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你可以去天涯海角-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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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收到联络，对方说是三天后。”
三天后。二木掐着手指计算。三天后就是下周一，那不就是二木和东海林去海边的日子吗？
“不行！”
他不知不觉中大叫出声。
“不、不行的哦。是海边啊！是旅行！”
抓住东海林的袖子如此表示，戴着保护器的男人对他回答说“我明白。”
“我已经拒绝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二木刚因为这个回答松了口气，茜又输出了“嗯？不能错开旅行吗？”的多余语言。
“从日程上来说，错过这次的话夏季就要结束了吧……”
东海林如此嘀咕，二木一面叫着“不要”一面将脑袋摇到了头发散乱的程度。
“都已经定了饭店！啊，电视上都说了，如果太晚去的话，海里会有很多的海蜇的。”
因为太过激动地说话，他口中的食物碎屑飞出了少许。幸好没有弄到对面的两人身上。不过佐伯还是忍不住露出苦笑，对他说“小薰，你先冷静一下。”
“看起来你相当期待海边啊。”
“不……不是那样的……”
“嗯，虽然我可以理解小薰的心情，不过……那个Creator真的是大人物哦。如果是我的话，多半会以那边为优先吧。”
“可是……”
嘭地拍了一下张嘴反驳的二木的肩膀，东海林表示“哪里，旅行也是很难得才能去一次。”
“或者该说，这是我第一次带这家伙去海边。我也相当期待，所以这次以这边优先。”
“是吗……嗯。也是呢。对不起，我不该多嘴的。”
“哪里，没什么。”
东海林露出沉稳的笑容，确认了周边后掏出一根烟。看起来他好像不会改变预定取消旅行。二木放心下来，将原本探出的身体重新靠到了椅背上。
但是，就在东海林点着香烟的前一刻，手机又震动起来。确认了来电名称的东海林看起来有些诧异。对于是谁？的询问，他报以“哥哥”的回答。
“咦？又是工作的电话吗？”
“谁知道呢……不过，是从家里打来的。平时明明都是用手机联络我。不好意思。”
东海林向佐伯和茜表示歉意后，再度离开了席位。二木一面为薯条淋上多到过分的番茄酱，一面向对面的两人说“这是犯规吧？”
“小薰你好意思说别人？”
佐伯轻轻瞪大了眼睛，茜则凝视着和他们拉开距离的东海林的背影。
二木将视线从茜身上转移开。因为他总觉得她的目光在说“太浪费了。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不过这也许只是他的主观，而且对方是那种就算真的如此考虑，也不会责备二木的类型。
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心中苦涩。
自己刚才太过任性的自觉，在事后一点点地渗透进了他的内心。
“……是那么厉害的人吗？”
茜好像马上就明白了二木是在询问什么。
“你说那个意大利的Creator？他在美术界的名声和实力都是出类拔萃的哦。”
“和那个人见面，对东海林有什么好处吗？”
“我觉得光是交流一下也非常有意义。而且，东海林以前说过对展览会的企划有兴趣，所以我真的没想到他会不去见对……啊，不过去海边也是好久前就约定好的嘛！而且东海林自己也想去！”
因为二木的表情好像有所变化，所以茜的声音从中途起变得温柔起来，还补充了一句“没事的！”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没事，不过至少二木好像展露出了相当没用的表情。
“小薰的世界是以东海林为中心而运转的啊……”
佐伯深有感触地嘀咕。
“虽然我很清楚他们关系好，也很庆幸因为有东海林的支持，小薰的工作才能顺利进行，不过……我有的时候正的觉得作为责编很抱歉。其实，明明应该是我或是其它出版社的责编更多支撑一些漫画家豪德寺薰子的。”
