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宝鉴-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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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氛净而飞??万里,蜃气息而晴霞满天。预谋韩忠献昼锦之堂,先廓晏大夫近市之宅。赐来水衡之钱百万,拓出金谷之地十弓。
则有翩翩公子,弱冠为郎;岳岳清才,英年攀桂。簪裾云集,皆四姓之门庭;裙屐风流,洵一时之俊彦。共商图画,成此园居。鸠工庀材,三十六月;风廊水榭,四百八间。人杰自应地灵,云蒸亦复霞蔚。其园也峥嵘窈□,突兀□崎,山列如屏,水潆成带。灵枫人柳,老化红羊;怪石危峰,暗蹲碧兽。三分竹而二分水,五步阁而十步楼。横塘曲槛,尽草木之扶疏;青琐绿墀,极房栊之繁盛。听鹂有馆,斗鸭成陂。驰马球场,设鹄射圃。春风一来,则繁花如绣;夕阳欲下,则好鸟咸啼。流泉数金石之声,岩岫染黛眉之色。则有云间词客,邺下才人,落唾生珠,清词霏玉。回紫澜于大海,骑彩凤于神山。琉璃研匣,置鸲眼之端溪;悲翠笔床,卧鼠须之湘管。朱盘展而华月倒行,宝鼎喷而祥烟成盖。夜吟未已,宵露珠圆;晓寐未遑,朝阳金灿。竹楼花浦,时来不速之宾;残雪为霞,绝少离群之感。论古则源探星海,辩才则河下龙门。风云壮而五纬经天,月露新而七星贯手。洵乎豪矣,不亦壮哉!于是南都石黛,妙选歌台,北地胭脂,齐来舞榭。惊鸿飞燕,飘冶袖之双双;鹿锦凤绫,结霓裳之队队。联步于广寒这阙,玉宇无尘;回眸于洛浦之滨,秋波屡转。唾花飞而香留三日,歌珠串而莺啭一林。
何论蛾眉螓首,夸桃李之颜;翠羽金染,盛侈钗钿之饰也。
而议者谓玩物丧志,节欲保身,腥西农之味腐肠,窈窕之妹伐性。
是以寇公居处,地乏楼台;羊子清贫,衣惟布帛。上卿犹豚难掩豆,丞相亦门不容车。即为清德之是徵,高风之足尚。岂知屏列歌姬,不失汾阳之业;庭罗丝竹,愈形谢傅之贤。陶士行有童仆千人,于襄阳称馈遗十万。金花银烛,羊公爱客之心;醇酒妇人,信陵自豪之致。况本门高王、谢,佩爱罗囊;姓拟金、张,卫森画戟。自有甘临之象,何须苦节之占。宜乎视金银为土芥,轻珠玉如泥沙。且超脱者为才子之情,豪纵者尤少年之气。阳春烟景,大块文章;驰电难追,逝川谁挽。苟不及时以行乐,殊为拘执而鲜通。更逢樱桃为郑国之尤,芍药以扬州为盛。故琵琶筝笛,游楚常以随身;月观琴台,徐湛因之宴客。龙华会上,聚青真玉女之仙;兀迹山前,志赤乌美人之地。
千灯张而银河落于树杪,重帘卷而珠彩生于栋间。华□忉利之天,原许神仙游戏;流水夭桃之际,岂无花草迷人。多见者识广,博览者心宏。若云尹文子之身宜布衣,公孙弘之餐应脱粟;清风明月,买不因钱;扫雪烹茶,贫而能乐。是犹舍江湖之大而濯蹄涔,忘华岳之高而惊培□也。仆衰年作吏,憔悴风尘,壮岁束装,羁栖宾客。然而览洞庭彭蠡之胜,瞻南衡东岱之崇。
登吹台而揖高岑,入戎幕而抗范陆。拥裘雪塞,走马兰台。庚子山萧瑟生平,江关已暮;杜少陵飘摇风雨,草舍无存。今也驽骀犹系盐车,归田何日;社燕暂寻朱户,胜地重逢。会珠敦玉□之场,作联袂题襟之集。呜呼!蓬心将死,经零雨而重苏;桐尾已焦,遇赏音而犹响。结交以道,文字为缘。他年事业勋猷,相门出相;此日池台花鸟,仙境求仙。若谓歌梓泽之芳园,言兴珠翠;序玉台之新咏,书凿金银。则仆才尽江淹,赋输王粲;愿投梭而看织锦,请捧研以俟生花。
当下众名士看了,正是游、夏不能赞一词,惟有拜倒而已。
