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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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产生了找瓶苏格兰威士忌一醉方休的欲望,可一想到上回因酒生事,差点走上绝路,他就立刻对这玩意儿敬而远之了。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写出点有意义的东西,不说为别人,最起码也是为了自己。可不知怎么搞的,他的脑袋瓜变得平实无奇,聪明劲儿全没了。灵感不知跑到哪个九霄云外去了。
然后,有一天大清早,当他设置的昼灯尚未开启之前,他突然一激灵从梦中惊醒。几秒钟前,他的脑海中还盘旋着栩栩如生的梦境,一睁眼,那份清晰和逼真便稍纵即逝,差不多全部烟消云散。平时他也常做梦,梦中的情景大多数指向与地球有关的内容,即记忆中他曾去过的地方,以及他所认识的人,而这一次的梦境却异乎寻常;梦中‘没有他自己,发生地点也不是他所去过的任何地方。
梦里的片断和细节他基本上想不起来了,然而有一个情景始终留在他的脑海里,十分清楚:一个年轻人孤零零地站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抬头凝望蔚蓝色的天空,天空中盘踞着一颗巨大的行星,四周环绕着一圈耀眼的光辉,年轻人绝望地看着这一团明亮的光芒——吉利斯将其认作是自己看到的那个不明飞行体一越行越远,向着广袤的星空深处飞去。
吉利斯翻了大半个身,好像也没想起床,可他发现自己竟坐了起来,伸手去够睡袍。他冲了个澡,水温调得冷热适中,站在花洒下面,四周是迷蒙的水雾,他开始发挥自己的想像,织补支离破碎的梦境。年轻人是个王子,出生于远离地球的某一个星球上的贵族之家。事实上,这个故事与地球的历史毫不相干。他父亲的王位遭人篡夺,国家落到了一个暴君手中,为了活命,他被迫逃亡,躲到一架星际飞船上避难,这架宇宙飞船正准备起航飞往另一座可供人类居住的行星。可是飞船上的全体驾乘人员因为害怕新君的暴政与迫害,所以弃王子于不顾,将他一人孤身留在一颗卫星上,这个卫星围绕着一座未经任何勘探和测绘的行星而转,虽然也能住人,但却荒无人烟。王子没有任何给养用具,也没有一个伺从同伴,就这样被放逐在此,独自飘零,自生自灭……
吉利斯脑中一刻不停地构思这个故事,他自己都被吸引住了,他一边穿衣服,一边仍旧想着故事情节,很快来到起居室兼餐厅。他拧开几盏灯,然后坐到书桌边,拿起了自己的笔。他飞快地打开登记簿,翻开新的一页,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在一种带点儿恍惚的处境中,他想都没想,埋头便写了起来。
从此再也没有停下来。
准确地说,吉利斯也曾多次放下手中的笔。因为他的体力是有限的,他不可能就这样无休无止地坐在桌旁一直写,一直写,是人总归会受饥饿之苦,受疲劳之袭。也有的时候,他会写不下去,伤透脑筋的他就会不耐烦地站起身,在屋内焦灼地来回踱步,思考下一幕该如何展开,甚至下一个字该如何落笔。
不过,用不了多久,王子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似乎比他还要先知先觉。王子不断开拓着他的新世界,吉利斯也跟着认识了许多人,其中有的成了他的朋友,有的则成了怀有深仇大恨的敌人,同时还跟着王子游历了不少地方。这些都是对他想像力空间的无限开发,也是对他想像力极限的一种挑战。就这样,吉利斯和王子鲁伯特,后者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的另一个自我——发现自己踏上了前所未有的探险之路,其过程之惊险,情景之壮观,简直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吉利斯改变了他的日程安排,一切都以他坐在桌边奋笔疾书的时间为中心。他每天起得很早,起床后立刻奔赴他的写作台。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头脑格外的清醒,也就格外的文思泉涌,别的什么他都不需要,一杯提神醒脑的咖啡就足够了。中午时分,他会给自己准备一份简单的午餐,然后沿着环形过道走走动动,舒展舒展筋骨。每周他还会在整个飞船上巡视两三次,确保一切运转正常。中午过后不久,他便回到自己的书桌旁,接着刚才的思路,迫不及待地想写出下文。
他笔下主人翁的首次探险历程接近尾声之际,第一本簿子也已写满。他毫不犹豫地翻开新簿子,片刻不停,接着往下写。第一支笔用坏了,他想都不想就扔了它。他右手中指的第二指节长出了厚厚的老茧,可他毫不在意。
