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何太急-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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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太逼真,真相却如此残忍,银首自从逃出火云宫后心情就没平静过,心慌,意乱,震惊中夹杂着惊喜,惶恐中夹杂着无助,他迷茫了。
如果云双罹说的是真相,那他回风雨楼岂不是进了狼窝?但若……想到这里,银首的表情有些苦涩,其实他心里早已经在那人说出口时就已经默认了不是吗?不然他不会拿那么蹩脚的借口当放过云双罹的理由,不然他不会在逃出火云宫后第一件事不是回风雨楼向楼主复命,而是绕远路一点点拖延回去的时间,甚至刻意抹去了路上留下的痕迹。
我只是想散散心,银首在心里默默地想到。
虽然烦心事一大堆,但银首心态比较乐观——其实只是因为杀手意识,也就是只听主人吩咐而自主能动意识感比较弱,睡一觉起来就决定把那些恼人的事通通抛到脑后,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回到风雨楼还有半个月的脚程(这是他刻意绕远路的结果),这段时间足够他把这些事情理清楚,所以不急在一时。
比起有些没心没肺的银首,云双罹就痛苦多了。身处下方本就是第一次,后庭撕裂失血过多就算了,偏偏欢爱后又没有及时清洗身体,体内不仅有被银首过去的情蛊,还有折腾人不偿命的百花毒,于是那天被银首撂在小木屋之后,云双罹就发起了高烧。
然而没有宫主命令,火云宫的人是不能进入禁地的,以致于云双罹昏倒在木地板上差点死掉,若不是他的身体一向强健,这才与阎王殿擦肩而过,不过等他拉响风铃,他也差不多命悬一线了。
经过两天的抢救,云双罹终于清醒过来,李游还未来得及问他为何搞得如此狼狈,云双罹便走下床面色沉沉地叫人来服侍,李游一口气憋在喉咙不上不下着实难受,直到自家宫主冷着脸叫婢女拿白色的外衫出来时,才一脸惊疑地问道:“宫主,你这是?”
“出宫。”云双罹神情冷酷地吐出两个字。
“宫主,您的身体还未痊愈,现在出宫实在不妥。”李游急忙劝阻道。
云双罹眼睛一眯,眼里闪过一道暗光,那犀利而冰冷的眼神顿时让李游僵在原地,直到云双罹跨出房门,李游这才回过神,连忙跟上去,边走边道:“宫主,让属下跟你去吧。”
“……嗯。”云双罹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实在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有个人在身边方便些。
“宫主,您不带面具吗?”此“面具”并不单指银色的金属面具,也指容貌的改变。
云双罹的脚步微顿,沉默了半晌才道:“不需要了。”
傍晚,夜风夹杂着闷热的气息卷起窗外的树叶,树枝肆意摇曳倒映在窗纸上隐隐绰绰,如张牙舞爪的魔鬼,将黑夜墨染的更加鬼魅。
银首在楼下吃过晚饭回房休息,然而还未等他推开房门,一股诡异的风从走廊袭来,他动作一顿,皱着眉头向风吹来的方向看去,神情有些凝重。
然而,风过,无痕。
银首眼皮微敛,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将门推开,人却未跨进房门半步。
斜对面的窗户大大打开,像一张吃人的嘴巴,窗外呼啸的狂风仿佛是来自深渊的怒吼,令人心神胆战。夜风肆意地吹在脸上,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
银首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在门口站了片刻,除了狂风的呼啸声,屋里没有任何响动,他放轻脚步走进屋,然后关上房门,吱呀的木质声在耳边回荡,他不动声色地环视着屋子,双眼警惕地扫过每一处可能隐藏人的黑暗角落。
藏在黑暗中的人显然很有耐心,银首站在屋中央,等了片刻都没发现异样,他抬起脚步,无声地走向窗子,风声在耳边越来越响,直到走到窗前,屋里也依然没有动静。
这么好的偷袭机会竟然也按捺着不动?银首眯着眼沉沉地想到,潜藏在暗中的人到底什么来头,目的又是什么?
“烬儿。”正在这时,屋子黑暗的角落传来一声近乎低喃的轻语,银首身体一震,猛地转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精神紧绷着。
紧跟着,一个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银首凝神盯着黑暗,一动不动。
声音渐行渐近,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终于出现在他面前,然而熟悉的面容却让他再次一怔,喉结上下滑动,心里涌起一抹复杂难辨的滋味。
“你怎么……”银首动了动嘴唇,语气有些迟疑。
“我想你了。”云双罹在他面前站定,脸上带着一丝清浅的微笑,如沐春风般让银首有些挪不开眼。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银首深吸了口气,拂去心尖上那丝因男人的出现而微微颤抖的情绪,语气冷厉而漠然。
相比银首紧绷着身体做出随时戒备的防守动作,云双罹则完全放松了身体,风轻云淡的语气好似在与好友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随意而淡定。
“不怕。”云双罹舔着笑容吟吟回答道,“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
“什么?”银首闻言眉头一皱。
“上次你完全可以杀了我,所以这条命算是我捡回来的。”云双罹笑眯眯地说道,“不管你承不承认,这条命都是你给我的。”
什么歪理?银首气结,冷着脸指着窗子对他道:“给我出去。”
“虽然这条命是你的,但我是哥哥,是你的长辈,对哥哥这样的态度不妥吧?”云双罹丝毫不为他所动,凝视着他的眼眸泛着星辰般的光芒,显得心情特别好,连整个屋子都被他感染,有种熠熠生辉的通透感。
对方突然打亲情牌让银首有些震愕,他眨了眨眼,脑袋转了半天才将他的话吃透,最后脸一黑,暗忖:这人是那个行踪神秘不定的火云宫宫主?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还有哥哥神马的,简直蹭鼻子上脸了!
