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相杀-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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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裕安走过去，看到车身上的东西时，他的脸色一下子沈了下来。他蹲在地上，用手指沾了一点已经从车上流下来的暗红色液体，手指揉开，黏稠滑腻，凑近闻了闻，有很明显的腥味。
　　「头儿？」
　　方裕安没有回头，「是血。」
　　至於车前盖上那一团模糊的东西究竟是什麽，他现在也判断不出来。「通知鉴识组的同事。」
　　他起身走到莉莎身旁，正要安慰她时，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方警官！」接通电话之後，对方的声音虽然很久没有听到，却依然熟悉。
　　方裕安皱了皱眉，他走到一边，「请问乔先生有何指教。」
　　「哈哈哈，指教不敢当，只是想提醒一下方警官。」乔宁的语调听起来似乎很开心。
　　「请说。」
　　「让同事进帮派卧底这种事还是别做了，不然下次送来的可就不是这些了。」
　　方裕安语调平静地说，「乔先生尽管送好了。」
　　乔宁大笑起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方警官。啊对了，你告诉那位小姐不必紧张，这不过是一盆狗血加上一副猪脑。那位小姐最近似乎运气不好，狗血祛祛邪。猪脑嘛，眼看要冬至了，警官工作这麽辛苦也该进补了。」
　　乔宁笑得越发得意，「其实我们乔家现在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方警官不必盯得那麽紧。啊，方警官的同事来了，那不打搅了。」
　　方裕安听到乔宁最後一句话，蓦然转身，看到停车场出口处一辆黑色轿车快速地离开停车场。
　　跟著鉴识组的同事一起过来的肖方看到方裕安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著出口，「头儿，那个是……」
　　看到方裕安点头，肖方冲去警车旁，发动车子一踩油门就要冲出去，方裕安把他拦了下来。
　　「别追！」现在追过去能做什麽，既不能逮捕他，也不可能回泼一桶狗血回去。
　　肖方强忍下来，狠狠骂了一句，「王八蛋！」
　　对於乔宁这麽明目张胆的挑衅，方裕安怕倒是不怕，却有些担心。他担心警局派出去的卧底会不会真的出事。
　　思考再三，他向刘知行建议让各联系人联系自己负责的卧底，近期多注意些，别太惹人注意，和自己联系人也尽量不要见面。
　　刘知行布达了下去。
　　可是，有时候该出事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出事。
　　一早，方裕安刚刚进办公室，莉莎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恐怕出事了。」
　　方裕安还没有问怎麽回事，莉莎就把手里的手机打开放在他面前，里头传出一段录音。
　　「你好，我想我以後都不用再打电话给你了……」
　　里头的声音沈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父母我的真实身分，我没有丢他们的脸跑去做贼。抚恤金……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如果够的话，告诉他们除了他们养老，一定要让小妹继续读书。小妹，听哥哥的话，别再去酒吧了，好好读书，哥哥爱你。」
　　电话突然间就断了。
　　方裕安抓起手机查询来电号码，号码是有的，他正要回拨，莉莎说，「我已经拨过了，无法接通。」
