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不为少年留-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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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股一小股地往下淌,滴在地板上的声音阴森绝望得令江城子几乎发狂。
胡駸还在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无意识地颤抖著,江城子又往前了一小步,便听到鞋底踩到液体的声音,那是一滩汪在地上的新鲜的血。
江城子蓦地抬起头,眼睛充血,额上盖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张开口怒吼,太阳穴鼓动起来。
“还愣著!连人带椅子,送医院!!!”
莫珊快速地把手从江城子的衣袖上撤下来,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江城子是会伤害她的。
胡駸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推进抢救室的过程中江城子一直默默地跟在旁边,他的那身冷汗已经退下去了,衣服黏湿的贴在身上,冷得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寒气森森。在胡駸进入抢救室的最後一秒,他面无表情地对主刀医师说:“保住他的手,不然你就等著进羌江喂鱼。”
主刀医师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听他这麽说,打了个冷战,便奋力点头。
江城子知道这样施压也有可能让医生心理压力打而做不好手术,但是他控制不了,他觉得必须做点什麽,他得尽可能地确保胡駸安然无恙,他没有办法接受、甚至不能想象胡駸废掉一只手的结果会给他带来什麽。
他看到胡駸了无生气的那一秒,才知道自己是那麽心疼他,这种心情之前从未有过的,无论是胡駸跟他在一块的时候还是丢开他以後,这个男人都很淡漠的强势,不会让他有疼惜的机会,所以无疑的,这一击直接而突兀,突兀得让他可能要承受比实际上要多得多的,想把胡駸紧紧抱住的心疼。
他想起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喘息停止之後累得爬不起来,就势趴在胡駸的胸口,那个时候胡駸的心跳声隔著一层强韧的血肉,跳动得异常笃定。
他希望他没事,如果这种祈祷需要交换条件的话,他大概愿意答应胡駸的任何要求。
胡駸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因为麻醉没有醒过来,手上的神经太多,麻醉剂量大到使他昏睡过去,手倒是保住了。
主刀医师脱下口罩,对江城子无力地说:“虽然保住了,但是难免会留下後遗症,不可能再进行精细的活动,恢复到水平情况也需要长时间的复健。”
江城子沈默了一会,抬起头对医生说:“他会弹钢琴。”
“呃。”
“他是不是再也不能弹钢琴了?”
“这个……确实没法进行了,患者是职业钢琴师吗?”
“不是。”
“那影响不大,只是放弃了爱好,请不要太伤心。”
“你懂个屁!”江城子冷著脸,语气却已经是暴怒的状态,“老子叫你保住他的手,你现在跟我说後遗症,我让你永远不能拿手术刀不也只是放弃了某个赚钱的方法吗?!”
“你怎麽能怪到我头上,我已经尽力了!要不是我他连拿筷子都拿不了!”医生也气急败坏起来,面对这残暴气息环绕周身的男人不再畏惧,回骂了过去。
江城子朝他仰起了拳头。
那戴金边眼镜的中年人吓得闭紧眼,却迟迟等不来拳头,再睁开的时候只看到江城子的手举到一半,眼睛没有看著他,表情复杂。
半晌江城子放下了拳头,对医生说:“抱歉,我情绪不好,谢谢了。”
医生愣了愣,缓和了情绪才有开口:“对了,患者中途醒过来一次,他问我是谁送他来的,护士跟他形容了一下你,他还挺高兴的。”
“哦。”江城子点点头,就转身走向胡駸的病房。
那个主刀医师看著他落寞的背影莫名了很久,到底是多好的兄弟才能那麽无法接受对方留下後遗症的事呢?