道翁自谦一番,又道:“可惜今日吉甫未来,又少了许多名作。
明日想他也就大好了,请他来看了,斟酌斟酌再刻。”诸名士皆以为然,直饮到三更,方才尽欢而散。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奚十一奇方修肾潘其观忍辱医臀
话说诸名士那日在怡园分题了些对子,经道翁一番赏识,俱极欣喜,后又看了那篇序文,真是五体投地,不能不服。就是南湘、春航,是最不轻易服人的,此时也是真心拜倒。明日子云又请金吉甫到园,将那些联额看了,吉甫亦甚佩服。请道翁用真行字,写了十六扇屏风,吉甫荐的季十矮子在园中刻起来。
到了四月十一日,春航、南湘报中进士,南湘中了二十一名,春航中了三十四名,两人不消说都欢喜,把个蕙芳、兰保也乐得说不出来。南湘此番在京,借住在文泽处,因去年乃翁赴任时,将住宅卖去。蕙芳因春航在文泽处,虽彼此相安,但他出进虽没人说话,也常要到门房走走,因此觉得不甚便当。
又见南湘也中了,想他们二人的才学,是必入馆选的,即与春航、南湘商量,何不合租一所房子。他二人甚愿意,就托蕙芳留心,蕙芳又托人问了几处,皆不合意。一日来到子云处,说及此事,子云道:“何不到我园中来,也热闹些。且道翁已选了南昌府通判,不日就要赴任,玉侬是要同去的了,你们搬进来,不好么?”蕙芳道:“我是不搬进来。”子云道:“你也搬进来。”蕙芳道:“我要搬进来,还要等一两个月,此时还不能呢。”子云道:“桂岭那边丛桂山房就有三十几间屋子,竹君、湘帆二人很够住了。你去对他们讲,说我说的,不必另觅,将来如有家眷来了,再找不迟。我明日拣个日子去请他就 是了。”蕙芳应了,又到次贤、琴仙处谈了一会。琴仙知道不日就要出京,回念旧时朋友相好一场,出京之后,不知何年再叙,甚觉缱绻,留蕙芳坐了半天,谈了好些话。蕙芳道:“你要出京,我们自然要送行的。但我令尊在家,拘拘束束,不甚畅快,须到外边去才好。”琴仙也应了。蕙芳谈了许久,方才辞出,见了春航、南湘、文泽,均将此话说明,度香要请他们二人过去,春航道:“竹君可以去,我这几日就想接家母与内人来,房子终要找的,省得挪来挪去。”南湘道:“我也看去不去,也在两可。”春航明日面辞了子云,说要接家眷来京,子云也不好相强。蕙芳也找着一所房子,甚是合式,就在鸣珂坊,与子玉相近。又替春航备了车马,新收了几个管家。那赶车的就是周小三,进来后,又荐他小舅子许老三,改名许贵,做了跟班,局面一变,暂且按下。
且说那奚十一病好之后,已养了一月有余,此时性子减了好些,身体瘦了好些,烟瘾又大了好些。但奚十一这个孽障,虽经了这番痛苦,就应该痛改前非,保身节欲。谁知他身体一健,仍旧不安本分。况且内有菊花,外有巴英官,这两重前后门是封锁不来的,未免也要应酬应酬。无奈那厥物甚不妥当,不动作时倒也不觉怎样,此时原只剩了半截,没头没脑,颇不壮观。到动兴时,内中有一条筋胀得生疼,要勉强应酬几下,也是不能的,把个菊花心内急得无法,唯有暗中流泪。奚十一也觉抱愧,自己一想,今年才得三十岁,怎好就是这样?若在家乡,倒还能想个修治法子,这里只怕未必有这个能手,把他移梁换柱起来。
一日要到宏济寺去谢唐和尚,封了五十两银子,叫英官拿了。到了寺门口,见间壁开了个饭庄子,挂着招牌,写着安吉堂。奚十一也不理会,到寺中见了得月,有些恨上心来,把他 肩上狠狠的拧一了把。得月嚷道:“做什么使劲的拧我?”奚十一笑道:“你害得我好苦,病了一个多月不算,把那子孙桩也锯掉了半截,教我做了个废人,我好不恨你。”得月把眼狠狠的瞅了他一下,冷笑了一声,道:“你不知那里沾了来,倒来冤我!我好好儿的有什么,你只要看我的师父,”说到此,住了口。奚十一坐了,拉他在身边,问道:“你师父那里去了?”