　　没多久，当方裕安带著重案组同事发现打电话来的那个卧底时，所有人都沈默了，而後有人低声咒骂，有人忍不住转过头去。
　　人迹罕至的山下旧屋里，这个给警局提供过很多有价值信息的同事已经死去多时。
　　他身旁的地上，有一个用过了的针筒，另一边，歪歪扭扭地有几个用树枝写下来的字：爸妈，我是警察。
　　同事被杀害，重案组的队员开始加紧搜查乔家的罪证。
　　可正像乔宁说的，他们家做的是正经生意，这些从外面搜集来的证据几乎是聊胜於无，根本不能动摇乔家分毫。
　　队员很焦躁，方裕安心底也窝了一股火，但他很冷静。乔家不可能没有一丝缝隙，他相信自己能抓到乔家的把柄。
　　再说，乔家不是宣称自己在做正经生意吗，正经生意就不怕警察上门了。
　　乔家名下的娱乐城、茶餐厅和电影院，三不五时就有警察进去临检。
　　放未成年人进入夜店，茶餐厅里头聚赌，电影放映没遵守分级制度，乔宁听著下面的人报告最近警察几乎比顾客来的次数都多时，冷哼了一声。
　　师爷在一旁说了一句，「要不请黄副处长出面？」
　　乔宁想了想，「这些事情还太小，要请黄副处长，就得事情够大。告诉下面的人不要紧，警察来就让他们来，先忍著。」
　　师爷看了看乔宁。
　　乔宁放下手里的雪茄，「听说关思修最近有好几次都没来出席我们的会议了？」
　　「他说，他是关家的话事人，没道理总是去别人的地盘里坐在下面开会。」
　　乔宁笑了笑，他早就想到关思修会这麽做。
　　关思修借助他除掉了关路可，收拾了那些残兵败将，一开始还对他毕恭毕敬，但这两年，关思修什麽生意都做，甚至有时候手段连乔宁都有些不齿，但也的确赚了些钱。虽然有点钱，也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
　　别人看著他和乔宁的关系，也多少知道乔宁背後和警务处的副处长有些关联，虽然对关思修很不满，却也忍著了。这麽个只知道打打杀杀、弄女人、吸毒品的上不了台面的人，现在却开始想和他平起平坐了。
　　真是不自量力！
　　乔宁揉碎了抽剩下的半支雪茄，「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转念一想，他有了主意，「正好，两件事一起解决，叫下面的人对关思修不必客气，让他越生气越好。」
　　「您的意思是……」
　　「等关思修气急了，我们再出手好好教训他一次。街头晒马（注三）火并的盛事，也有很长时间没看到象样的了。」
　　师爷心领神会，立刻照著乔宁的吩咐布置了下去。
　　「等等，放出消息，说乔家没有支持任何人。」乔宁又说了一句，这个话放出去，道上的人该明白的自然都明白。
　　方裕安默许警局里的同事故意「骚扰」乔家名下的各处娱乐场所，过了一段时间却没有看到乔家有什麽反应，反而对他们上门客气礼貌。
　　方裕安心底有些惊讶，惊讶於乔宁居然这麽沈得住气。
　　既然乔家这麽「客气」，他们也没什麽「好客气」的，继续上门，偶尔把一些人带回警局询问一番。方裕安倒是想看看，乔宁能撑到什麽时候。
　　果然，乔宁很快就有了动作。
　　注三：把自己认识的出来混的人叫出来，站在那展示自己的实力。这种情况常出现在干架前。

　　相爱相杀　第十八章

　　方裕安接到消息时，已经快要凌晨了。
　　他随即通知自己的组员，限所有组员在半小时内赶到庙街。到了庙街，方裕安看到不止他们重案组，ＰＴＵ也几乎是同时赶到。
　　对面数公尺之遥的一家露天茶餐厅里，人声嘈杂，不时听到尖利的惨叫声，酒瓶摔在地上的碎裂声，还有不知道是什麽东西砸在一起的巨大声音。
　　已经被擢升为高级警司的刘知行负责指挥今晚的行动，他看到方裕安，很快将他叫了过来。
　　「Sir，情况怎麽样？」
　　刘知行神色凝重。这麽大规模这麽严重的「晒马」火并，二、三十年前是有，但他任上却从未处理过，稍有不慎，後果不知道会演变成什麽。
　　「我们调动的狙击手不够，你组上的枪神来了吗？」
　　方裕安随即招呼自己的组员，然後转身对刘知行说，「我也可以。」
