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不为少年留-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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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轻巧的液体在地面上洇开来,变成有些脏的深色,胡駸一瞬间不能动弹。
“你是在报复我吧,是在报复我对吧?”江城子仍旧低著头,肩膀却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什麽?”
“我当初找人围殴你,你受不得这种气吧?所以想报复我对吧?”
“你在说什麽傻话,我至於为了那种事费工夫报复你?”
“……”
“不要开玩笑了,你还真当自己有那分量?”
“……”
“我只是觉得,会咬人的兔子玩起来也不错,仅此而已。”
胡駸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给出这些解释的,就像他不知道现在胸腔里冲撞的这种情绪到底是什麽,他现在觉得很混乱,他非常想要抬起江城子的下巴,就像他总是在做的那样,看看这个家夥到底哭成了什麽样,他说不定还会吻他,抱著突然而来的想要安慰对方的情绪,就像他总是在做的那样。
但是他没有,他也不能,这种还没搞清的情绪无疑是有害的,最该做的,就是阻止本能然後预备著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
“胡駸,我真心喜欢过你……”很久之後,江城子低著的脑袋,轻声仿佛呢喃地说。
胡駸觉得那些冲撞变成了爆炸,他的胸口像裂了一样地疼起来。
“就算你不是真心的,但我真心过。”
“我长那麽大,很少有人喜欢我,让我觉得我被真实地喜欢著并且在这操蛋的世上能够有所依靠的人,好像就只有你了。”
“谁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呢……”
“我江城子蠢了一辈子……”
他慢慢抬起头来,胡駸从未见过他那麽伤心的模样,他的脸上全是眼泪,他脆弱得就像一把会哗哗流掉的水,他的眉毛渐渐蹙起来,他终於有了不同於死灰般的表情。
“我蠢了一辈子,最蠢的就是相信你。”
那个人不哭了,他的眼里是凝固起来的愤怒和仇恨,然後他再没有看自己,转身离开了。
胡駸总觉得,那时候他应该是没意识的,陌生的痛感将他折磨得好像一根粉碎的朽木,他该是没意识的,但是他一直记得,记得江城子逐渐在视野里消失的背影。
江城子在傍晚来到了那间中药铺。
他曾经在这铺子的地下室里呆过几年,为了给白幼宁炼药玉,没有比这地方更安全更隐秘的了,而知道这地方的人除了那些医生,就只有自己和白幼宁。
果然,从熟悉的楼道走下去以後,他看见坐在房间中央的石床上的白幼宁,那石床过去铺满剔透的在暗室都莹莹发光的玉片,十几岁的自己在那上面受过的苦也只有面前的男人知道。
江城子似乎明白了白幼宁想说什麽,他走过去,在白幼宁面前跪下来。
在过去十八年的人生中,江城子从未跪过任何人。他是道上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打手,他的骨头比谁都硬,因为那是自小练出来的,没人比他能打,但是他不狠,他从来手下留情不伤要害,有人尝试拿捏他不够心狠的要害,却从未成功过,他不会向任何人弯腰,哪怕是他那个心狠手辣却面上平和的干爹。
但他朝著白幼宁跪下来了,这一跪,白幼宁的心也完全灰了。
他看著面前少年垂著的头,那一头柔软卷曲的发丝轻拂在心上,背却挺得直直的,这江城子,连跪人都跪得不到位,哪有赎罪服软的模样?
但是……
白幼宁叹了一口气。他也终是能够接受江城子一直想传达的意志了。这少年从来将他当长辈敬重,不敢逾越也不愿逾越,哪怕能隐约感知得到他的心意,也不相信不回应。所以隐忍那麽多年是对的,因为表白心迹只会让两人的关系脱轨,但是最终的吐露也是对的,因为最能藏事的白幼宁不想自己在这单纯得近乎鲁莽的少年面前,也把那些深情藏著。
他是觉得疼,当江城子想也不想就跪在他面前的时候。这是在告诉他,江城子只将白幼宁尊为长者,这一跪里只有敬重和歉意,再无其他。但是这场纯情得像是中学生的暗恋,期间绵软的折磨已经够多,这时候的白幼宁也不会有多疼了。
“你起来吧。”
江城子抬起头:“白叔能原谅我吗?”
“你他妈还跟我提条件?”
白幼宁爆粗口那是相当要不得的事,所以江城子立刻站起来了。
“我马上就要走了,你跟不跟来?”白幼宁直截了当的说,事实上他还有著残留的希冀,希望江城子以後也跟在身边。
“不了,对不起,白叔。”
这是意料中的答案,白幼宁点点头,想了想,又问:“你现在相信我没贩毒吧?”
“当然相信。”江城子稍稍有些哽咽,他想起自己在心里痛恨白幼宁,觉得对方背叛自己的心情也历历在目,更加觉得白幼宁太冤太惨了。
“那麽,你以後打算干什麽?”白幼宁在心底唾弃自个儿,怎麽像毛头小子似的,一直变著法拖延启程的时间。
“我以後就想好好读书,做正经工作……像其他人那样。”江城子说著,有些忐忑的抬起头看著白幼宁,他怕白幼宁会生气,因为自己竟然轻易想著金盆洗手这种事了。
“挺好的。”白幼宁却说。
“嗯。”
“那麽……我得走了。”说著从石床上站起身。
“白叔打算去哪呢?警察没问题吗?”