第二本很快又写满了,他将簿子摞在桌边放着的第一本簿子上。他很少回过头来读他写的东西,只是偶尔要翻回去对照一下人名和某个地方的所在。不久,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在另一个本子上写下笔记,这样就不用往回翻查前面的内容了。
夜幕降临了,他先给自己做点晚饭,然后读点别的东西,再花点儿时间观望窗外。隔一阵子他还会下去到指挥舱检查一下导航台。后来,阿拉巴马号飞船与地球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得可以以秒差距①为单位来计算,而非单单用光年来计算了。即便如此,这个情况对吉利斯而言也无关紧要,久而久之,甚至变得与他毫不相干了。
【①秒差距,天文学中表示天体距离的单位,即视差为一秒的距离,一个秒差距单位相当于3.529光年。】
吉利斯将精密计时仪罩得严严实实。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想知道有多少光阴流逝过去了。他不再穿短裤和T恤衫,只马马虎虎套上睡袍。有时候他一整天都光着身子,坐在桌边,一丝不挂。他倒是注意时时将手指甲和脚趾甲修理得整整齐齐,对牙齿的保养尤为注重,总是呵护备至,但是却不再打理头发,也不再刮胡子修面了。一周之内他也会去冲上一两次澡,如果说那还算是洗澡的话。
他或者写,或者就是给他塑造的人物画速写,还会把这些人物所去过的那些古怪的城市以及它们的奇异风光画下来。
时至今日,他已写满了四个登记簿本,里面全是关于这个王子的历险故事。但是,单单文字是不够的,不能将他脑海中的想像更加鲜活地表现出来。又一次回到货舱取一本新簿子和几支笔的时候,他看见了水彩画颜料和画笔。这些东西以前他就留意到了,这一次,他干脆带着它们回到了起居室兼餐厅。
当天晚上,他开始了飞船上的壁画工程。
一天早晨,他和往常一样起床。他洗了个澡,然后套上浴袍。浴袍袖口已经磨破,肘部也穿出了洞。他披着这件破破烂烂的袍子朝餐厅兼起居室走去。现在这个行程对他而言已经变得又长又艰难了。近来,他上上下下攀爬楼梯已经越来越困难。他的关节总是隐隐作痛,阿司匹林药片只能暂缓疼痛。还不止于此。几天前理床的时候,他在枕边发现了一根长长的、花白的头发,他看到了倒也不是十分吃惊。
穿过回廊时,他忍不住对自己的杰作赞赏不已。不久前刚动笔的森林壁画几乎快完工了。这幅画从C1舱一直延伸到C3舱的中间部位,画得非常漂亮,令人忍不住驻足凝望。当然,树叶的脉络轮廓还需要更为细致的描绘和加工。那可能要多费点儿事。前一阵子,颜料用光了,打那以后,他就从旧衣服上绞出染料,作为替代品。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简单地吃了点早餐果腹,然后小心翼翼爬下梯子来到工作间;他早已不当这里是餐厅或是起居室什么的了。写的东西摊开摆在桌上,笔就搁在昨晚停笔处。鲁伯特即将与南部某国的一名君主决斗,连他自己都急切地想知道结果如何。
坐下来的时候,他放了个大大的响屁,这倒给了他点乐子,他不由得笑了,然后拿起笔。他将昨晚写的最后一段看了一遍,删掉几个多余的字,然后抬眼望着嘹望孔,想给自己几分钟时间整理一下思路,接着往下写。
广袤而遥远的星空中,一颗明亮的星星在移动,他盯着看了好长时间,发现这颗星比其他任何一颗星更加明亮,他可是好久没见过这么亮的星星了。
他就这么一直盯着,眼珠子动也不动。然后,很慢很慢地,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袍子下的双腿不停地打哆嗦。离开窗户往后退的时候,他的目光一丝一毫都没从这颗星星上移开,他一小步一小步地往身后的梯子那边退。
那颗星星回来了。也说不定是另一颗星星。虽说两种可能性都存在,但怎么看怎么像他很久很久以前曾经那么惊鸿一瞥过的神秘飞行物。
抓梯子的时候,匆忙间,手中的笔掉了下来。他顾不上肘关节、膝关节阵阵针刺般的剧痛,好不容易爬上指挥舱顶上的舱室,然后飞快地奔下环形走廊,冲到中心枢纽部位的交通井入口处。这回,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回到他的老地方,在所有波段上尽量清晰地发射电波……
往交通井下爬了快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知道具体该说些什么话。简单地问个好?发个表示友好的信息?行,可以那样……但他如何表明自己的身份?
就在这时,他才猛醒他已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一想到这个,他顿时目瞪口呆,他紧攥着梯子,顿在半空中动不了了。他叫什么?肯定会想起来的,自己的名字怎么会……
吉利斯。对了,他当然是吉利斯。吉利斯,通讯官莱斯列·吉利斯。在哪儿当通讯官……对,是在……
阿拉巴马宇宙探测飞船上担任通讯官。他高兴地笑了,又往下攀了一级横档。他已经太久没听到别人大声喊自己的名字了,说不定连他自己都喊不出了……
真的喊不出自己的名字了吗?