　　刘知行对著对讲机发出指令，让狙击手就位，ＰＴＵ就位，而後转头对方裕安说，「我知道你也可以，但你还得负责小组突进。这件事，只有你，我才放心。」
　　方裕安恍了一下神，同样的话，关路可也曾对他说过。
　　「方裕安！」
　　他听到刘知行严厉的声音，随即冷静下来，「Yes；　sir！」
　　接著，方裕安同负责突进的ＰＴＵ队员一起，根据指挥组所确定的路线从茶餐厅的後门悄悄贴近。
　　到达厨房时，方裕安透过斜前方的窗户向外看去。餐厅里发生的景象，让方裕安吃了一惊，他虽然在关家待了四年，但这麽大规模的群体殴斗却从来没经历过。
　　不远处，那些身穿黑衣服、手持砍刀的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面前的也是一个人，长而窄的砍刀落下去，发出沈闷的「噗」声，而那些被砍的人似乎也丧失了痛觉，不躲也不闪，被砍了就砍回去。
　　方裕安以手势指引，让四个人往左，四个人往右，他自己领著另外三个人从正面进去。
　　准备好催泪弹和烟雾弹，方裕安等著另外两组就位。他左右看了看，示意对方自己先出去，另外两组要稍後跟上。
　　他出去之前，低声向指挥组汇报，「距离目标对象十公尺，预计於五秒後贴近目标。」
　　方裕安随即先冲了出去，朝天鸣枪之後，身後的队员随即投出烟雾弹和催泪弹，左右两侧的小组几乎是同时出现，他们十二个人形成了一个半圆式的包围圈。
　　大量的烟雾开始弥漫，随即作为第一道突破力量的ＰＴＵ也从正门冲入。
　　原本斗殴成一团的那些人渐渐被分散开，烟雾让他们无法看清，催泪弹的效力发挥，也让很多人无法再挥刀砍人。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刘知行在指挥车上稍稍松了一口气。
　　突然间，茶餐厅里头传出几声凌乱的枪响，刘知行听到扬声器里传出一声「啊」，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对著麦克风急切地喊，「方裕安！」
　　混乱的一阵沙沙电流声之後，方裕安的声音才响起，「Sir，我们有警员受伤，需要救护车！」
　　刘知行下令，全面突进，隔开混在一起殴斗的那些人，如有反抗，当场击毙。
　　事态由於刘知行的雷厉风行，很快被控制住。
　　刘知行迈入刚刚发生过殴斗的茶餐厅，看著四下流淌的血水，再看看那些抱头靠墙蹲成几排的人，他沈声下令，「全部带回警局。」
　　刘知行快步走到另一边，看到受伤的警员已经昏迷过去，方裕安身上也有不少血迹，刘知行一阵心疼，「你们先去医院。」
　　方裕安去了医院，安置好受伤的同事，而後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他才匆匆赶回警局。
　　刚刚下了车往里头走，就听到身後有人叫他，「方警官，好久不见啊！」
　　方裕安皱了皱眉，转身看到西装革履的乔宁正向他走过来。
　　方裕安停下，「您是想听我说『早安乔先生』，还是『晚上好乔先生』呢？」
　　乔宁哈哈哈地笑起来，「方警官原来是这麽风趣的人。」随即，似乎是明白方裕安心里的疑问和不耐烦，他主动开口，「我的师爷被你们关起来了，他是替我做事的，这麽大的事，我总不能不管。」
　　管？那倒是要管，只是在凌晨这个时候就跑到警局里来？就这麽迫不及待？
　　方裕安想到了前几日听到的消息，乔宁和关思修因为公海赌船的事情闹了些不愉快，乔宁放出话来，桥归桥，路归路，阳关道和独木桥原本就不相干。
　　在那之後，关思修在香港的生意多出不少麻烦来。
　　不仅仅是警察一直找关思修的麻烦，其它那些想在道上分一杯羹的小社团小帮派也开始抢关思修的生意了。
　　而这次的「晒马」火并，乔宁更是明摆著和关思修过不去。
　　乔宁看了看他，迈步往里走，走了两步，又转身走了回来，而後从身後的律师手里接过一个大的牛皮信封，「我这里有点东西，方警官一定感兴趣。」
　　方裕安看了看他，没有接。
　　乔宁笑著摇摇头，自己拆开信封，拿出里头的东西，是一迭文件还有一张光盘。他把信封塞到方裕安手上，「方警官，你在重案组这麽拼命，是不是多少也因为对关路可有些愧疚之感？」
