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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后宫 李天晴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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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来好像很好说话,这件事虽然难以启齿,想来他也不会太生气,上弦在心里这样想。
  “澈,今天朕不方便行敦伦之礼。”
  他还是微笑着看她,受到他的从容淡定的感染,上弦虽然觉得要说的话很是尴尬,还是开口接着说下去,
  “朕这两日天癸至,不方便……”
  看着他好像天空一般清亮的眸子,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他应该明白的吧,她没有说谎,今天是真的不可以。
  
  独孤澈还是笑着,说,
  “我知道了,可是,陛下还是要宽衣休息呀。”
  听了这句话,上弦放松下来。晨曦说得对,和他相处不会很难。
  
  看着床上说睡着就睡着的上弦,独孤澈实在忍不住想要笑。这个就是传说中困住了竟王萧默然,让他不能回国的元庆帝月上弦?实在是和想像差太远了。
  他在佳林时,听过很多她的逸事。
  听说她小时候是位心志高远的公主,四岁那年见到从战场上返回的伤兵,就发下宏愿,要倾其一生使月尚免于战火。六岁时见到为发洪水逃难到尚京的难民,又扬言要让月尚的百姓再也不用逃难。据说就是因为她这句话,让黎皇和泓溟女皇立她为储君。
  听说她很勇敢坚韧,竟王萧默然想要谋权篡位,将她丢到战场上去送死,她不但没有死,反而打了胜仗安然还朝,一纸婚书将竟王困在了禁宫之中。
  他还知道她很聪敏,五皇兄准备多年要攻打月尚,被她料敌先机,终于落得交出他这个人质。
  原以为像她这样一位英明果断,冷静睿智的君主应该是……,罢了,反正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躺在陌生人身边还能呼呼大睡。
  
  真的觉得她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位皇帝陛下。夜里刚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表情很是庄严肃穆,那时,还很有君王的样子。
  见她站在那里久久不动,他只好微笑。身为人质,除了微笑,他还能做什么呢?是他看错了吗?竟然看到她因为他的笑松了口气。她很紧张?为什么呢?她是女皇,而他只是一个人质而已呀。
  听她开口说话,就更奇怪了。她竟然问能不能直呼他的名字,这还用问吗?她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哪用管他的意思?当她说自己不能敦伦的时候,竟然很小心的观察他是不是不愿意,而且还会给他解释。他印象当中的君主可不会像她这样,别说他的父汗对人只会命令,就是他那几位握有兵权的皇兄,在发出命令之后,也绝不会对自己的臣属作任何解释。
  尤其,他根本不是她的臣属,而是一个敌国来的人质。
  
  所谓人质,在佳林是比战场上俘获的奴隶更卑贱的东西,会受到的羞辱折磨不言而喻。别说皇族可以对之随意逗弄折辱,就是看守人质的兵卒也可以兴之所至,把人抓出来侮辱作乐。可是,在月尚好像不是这样。这一路上随月尚的太子月晨曦来到尚京,那位太子殿下一直是彬彬有礼,以上宾之礼相待,没有丝毫轻慢。
  他当时还很奇怪,月尚不是刚刚才大败佳林吗?何须对他一个不得宠的小小皇子如此多礼?后来才发现,太子殿下不止对他一个人多礼,对自己的臣属们也一样礼貌周到。他只当是太子笼络人心之举,如今看来,在月尚连女皇陛下都是恪守礼仪,这里的风尚当真跟佳林大不相同。
  他……喜欢这种风尚。在佳林时,他是不得父皇宠爱,无权无势也无心争夺皇位的十七皇子。所谓的亲人也好,曾经的臣属们也好,阳奉阴违前恭后倨的事情他已经习以为常,人情冷暖,也看得淡了。以为自己真的早已看开,可是今天,这位女皇很认真的观察他是不是不高兴,急着给他解释的样子,温暖了他。
  那一刻,他知道,她是真的关心他会不会不高兴。不是他擅于揣摩别人的心思,只不过,如果连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看不出来,这样无权无势的他在佳林,早已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他知道自己是很能随遇而安的。或者,留在这里给她做妃子,不会是一件很难过的事。
  
