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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于川作品集-都市边缘的女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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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王嫂一如往常地掏空了丈夫的口袋,计算着一天的收入时,这才发现少了钱。
  “今天的钱怎么对不上帐啊?”
  王利民起初还侥幸地想打个马虎眼混过去。
  “肯定是你算错帐了,就那么百八十块钱,还能少了?”
  王嫂一双牛眼灼灼地射在男人的脸上。
  “想蒙老娘?你还差点儿!”
  看看实在是没有办法蒙混过关了,王利民只得吞吞吐吐地交代了自己把电视卖给秀兰却还没收钱的事情。
  王嫂一听就炸了锅。
  “什么,你把电视白给她啦?”
  王嫂瞪着眼,张着嘴,那架势简直象是要把丈夫给囫囵地吞了。
  王利民一边示意妻子把声音放低,一边忙不迭地跟她解释。
  这简易的小房子,四面漏风,一点儿都不隔音,在屋里说话,全院子都能听见,有时候夜里他们俩口子在床上弄出的响动大了点儿,第二天刘大他们几个男房客就会拿他们开玩笑,说是“王哥火力够猛烈,王嫂叫唤得比闹春的猫还邪行!”。现在老婆和王利民嚷嚷起来,让他感到十分的尴尬,这要是让秀兰和院子里其他的邻居们听见了,以后他王利民的脸还往哪儿搁呀,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长着把儿,站着撒尿的大老爷们儿,面子上的事还得顾忌。
  可这事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王嫂大约是觉得丈夫是做贼心虚,得理不让人地越嚷嚷声音越大,最后干脆来了个鲤鱼打挺蹦下床来,一个箭步窜出了房门,还没等王利民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老婆已经气咻咻地努着一双牛眼,紧紧地抱着他白天“卖”给秀兰的那台电视机冲回屋来了。
  那一晚,王家俩口子在屋里打得是鸡飞狗跳墙,要没有房东带着刘大等人过去死拉活拽着,说不定就得打出脑浆子来。
  “便宜了你!”
  王利民捂着让媳妇抓挠得直流血的脸颊,冲着披头散发王嫂恨恨地说。
  “等老娘死了你再去招惹那小妖精儿吧!”
  王嫂叉着腰一派胜利者的姿态。
  那天夜里,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见王嫂在床上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快的呻吟声。
  那是王利民战胜老婆的唯一手段。
  从此,王利民在媳妇嘴里落下了话把儿,王嫂隔三岔五地就拿这件事敲打自己的男人。
  经过这场风波之后,虽然王利民依旧会在酒足饭饱之后不由得想起秀兰那白皙的胸脯,却也不敢再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了,顶多是有事没事地跟人家逗逗贫嘴,套套近乎。秀兰呢,待搭不理的,也再没有求购电视机时的温情脉脉了,害得王利民只能晚上回了家,关上灯,把媳妇和自己狠狠地折腾一番。
  3、年轻姑娘好挣钱
  秀兰今天早早地起来是为了到火车站去接人。
  杨宝兴的宅院坐落在这座城市的西南郊,距离位于市中心的火车站足足有四十里地的路程,住在这里的人们要想去趟火车站,来回就得花上半天的工夫。因此,一向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身的秀兰,今天也不得不早早地起来了,接人可是耽误不得的,更何况今天她要去迎接的可不是一般的人。
  “我妹妹从老家来。”
  秀兰往公共厕所倒尿盆的时候,对蹲在那里红头涨脸地用着劲,还没忘了刨根问底的同院的丹丹妈说。
  为了能早起去接妹妹,秀兰昨晚还回掉了一个原想在她这里过夜的男人,弄得那个手里不住弹着一张百元大钞的萎缩的客人老大的不高兴,害得秀兰百倍的殷勤才让他满意而去,结账的时候还不依不饶地逼着秀兰找还他五十块钱。
  没办法,为了妹妹呀。
  丹丹妈是个离了婚的女人,三十来岁,独自一人带了个八九岁的孩子,丹丹是她女儿的名字。租住在这种出租房屋内的房客们流动性很大,很少有人了解彼此的底细,人们只知道她的孩子叫丹丹,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时间一长,干脆就指着孩子的名字称呼,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人关心她到底姓甚名谁了,都只管她叫“丹丹妈”了。
  院里的女人们,包括房东杨宝兴的老婆,对秀兰全都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那些自己的男人正直青壮年的女人们,一个个都跟防贼似的提防着秀兰,生怕一不留神自己那馋嘴的猫就去闻别人的荤腥了,只有寡妇阳子和单身离了婚的丹丹妈对秀兰还算是客客气气的,用王嫂的话说,“一个是寡妇,一个是让男人休了的女人,没有男人怕她偷!”
