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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昨天(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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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不忘过往,只会困住自己。为何不退后一步,抬眼看看前方。” 
 
  “人生的经验,却又何妨不是从过往中得到?忘记过往,我摔交的数目,恐怕要呈数量级增长。” 
 
  谈话似乎没有效果。尼洛静静想了一会,诚恳地说:“实话实说,我今天之所以这样与你直接谈,是因为我不忍心看下去?” 
 
  我莫名其妙道:“不忍心?尼洛,你何时入了佛门,要普渡众生?” 
 
  “与将很痛苦。”尼洛真挚而又直截了当地对我说:“你知不知道,他很痛苦,一直都是。” 
 
  他的语调中,隐隐暗藏了对我的不满与指责,但我已经无暇分神去分析。 
 
  所有的脑细胞,被紧紧维系在两个字上面痛苦。 
 
  与将的痛苦…。。 
 
  仿佛只听到这些片言只字,我就已经被心碎的感觉笼罩。 
 
  “痛苦又如何?世界上谁会没有痛苦?”我强笑道:“尼洛,以你的为人,忽然露出感性的一面,实在令我惊讶。而且,居然是为了荣与将这么的人。” 
 
  “生生,难道你真的忍心这样下去?不顾一切,就是不肯放过与将?不肯原谅一些已经消逝的过去?” 
 
  我讶道:“放过?尼洛,你说反了。应该是我求他放过我。” 
 
  “如果与将现在忽然抛开一切,不再过问你所有的事情,你会感觉很好?”尼洛忽然提高声调,听在我耳里,简直如暴喝一般。“你扪心自问,难道你没有一直索要与将的关注?” 
 
  如果与将忽然放过我…。。 
 
  我揣测其中的可能,隐隐中对自己说: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与将怎么会那么好心,肯把我放开? 
 
  我越想越愤怒,似乎掉进了一个莫名的陷阱,焦躁不安,悻悻道:“尼洛,你简直和与将是一丘之貉,强词夺理到了极点。” 
 
  尼洛仿佛意识在自己措词过于强烈,沉默片刻,冷静下来。 
 
  “与将真的很爱你。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会真的这么爱另一个男人,这在圈子里是一种奇迹。生生,你不觉得应该珍惜?”尼洛轻轻地说:“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了解你的行踪,了解你的思维,比把你逼到绝境禁锢起来要难多少?换了是你,你可肯用同样的心血去对待自己所爱的人?” 
 
  “你不觉得这样的爱很可怕?” 
 
  “这样的爱很沉重,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承担。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你,随时都有能力得到你,却要忍着不去惊动你。与将对你的爱护,实在举世无双。你还想这样持续下去?” 
 
  我冷冷道:“谁也不想持续下去,我已经被惊动得吓破胆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和尼洛的面谈,可以算是不欢而散。 
 
  尼洛是个很好的说客。至少,在当天夜里,我梦中屡屡见到与将忧虑的脸。 
 
  与将很瘦很瘦,非常憔悴。 
 
  他静静站在一旁,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开始,我很害怕,想着怎么才能逃开,但我逃开后,见他没有动静,又忍不住回来。 
 
  我舍不得憔悴的他。 
 
  我问:“与将,你为何不过来?” 
 
  与将轻轻说:“生生,我不过来了。” 
 
  我大惊,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冲击着我。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过来?” 
 
  我不断地问,与将只是静静站着,悲哀地看着我。 
 
  “不要!我不要!” 
 
  我在梦境中猛然挣扎着醒来。 
 
  冷冷的空气在房间里流动,窗外带进一点点清凉的月光。 
 
  好安静,莫名的孤独与寂寞,伴随着梦中而来的被弃感充斥心灵。 
 
  我举手一摸,才发现已经满腮眼泪。 
 
  不是说过不要再流泪吗? 
 