“不会有什麽问题的,他的目的就是搞垮我,把我赶出尧城,目的达到了,就不会太为难。”
江城子自然以为白幼宁说的他是胡駸,便沈默下来。
“至於去哪,以後有机缘的话,咱们还是会见的,没有就算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不,白叔,我、我不能忘恩负义,我得……”
“你该报的恩早就报完了。”白幼宁打断他,“以後的人生都是你自己的。”他补充说。
“……嗯。”
“阿江……我能抱抱你吗?”
白幼宁站在对面,像个小孩子一样踌躇地问出声,他看著江城子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一点不像黑道上被人传诵犹如阎王的白幼宁。
江城子傻了,一半因为白幼宁的表情,一半因为他的要求。
但是他一咬牙,主动上前一步,抱住白幼宁。
对方因为他的突如其来震了一下,随後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白幼宁对这个拥抱的眷恋超出了江城子的预期,他不舍地放开少年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锺以後了。
江城子觉得手臂酸……
“你先走吧,保险起见,我们得分开来。”白幼宁说,他的神情有变回以往那样,淡淡的。
“那白叔……再见。”
“嗯,再见。”
江城子沿著楼梯慢慢往上,他迟钝的感知里终於意识到这是一次永别,不知道为什麽,这一瞬间他猛然想起那个站在梅花间的青年,那人周遭都是纷扬的细雪和怒放的红梅,形容清淡却无法隐没在那些红得滴血的花瓣中。他站在那,有个冷红了的鼻尖和更冷的一双眼。
但其实就在第一次相见的时候,白幼宁最终对他笑了,那个笑容温暖地几乎将雪融化。
☆、'万劫不复'
或许每个人在经历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感受到阵痛,但是江城子在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品尝到的痛苦是绵长的、永不消逝的。这让他的成长更为迅速坚硬,造成的後果,也将是难以阻止、万劫不复的。
江城子刚从中药铺出来,手机紧跟著响起来。
“喂?”
“哥,快来救我。”莫珊的声音透著颤抖。
江城子没有任何停顿地跑到路边拦的士,一边冲著电话说:“你在哪?发生什麽事了?”
只是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才坐上车,就有一小队人走进了中药铺。
江城子来到了莫珊电话中给的地址,是个废弃工厂的仓库。就像所有二流电影里那样,这种场所总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江城子走到仓库门口确认了一下,然後拍了拍门。很快门就打开了,里面探出个头来往江城子身後望了望,便放了他进来。江城子一眼便见到了站在仓库中央的莫珊,她好好的,只是脸上挂著眼泪,没有被绑著也没有受伤,江城子一路提著的心终於放下来了,他正想上前去仔细看看莫珊,突然感觉背後有人靠近,便警觉地闪身避让。
预想中的匕首或者枪弹都没有出现,那些打算攻击他的人手上拿的是绳子。
江城子立刻明白了,这些人应该是打算绑架他,他突然想起中药铺的白幼宁,直觉这是个局。
他没有多话,而是迅速向对方发起了攻击。
打斗的过程中莫珊一直在旁边哭喊:“你们答应不伤害他的,你们答应过我的!”
这种烂俗的台词来得那麽合乎时宜,江城子越发著急白幼宁的安危,开始发起狠来。
但是最终还是被制服了,虽然对方无一例外都受了伤,他还是被紧紧压在地上,手跟脚都被绑了起来。
“你们答应我不伤害他的……”莫珊一边哭著一边跑过来摸江城子的脸,好在江城子并没有怎麽受伤。
“当然不会伤害这小子,上头说了,老大顾忌这小子是白幼宁的心头肉;让我们先绑他一夜,完了就放走。”其中一人边狠勒著绳子边说。
“诶,你们说咱老大干嘛对那姓白那麽顾忌?”旁边的搭腔。
“哪是顾忌啊,嘿……咱老大的口味还真是奇特,一冷冰冰的老男人有啥好的。”
江城子被脸朝下按在地上,听这些人这麽说著,大概明白这些是池远的人,但是他们後面讨论的,他只觉得离谱。
“你们……”结果嘴也被封上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江城子以为他们绑了自己就会一边呆著休息去,但是那帮人没有这麽做,他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氛围时,那帮人其中的几个,已经朝莫珊走过去了。
“反正这一夜咱们都要呆这守著,不如……”他们低声轻笑著,江城子剧烈地在地上挣动,他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片刻之後莫珊也发觉不对了,那几个人围拢了她。
“你们干什麽?你们敢!”
