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李天晴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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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必对女皇跪拜,对太子殿下自然更加不会跪了。晨曦的手终于稍微放松一点,向他回礼。可是仍然没有放开上弦,上弦只好微微点头,表示还礼。
她今天这样对他,很失礼呢。
行完礼之后的他神色柔和了起来,有些怜宠有些悲悯,向来勾魂摄魄的眼眸溢满了怜惜,
“陛下,兆阳宫的姚公公托人来向臣告假,他的母亲今晨已然去了,他这便要扶灵柩返乡,臣派人去传话说准了,他却昏厥了过去,臣已经着太医看过。如今人已经醒了,陛下可要去瞧瞧他?”
原来这样。去是当然要去的,可是今天的折子还没批完。
“姐姐,你想去就去吧,剩下的折子我一个人来批就好了。”
晨曦总能猜到她的心思,从来也都是纵容她的。不过这次在萧默然面前,绝不能犯这种错。
上弦对萧默然说,
“殿下请先回吧,朕批完了折子再去。”
哪知萧默然一脸了然,柔声的说,
“臣在殿外等,待陛下批完了折子,陪陛下一道去。”
说完,也不等上弦推拒,静静的行礼,转身便走。
“殿下,请留步。”
萧默然闻言,果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对上弦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
上弦见他对这事如此坚持,口中推拒的话一时间就说不出口了。
她无语,他便走了。直到目送他背影出了殿外,上弦才收回了目光。
“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一抬头,就迎上了晨曦微微担忧的眼神。
他在担心什么,她自然心中有数。那个人是名动天下的少年天才,是绝色倾国的旷世美人,是……几乎令月尚易主的妖孽。不管是哪个身份,她都该敬而远之。只是她……,她心中……有了鬼。
他只给过她半年的温柔呵护,然后就是漫长的冷酷,偏偏她一贯的好了疮疤忘了疼,记得最清楚的永远都是他的好。她的命是他救的,一身本事也是他教的,除了这皇位,她的东西还有多少不是他给的?
怎会不明白,若明知不是对手,便该躲得远远的。除了每月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祖制所限必须和他在一起,其余的日子便不该准他在坤安殿留宿。可是他要宠她爱她抱她亲她,她怎么抗拒得了?
他早上为她束发,陪她练功,她当然喜欢。待她处理完公务回到坤安殿,不管他是在看书,下棋,还是弹琴,只要有他都是美景。夜里若没有他的温暖,实在是难以成眠,所以他要抱要亲,也只能由他去。
她的自制,从未有任何东西能令她成瘾,在他面前却不堪一击。
他真的有那么好吗?他自然是好的,只可惜她福薄,消受不起。
晨曦是绝不会惹她难过的,问那一句不得回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等批完了折子,我也陪你去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从来都任性妄为的他变得如此隐忍,就连今天与萧默然短兵相接也仍然沉得住气,她这做姐姐的人,反而要仰赖他的保护?
他终于松开了抱她的手。
进言
折子批完了,萧默然果然是在殿外等着。
听说晨曦也要去,也不见惊讶。
到了姚公公那里,他们俩倒是有默契,都站在屋外等,让上弦一个人进去。
俯卧在床上的姚公公,半个月前才挨了一顿板子,还没有好完,如今见上弦来探他,挣扎着要起身行礼。一动又牵动伤口,最终还是没有爬起来。
上弦只觉前些日子见他,虽然是刚挨了板子,却比现在有精神。他的头发,竟然又白了许多。本来保养得宜,只有一点浅浅皱纹的脸,如今满是灰败神色。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劝慰的话,反而是姚公公先开了口,
“她一向是多病,这次已经病了许久,如今去了……也算得上是件高兴的事,可以少受些苦楚,这也是喜丧了。”
喜丧,哪里会有什么喜丧?至亲之人离去,何喜之有?
这样的生离死别已经经历了许多次了,柳姐姐和黄叔叔去了,母皇去了,父皇去了,战场上前一刻还在并肩作战的兄弟,一转眼就不见了。不是没见过白骨为冢血流成河,只是她总也学不会做太上忘情的圣人。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觉得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妥,只是在姚公公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着。
坐了一会儿,她正在想该说些什么来宽慰他,他突然问起,
“陛下还是在生竟王殿下的气吗?”
上弦猛然听他这么问,也是愣了一下,刚想骗他说她已经不生气了,他又说了下去,
“陛下,这些年殿下他怎么对你,臣是看在眼里的。殿下他身为摄政王,有他的难处。有些话臣本不该说,只是陛下,殿下既然已经是皇夫了,便只有他才是能陪陛下一辈子的人,姻缘乃是天定,有些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太过执著徒增伤心而已。”
姚公公上次也说过类似的话呢,姻缘乃是天定?分明是她剪除了他的羽卫军,武力逼迫于他,他才变成她的皇夫的,这样的姻缘也算是天定的吗?如果,真的可以和他厮守一生……,可是,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守着她呢?