  次日回到黄氏,无精打采。 
 
  周恒又来电,原来友笛与贺氏的合约已经正式签订下来。 
 
  “黄先生,我上次和你提及的条文,也在合约之内。” 
 
  “如此说来,贺氏很快就会拿出资源推广新存储器的市场?” 
 
  “不错。” 
 
  我暗自估算,贺氏这一段期间频频接到大工程。虽然业绩甚好,但以资金运作而言,就带有一定危险性。每个工程都需要大量的前期投资,尤其是纽约的房产发展计划,已经向贵德贷了一大笔款,万一出现某个契机,使贺氏一方决堤,很容易会出现骨牌效应,使贺氏发生财务灾难。 
 
  唉,为什么与亭选择的避难所,要是书亭的家族事业? 
 
  我是否应该放弃这个机会,干脆忘记旧事,把一切恩怨抹了。 
 
  这样是否能令自己更快乐一点? 
 
  烦了一个上午,如爸爸所言,我总是在一些简单的感情问题上兜兜转转,绕不出来,极其可笑。 
 
  也许是我没有过人的胸襟吧。 
 
  既然如此,不如把心力放在工作上面。我想通了,继续埋头工作。 
 
  经济虽然不景,但大企业的酒会似乎没有节约资源的打算。各种请柬还是天天送过来。洪冰做了把门大将,不起眼的小公司宴请,一律拒绝,只有合作伙伴之类必须参加的活动,才会把请柬送到我面前。 
 
  这晚,法国最大的科技公司派林五十周年纪念,场面浩大,我当然不能不出席。 
 
  随着电子技术应用的日新月异,其产业利益也逐渐占领人心。科技大鳄成为人们眼中的宠儿。所以,这一晚,除了法国一流的科技新贵,还有不少名人参加。 
 
  这是宝石闪烁的夜晚,到来的名媛争相展示自己最贵重的首饰。让我们这些人欣赏好一场世纪珠宝展览。 
 
  或者心已经老了。我这些日子来渐渐爱上清净,在酒会中若非出自公事,通常都会躲到角落捱捱时辰,到时间就不露痕迹地离开。 
 
  与派林的总裁打过小小招呼后,我便问明侍应,选择一间宾客休息室,躲了进去。 
 
  派林的这次酒会,考虑非常周到。特意准备了十间休息室,让客人各自休息,更多的,也许是为了让贵宾间进行一些不欲人知的交谈。 
 
  我独占了一个房间,将门关上。毕竟是在人家的地方,所以没有锁门,只把“正在休息,请莫打搅”的小灯亮在外面。 
 
  昨夜睡得并不好。 
 
  说来奇怪,其实自从离开与将,我甚少有睡得安稳的时候。难道我对镇定剂上瘾了,非它不能得个好眠? 
 
  沉沉靠在沙发上,睡意渐渐袭来。 
 
  难得的好睡意。我索性歪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自任周公来寻。 
 
  我总是做梦,常常梦见与将。 
 
  通常我总会被吓醒。 
 
  以前,梦境中的与将会变成恶魔向我扑过来。到了现在,梦境却变成与将再不要我,默默离开。 
 
  一样的令我惊惶哭泣。 
 
  若与将放弃我,我会如何?想到这个问题,心就象被人用钝钝的小刀凌迟一般。 
 
  我在夜里梦间,不得不承认,我不能没有他。 
 
  我舍不得他,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 
 
  “生生,清瘦依然啊。”依稀中,听见有人在耳边轻说。 
 
  是谁?这不是与将的声音。 
 
  很熟悉。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猛然看见一张可怕的脸。 
 
  “你这样的姿态,令我无法不记起你在我身下求饶的样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大惧,立即从沙发上弹起,却被来人强行按在沙发里。 
 
  我吓得声音也是沙哑的:“与亭,你不要忘记这里是哪里。我会呼救的。” 
 
  “看你吓成这个样子,你叫得出来吗?不要怕,我也是派林贵宾,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我以为自己已经逃过当日的恐惧,重见此人的面目,才知道一切不过深深藏在安定之下。 
 