  其实王嫂的话倒也没说错,这两个女人实在是没有男人让秀兰惦记着,不然,怕是满院子就没有一个可以和秀兰交往的女人了。
  “亲妹妹啊?”
  丹丹妈终于完成了自己每天早晨最重要也是最痛苦的那份的工作,长长地出了口气,提溜着裤子直起腰来。
  秀兰已经站在了厕所门口,皱着鼻子抵御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恶臭,等着丹丹妈一道回杨宝兴院里去。
  “亲妹妹。”
  丹丹妈系着裤腰带,脸上透着些暧昧地看看秀兰。
  “来打工,还是来玩的呀?”
  秀兰读懂了她的表情,她见怪不怪了,谁让自己干的是那种见不得人的营生呢,难怪别人要疑心自己的妹妹也是来城里出卖肉体的。
  想起自己那还不满十八岁的水灵灵的妹妹,秀兰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七、八年前,自己不也是那样嫩得能掐出水儿来?在她家乡方圆几十里地,多少红了眼的小伙子撺掇着数不清的媒人上门给她提亲,简直要把她家的门槛给踏平了。如今呢?男人们还是接连不断地蹬她的门,可除了在她身上发泄一通原始的本能之外,就没有一个人肯对她说句体己温存的知心话,更不用奢望有人会要正经八百地迎娶她回家做妻子了。
  秀兰不是那种很理性的女人,她无法给自己的遭遇归纳和总结什么哲理之类的东西出来,她只知道要想抛却廉耻迈出那一步很容易,把衣服一脱,在男人面前躺下就什么都解决了,可要是再想回复到良家妇女那一步就是千难万难了,就连那平常背着男人偷汉子的王嫂都能冷嘲热讽地冲她唱闲腔,为什么,还不就是在常人眼里自己头上永远顶着个“娼”字。
  她这一辈子大约是只能这样了,趁了年纪还不算大,姿色还不算丑,身子还没有垮,尽可能多地赚上点儿钱,等到没人光顾的时候,找个谁也不了解自己根底的地方,清清静静地打发下半生吧。
  对于即将跻身这座城市的妹妹,秀兰却是要拼了性命地保护她,保护那个还未谙人事,纯真快乐的女孩,绝不能让她再步她这个姐姐的后尘了。
  想到妹妹,秀兰的心中总是会漾出些许的温馨和爱怜,那个在她离家时还扎着羊角小辫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出落成一个风韵标致的大姑娘了。上次父亲去世,她回家乡奔丧的时候,妹妹在哀痛之余一直缠着她,钦羡地把这都市的风光追问个没完没了,那副渴望和向往的神态,让她把心揪了有揪。
  “姐,我也想进城去打工。”
  妹妹象小时候一样钻进她的被窝。
  妹妹的柔软爽滑的臂膀缠绕在她的颈间,秀兰忍了又忍,才压下了心头的悲伤。
  多少年了,除去在没有男人光顾自己的夜晚,她都是被各色各样的男人们这样搂抱着,麻木的身体在那些付了钱就以为可以拥有她的一切的男人们的重压和折磨下只是一具泄欲的工具,如果不是觉得太糟践自己的话,她差不多要把那叫做“奸尸”了。象这样感受着自己的亲人温暖、温存的拥抱和抚慰对她来说简直是恍若隔世了。
  秀兰不能拒绝妹妹的渴望,那燃烧着青春激情的眼睛让她无法正视。那一夜,在妹妹扯了轻轻的鼾香甜地睡去之后,秀兰的泪却把她的枕头浸得湿湿的。她竟然无法启齿把自己的一番困难辛酸对自己最亲近的妹妹倾诉,更无法以此劝阻妹妹走进城市的愿望。
  秀兰没想到的是,妹妹现在真的要来到这洒满了姐姐的血和泪的都市,她现在只能默默地祈祷上苍,保佑她稚嫩的妹妹不要再步她不归的后尘。
  “年轻姑娘,好挣钱哪!”