“……是东海林也没关系吧。”
就算二木，也说不出“我没有打算让东海林支撑我的”之类的表示。他有自觉，如果没有东海林的话，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东海林是友人，恋人……是好像二木的脊梁骨一样的存在。如果没有东海林的存在的话，二木只会是软塌塌的一团的、没用的、无可救药的人类吧？
“东、东海林自己也是和我在一起……”
“嗯，我明白。那个我明白哦，小薰。”
佐伯已经察觉到了东海林和二木不是单纯的友人关系了吧？至于茜则是从相当久之前开始好像就有所察觉了。
“我不打算对你们的私生活多嘴。只不过，既然委托你描绘漫画的人是我，我就觉得过度给东海林增加负担会让我心中有愧。之前飞田也说过类似的话吧？”
“……所以才把鼎派来吗？”
名叫飞田的人是其它出版社的责编。虽然他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他曾经派来一个名叫鼎的男人给二木担任助手。二木因为那个人吃了大苦头。从那之后，二木不管多么繁忙，也不回再使用助手。
“虽然那个人选是错误的，不过作为责编，他并没有做错事。其实啊……如果能有好像东海林那样能干体贴的助手的话……”
“因为有东海林本人在，所以不是正好吗？”
“但是，他还有本职吧？一想到东海林也许也会想要全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上，我就觉得很抱歉。”
没有那种事情哦。
……无法做出如此的断言。二木咬着拇指指甲思考。
说实话，二木不是很清楚东海林的工作。他是老字号画廊的次子，在分店艺术馆工作，每年要进行几次作家个展的策划——他的了解也就是这个程度。一旦牵扯上什么Creator，什么白色立方体的话他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而且，东海林原本就很少谈起自己的工作。
与此相反的是，二木经常和东海林谈自己的工作。或者说，东海林对二木的工作了如指掌。现在二木在做什么工作，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筹备，身体状况如此，想要吃什么——他对此几乎完全掌握，并且能进行切实的管理。唯一的例外就是，他不会对于作品的内容插嘴。他原本就是几乎不看漫画的男人，而且这样对二木来说也比较好。因为只有作品的内容，是他不想让任何人踏入的领域。
二木喜欢漫画。
他也喜欢画漫画。虽然赶稿痛苦到让他叫喊不想干了的程度，可是他从没真心想过不干了。而且除了漫画家，也没有其它他能做的工作吧？
东海林也喜欢自己的工作吧？
如果是这样，自己是不是妨碍了东海林的工作呢？
不应该那样的。再说了，如果真的有所妨碍，东海林是会直言出来的男人。在打扫的时候，他不是也总是威胁自己说“你也去把那个丢掉”吗？
“从东海林身上……倒是看不出来有对于艺术工作的燃烧般的热情。”
“是这样吗？茜？”
“因为他是外表淡薄的人，所以我也不好断言……不过我可以确定，他对于照顾小薰是存在着燃烧般的热情的。”
茜的后半段台词让二木松了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面颊放松了下来。
“东海林是自愿照顾我的哦。那就好像是兴趣或是生存价值一样的东西哦。所以佐伯你也不要想太多。没事的。”
“生存价值……这种事情应该自己说吗？小薰。”
“可是是真的啊。所以，他不会去见那个什么意大利人，而是要和我去海边。当然是那样比较快乐吧。那个，我快乐的话，东海林也会快乐。我高兴的话，东海林也会高兴。我们就是这个样子的。”
“怎、怎么好像在听你们的甜蜜情史啊……”
茜用手支着面颊说道，佐伯也搔了搔脑袋“可不是，小薰真是让人头疼啊。”虽然自己原本不是那个意思，不过被他们这么一说二木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嘿嘿”地笑了出来。