  只是,他静静聆听四周的动静,在这座月隐宫中,至少埋伏有五位绝顶高手。像他这样三天两头给人暗杀成了习惯的人,对这种事感觉自然是敏锐的。所以,当她一走进来,他就感觉到有人随她而至。不过,没有杀气,应该只是负责保护她的人。会有人保护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自己似乎对此毫无所觉。是谁在安排人保护她呢?是那位据说和她可以心意相通的太子殿下,还是……
  
  耳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她真的是睡得很沉啊。她难道没有一点正处于危险中的感觉吗?毕竟,对她而言,他不止是一个陌生人,还是敌国来的皇子,就算……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想到这里,突然有一些感叹。可能,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像她这样说睡着就睡着了。从小到大,经历了种种暗杀,陷害,背叛以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的熟睡过了。夜夜失眠,通常要等到辰时才能入睡,即使睡着了,一有风吹草动,也很容易惊醒过来,不像她,睡得这样安稳。看来,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所以,即便做了女皇,也还是可以睡得像个孩子一样。
  可是,不对呀,不是说竟王萧默然想要篡位,曾经好几次欲置她于死地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不该这样安心在陌生人身旁睡着呀。有人处心积虑想要算计于她,她应该也像他一样夜夜无眠才对。据他所知,在佳林,他的父汗和皇兄们,都和他一样有失眠的毛病,无一例外。为什么她能得天独厚?
  
  他今天拉她的手,发现她手上有很多茧,不只是题笔练字或者舞刀弄剑留下的痕迹,还有像是做惯粗活留下来的,看来他知道的没有错,竟王萧默然作摄政王的时候,的确有让她做侍女仆妇作的工作。真的想要谋朝篡位的话,有必要这样做吗?不但不会有什么切实的好处,反而引人疑虑会打草惊蛇啊。真的想谋朝篡位的人,不是该跟他的那几位皇兄一样,表面上装出恭谨万分的样子吗?
  而且,今天她天癸至,以后若依祖制,每个月她都是今天来与他同寝,那岂不是要次次都……,这也是那位身为皇夫大人的竟王殿下安排的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一点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位据说惊才绝艳,冠世无双的竟王殿下了。
  
纳妃(三)

  没有到月尚之前,其实,竟王萧默然比元庆帝月上弦更加令他好奇。传说中十二岁时就可以引得月尚为他发兵救国,当真做到了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十三岁就随黎皇陛下领兵大败成国登基为王,武功盖世的竟王殿下。续泓溟女皇和黎皇之后,大刀阔斧革新月尚吏制的摄政王萧默然。
  说他少年成名天纵之才,独孤澈不知道他是不是当真天纵之才,只知道,要革新月尚的吏制,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还要有十足的勇气。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是佳林的皇子,对于月尚,不可能不清楚。七年前,黎皇辞世之时,若是没有这位摄政王殿下,月尚早该分崩离析了。当初黎皇与泓溟女皇联姻,将南北分治二百余年的月尚合并,其实,说合并只不过是看起来合并了。实际上,月尚仍是由黎皇管理北月尚,泓溟女皇管理南月尚。所谓真正的合一,不是两位先帝不想,而是不能。
  不管是南月尚也好,北月尚也好,原本朝中就有士族盘根错节,说是月尚各代先皇心腹之患亦不为过。尤其是两位先帝排除万难,将南北月尚合并之后,朝中士族自然分作南北两派,互相脚力。不得已,两位先皇才会分掌南北之事,所谓南北合一,直到黎皇辞世之时,仍然是镜花水月,纸上空谈。
  想当日,初即位的元庆帝月上弦年方稚龄,如何能压得住满朝文武?所以,岂止是佳林,西边北边那几国,谁不是磨刀霍霍,单等月尚自生内乱?
  