  丹丹妈走到厕所门口时,很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你他妈少嚼舌头!”
  秀兰忽然觉得血涌上了头,一下子翻了脸,拎着尿盆转身独自往回走。
  丹丹妈望着她气咻咻的背影,自觉失言,赶忙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第三章
  1、忘了上闹钟
  房东杨宝兴是被女儿小茹吵醒的。
  “爸,你怎么这样儿啊!”
  小茹还没穿好衣服就冲到父母的房间来,气急败坏地责怪起她爸爸来了。
  杨宝兴揉揉粘巴巴的双眼,不得要领地望着立在房门边的女儿。
  “怎么了?”
  小茹恨恨地跺着脚,一脸的不依不饶。
  “怎么了?!你昨晚上没给人家上闹钟,现在我非得迟到不可!”
  杨宝兴看看墙上的挂钟,可不是,现在已经七点半钟了,女儿上学的中学离他们家至少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杨宝兴“嘿”了一声猛地坐起身来,一巴掌拍在还在酣睡的老婆屁股上。
  “死人,还睡!”
  杨宝兴的老婆激灵灵吓了一跳,一下子从好梦中惊醒过来。
  “干什么?”
  她直愣愣地看看身边满脸怒气的丈夫和门边焦躁不堪的女儿。
  “一大早,你们造得什么反哪?”
  杨宝兴“呸”了她一口。
  “我昨天晚上让你别忘了给小茹上闹钟,你怎么没上啊?”
  杨宝兴老婆自知理亏,看看丈夫和女儿嗫嚅着放低了声音。
  “昨晚一打麻将就给忘记了。”
  小茹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的母亲,眼里一下子迸出了泪花。
  “麻将,麻将,你就知道打麻将,今天我们期中考试,你想让我吃鸭蛋哪!”
  杨宝兴和老婆面面相觑,一时间全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怎么办哪?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
  杨宝兴老婆慌乱地跳下床来,身上只穿了一条三角短裤,一个肥白的身子在丈夫和女儿眼前乱晃。
  关键时刻还是男人有主见,杨宝兴一把抓过自己搭在床栏杆上的裤子,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递给了女儿。
  “打的,快点儿,打个的士去,还来得及!”
  小茹抓过钱,象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顾不得再去责怪父母了,撒腿就往自己房里跑,接着她房间便是一阵乒乓做响,然后杨宝兴和老婆听到“砰”的一声门响,一切便又都归于平静了。
  “你这个败家的女人!”
  杨宝兴恨恨地从床上伸出腿来,踹了傻愣愣地立在屋子中央的老婆一脚。
  杨宝兴似乎有一万个理由踹老婆这一脚。
  王嫂倒卖黄色VCD碟片是院子里任人皆知的事情,平素为人还算严谨的杨宝兴知道,贩卖淫秽物品一旦让公安机关给抓着,罪过就小不了,虽然一想到那些刺激、诱人、赤裸裸的碟片中的场景和情节,杨宝兴也时常忍不住要咽吐沫,但他却一次也没从王嫂那里买,或者借过那样的碟片。他和这些外来的房客不一样,他是有家有业的坐地户,跑了和尚还跑不了庙呢,招惹上这样的是非不值得。
  杨宝兴老婆可从来不这么想,她是个极爱沾小便宜的女人,平常不是让刘大半价卖她一袋子米,就是从阳子那儿拿上一斤咸菜不给钱,虽说王利民是个收旧货的,经营的东西大多她看不上眼,但她也没放过他们两口子,除去前些日子从王利民手里以极低的价格半买半抢地弄了辆自行车给小茹骑以外,平时王嫂只要是一不留神就得把自己倒腾的碟片先借给她看,赶上内容精彩的,那就别指望能还回来了。
  昨天,王嫂刚从外面进货回来就让杨宝兴媳妇给逮着了,二话不说,挑了几张封面最刺激的拿回家,一吃过晚饭就拉着丈夫躲到卧室欣赏,看着看着两人都来了兴致,电视屏幕上演着,床上就效仿开了。人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正当如狼似虎之年的杨宝兴老婆着实让杨宝兴招架不了,半宿折腾下来,腰酸腿软地倒头酣睡,一觉就睡到大天亮,哪还顾得上女儿上学呀、
  “你他娘的,什么便宜都占,这下子贵了吧!”