　　方裕安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而犀利。
　　乔宁却没有停止的意思，「路可什麽都好，就是眼睛不太好。」说完笑著离开了。
　　方裕安看著桌上的数据，又看了看计算机里播放的录像，他紧紧握住拳头，朝桌子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文件是关思修走私贩毒的一些关键证据，影像里头的人虽然看不清，声音却毫无疑问是关思修的，一开始讨论的是要与乔宁怎麽解决「晒马」谈判的事情，关键是最後的那句话──
　　关思修声音冷冰冰地说，「瞅准机会，杀了那个叫方裕安的警察。」
　　「是，二爷！」
　　拿出光盘，方裕安把这些东西拿给了鉴识组的同事，鉴识人员说录像不是伪造的，资料也是，是原件直接影印来的副本。这些证据，足可以让关思修去赤柱住上一辈子。
　　拿到这样的证据，对他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前提是证据是他和他的同事努力收集来的，不是乔宁拿给他的。
　　方裕安走到窗前，头脑中有些东西在激烈的碰撞。
　　看乔宁的样子，这是料定了他无法拒绝使用这些证据，毕竟把关思修送进牢里是他这一年多来一直在做的事情，可他这样无疑是被乔宁玩弄於手掌心，甚至是帮著乔宁用警方的力量除掉关思修。他们算什麽，乔宁手里的一把枪？
　　方裕安思考著自己到底该怎麽办。
　　还没考虑清楚，却有人通知他，局长叫他去办公室。
　　片刻後，乔宁志得意满地从警局出来，局长亲自把他送出来，口口声声地感谢他提供了这麽重要的证据。
　　方裕安控制住自己的怒意，他知道乔宁不会把那份证据只拿给他。若拿给局长，这份证据自然不会被忽略，刚刚局长叫他进去办公室就是为了交代这件事。
　　乔宁要上车之前，转头微笑著看向局长，话却是说给方裕安听的，「今後还要多多合作。」
　　局长连声说当然当然。他早上刚刚接到警务处的电话，黄副处长的电话。听黄副处长说的话，他怎麽会不明白这个叫乔宁的男人，也许会是他今後仕途上的一个重要人物。
　　消息很快在局里传开，不明真相的一些人恭喜方裕安，可重案组上的同事都知道是怎麽回事。而且，乔宁这种做法无疑是对重案组的不屑，这些辛苦处理案件的同事个个愤愤不平。
　　抓了关思修，本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可现在越想却越觉得窝火。
　　方裕安看著自己的同事没有形象、不顾礼貌地破口大骂，甚至摔东西，丝毫没有制止的打算。
　　听到他们甚至冲动地说出不干了的时候，方裕安忽然开口，「去靶场！」
　　靶场的训练，加上之後的自由搏击对打，发泄一通之後的组员终於平静下来。虽然情绪平静了，却一个个看过去无精打采，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方裕安也不说话，一瓶一瓶的把饮料递过去，等他们都低头坐在地上，闷声不再说话时，方裕安慢慢说起他这一整天都在考虑的事情，「你们说，猛兽什麽时候最有攻击力？」
　　组员抬头看著他，不太明白方裕安为什麽没头没脑地问这个问题。
　　方裕安冷静而自信地笑了笑，「被逼到困境的时候。」
　　众人还是沈默著。
　　「老大，你是说？」有组员似乎慢慢明白了方裕安的意思。
　　「关思修和乔宁一直都有来往，现在他被乔宁出卖，你们觉得关思修心里在想什麽？」
　　对於乔宁这一手，关思修的确是暴跳如雷。但这并不意味著他要和警方合作。
　　他们进入帮派一开始，所接受的观念就是，无论帮派内部或者帮派之间有任何矛盾，要怎麽解决都行，请德高望重的叔父出来、街头晒马火并、争斗得鱼死网破，怎样都行，就是不能告官。
　　关思修对於前来让他开口指控乔宁的警察，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