  可怕的气息和粗鲁的动作,疯狂的撕裂与抽打,在瞬间无形地迎面扑来,把我卷到风浪的中心。 
 
  耳中嗡嗡的声音,越来越重。原来心理上的阴影,可以给人造成这样厉害的影响。 
 
  不错,我手软脚软,连话也说不出来。 
 
  与亭有趣地看着我,凑近道:“感谢你送了块馅饼给贺氏,毕竟纽约地皮有价难求,我那条防范周全临时添加的条约,是不是绝了你的大计?” 
 
  我勉强道:“与亭,这些都是公事。” 
 
  “哼,不要以为我会信你。生生,恩可以不提,仇不能不报。你会对贺氏安一分好心?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的,不过贺氏这么大的势力,你能怎么办?”与亭阴恻恻道:“你想的也对。我们两人,谁也不会放过谁。” 
 
  贺氏?与亭肆无忌惮的庇护之处。 
 
  在瞬间,我下了决心,舍却与书亭的情分,把贺氏毁在旦夕之间。 
 
  “你为何如此恨我?” 
 
  “因为伤害你,是伤害与将最好的方法。” 
 
  我和与将,难道有这么同体同心的关系? 
 
  我颤道:“你胡说!”一股压抑了很久的冲动,在薄薄的心膜里撞击着,叫嚣着。 
 
  “你的喉咙真白。”与亭缓缓靠了过来,戏谑地说:“咬碎你的喉咙,与将会痛苦得自己咬断自己的喉咙。” 
 
  天!我看他靠近过来,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叫不出声音,脑里一片混乱。 
 
  就象绷到极点的琴弦,刹那间断了。 
 
  眼前忽然一黑,我晕了过去。 
 
  悠悠醒来的时候,靠在一个人的怀里。 
 
  莫名的心安理得,被全心全意的归宿感所包围。 
 
  还能是谁? 
 
  “与将?” 
 
  这人仿佛无所不知,总在一些奇怪的时候现身,恰恰击中我最脆弱的地方。 
 
  “生生,是我。” 
 
  我丝毫也没有动,静静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问:“与亭呢?” 
 
  “被我吓走了。” 
 
  “我睡了很久?” 
 
  “就一会,不到五分钟。” 
 
  “好没用,我居然吓昏了。”我苦笑。 
 
  与将宠溺地抱着我,安慰说:“那是因为你的心理压力太大。常人都会如此。而且,你吃饭太少,又不注意锻炼身体。你知道吗?你有低血压,容易头晕。”他徐徐而谈,流露淡淡的心痛不舍。 
 
  我抬头,看着他的脸。 
 
  幸亏,他没有象我在梦中见到的一样憔悴,依然神采奕奕。我松了一口气。 
 
  “也许我一世都无法练成铜皮铁骨。”我傻傻地说:“也不能百毒不侵。” 
 
  “生生,你已经变了很多,坚强了很多。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看,你把我也耍得团团转。” 
 
  “与将,你会对我说真话吗?” 
 
  “你想问什么?” 
 
  “以你的能力,为什么放过与亭,让他在贺氏逍遥快活?” 
 
  与将微笑起来。他说:“我以为你会想亲自做某些事情。” 
 
  “这么说,你留着他是为了让给我亲自报仇?”我恢复一些,从与将怀里挣扎出来,坐在沙发上。 
 
  与将无奈地看着我,苦笑连连。 
 
  “生生,你真是个骄傲的人。”他皱眉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骄傲的人。” 
 
  “我对此抱歉。” 
 
  “不,我以你为荣。” 
 
  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 
 
  我们静静坐在装修得很豪华的休息室内,各自回味刚刚的对话。 
 
  安详的气氛,弥漫在我们之间,有种感动激荡在心间。 
 
  我们一直这样坐着,直到整个酒会结束。 
 
  终于,与将轻轻叹气,站了起来。他望了我两眼,象意识到离开是必然的事情,然后转身,缓缓走了出去。 
 
  我竭力阻止自己叫住他。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不但在折磨与将,也在折磨我自己。而为什么这么坚持,却找不出任何原因。 
 
  与将是爱我的,他深深爱着我。 
 
  看着与将离去的背影,我想起尼洛的话。 
 
  他一直在痛苦,为了我而痛苦。 
 
  这个世上,是否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让他快乐? 
 