吉利斯张了张嘴,竭力想说出点什么。可除了干咳几声之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不!他还能讲话,只不过是疏于练习罢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回到他的通讯工作台。只要想得起正确的指令,他仍然可以在鲁伯特王子的飞船驶离信号范围外之前给它发射信号。他只需……
左脚探下去没踩到横档。他弯下身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分神,身子失去了平衡……跟着右手一滑,脱开了梯子。猛然间他发觉自己往后一仰,慌乱当中他还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了,手足乱舞间,他飞落而下,坠落,坠落,坠落……
“哦,不!”他无力地呻吟了一声。
转眼间,他的身子重重坠到井底。他的脖子“啪”一声折断了,刹那间他还感到了一丝疼痛,紧接着,黑暗无边无际地向他袭来,直到将他完全罩住。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几个小时后,飞船上的小机器人发现了吉利斯的尸体。它触了他好几次,想证明躺在H5舱室地板上的这个冰冰凉的生物体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然后还跟人工智能系统联系了一番,询问究竟。
人工智能仔细将情况作了一番分析与决策,几秒钟不到,就命令小蜘蛛机器人将尸体抛到舱外。
执行这个命令只需两分钟时间,吉利斯就像出膛的炮弹一样被抛出飞船,离开了飞船的庇护,离开了它的作用场,他就像宇宙中的一粒碎屑,一颗尘埃,刹那间坠入了虚无。
人工智能系统认定再无必要使宇航员舱室处于可供人出入的状态,于是它重新将恒温器的温度调到华氏50度。
吉利斯消失后,一个机器人将每个舱室检查收拾了一番。吉利斯所完成的十三本稿件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第十四本还摊开散在桌上。机器人没动它。
C7舱室墙上和回廊走道上的壁画是没法整理的,也就只能留在那儿了。一旦机器人的活儿干完,人工智能系统关上了吉利斯留下未关的嘹望孔铠窗,然后自动地、有条不紊地,一盏一盏地将灯全部熄灭。
这一天的日期是2102年2月25日,GMT。
飞船接下来的飞行一切正常,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旅行》作者:'美' 萨斯查·弗兰克
梁伟林 译
“紧急能量供应?”
“检查完毕!”
“跑道控制电脑?”
“运行正常。”
“滑翔跑道充电?”
“准备就绪,长官!”
在翻阅检查记录时,查理斯·哈维上尉对着他的上司咧嘴一笑。自从请求得到衔接滑翔跑道的批准以来,这已经是他们第六次翻阅了。
然而,他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右手边的显示器上。显示器上的是灰褐色的大气层,还有层下地面的详细情况,除了那个正逐渐变红的点——休斯敦。
哈维又严肃地审视着大气层中遮住了整座城市的褐色大污点。这污点事实上是一层几百英里宽的尘土和污染物,尽管在这个距离看上去它并不太像,然而事实终究是事实。哈维尝试去想象:300年前,第一位宇航员看到的是怎么样的一颗星球呢?他曾经在古老的照片上见过那个深蓝色的行星,然而怎么也找不到它与眼前这个一片死气的褐色地狱有任何的相似点。人口的过度膨胀,资源的衰竭,所带来的污染已令这个星球奄奄一患。而这一次的使命是令几十亿的人不随它一起毁灭的唯一机会。
他把图像放大1500倍,其中一个围绕那褐色圈运行的太空站清晰地呈现于眼前。大约200年前,这些太空站似乎是解决他们所有问题的能手。而现在它们就像下方那个星球面对人口过剩的问题一样。不仅这里,在火星、金星和月球上的殖民区的情况也是一样的糟。现在他们亟需找到一个新的星球,一个他们不用依赖防毒面罩和地下城市生存的星球。然而,这样的星球在太阳系中再也无法找到了。
“你认为这一次行得通吗?”
哈维感到十分惊讶,船长竟会提出如此一个问题。因为通常情况下,上级官员是不应该在下属军官面前表现出怀疑和不安全感的。但毕竟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使命。他耸了耸肩,然后端详着这位将负责这次使命的女士。然而对哈维上尉来说,船长Carmen shrader(卡门·雪雷德)却是一位先生。在军官学校的时候,她是以“Shredder(碎纸机)”著称的。这个绰号的由来不仅仅因为读音跟她的姓相近,还因为她经常对逃她的课的学生发牢骚,并向那些她清点的、在2289年大战中死去的人致悼辞。此刻,这位女士居然在问他是否认为这次任务有成功的可能。
“嗯……”哈维的喉咙突然干涩了一下,“报告长官,理论上我们有大约40%的机会。”
雪雷德摇了摇头,说:“别讲废话了,哈维!我们既不是准备一起去死,也不是要去谱写历史的新篇章。所以抛开那些繁文缛节。我十分清楚那些统计资料,但你个人是怎样认为的,我想知道。”
他做了个深呼吸:“好吧,如果滑翔跑道正常运行,并且以比光速还高的速度将我们送出这个星系,而不是在我们面前炸毁的话,我想我们是可以成功的。”
雪雷德只“哼”了一声,不再开口。哈维在脑子里浏览了一次他们飞船“曼高仑”号装备了的导航仪器的清单。他们拥有两台为飞船而发明的最尖端的电脑:一台用来控制滑翔跑道发电机;另一台用来计算他们到达后的位置。如果这个新的驱动器正常运行的话,他们将只知道他们前进的方向,而无法估计前进的速度,甚至是距离。除此以外,他们船上还有一架老式的望远镜,但它已用现代科技进行了加强,并且给当时的科学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架望远镜是为预防万一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后航行电脑失灵而准备的。
突然,休斯敦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