  杨宝兴越想越来气,抬脚又要踢他老婆。已经吃过亏的老婆慌不迭地一下子蹦开了老远。
  2、房东杨宝兴
  杨宝兴绝对是那种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大男人,虽然这座城市里的男人的怕老婆在全国是闻名遐迩的,而且就连他们这些市郊的农民近年来也感染了这个毛病,无论城里还是郊区的男人们全都沾沾自喜地自封为什么“新好男人”,但杨宝兴却是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坚决地维护着自己一家之长的尊严。
  “阿叔,你怎么就不怕阿姨呢?”
  刘大按照这座城市里的人们习惯的称谓称呼着杨宝兴和他的老婆,这个还没娶媳妇的小伙子,见惯了这里的女人们对男人们的威风凛凛,却闹不明白为什么杨宝兴能独善其身,他很虚心地向他的房东讨教着。
  杨宝兴俨然长辈的样子,歆享着刘大的恭敬,宽怀地在他背脊上拍了几下。
  “往后跟阿叔多学着点儿。这女人哪,就是得管,象孩子一样,不立规矩就完了!”
  杨宝兴的老婆是当年经人介绍,从苏北农村嫁到这里来的。那时候他们这些市郊的农民的日子也不象现在这样的富裕,尤其是杨宝兴家,他父亲死得早,老娘拉扯着他们哥几个长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附近人家的姑娘都知道他家的根底,没有人愿意嫁过来受穷。没办法,老娘只得托人从苏北给他找了个媳妇。那时候,苏北农村比起他们这里更穷,谁家的姑娘要是能嫁到这里来,就跟一步跨进了天堂似的。
  “她在家里穷怕,刚嫁过来的时候,生怕哪一点儿没称了我的心,让我给赶回老家去,所以处处小心,服服帖帖的,从来不敢对我说个‘不’字。”
  杨宝兴不无得意地摇晃着自己那比正常人小好几号的脑袋。
  “那现在呢?”
  刘大刨根问底。
  “现在?虽说这几年她们家乡的日子也好过了,可我们家的日子就更红火了。你看,别的不说,每年我就房租这一项收入就有多少啊!她就更怕我把她给蹬啦!你想啊,三十大几的女人,我们这儿都管这个年龄的女人叫‘老菜皮’,谁还会要啊?可咱男人就不同了,别看阿叔今年也快四十的人了,只要我愿意,娶了十八岁的黄花大姑娘也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啊!……”
  杨宝兴吐沫星子四溅地说着,听得刘大不住地点头。
  杨宝兴倒不是吹牛,确实他老婆还就是怕他把自己蹬了,有一回酷爱打麻将的她和几个邻居凑了一桌,战斗正酣的时候,忽然有人告诉她,说是看见她家宝兴和秀兰一块出去了,她立刻就蹦起来追了出去,楞是没顾得上胡手里那把已经自摸了的“清一色”。
  “妈,你这是何苦来呢!”
  上初中三年级的小茹怎么也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总是如此在意父亲的一举一动。
  “你知道什么,妈要是比现在年轻十岁,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啊!”
  杨宝兴的老婆酸酸地望着女儿佼好的面庞,深深地叹了口气。
  “妈现在成了‘老菜皮’了,就是贱卖,怕都没有人买啦!”
  要说杨宝兴的老婆真就这么心甘情愿任由老公来摆布那也不是事实。嫁到杨家日子一长,受了街坊四邻的女人们的挑唆,杨宝兴老婆也曾不止一次地蠢蠢欲动,想要“抢班夺权”,但却都被丈夫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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