得月道:“在间壁庄子上。方才有个杨八爷请他去说话,就回来的。”奚十一又与得月顽笑一会,再问聘才,也不在家。
只见唐和尚醉醺醺的回来,见了奚十一,满面春风的道:“恭喜,恭喜,如今是大好了。”奚十一笑道:“多谢,多谢,还亏了你。虽然如今做了歪脖子的老短,到底还留得一半。若用了那人的药,定然弄到斩草除根,净了身了。我也没有什么谢你,这一点东西算还你的药本罢。”说罢,作了一个揖,从英官手里接过来,双手送上。唐和尚连忙的辞道:“这如何使得?咱们弟兄怎样的交情,你竟把我当作外人看待,送起谢仪来,快请收回。”奚十一道:“你莫非嫌少么?”唐和尚连忙陪笑道:“岂有此理。”双手只管推来。奚十一道:“唐大哥,你不用这样,咱们交情原不在这上头。但你那八宝丹是个贵重丹药,也花了钱才配成,不是几个钱买来的。如今你不收,倒使我为难了。”唐和尚还要推辞,奚十一决要他收,只得收了。
二人讲了一会话,唐和尚道:“你如今想已不忌口了,我这个庄子有几样菜颇好,今日尝尝新。”奚十一道:“这个庄子是谁开的?开有几天了?”唐和尚道:“这所房子是我寺里的,前年师兄租与一家住了,吊死了两个人,那家就搬了出去。
已后常常的闹鬼,所以闲空了一年。前月春阳馆的黄掌柜的来,看这屋子好开庄子,与我搭伙计,我出了四千吊钱,才开了三天。有个厨子会做几样菜,一样烧鸭子,已是压倒通京城的了, 还有一样生炒翅子,是人家做不来的。靠你能的福,这几天倒也拥挤不开,城里头有几位相好也赶出来。却还有一样比别处好,后头一重门开通,就是魏大爷的住房前一层,有相好的如果酒后要吹两口,可以到我这里来。就那边也另有两密室,要相公、媳妇,都可以叫得。从我这边进去,是没有人知道的。
比运河旁边那个右僧庙,一切更觉方便,又觉严紧,你说好不好?”若奚十一从前听了,不知怎样高兴,无奈如今大非昔比,眼前不见,耳中不闻,倒还好些。若听了那些话,见了那些人,心中一动,底下那脑袋就像要伸出来,这条筋偏又拳缩伸不直,好不难受,因此不敢动心。他也不怕人笑他,就将这个苦楚说给唐和尚听,听得唐和尚大笑不止,说道:“你拚得再病一个月,我替你治好他。”奚十一道:“怎样治?”和尚笑道:“我将些烂药把那条筋烂掉了,省得他要痛,岂不好么?”奚十一道:“不好,适或一齐烂完了,怎样呢,难道还长得出来?
我们广东倒有个接树法子,用海狗肾接他,不知京里有会的没有?”唐和尚拍手笑道:“巧极,巧极!怎么没有?方才一个杨八爷,叫梅窗,一个张师□,叫笑梅,是魏大爷的相好,常到这里来,我也与他相好。他们二人在间壁吃饭,我送烟过去,与他们讲了半天。那张笑梅有个亲戚是苏州人,专门行这一道,替人配眼珠子,配鼻子,配牙,这却都是假的。惟有接那样东西,说先上了麻药,将他一劈四瓣,把狗肾嵌进,用药敷好,再将药线缠好,一月之后平复如初。这狗肾是要狗连的时候,一刀砍死两个,从母狗阴里取出来的,才有用呢,不是什么海狗肾。而且听得说人是不疼不痒的。这人叫阳善修,现寓在城外,想必你那个也可以接得。但据你说短了,不晓得能接长不能。”奚十一听了,满心欢喜,就立逼着唐和尚去请他来商量。
唐和尚已经访明了住处,就叫人去请那阳善修。