幸好她已过了口无遮拦,不懂就问的年纪,姚公公他正在伤心,这个时候他说什么最好都不要反驳,免得他更伤心。
见上弦不说话,姚公公像是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他受伤未愈又遭此巨创,一气说了这许多,大约也乏了,恹恹的有些渴睡的样子。上弦知道不宜再打扰,便告辞出来了。
那夜临睡之前,萧默然把上弦搂进怀里,轻轻地说,
“弦儿,你已经大了,如今是一国之君,晨曦他虽然是你的手足,但始终是男女有别,你们姐弟君臣,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守的,否则反而是给晨曦添麻烦了,明白吗?”
他说的道理,她自然是懂的。可是……
见她不答话,萧默然也知道他的话她是已经听进去了。当下也不再管她此时脑子里正一片混乱,对她吻了起来。
这一天,萧默然自然是恼怒。早知道月晨曦这些日子对她不规矩,今天找了个借口去,果然,议事,议什么事他居然要对她搂搂抱抱,他是个什么东西?她这辈子,自然只有他萧默然能抱。
她的迟钝,他一向是喜欢的,不只是可爱,还很好利用。只是如今多了一个人也来利用她这一点。月晨曦,好,好得很,敢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是吃定了他一定不会点醒弦儿。没错,他绝不会去点醒她月晨曦有什么企图,不管愿不愿意,那个月晨曦始终也是她心中最在意的人。他自己说不出口的事,休想让他萧默然去点破。
这么快就想要掌握兵权了吗?想找死,他不介意帮帮忙。
英雄
上弦十九岁生辰这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当然是率领文武百官接受各国使节的朝贺。其中最紧要的就是佳林来的五皇子一行人。
已经称病不朝多年的镇远将军徐采薇,这天居然也来上朝了。
上弦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听过许多徐将军的逸事。估计在月尚,没有哪个小姑娘没有听过她一两桩传闻。
她本是北祁太守的独生爱女,四岁那年在元宵节灯会上走失。家人遍寻不获,是夜,北祁太守府的大堂上,有人留书一封,言道徐采薇天资聪慧,骨骼清奇为留书人欣赏,收为弟子,约定十年后放她回来。北祁太守如何肯依,自然是封了城细细搜查,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这位小女公子。
十年之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位独行侠女,自称名叫徐采薇,然后就有了无数传说。
传说,江东卢氏一门被人灭族,只留下小公子一人外出游玩,躲过这场浩劫。她凭手中一双如意钩,千里走单骑躲过追兵无数,硬是把小娃娃平安送到了他外公家。
传说,她为了追捕专门奸杀妓女的采花大盗,在京城最有名的妓院中,假扮了半个月的妓女,直到那禽兽终于成擒。
传说,岷中盗匪横行,她一夜连挑十八个山寨,从此那里盗匪绝迹。
传说,……
后来佳林犯境,她入了伍,战场之上,依然所向披靡。
不只是上弦自己,她发现在场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偷偷看徐采薇。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英俊的女人。没有甲胄,只是一身砖红色朝服,静静地站在那里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摇曳着的火焰。素净的一张脸,偏偏明艳得让人不敢逼视。表情分明是云淡风轻,却好像有说不出的魔力,惹得所有的目光都往她身上聚集。那是一种非男非女,既圣洁又魅惑的……气势,没错,不是美丽,而是一种气势,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已经从她身上倾泻出来,感染了每一个人。
上弦仔细观察徐采薇和五皇子的表情,没有看出任何破绽,那两个人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一样。可是徐采薇今天会来,必定是为了这五皇子。看样子,五皇子果然没有从她手里讨到丝毫便宜呀。
应付完各国使节以及五皇子一行人,徐采薇留了下来。
她今天会来上朝,上弦就已经知道她肯定是有事要来跟自己说了,大约是想自荐去防守天幕关吧。
果然,
“陛下,五皇子这次前来,天幕关那边只怕马上就要不得安宁了,现在把守天幕关的赵将军年事已高,臣请陛下准臣前去替下他。”
她的心情上弦也能猜到几分,可是,这战场上的事,关己则乱。五皇子看样子是真的跟她……相交菲浅。爱与恨从来只隔一线,上弦如今已深有体会。徐大将军再是有通天彻地之能,英雄难过美人关,于情之一字,又岂是那么容易堪破的。
“爱卿病体初愈,这才刚刚还朝,此事还是等多将养几日再说吧。”
然而徐采薇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陛下,当年臣从佳林逃回来的时候,怀有身孕,朝中盛传此乃五皇子的骨血,这件事陛下还记得吗?”