虽然短暂，但毕竟是暑假。和东海林一起的暑假。
这说不定是他第一次觉得暑假让人翘首以待吧？小时候的暑假很痛苦。虽然不用学习值得庆幸，但是无法去学校，也无法见到东海林。
虽然偶尔可以约好一起出去玩，可是不可能每天这样。东海林要上补习班。如果一直呆在家里会招惹母亲的不快，可是要去外面乱转的话天气又过于炎热。
虽然他现在也讨厌炎热，可是如果是海边的话，他还是觉得天气晴朗比较好。
最好是蔚蓝的天空，闪闪发亮的海面。吃炒面，吃刨冰，此外他觉得美国热狗也不错。他喜欢美国热狗的外皮带一点甜味的感觉。对了，还没有买在沙滩上用的塑料布。就在他觉得必须告诉东海林的时候，戴着保护器的男人刚好返回了这里。他没有收起手机，而是拿着那个坐到了二木的对面。
“呐，东海林，要铺在沙滩上的……”
“二木，对不齐。”
因为他唐突的道歉，二木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旅行要延期了。我哥哥的孩子住院，我必须代替他出差。孩子起去tor　　　　　　　　　　　　　　　　　　　　　　　　　　　　　　　　　　　　　　　　　　　　　　　　　　　　　　　　　　　　　　　　　　　　　　　　　　　　　　　　　　　　　　　　　　　　　　　　　　　　　　　　　　　　　　　　　　　　　　　　　”
突如其来的计划变更，让二木张大了嘴巴变成化石。
“那是不可抗力吧？东海林没有责任哦。”
听到对方哭笑不得的口气，二木闷闷地说了句“那种事情我也知道。”
是都内的甜品店。
大早上起就是好像要热死人的天气。在二木将空调开到最大，一个人在公寓里滚来滚去的时候，他的同行律给他打来了电话。
问他，想不想要吃刨冰？
虽然他一度表示“因为太热，所以不要”而拒绝了，不过律没有放弃，反而对他说“就是热的时候吃冰才痛快吧？你出来吧。”而且，他还说可以给二木还没有上市的律的新书。虽然二木是不怎么看别人作品的类型，不过自从交上了律以及立花等同行的朋友后，他的读书范畴也比之前扩展了不少。律是在少女漫画杂志上活跃的作家。不过相较于他抒情式样的纤细画风，他本人却是那种嘴巴很坏，有什么都直说的类型。因为他是这样表里如一的人物，所以对于二木而言也是在一起的话会比较愉快的对象。
被刨冰和新书所诱惑，二木穿过柏油路的炽热地狱，进入了律所推荐的甜品店。是本地人或是这方面的行家以外的人都很有可能错过的非常小的甜品店。
“那么，东海林就在冷战的情况下出差了吗？”
“与其说是冷战……不如说是我单方面生气吧？”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还要受你的气，东海林也真不容易啊……哦，来了来了。”
“让两位久等了。这是你们点的特别推荐和杏子。”身穿和服的店员送来了玻璃器皿。
点杏子的人是二木，不过好像是这里的老顾客的律则点了特别推荐这个菜单上没有的东西。二木有些好奇会拿来的是什么样的特别推荐——结果果然看到了前所未见的刨冰。是在宇治金时上加上豆腐和冰淇淋，而且上面还堆着布丁。
“那个……好吃吗？”
“好吃哦。凉丝丝的布丁简直爽呆了。这是我送了老板女儿签名后，她特别做给我的哦。”
律用勺子搅动着刨冰，好像要隐藏宝物一样埋住布丁。
“小薰啊，你这样的话小心东海林对你彻底失望。既然是侄子生病了，那就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再怎么说是旅行的约定在前，也有所谓的紧急事态吧？这种时候作为人类，首先应该担心孩子的病情哦。”
“……所以说，我明白。我的脑袋里面很明白。”
那个时候，佐伯和茜都立刻说着“咦？情形怎么样？”“没事吧？”表现出了露骨的担心。二木也知道，那样才是成年人的应对。假如住院的人是佐伯的爱女的话，就算是拙于言辞，他也会说出关心的话语吧？但是，那个时候不行。就好像拿到眼前的特别点心突然被藏起来的孩子一样，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歇斯底里。