  摄政王萧默然?他算什么东西?合泓溟女皇与黎皇二人之力,也不能让南北月尚真的合一,他小小一个番王,除了能帮月尚苟延残喘,还能有何作为?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早就该乱的月尚却始终没有乱。不只没有乱,摄政王殿下要革新吏制,竟然革新得悄无声息。月尚朝中,所谓士族,无人敢挺身反对。他从礼部手中夺过主持科举的职权,从此,进士们统统都是天子门生,与礼部无关。他广开言路,内阁辅臣们几乎都是出身寒门,因为他而都能畅所欲言,原本形同虚设的内阁,终于真的发挥了作用,不再只是件摆设。所谓的士族,被他一步步鲸吞蚕食,慢慢变得难与皇权抗衡
  有他在一日,对于月尚,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等到元庆帝将他囚禁在禁宫之中,五皇兄才……。可惜,所有人似乎都忘了,这位竟王殿下,除了是月尚的摄政王,还是元庆帝的太子太傅。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果然有办法令五皇兄败北。
  
  只是,聪明睿智如他,为何要当真与南北月尚的士族为难呢?他只是一个番王,做摄政王之时,大权在握,自然不惧。可无论如何,他终是要回国的呀。到那时,他如何能全身而退?说泓溟女皇和黎皇有出兵为他复国之恩,便是有天大的恩典,就真的值得他如此连自己身家性命都不要,来为他人做嫁?看不出来,他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替元庆帝做嫁,又是什么。
  或者,真如传言所说,他是想取元庆帝而代之。非如此不足以解释他坐摄政王时的种种举动了。
  但,说他当真是想谋权篡位……,实在是更令人不解。想篡位,为什么要送女皇上战场呢?这皇位之争,最看紧的无非就是兵权。送女皇上战场,岂非把兵权拱手让人?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有比送她上战场稳妥百倍的法子,一向行事缜密的竟王殿下何须舍易就难?以至于落得要被女皇逼宫,身为一国之君,如今竟困于宫闱之中的下场。
  这位竟王殿下行事,如此莫测高深,令人费解,当他还远在佳林之时,就有几分好奇,如今因缘际会竟然可以亲自一见……。
  看了一眼身边安睡的上弦女皇,他忍不住在心底微笑。会想要见竟王殿下一面,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吧,他,很想知道,能教养出如此温和多礼的女皇陛下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大约就是指的这种事吧。
  纳妃之礼的第二天,随女皇陛下一起谒见皇夫大人。
  见到的,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旷世美人,而是镇守月尚多年,令周围诸国不敢轻举妄动的摄政王。
  
  皇夫所居的乾宁殿和赤宫里别的地方都一样,是金碧辉煌到有些萧杀的正红色装点而成。一进殿门就可以看见端坐在主座上身着玄色朝服的身影,那……就是名满天下的竟王萧默然了吗?
  这个人,是俊美的吧,可是,见了他,虽然还隔得很远,独孤澈已经感到他浑身不怒而威的森严气势,即使渐渐走近,对于他英俊的容貌,也无心去看了。
  他,实在是跟上弦女皇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虽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甚至从他们一进来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可是,看在独孤澈眼里,只觉得……冷。
  不只是独孤澈一人感到异样,他还查觉到,随上弦女皇一起进到乾宁殿里的几位内侍也被萧默然的气势所迫,连呼吸都不自在了。
  
  这种情形对独孤澈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
  在佳林,父汗身边的人,也是如此战战兢兢,屏息静气。
  倾听内侍们的反应,独孤澈心中一动,已然了悟,这座赤宫的主人,不是女皇月上弦,而是皇夫萧默然。
  
  看竟王殿下站起身来,对女皇行礼,没有跪拜,只是寻常的躬身为礼。原来是真的,这位殿下有先皇御赐不必对女皇跪拜的特权。
  待女皇陛下还完礼,便是他该行礼了。
  他跪,身后跟着跪倒一片。
  整个乾宁殿霎时静下来,静得可以清楚地听到他身后的内侍们身上,因为颤抖而发出衣袂摩擦之声。
  没有抬头,已经感觉到那股冷凝的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压来。
  难怪,当初月尚革新吏治,可以革新得悄无声息。
  只是……这样的人,怎会甘心身陷于此?
  