那阳善修住得不远,不多一刻来了。唐和尚出来,照应他先在外间坐下。奚十一从里面看他,面貌颇不适观,衣裳蓝缕,有几分瞧不起他,也不出来,叫唐和尚与他说话。和尚将奚十一的毛病讲了。阳善修道:“讲接法也不同,先看各人的本源,再看各人的行货。譬如那老年人筋力衰的,是不能接的,就接了也是白接。若是本源好的,就烂掉了半截,只要有个根子,也可接得起来。但先要看看那位的本源,再斟酌接法。”唐和尚同了他进去,奚十一勉强把腰松了一松,就坐下了。阳善修见奚十一才三十来岁,身材长大,像个本源未亏的人。但看他那威风凛凛的样子,不敢来问他,局局促促的站着。奚十一把手一招,叫他坐了。方才讲的话,奚十一早已听见,便道:“我这个病就有一样作怪,内中像有条筋扳住,胀起来,他就有些疼。必要先治好了这条筋,才可治别的。”阳善修道:“且先请教请教,看是怎样。”奚十一也觉有些不好意思,唐和尚走了出去,奚十一方站起来,解开裤子。那人凑着一看,把个象牙片儿拨了两拨,叫奚十一把裤穿了,说道:“果然,先治直了这条筋,方好再接。”便出来对和尚坐了,先讲盘子,包修包好要二百银子,如有什么不妥当处,一钱不要。唐和尚与奚十一讲了,奚十一道:“二百银也不多,但是要有用才好,不要被他赚了。”唐和尚道:“他说好了才受谢,不好不要钱的。”奚十一应了。唐和尚做中,三面言明,立了字据,明日先付药银五十两。阳善修即拿出一包药,一条绫带来,交与奚十一道:“你回去,将这药用丁香油调好敷上,把这绫带捆了,起先松松的,到起性时,便扎得紧紧的,越硬越扎紧,只要三刻工夫,这条筋就直了,永远不缩的。明日我到府上来再治。”
说罢去了。
奚十一满心欢喜,便等不及唐和尚请他吃饭,即辞了回去, 与菊花说知,菊花更加欢喜,便找了丁香油出来,绝早就吃饭,过了瘾,催奚十一睡了,将药调得浓浓的,敷满了他,将带了捆上。奚十一觉得那物先凉后热,一会儿火烧起来,胀得甚疼,便叫菊花把带子收紧,收紧了觉好些,一连收了三次,方才止痛。奚十一睡着了,菊花醒来,将手摸摸他,觉比以前长了好些,心中甚喜。到了明日起来时,菊花要解他的看看,奚十一正想撒溺,菊花替他解了,奚十一撒了一泡黄溺,重新捆了。
吃了早饭,唐和尚同了那人前来,奚十一到书房里陪他们坐了,阳善修问了昨夜的光景。菊花走将出来,从板壁缝里望那个医生,生得颇不顺眼,一个黄肿脸儿,约三十来岁年纪,有几根微须,身材短小,穿一件油晃晃的旧绸袄子,两只袖子破烂不堪。又见唐和尚的头剃得紫光油滑,穿件青绸夹袄,拿着把扇子扇着。听得那人说道:“叫你们管家生个炭炉来。要一大罐子开水,再要个小药吊子,还要旧绸子一块。”奚十一吩咐都取了来,炭炉、开水是现成的,就搁在一边。那人取出一包药,听得他说道:“这是参,这是牛黄,这是珍珠。”又抓些别样的药在里头,煎了一会,倒了一杯,凉了半刻时候,叫奚十一先服了。奚十一道:“我等不及了,我要过那瘾。”
那人道:“索性上了药,你再和唐师父吃烟。等这药性发一发,就好动手了。”此时春兰、英官也站在书房门口观望。
菊花见那人先调了半盏子药,将奚十一的带子解开,将水洗净,把绸子擦干了。菊花嫌那板缝小,还有些灰土嵌在里面,取下金耳挖来,把板缝里的灰剔得干干净净,眼光才望得到转弯处。见那人将药与他敷上,又拿一个绸套子套上,点了五寸长一枝香。奚十一与和尚躺下吹烟,菊花又见那人到窗前桌子上解了一包,取出个竹筒,并一个油纸包来。把那油纸包打开,有几条药线,还像是湿的,将四条理直了,放在一边。听得他 问道:“你那尊躯似乎过短,你如今要加长些不要?”奚十一道“能够加长更好。”那人道:“也不能很长。此时尊驾发起性来有多少长?”奚十一道:“前日不过两寸半,昨日筋直了有三寸了。”那人道:“我替你修好了,就可以有四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