胡駸做了好多梦,一小段连著一小段的模糊梦境,内容全是江城子冷漠的脸,他手里拿著锤子和长钉,走过来,对著自己的手就敲下去。
那种剧痛连绵不绝,好几次几乎将他从梦魇中拉扯出来,但是这之後的坠入黑暗的境况似乎更加不可自拔了。胡駸隐约知道自己在做梦,那样的江城子再怎麽恨自己,也不会下这样的毒手的,但是长钉打穿敏感的神经密布的右手时,那种鲜明的恐怖一直残留在脑海里,那个瞬间他想起了江城子,那个说见到他就觉得恶心的江城子。
这种联想害他将对方和长钉联系到了一起,以至於江城子在梦里把钉子一次次钉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会有一种掺杂恐惧和悲伤的献祭心理。
如果真的江城子要亲手伤害他才能原谅的话,他愿意的,只要他能原谅他,跟他在一起。
但是那毕竟是梦,江城子不会真正伤害他。
胡駸在病床上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城子趴在床边的黑脑袋,青年的江城子还留著那毛躁卷曲的头发,这是永远变不了的了吧。
“江城子。”他开口後才发现嘴巴里干得厉害,讲话喉咙都会痛,但是这三个字他出口得太柔情,以至於浅眠的江城子听到第一声的时候还没完全醒过来。
“江城子,江城子。”胡駸上瘾似的叫青年的名字,一边伸手碰了碰对方的头发,忍不住伸出手指抓了抓,接下来贪得无厌地又用指节轻抚对方的脸。
“江城子……”他多想抱抱他,就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想抱的时候就能把对方捞过来勒在怀里。
江城子终於醒过来了,镇定地伸手挡开胡駸的手指,镇定地按了呼叫铃,镇定的对上胡駸的眼睛,镇定地说:“我给你拿水去。”
胡駸突然想起来,当初江城子把他打得七零八落地住进医院,第一次探病的时候抱著愧不敢当的躲避神色对著他,那时候对他说的是“吃了没?我出去给你买饭?”
他好怀念江城子给他带到弥漫消毒水味的病房里的煎饼果子。
☆、'泳池戏'
江城子什麽都不说,每天都表现的镇定淡漠,好像照顾胡駸就是他该做的,他没有不愿意,甚至尽心尽力,但是也没人从这些举动中看出一丁点人情味。
胡駸也什麽都不说,半点不合规矩的动作没有,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微微笑著,跟江城子说话的时候总带著病後的虚弱,声音柔和得能捧出水来。
莫珊同样什麽都不说,她意识到这次怕是又栽在胡駸手上了,胡駸这招苦肉计玩得又狠又准,她不会打算做任何解释,反正都是白搭。她也觉得这次自己用的方法不对,本来是想让胡駸吃了苦头下决心离哥哥远远的,但不仅让江城子再次被吃死,自己也搞得恍惚。
毕竟是喜欢过的人,要自己看著他被折磨,这种场面她也不能做到不动声色。
她也相信了,胡駸是真的喜欢哥哥。
当初还在是少女的自己最渴望得到的爱,那种至死不渝甚至显得血腥的爱,她曾经因为看到小说和漫画的描绘而在夜晚的书桌前捧著激动又柔软的少女心,偷偷期盼过的爱。
胡駸没给她,给了她的哥哥。
她在看了那麽多年两个人的纠缠,终於决定放手不管了。
而且,或许她恨胡駸,只是因为还残留著对他的爱吧。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胡駸经过了总共两期的复健恢复得还不错,便办了出院手续。
然而接下来他要住在哪里,成了问题。
江城子自然希望他回尧城,他们俩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别再他妈地黏在一起了反正也黏不出个结果来,但是胡駸不干,居然一改维持了三个月温柔的笑脸,把脸板著,赌气的小孩子一样,非要跟江城子住一块。
靠,住一块啊!又他妈同居!
江城子已经踩过一次坑了,难道还要再去踩第二次,他又不是傻的!
“我把这个带上成吗?”胡駸举著一套手柄机,身上还套著条纹病号服,仰起脸来问江城子,那模样就像个小孩,还有点可怜。
没错,还记得江城子的死穴麽,面对小王八这样的萌物毫无抵抗力。所以当胡駸从复健室出来,低著脑袋自言自语般的说:“回尧城那个家还不如呆在医院。”的时候,江城子就阵亡了。
反正胡駸半废了一只手也是他江城子惹出来的,就好人做到底吧。
只是,非要跟著他麽,给胡駸请个保姆什麽的,住在别处不行麽?
