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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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冷冽。
这个陆仁贾……并没有外表所看来的简单。
* * *
这是个无月的夜晚。
便趁着深深夜色,一抹黑影避过重重巡逻飞闪而过,没入庄园深处幽静的院
落之中。
黑影静静静伏于一角,窥视着小院中那唯一的一间屋子。他的身上有有着几
处血痕,那是方才突破四周的机关时留下的。
屋中一片幽暗。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仅有几乎难以察觉的、过于虚弱浅薄
的吐息。
一个身影因而浮上脑海。那是一个与那般微弱的气息相当符合的、过于美丽
也过于纤弱的身影……黑影藏于面巾之下的唇角勾起阴冷笑意。
他是最好的人质。一旦抓住了他,击溃擎云山庄便不再是空谈。只要能抓住
他,身上的那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确认四周没有任何埋伏之后,黑影迅速潜入屋中,直入内室。
彷佛是要彰显出主人的病弱一般,室中弥漫着浓浓药味。早就清楚这一点的
黑影没有任何讶异,悄声步至床畔。
纵使接近至此,那吐息仍是微弱难觉。
黑影抬手掀开了垂落的床帷。早已习惯黑暗的双眼将榻上沉睡着的身影映入
眼帘。
柔顺的黑发披散于脑后肩背。即使在黑暗之中,那足称无双的面容仍是透着
令人迷醉的光彩。明明还只是个带有青涩气息的少年,却已有了蛊惑人心的强大
力量。
那是白冽予,擎云山庄的二少爷,庄主白毅杰的次子。
虽已是第二次见到这张容颜,心中的那份震撼却没有分毫改变──一如最初
那浅蓝床帷由内揭起之时。
绝世容颜如同其它兄弟般混杂了父母的色彩,可不同于继承了父亲的天份、
在武学各有成就的兄弟,容貌冠绝的他,却有着一副孱弱不堪的身子……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件惨案,他定会是兄弟中成就最为不凡者。可如今,他却
只能在重重保护下,镇日缠绵病榻。
他是擎云山庄最大的弱点,自然也是所有欲与擎云山庄为敌者最大的目标。
一如此刻。
望着沉睡榻上的少年,黑影一瞬间有些痴迷了。他从没想过世上竟会有这般
惑人的存在,竟连自己也不禁为之所动……
压下了不该有的念头,他一个俯身便欲连着锦被将沉睡的少年抱起。
但他打一开始就错了。
飘散于空气之中的不仅是药味,还有一抹极淡、极难以察觉的香气……
便在他俯下身子的那一刻,一枚银针由榻间空隙中电射而出,准确刺向其要
穴。黑影还来不及查觉到任何变化便已失去意识,倒落于地。
本该沉睡着的身影也在此时坐起。
不同于先前的纤弱,俊美端丽的容颜之上神色淡然,却透着一抹无法忽视的
英气。与其说是美丽,眼前的容颜更多的是属于男性的俊美。
白冽予翻身下床。双眸凝向晕倒在地的黑影。
澄明无波的眸子,却比夜色更来得幽深。容颜之上神色淡然,没有分毫逃过
一劫的惊惧,也没有计谋成功的喜色。
一切恰如预料。
一个探手取下黑衣人覆面的黑布。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张隐带煞气的平凡脸
孔。
迥异的神情几乎要让人认不出他的身分……但他确实是白天那个陆仁贾。
略一探其脉象,确定药效已然完全进入他体内后,白冽予取回银针熄了暗香
,抬起失去意识的陆仁贾离开了内室。
连外衣都没披,仅着单衣的躯体乍看之下稍嫌单薄,却有着平滑紧实、富有
弹性的肌理……或许是因为比一般十七岁少年要来得修长的身型予人那份「单薄
」的错觉。一旦仔细打量,便可发觉他拥有以一个男性而言相当完美的身材。
将陆仁贾往小厅角落一放后,白冽予燃起了厅中灯火。
那是一个记号。
如同先前所约定好的,伴随着屋中光芒亮起,不久后,原先紧闭的房门被推
开,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兄长白飒予的身影。
年方弱冠的他有着一身迥异于弟弟的内敛气质,隐蕴神光的双眸带着沉稳的
色彩。
见兄长入屋,早已端坐小厅之中的白冽予唇角淡扬:「坐,飒哥。」
依旧是淡然无波的神色,却仍是在望见血缘相系的兄弟时,或多或少的带上
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柔和。