  “皇妃殿下请起。”
  温柔的语气,虽然声音有些疏离。
  没时间多想,他起身。
  竟王殿下微笑,他便回以微笑。
  “殿下自佳林远道而来,辛苦了。”
  这句不用回答,依然微笑,等他接下来的话。
  
  “各位公公也先起来吧,你们可以退下了。”
  得了这句话,内侍们霎时间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女皇和他两个人面对竟王殿下。本来就静谧的乾宁殿,更显得空寂。
  很奇怪,虽然这位竟王殿下气势迫人,却……感觉不到有敌意。
  仔细想从他的神情中察觉蛛丝马迹,他只是面带微笑,一派淡然。这位殿下,不单行事莫测高深,连神情举止也一般无懈可击。
  
  既然感觉不到敌意,又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思,独孤澈也就释然了。其实,独孤澈也算不得是好奇之人。或者说,他本来就倦惰疏懒。若是不倦惰疏懒,在佳林之时如何能对皇位之争置身事外?又如何安安静静的每日饮酒弹琴?
  所以,眼前之人就算真是深不可测,于他,既然没有多大关系,也就看得淡了。是真的要谋权篡位也好,又或是另有图谋,他不过是战败之国来的一个小小人质,实在没有理由定要探察清楚。
  更何况,不管是什么想法,只要付诸实施,必然有迹可寻。与其在此察言观色,不如留心他将来的举动。
  接下来是一般官面寒暄,从始至终,女皇都坐在皇夫大人身边不发一言。
  看这两个人坐在一起,独孤澈更觉得他们真是很不一样。
  女皇陛下似乎不怎么会笑,脸上表情总有些僵,可是,即便是在面无表情寂静无声的时候,也会有温柔和暖的气息,从眉梢眼角举手投足间静静流泻出来。相较而言,当然是皇夫大人更加赏心悦目,不只是俊美无俦,脸上还时时都微笑,只可惜如此美景他却无心多赏了,只为那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冰冷,一直冷到了他心里去。
  
  仔细想来,皇夫大人于他应该是很容易相处。毕竟,在佳林之时,父汗和皇兄们似乎……都是如此。他已经和这样的人相处一辈子了,就算当真相处不好,也算是习惯了。所谓成王成霸,说的就是这种人吧,以前一直是这样以为,直到昨夜见到月尚的女皇陛下。
  原来,皇帝也可以是这样,当时真是有些意外。虽然意外,却并不妨害他喜欢和她相处。这个念头突兀的闪过脑海,连独孤澈自己都有些讶异了。从头到尾,他们也才不过相处了几个时辰而已。不过这讶异转瞬之间就消失无踪了。他发现自己不只是喜欢和女皇相处,甚至已经开始在气恼这位皇夫大人的冰冷了。
  以前在佳林之时,虽然厌倦懈怠也是有的,却从来也不会对父皇和诸位皇兄气恼。如果说王霸之道便是如此,他何必多费心力去烦心呢?所以,他配合而已习惯而已,既不欢喜,也不生气,反正他们的争斗,于他无甚干系。
  
  才不过几个时辰,他就已经变得有点受不了了,这个想法更加令他惊讶。其实,和父汗比起来,这位皇夫大人已经算是……无论如何,他至少是面带笑容,恪守礼仪的。所谓待客之道,已经很是周到了,竟然会让他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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