“带上吧,我们一起打寂静岭。”胡駸表情微变,好像是得不到同意就会憋著嘴哭似的。
江城子只好点点头,然後看著胡駸这段时间消瘦了一圈的身体套在空荡荡的病号服里,颇开心的四处收拾东西塞进行李箱。
胡駸总是有本事的,把他的胸口弄的软成泥。
同居生活算是再度展开了,因为房子太大的缘故,两个人隔著一层楼住在两个房间里,见面的频率也不很多,胡駸曾告过的白也再没有出现第二次,江城子慢慢安心。
不是他太大意了,是经历了胡駸这个人以後,他就对感情没了兴趣,不管是胡駸还是别的什麽人,他都不会再把对方放在心上,也就对胡駸抱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毫不在乎他可能玩的么蛾子。
连注意力都得不到多少的胡駸也乖乖的,好像真是个寄人篱下的中学生,几乎谨小慎微地生活在江城子的房子里,连对那个百合裙摆的女佣都低姿态,虽然这些都没法让江城子意识到,但是这整座房子里的佣人都已经将他视为半个主人,特别是那些个厨房的花园的大妈们,捧著胸口把他幻想成黑帮大佬爪牙下的受害者。
“不会吧,如果是少爷害小胡孑然一身,也不该把房子借给他住啊。”园丁阿姨手上还拿著洒水壶,她们这些佣人以前都是跟著赖德明的,自从赖德明退出黑道跑山上养老以後,就被指派来照顾江城子,所以沿用了以前对江城子的称呼,叫他“少爷”,虽然江城子听到她们这麽喊就会鸡皮疙瘩。
“你们没发现?唷,每次吃饭的时候、在走廊上遇到的时候,总之一切俩人在屋里碰面的时候,小胡的眼睛都黏在少爷身上摘不下来哦。”
“啊?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傻呀,这眼神要麽是小夥看小姑娘的,要麽就是看仇人哦,专注成那个样子。”
“啊,那少爷不会有危险吧,怎麽能把仇人放身边呢……”
“所以啊,也许是少爷赎罪收留他吧,没发现小胡在这住这麽久了,都没给任何家人挂电话麽,肯定已经家破人亡了,唉,咱们少爷终归是好人,还容得仇人呆在身边。”
“不过小胡也没什麽动静,怕不会有威胁吧。”
“但愿啊,都是年轻人呢……”
总之这样的剧透话题每个午休都会传递在园丁大妈清洁大妈和厨房大妈之间,慢慢形成一个跌宕起伏穿插各种无间道情节的完整故事,而莫名其妙的,虽然“少爷是个好人”,但是“最可怜的还是小胡啊”,这样的定论也一齐形成的时候,江城子的人气便远远低於了胡駸,在这样一群母性泛滥的大妈心中,果然还是胡駸那种笑容温和气质忧郁的美青年比较吃香。
当然这些都未影响到故事的主角。
“你多吃点菠菜吧,别这麽挑食。”胡駸拿筷子夹了菠菜放到江城子的碗里,这是在江宅餐桌上的光景。
躲在门後的大妈们这时候都轻轻的“哦~”一声。
江城子皱著眉看著碗里的菠菜,筷子几个艰难的起伏,最後颇不情愿地挑起了绿油油的菠菜。
胡駸微笑一下,低头吃自己的。
大妈们察觉到异常微妙的气氛,总觉得之前的判断有误,於是这次没有哦出声。
“待会儿要出去吗?”胡駸在餐桌上问,语气平常。
“不出。”江城子倒好像变得惜字如金了,实际上他很排斥这种家常的餐桌对话,好像他们两个人真的能够和好如初。
胡駸却像是从来感受不到他的冷淡,继续慢慢搅著碗里的汤:“那我们下午游会泳吧,我叫张妈换过水了。”