“谁跟你是兄弟?”银首咬牙切齿地道。
云双罹耸了耸肩,笑道:“你也没有否认,而且就凭咱们的长相,往边上站一看就是兄弟,除非你把自己的脸给毁了。”
银首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兄弟又如何,没有亲情的血缘关系就跟陌生人一样,在我眼中,你什么也不是。”
“真的……”云双罹拖着声音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不等银首后退,他抬手按着他的肩膀,两人的脸靠的很近,“没有感情?”
云双罹说的是“感情”而不是“亲情”,银首神色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将他推开,埋藏在人皮面具下的脸早已红的熟透了,他僵着脖子,红红的耳根将他心底的情绪泄露了出来。
被推开的云双罹也不恼,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喝,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往床边走去,双臂一展,边伸腰边道:“赶了几天的路,累死了。”
银首咻的一声拦在他前面,双眼瞪着他,语气不善地道,“这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云双罹打了声哈欠,随口回道。
“那你……”话还未说完,云双罹已从他身旁走过,然后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他的床,接着连外衫都不脱,眼一闭,直接睡觉。
银首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气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垂在身旁的手被他捏的咯吱作响,他扬起手,却半天都没拍下去。
可恶,这人完全有恃无恐,知道自己不会对他怎么样……等等,被人鸠占鹊巢不说,接连三番被这人挑衅,他心里竟然没有升起半点杀意么?况且这人还是风雨楼的头号目标对象!
银首怔怔地立在床头,情绪复杂地盯着云双罹,半晌后,顿在空中的手无力地垂下,转过身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当饮酒般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嘭的一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双手撑着脑袋盯着油灯静静坐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心放不下
大概接连赶了几天的路,云双罹晚上睡得很沉,一觉睡醒已是第二天中午,银首不在屋里,想想也知道,烬儿怎么可能会一直呆在这里,昨晚他那般抵触,能与他共处一室坐一个晚上已是极限。
李游掐着时间点敲响房间门,云双罹道了声“进来”,李游推门而入,一道暗光在眼前一闪而逝,云双罹反射性地抬起手,却觉一股滑腻冰冷的触感圈上手腕,原来是他养的灵蛇,只是前段时间事情颇多,一时间把它给忘了。
灵蛇顺着他的手臂钻进袖子里,在衣服里爬了半天然后从衣襟处伸出小脑袋,最后扬起脖子盘在肩峰处,细长的蛇身在云双罹脸上轻轻触碰,有些委屈地撒娇着。
云双罹勾了勾唇,扫去心中的阴霾,宠溺地抬起手在它脑袋上拍了拍,然后穿起衣袜靴子走下床,问道:“他走了?”
虽未指名道姓,但李游却是明白“他”是指谁,微微颔首回答道:“走了有两个时辰。”
云双罹视线穿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天,两个时辰么?
李游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踟蹰了片刻才道:“宫主,你的身体……”
“无碍。”云双罹打断他的话,神情漠然,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翳的色彩。连烬儿何时离开都未曾察觉,他的情况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么?