“可是，东海林也说了不是关系到生命的重病，而且只要有母亲在就可以吧。就算父亲留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吧？毕竟做手术的人是医生，不是父亲。”
“你该不会对东海林说了那个吧？”
“说了哦。当场。”
哇啊，律皱起了端正的面孔。
“糟糕透顶。你这个人要自我中心到什么程度啊。”
“……责编也这么说我了。”
“东海林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一直沉默不语。”
不要不要！我要去海边！东海林是骗子！安慰和斥责好像退化成幼儿一样的二木的人是佐伯和茜。东海林只是吸着烟沉默不语，开口的话也只是重复着“对不起。不过真的不能去。”的台词。
“……如果东海林能对我发火，叫我适可而止的话就好了。”
“啊？”
“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傻瓜……可是怎么说呢，就是无法抑制……如果东海林好好地教训我的话……”
喂喂，律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适可而止啊！东海林为你做饭，打扫，管理日程，贴网点。在你消沉的时候哄你。最后还要嫌弃他没有斥责你吗？”
这算什么啊？律露出哭笑不得到极点的表情。
“虽然我知道东海林和你是老朋友了，不过这样的话与其说是朋友，根本是将父亲母亲、恋人、助手和经纪人的角色全都担了起来啊。你不可能要他一个人身兼五职。因为他又不是神仙。”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吧？”
听到他严厉的口气，二木闭上了嘴。
“小薰啊，这样是不是太沉重了？”
“沉重……？”
“就是说这样不会造成他的负担吗？你们又不是恋人……不对，就算是恋人也不行哦。更加的不行。太过侵蚀对方的时间了。”
“侵蚀……”
“就是吞噬掉的意思哦。”
二木的心猛地一跳。
律戳了戳冰里的布丁，黄色的那东西轻轻颤动。
“我交往的对象的工作也非常忙，也时常会有取消约定的事情。可是，我不会一一地纠缠那些哦。就如同我珍惜自己的工作那样，那家伙也很珍惜他的工作。如果因为在意我，而无法全心投入工作的话……我才不要那个样子。”
也许是想起了恋人的事情吧？律略略低垂下睫毛。
但是他马上又抬起猫一般的眼睛瞪着二木。
“不要毁掉东海林哦。”
“你说毁掉……你说什么啊！阿律。东海林当然不可能被毁掉吧。”
虽然酸甜的杏子冰很美味，但也许是店内的空调开得太大，二木觉得身体在一点点地冷掉。看到一起被拿出的茶水还是温乎的，二木放下勺子拿起茶碗。
“毕竟，东海林很厉害吧？他和我不一样，什么都做得来。头脑聪明，家务活也很完美。不会疏忽自己的工作，但同时又能照顾我。”
“那么厉害的人如果不用照顾你的话……如果你能更加自立的话，难道不会变得更加厉害吗？”
“那个……”
“现在东海林也为了你在勉强自己吧？他其实也想要见那个意大利的Creator吧？他是为了你才在忍耐吧？”
“不是……东海林也想要去……海边……”
“我可能要说得尖刻点，没问题吧？”
现在就足够尖刻了，没能说出这句话的二木点点头。
“你不在乎吗？就算东海林因为你而毁掉也没关系吗？就算工作机会被毁掉，就算他和家人发生摩擦你也不在乎？”
“那个……”
“为了你，东海林到底要忍耐到什么……啊，抱歉。”
也许是二木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吧？律慌忙道歉说“是我说过火了。”
“当然，如果东海林是自发自愿去做的话，也没有我插嘴的余地。不过怎么说呢，虽然我觉得他非常珍惜小薰你……”
在忍耐？东海林在忍耐？
不应该这样的。东海林是自愿照顾二木的。他没有在忍耐什么的。完全没有在忍耐什么……
脑袋嗡嗡作痛。
是因为才吃了一半的刨冰的关系吧？
可是，为什么刨冰会让心都疼痛呢？是因为胃部冰冷的话，心也会冰冷吗？
自己会，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