  高科技不愧是现在世界经济的支撑。友笛的新型存储器,在贺氏大力开拓市场的努力下,以其质优价廉而迅速占领市场。销售渠道纷纷建立,收益大大超过预算。 
 
  近日频频接到周恒的捷报。 
 
  我在电话中笑说:“可见电子产品,始终是大有可为的。” 
 
  “黄先生,我们这样与贺氏合作下去,想必相当愉快。” 
 
  “不错。容与亭凭着我们的产品,看来在贺氏春风得意,前程锦绣。” 
 
  周恒接道:“殊不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自从被与亭一惊再惊后,我已经下了决心,对付贺氏。 
 
  再也不要留手。 
 
  “周恒,暂时按兵不动,不妨让与亭过几天欢乐时光。” 
 
  其实真不想与亭快活,何况是倚靠黄氏来快活。不过纽约地产发展那边的合约陷阱失策,不能发挥效果,单单启动一个机关,并没有把握可以把贺氏拉下马来。 
 
  必定要等一个机会,才一举发动进攻。 
 
  我想起当日马来西亚惊现眼前的一小包白色粉末,来得无声无息,才真是触目惊心,让人一愕之后,始知重重布局,天衣无缝布置在身边多时。 
 
  怎能不佩服这些人害人的心计? 
 
  机会来得非常突然,令我也措手不及。 
 
  一日,正在办公室小寐,洪冰忽然推门而入。 
 
  她在黄氏已有年日,资格也够老,却从来不曾如何没有轻重过。我一惊之下,直觉知道有事发生。 
 
  果然,洪冰几乎是嚷道:“老板,快开电视!” 
 
  我不问缘由,立即按动遥控,刚想问开哪个台,目光立即被电视荧幕所吸引。 
 
  一栋摩天大楼,在烟雾弥漫中轰然倒下。 
 
  镜头摇晃,不象是好莱坞的特技电影。 
 
  不能置信。 
 
  我失声道:“世贸?” 
 
  洪冰与我对视一眼,互相表达震撼和慌张。仿似世界末日来临,虽然我不是美国人,也忽然悲哀的知道世界即将面临大变。 
 
  片刻后,我立即扑到桌面,勉强拨通纽约的电话。 
 
  幸亏,在纽约负责黄氏所有工程的,是那位我曾经尽力保护的陈世伯。他的电话,一接即通。 
 
  “陈世伯?是我,黄生。” 
 
  “生生,我知道你一定会打电话过来。”到底上了年纪的人,又常年在商场奔波,他的语气比我镇定。 
 
  我匆匆道:“看过电视没有?” 
 
  “简直是现场观看,震撼无比。” 
 
  “这样的事情一出,纽约股市即乱,而且,连纽约的地产业,也不能幸免。” 
 
  陈世伯沉声说:“事情一出,我立即下令暂停所有施工,静观其变。” 
 
  不愧是黄氏元老。 
 
  我稍感欣慰,诚恳道:“我暂时不能离开总部,但纽约方面甚为重要,请陈世伯多加用心。” 
 
  “没有什么别的。我的意见,是纽约这个计划恐怕有失。真正糟糕的是贺氏,他们贷款买下的地皮,也许价钱会跌到底处。幸好黄氏的投资是在工程上,而且刚刚投入,花费不多。我会尽量收回已经放下去的投资,暂时停止地产方面的建筑运作,以保证亏蚀不超过预算。” 
 
  接下来的情形,真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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