这宅子是赖德明叫人帮江城子安排的,作为退隐後留给晚辈的礼物,自然送的体面,不单总面积在寸土寸金的一环内占了好大一片地,花园和泳池也修的异常漂亮,只是江城子天生不会享受这些东西,住进来後就几乎把活动范围定位在了卧室、餐厅、会客室,但是胡駸不同,虽然态度谦逊,但是用起这宅子里的一切设施,都比江城子看起来像主人。
所以当江城子扯著腰上的毛巾来到泳池旁边的时候,就看到胡駸如鱼得水在蓝色的池子里穿梭的身影。
“江城子。”胡駸冒出水面,抹了一把脸,头发都湿淋淋的贴在额头上,睫毛也滴著水迷蒙一片,“快下来,很凉快。”
江城子紧了紧扯著毛巾的手指,心里暗骂妖孽,要不要游个泳都那麽性感。
胡駸眼光放低,看著那挡住自己视线的毛巾,终於露出了这几个月以来,回归“真?胡駸”的表情,斜起嘴角笑了一下:“你干嘛,在家里还要用毛巾裹著?公共浴场的大爷都比你开放。”
“嘁,我不是觉得有点凉麽。”
胡駸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不说话。
江城子火了,一把拽下毛巾,他当然不知道他这个动作让胡駸一时间觉得血液直冲头顶,差点流出鼻血来。要知道胡駸禁欲了五年多,导致立场不稳到光看著江城子并不多紧身的泳裤都能觉得血脉贲张。
偏偏那人还走到起跳板,身姿优美地跳了水,溅他一脸以後又雄纠纠气昂昂地游过来,夏日高热的体温在水里传播,挨自己那麽近。
“光游多没意思,我们赛一场呗。”
还眉眼飞扬地对自己宣战,让他都差点以为回到了高中的野营。
“好啊。”他只有笑著答应。
两个人默契地游到泳池的一头,这个不规则形状的装饰性泳池直径却也很靠谱,足足四十米。
“我下口令?”江城子在水面上偏过头来问。
“嗯。”胡駸答应道。
“那好,倒数五秒。”
“五”
“四”
“三”
“二”
“一!”
两具颀长的身体一同如箭般在水中射出,水流贴著全身的各处肌腱引起微妙的摩擦,速度不相上下的两人像是海中鳞片华丽的鱼类,水花激荡,阳光的折射频率似乎都变得迅捷。
入耳只听得到被液体过滤後显得空远的对方的肢体之音,大幅滑动的小臂、後蹬力量均匀的小腿、随水波摆动的背脊,脚尖和掌心在同一个节奏上、相邻相错、包容水又放弃水,就像心脏的张弛,包容情人又放弃情人。
他们终於在这没有形状没有束缚的蓝色的水中找到了贴近对方的唯一途径,脑中盘踞著的不再是猜忌和乞求,不再是悔恨和拒绝,不再是爱或者恨。
而是单纯的,就像回归少年时代的绽放著的青春带来的快意。
在微妙的竞赛中得到只属於少年之间的,惺惺相惜,眼中只容得下对方的激烈情感。
多年後,阳光将水花照耀得无比灿烂的夏日,他们像是回到了,彼此生命相缠之前的,某一天。
作家的话:
劳动节快乐……被作业毁了假期的吾辈怨念很重 所以有米有人打算冒个泡在会客厅说两句呢?
☆、'前途光明'
两个人在来回游过四趟以後,同时伸手“啪!”地触到了泳池壁。
伴随著深呼吸和被冲破表面的水声,胡駸和江城子一起到达了终点。
“不赖嘛,以前都不知道你小子那麽能游。”江城子抹一把脸,脑袋跟身体一样因为剧烈运动而发热,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开朗起来,不再像过去的几个月不冷不热的。
胡駸低著眼笑,睫毛上的水一滴滴往下掉,他抬手揉揉眼,看一眼江城子,又扭过头去撑著泳池边一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