那些真正的地痞,他们没什麽不敢的,如今白幼宁已经失势,莫珊或者地上的那个小子,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人物,被江城子打了又不能狠狠还手,自然想把气撒在另一个身上,因为没有任何人出声保她。
江城子看著他们撕了莫珊的衣服,莫珊的脸惊恐而凄厉,然後他就看不见莫珊了。
那女孩堙没在一堆邪恶的调笑和喘息里,他甚至渐渐听不见莫珊的哭喊。
他躺在地上,眼眶几乎要被撕裂,他无法拒绝地一直目睹著这场暴行,他尝试过在地面上像只愚蠢的肉虫那样蠕动向前,他要杀了那些人,但是立刻有人走上来,将他扔到了更远的墙角。
他是个废物,他连莫珊这麽一个只会咋呼其实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姑娘都保护不了。
就因为他信了那个人,只因为他信了那个人。
被那个人压著,像娘们一样玩了这麽久,现在还要他的妹妹、甚至他的白叔……
他已经哭不出来了,直到莫珊那边没了声音,一切归於寂静。
他蜷缩在这个布满灰尘和霉味的仓库,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无望的夜晚。
天亮的时候,仓库的铁门门打开来,走进来几个人。
“老大。”“老大……”里面的人纷纷起立,都惊疑未定,不明白平时根本见不著面的池远,竟然会光临他们这些小喽罗据守的破仓库。
“江城子呢?”池远问。
江城子被绑著,费力地抬起头来。
他经过一晚的煎熬,现在头晕目眩得厉害,池远背光,根本看不清。
“在这、在这。”有人忙把江城子从墙角拖出来。
池远走过来,冲江城子弯下腰,江城子看见一张修罗神般的脸在眼前放大,只是他已经没有恐惧了。
“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你呢,你小子有什麽特别的让老白那家夥死活不跟我呢?”对方疑惑地呢喃著。
“算了。”池远直起腰,“放他们走吧。”
江城子被松了绑,嘴上的胶带撕下来的第一时间他开口道:“白叔怎麽样?”
“哦,对了。”池远像突然想起什麽来“老白让我跟你说,他很好,用不著你操心。”说完了恨恨瞪著江城子,“我放你走是因为我家老白以前喜欢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知道不,你哪凉快哪呆著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有你好受的知道不?”
江城子没有说话,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然後拨开挡在眼前的人,走向莫珊。
池远这才注意到了躺在一张脏兮兮的海绵上的昏迷著的女孩,那模样一看就知道被人糟蹋了。
“我说,丫的你们都干了什麽好事?!”池远出乎所有人预料地跳起脚来。
那几个地痞顿时大气都不敢出。
“怎麽办怎麽办,那好歹算是老白的干女儿吧,老白肯定要生气的,怎麽办怎麽办。”池远来回急踱起步,像个打坏花瓶怕会被父母发现的小男孩那样。
此时的江城子含著眼泪将莫珊背在背上,他现在的感觉里,只有妹妹在背上传来的微薄体温,除此之外,什麽都看不见,什麽都听不见了。
他一步步走出了那间仓库,那种背负著伤痕和深刻的仇恨的淡漠表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纷纷给他让出了路。
“嘿,小子!”停下踱步的池远在身後喊了一声,“这几个畜生我留著他们,你什麽时候有能力回来宰就尽管回来,我等著。”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当然了,这也是看在老白的面子上。”
江城子微顿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了。
莫珊被送进医院之後,隔天便醒过来了。江城子守在她身边。
女生嘴唇苍白,勉强咽下几口水後,就挣扎著开口:“哥……”
“别说话,好好休息。”她的声音很嘶哑,只要想起这是因为她哭喊了数个小时,江城子就觉得噬心般的痛苦。
“不,哥,原谅我……”莫珊紧紧抓住江城子的手,江城子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这五根细长的手指在一夜之间就瘦成骨头,紧紧勒著他的触感让人心惊。
“我被他们威胁了,他们拍了我的照片,那、那种照片,如果我不帮他们骗你来的话,就……对不起,哥,他们说了不会伤害你的,他们答应过我,他们说你不是障碍,不会拿你怎麽样……”
“莫珊。”江城子轻轻把妹妹搂过来,把她的头按在胸口,莫珊发著抖,立刻哭了出来。
“呜──我说过永远不会背叛你的,我对自己说过的……”
“莫珊,你没有背叛过我,我从来都知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是我最好的妹妹。”他想要跟这个与他度过最宝贵的少年时光的姑娘说,他永远不会怪她,还想说对不起,他欠她无数的对不起,他巴不得时光倒流,巴不得从未遇见过胡駸,这样他最亲近的人就不会三番五次受到伤害,他抱著莫珊,突然为这个想法胆颤起来,他这才意识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只是指望没认识胡駸,而不是想著让那些强奸犯去死一样,希望胡駸也去死。
他果然太贱了,竟然还爱著那样一个将他人视为草芥的畜生。
江城子抱著泣不成声的莫珊,当即改变了那个他曾经视为希望的决定。
☆、'失陷的中段是重音的小结'
一个月後,尧城机场。
“去到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老廖的儿子已经把公寓准备好了,你过去先跟他住一段时间,如果不合意了再自己搬出来知道吗。”胡妈妈帮儿子整著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