵蚁却得以留存,它们成了人类与昆虫的不可战胜的敌人。此外还生长在地球上的,就是那些覆盖大地的菌类植物了。
  然而,勃克没有留意远处的声音。他继续往前走,小心谨慎但又生气勃勃,寻找着衣服、食物和武器。他满怀信心地希望,在短短的路程里就能找到所有这些东西。
  毫无疑问,走了不到1000米,在他临时涂上鱼油保护双脚之后,他找到了可吃的伞菌灌木丛(如果你愿意这样称它的话)。
  勃克并没有感到特别的兴高彩烈,他用力掰下一大截菌茎,足够吃几天。他一边嚼着菌茎,一边继续赶路。他走过一块方圆两千米的旷野,由于长着一些慢慢成熟的或突然发育的蘑菇,旷野被分割成零乱的小土丘,这种蘑菇勃克从未见过。
  似乎有一些圆形的球体正从土里往外突出来,并将土挤向一边。球体只冒出一小部分,形成一个个血红色的半球体,它们似乎挣扎着要破土而出,以便呼吸外面的空气。
  勃克小心地避开这些土丘,在它们的空隙中穿行,并好奇地观察它们。这些东西是陌生的。对勃克来说,大部分陌生的东西意味着危险。不管怎样,勃克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新的目标,他希望找到衣服和武器。
  在旷野上空,一只黄蜂正在盘旋,它的黑肚子下面吊着一个重重的东西,一道红色的彩边装饰着它的身体。这就是那种毛茸茸的沙蜂,它正将一只被麻痹的灰色小毛虫带回藏身处。
  勃克见它像箭一样又快又稳地落在一处,推开一块重重的石板,潜入地下,它有一个垂直挖下40米或更深的洞穴。
  它显然是在检查洞内的情况,接着爬出来,拖起灰色的小虫重新回到洞里。这广袤的田野似乎由于浸染了某种突发的流行病而冒出这么多红色的丘疹。勃克不知道脚底下踩过的是些什么东西,他只是好奇地看着黄蜂又重新从洞里爬出来,忙着抓起污泥和石子往洞里填,直到填满。
  黄蜂将逮住的毛虫螫麻痹,然后带回挖好的洞里,在上面产一枚卵,堵死洞口。经过一些时间,蜂卵孵化成蛴螬,蛴螬只有勃克的食指那么大,它以麻木的毛虫为食,直到长得又大又肥,然后为自己吐丝织茧,在里面安眠很长一段时间,醒来时就变成了一只黄蜂,它可以自己打洞钻出地面。
  勃克已走到旷野的另一边,突然发现自己穿行在一片伞菌林中,林中的植物奇形怪状,看起来丑陋极了。那是一种被它们取代的树的变体。鼓胀的、黄色的树枝从空心的圆树杆上伸出来,到处都是梨形的马勃菌(尘菌),比勃克的身体高出一半还多,它们狡猾地等待着机会,一旦有什么东西碰它们,就会向上喷出一团团美丽无比的烟雾。
  勃克小心翼翼地赶路。虽然这里有危险,但他还是坚定不移地向前走着。一大根可食亩紧紧握在他手里,他不时掰下一片塞进嘴里;同时,他的大眼睛搜索着前方,警戒可能出现的危险。
  在他身后,那种极高的、尖厉的喧嚣声更近了,但仍然太远,引不起他的注意。兵蚁群正在远处大扫荡,它们成千上万,成万上亿一大片,翻上山坡,越过洼地,触角不停地挥舞,两对大颚永远威胁地张开着。地上黑压压地全是蚂蚁,每一只都有25厘米长。
  这种动物只要单独一只,就足以威胁像勃克这样手无寸铁、一丝不挂的人,他的上策是赶紧逃命;可是现在,它们是成千上万的一群,在它们气势汹汹的紧逼下,任何人都难逃一死。它们势不可挡地、飞快地前进着,发出刺耳的轧轧声和嘈杂的咋咯声。
  巨型大白菜上爬着孤立无助的大毛虫,它们听到了兵蚁到来的声音,但由于动作迟缓,无法逃走。黑压压的蚁群铺天盖地而来,盖住了丛生的大白菜,蚂蚁小小的、却很贪婪的大颚开始撕咬毛虫柔软的皮肉。
  每一种动物在毫无办法时也要作垂死的挣扎。毛虫拚命地翻滚扭动,想甩开身上无数的袭击者,可是全然无效。蜜蜂在巨大的蜂巢口用螫针和翅膀与它们搏斗。蝴蝶们发现这群散发出蚁酸臭的残忍的昆虫后,嗖嗖地飞向空中。顷刻之间,它们身后的大地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被啃得精光。
  在行进的蚁群前面,是充满生机的世界,蘑菇、伞菌和为数不多的巨型大白菜在争着地盘。但在黑色的蚁群后面,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蘑菇、大白菜、所有在黑潮卷来时来不及飞走的蜜蜂、黄蜂、蟋蟀,以及其他爬着和蠕动的动物,全都葬身蚁腹,或者被撕成碎片。甚至那些食人蛛和塔兰图拉大毒蛛也在这支蚁队面前吃了败仗,在它们的垂死挣扎中,它们杀死了许多蚂蚁,但因寡不敌众而最终被消灭。受伤的和战死的蚂蚁也成了它们的同类的食物。
  昆虫中几乎没有侥幸活下来的,只有织网蜘蛛们一动不动地坐在它们硕大的罗网中。它们知道蚂蚁侵犯不了它们的领地,因为蚂蚁爬不上支撑蛛网的细丝绳。它们高枕无忧。
  兵蚁们继续前进,像可怕的黑潮席卷黄色的、烟雾氤氲的大地。它们的前锋来到河边。退缩不前,当它们改变路线时,勃克离它们大概还有8000米的距离。前锋以一种神秘的传递信息的方式,与身后的蚁群联络,使蚁群改变前进方向,避开障碍。
  3万年前,科学家们推断过,蚂蚁有交流信息的手段。他们观察到,如果一只蚂蚁找到一块它独自一人搬不动的食物,便回到蚁穴带回同伴来一起搬。由这一事例,他们推断蚂蚁可以用触角打手语。
  勃克不知道这些聪明的理论,他只知道蚂蚁可以传递某种形式的语言或思想这一事实。然而,现在他小心翼翼地向他的部族经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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