虽然宫主这样说,但李游还是没放下心,这几天宫主的情况一直不对劲,他先前以为只是身体还未痊愈的缘故,但是现在看来恐怕并不只如此,连少宫主何时离开都未曾发现,这情况……着实不妙啊。自从发生了那事后,宫主的功力怕是一直未能全部恢复。
“宫主,午膳已备好,在屋里用还是在大堂用?”李游敛了敛神,而后恭敬地询问道。
云双罹从镜子里端详自己的面容,眯着眼说道:“屋里。”
慢条斯理地吃过饭,云双罹从李游那里得知银首的行踪后便又追去了,这种你追我赶的行为旁人是无法理解的,甚至连常伴随在云双罹身边的李游也不明白,无奈自家宫主乐此不疲,每每找到少宫主后又不盯梢,等人跑了后又跟在屁股后面追,真是……苦了他们这些手下,若不是情报阁太给力,以少宫主那神出鬼没的踪迹,没准还跟真跟丢。
再一次找到银首后,云双罹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拉大,李游很知趣,早在看到少宫主的身影时就悄无声息地隐藏起来了,不然指不定被宫主公报私仇。
银首皱着眉头,盯着款款走来的云双罹紧抿着唇,半天都未说话,事实上,他的心情糟糕透了,任谁屁股后面跟着一条尾巴,心里都高兴不起来,更何况两人之间的关系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
“你到底想干什么?”银首冷着脸问道。
“没想干什么。”云双罹无辜地眨了眨眼。
“那为何一直跟着我?”显然,银首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地爆发了。
“没你在身边,我吃不好睡不好,看,黑眼圈都出来了。”云双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有些委屈地道。
银首沉默地看着他,眼圈是有些黑,但并不明显,不过令他在意的是云双罹的脸,他的脸色并不好,苍白而憔悴,似乎很长时间都没休息好的样子。
见银首不说话,云双罹笑着走上前,盯着那张易容过的脸不转眼的看,银首被他看的不自在,恼火地向后退了一步,视线游离地道:“关我什么事。”
“我知你现在这样跟以前的经历有关,但看到你如此冷漠地对着我,我还是有些心痛。”云双罹的眼神黯了黯,一手按着胸口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不要推开我,我的心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强悍。”
银首并不善言辞,被他这么看着,悲哀的语气似乎感染了他的情绪,一时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烬儿,其实你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只是不愿面对罢了,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逃避,但你要明白,萧连并不是个好人,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完全是由他一手造成的,他不值得你信任。”
“你又好到哪去?”银首冷哼一声。
被质问的云双罹动了动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确实,他又好到哪去?若不是他的残忍,烬儿当初就不会被他那般折磨,可是如果再来一次,在不知道烬儿身份的情况下,他依然会如此做,所以其实,他会被烬儿如此对待,也是自作自受。
“不要再跟着我了。”银首神色漠然地对他说道,然后也不看对方是什么反应,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只是为何……心隐隐有些痛呢?
光是这样就被烬儿如此讨厌了,如果他恢复了那段记忆,是不是就更加厌恶他了?云双罹敛了敛神,静静地看着他越走越远,却是没再跟去。
“李游。”
“宫主。”李游从暗处现身来到他面前。
“跟在烬儿身后,如果他是要回风雨楼,就……”云双罹的语气顿了顿,而后眼神一冷,语气阴沉地道,“让颜如玉行动。”
“是,只是宫主,你……”
“办好我交给你的事情就行了。”云双罹眼神微眯,神情有些冷意。
李游声音一滞,最后沉住气,点了点头离开了。
银首只觉心中滋味难受,情绪有些不稳定的起伏,他忍不住回头望向来处,却是没看到那抹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这种感觉……真是够了!银首扶额,突然体内气血翻涌,一股燥热从腹部升起,他身子一紧,连忙扶住旁边一棵松树,运功将体内那股躁动压下去才舒了口气。
那股燥热并不陌生,银首并不是未经人事之人,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他突然想起蓝岚给他吃的情蛊以及事后发生的那场荒诞的情事,顿时脑袋一蒙。
那天之事他一直刻意忘记,却没想到还有后戏。
无论他自己怎么否认,与云双罹的血缘关系却是事实,而且他也明白自己并没有云双罹想象中那么看得开,不承认兄弟关系是一回事,与亲兄弟发生违背伦理道德之事却是另一回事,他就是再放得开,也接受不了兄弟乱伦的丑事。只是当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后悔也莫及,唯一不清楚的便是云双罹的动机,毕竟他明明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却不阻止,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而现在……
照刚才的情况看,恐怕是体内情蛊发作了,而同样身中情蛊的云双罹怕是也发作了,只是他有寒冰诀压制情欲,且他体内是母蛊,对他倒没什么影响,但云双罹又怎么办?
就算心里再怎么排斥,银首清楚,他确实担心那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
如果救,就是乱伦,如果不救,他又舍不下。救还是不救,都牵涉到两人的兄弟血缘关系,让他矛盾不已。
挣扎了半天,银首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了闭眼,心情复杂地沿着原路返回,果不其然,在两人分开的不远处,看到了靠在树干上一动不动的云双罹。
察觉到有人靠近,云双罹猛地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看到是银首,神色微怔,而后动了动唇,嘴角扯起一抹苍白的笑容,艰难地开口道:“我以为你走了。”
云双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额前的发丝因沾了汗而湿成一股股地粘在脸上,脸色苍白憔悴,嘴唇干涩的起了一层白皮,怪不得他弓着身子低垂着脑袋,这幅鬼样子被人看去绝对是我见犹怜,任人欺负的份儿。
“你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好。”银首抿着唇,心里涩涩的有些难受。
云双罹眨了眨眼睛,一滴汗从睫毛上滑落,然后顺着脸颊一路消失在下巴处。他缓慢地直起身,露出那被汗湿后的里衣,似乎没注意到银首眼底一闪而逝的变化,强颜欢笑地调侃道:“早知道这样能够换你回头,我一定不会等到现在。”
银首眉头一皱,强忍着想转身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