她竟然自曝其短,上弦也只能颌首。她不记得,但的确知道这件事。
“那时,臣未婚产子,那孩子又被说是……,礼部的陈尚书和当朝的众位大人联名上书,疑臣通敌叛国,要治臣的罪,朝堂一片喊杀之声。”说到这里,她的脸上虽仍是云淡风轻,上弦确知道,她当时少年英雄,何等风光,为了掩护百姓后撤才失手被擒,身为俘虏,也不知受了几多折辱,几多磨难,好容易逃了回来,面对的却是这种局面。英雄无用,百口莫辩,这其中的苦涩,岂足为外人道。
“幸好先帝力排众议,直斥众位大人无凭无据,信口雌黄,还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上弦见她说到这一句,表情幽幽神往,似是在回忆当年朝堂之上,父皇是如何大发脾气,怒斥众臣。虽然她只说是先帝,但上弦确知道,会做这种事的,肯定不是任何时候都冷静理智的母皇,而是一向识英雄重英雄的父皇。
“臣原想辞官归隐,也是先帝苦劝,开解臣,要臣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无谓与那些庸人一般见识。对臣说,既是月尚好女儿,又娴熟弓马,便当尽心竭力护卫于她,还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输不起,便放臣回家,若不是,便该继续为国效力。”
听到这里,上弦与徐采薇同时有了笑意,这位先帝真是不太会说话呀,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可是,就是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却还是把她给留下来了。其实,当时父皇说的究竟是什么话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就算大家众口一辞,诬陷于她,父皇仍然固执地坚信她是无辜的。
“臣当时接到家父的信,要臣杀掉自己的儿子,不然就将臣逐出家门。是先帝降旨,将家父召进了京城,对家父说,生在月尚长在月尚,自然是月尚子弟,长大以后,若是能文,便让他考科举入仕作国之栋梁,若是能武,便要他如母亲一般从军保家卫国。”
这的确很像是父皇会有的想法呢,若非有此胸怀,怎么能排除万难与母皇成婚,将南北分治一百多年的南北月尚统一起来呢?
“陛下,你是不是也怀疑臣的儿子乃是五皇子的?”
徐采薇突然话锋一转,抛出这个问题。
“朕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徐爱卿的公子乃是五皇子的,若非如此,爱卿今日何须搬出先帝来呢?”
她说了半天,不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只是,不愿让她出征,并不是因为这个呀。那个人始终也是她孩子的父亲,月尚还没有无人到非要逼迫她去做这种事的地步,她也真的没有必要这样逼迫她自己的。这有多苦,多痛,上弦太清楚了,实在不愿她也受这样的煎熬。
徐采薇是何人,听了上弦这话,马上就明白上弦是什么意思了。
她……笑了,只是那笑并不是愉悦,而是怀念,是感伤。
“陛下真的跟先帝很像呢,当年先帝亲征佳林,臣的儿子已经满月,臣请先帝准臣一起出征,给臣将功赎罪的机会。可是先帝怎么也不同意……”
“爱卿明白朕的意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卿且宽心,天幕关那边自会有人去镇守,现在只需安心调养身子,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偏劳卿家的。”
话说到这里,上弦以为也说完了,这就要送客,可是徐采薇却不这么想。
“陛下,臣乃是月尚的武将,保家卫国乃臣的职责,臣与那五皇子数次交手,次次大捷,即便曾失手被擒,那一次也是以五千兵力,对三万大军,还在他们眼皮底下送走了十几万百姓,实在也是一场漂亮的胜仗。如今先帝已去,非臣自夸,放眼整个月尚,要和五皇子交手,还有谁比臣更合适?”
她说的都在理,可是凡事哪可能都用道理讲明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见她还是不说话,徐采薇眉一挑,
“陛下,儿女之私岂足与江山社稷相较,陛下当真瞧不起采薇,认为采薇会为小小的私情误了月尚么?”
这一句说得豪气干云,上弦被狠狠的震了一下。
儿女之私岂足与江山社稷相较吗?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如她这般为情所困。原来,这世上始终是有英雄豪杰能挣脱情网。原来,每日折磨着她的那些执念,也不过是小小的私情……
说完这一句,也不在意上弦还没有回答,徐采薇告辞了。
到这份上,只需再给一点时间,上弦已经不会再有别的回答了吧。说话步步为营,一步步引对手走入事先设好的局,的确是惯于征战的一代名将的做法。还有什么理由不让她去镇守天幕关呢?她,不是别人,她乃是镇远将军 徐 采 薇。
今天徐采薇提到先帝,令她想起了父皇。如果父皇还在,见她这样犹豫寡断,会怎么说呢?父皇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好像当初临危托孤,对萧默然绝没有半分怀疑。 她怀疑萧默然想废了她自立为皇,根本拿不出证据,若是父皇在,会不会笑她庸人自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只是她没有父皇的识人之能,这么多年了,还是学不会看透人心。这其中,尤以那萧默然为最,他可以一眼看穿她,而她,却是从来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她很想很想相信他的,真的,可是她……不敢。
既然猜不透,那就不该再勉强来猜,若是能学这位徐将军,当机立断挥慧剑斩情丝,将他送回竟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她当时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骗自己说要困住他一雪前耻,却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