看了看横陈一角的黑衣人后,白飒予在弟弟对面坐下,比弟弟更多了些刚毅
的脸孔露出交杂着肃然的苦笑。
「虽早知他不可能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却没想到你竟能解决得如此轻易。」
「因为他对我没有戒心。」
简短一句响应了兄长带着赞赏的感叹,视线抬起,乍看澄澈的眼眸却让人难
以望穿,而隐隐带上了一分冷冽。
不等白飒予开口,双唇已再度轻启:「看来……这始自八年前的计画,也到
了收取成果的时候了。」
自那一夜开始便未曾停息的谣言、擎云山庄最大的「弱点」。
江湖上重视的是实力。一个人便是有再高的智计,要是身体孱弱、不会分毫
武功,多半还是会遭人轻视──更别提一个连「智计」都没展露分毫的人。
所以,没有人会将他「白冽予」放在心上。在江湖上,他代表的只是擎云山
庄最大的弱点,也是与山庄为敌之人最大的目标。
思及至此,心境虽是平静依旧,却已隐染上一分深沉──但神情仍是毫无变
化。
可白飒予毕竟是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长,虽则分离了八年,对弟弟的本性
仍是略知一二。尤其这几年来他切切念念的也不过就那么一件事,便是看不出,
也能多少猜得他的想法。
不愿弟弟在此事上多想其它,白飒予没有响应他先前的话,转而道:「没想
到这陆仁贾竟有如斯功力,便是我也需费一番功夫才能胜他……他藏得很好。」
「他和我也算是同道。只是一来对我有所轻视,二来有意探我底子,假意把
脉而悄悄送了一缕真气来一探虚实,这才完全泄了底。他所装出的那副谄媚嘴脸
确实容易让人心生轻视。」
白冽予自然明白兄长心思,当下顺着转移了话题,却在句末神情一改。
神色转肃,眸光微沉。
「如此人才,不会只是差来玩一套运冰的老戏码。」
「不错。以其实力竟甘愿放低身分装作谄媚小人,单是这点便已不可小觑。
以今夜情形来看,他打一开始便已将目标放在你身上。」
「不仅如此。」
「你的意思是……」
「能差使如此人才,背后的势力自不简单。本以为傲天堡不过是虚有其表的
傀儡,刻下看来,其本身也是相当不简单──若真有流影谷插手,情势只怕远比
先前所以为的复杂、严峻。」
没有停顿的流畅语句明确指出了问题的核心。白飒予因而一阵沉吟。
知道兄长还要想好一阵子,白冽予便趁着这个空档,起身自柜上小罐中取出
茶叶、拿过茶具,燃了炉子烧水泡茶。
随着时间流逝,好一阵子后,热水已开。在他熟练的动作之下,茶香逐渐在
小室中扩散了开。
泡好茶后,白冽予替自己和兄长各倒了杯茶,并将之递到早已思索一阵的兄
长面前。
白飒予先是一愣,而随即点头示意,抬杯轻啜了口茶。
此茶口感温润,入口便令人感到一阵清新。
因而一赞:「好茶、好手艺。」
见兄长赞赏,白冽予唇角淡扬:「若有东北长白灵泉,则更能将此茶表现至
极致。」
「没想到你不但医术冠绝、武功大进,连泡茶的功夫都如此高明。」
「飒哥若有兴趣,下回我还能下厨煮一顿。」
「喔?有机会定要试试了。」
笑着应了后,白飒予忽然松了口气的一阵长吁。
笑容转为淡淡的欣慰。
「你果真十分坚强。」
「何出此言?」
「八年前你离开之时,那冷若寒霜的模样,我至今仍无法忘却……那时的你
虽以冰冷武装自己,却反倒让人感觉你的内心无比脆弱。彷若一敲碎外层的冰,
你便会就此一蹶不振……」
「……若我说,那不过是场戏?」
「戏……吗?」
白飒予闻言苦笑。他和其它人一样小看了冽。遭受打击过后武装般的冰冷固
然令人心疼,却还像是个孩子会有的表现。可若连那也不过是场戏,那么当时的
冽,确实是太过……「你果真十分坚强。」
同样的一句话,涵义却已有所不同。
白冽予淡淡啜了口茶。
眸光转沉,思绪瞬间拉回了过往。
「该流的泪、该有的脆弱,早在八年前便已一并耗尽。」
无法停止的泪水、空洞的凝视着前方的双眸。无助地躺在床上的日子,是自
己所容许的最后的脆弱……只停留于原地,是什么也干不了的。
而便以着如此心思,他走到了今日。
「闲聊便到此为止吧。有什么头绪了?」
不让自己再多想其它,白冽予替彼此各倒了杯新茶,并将事情拉回了正题。
白飒予点头谢过。想起方才竟这么在大半夜闲话家常起来,不禁一阵好笑。
但他随即敛了心绪,肃容道出先前的想法。
「……仔细想来,对方若真有如此实力,派这陆仁贾来捉你也未免过于无谋
了。便是将你当成山庄的软肋罢,也不该在如此情况下出手……如果当成行险一
搏便说得通。而若真是行险一搏,傲天堡便不足惧了──但我却直觉地感到不大
对劲。」
「如果将之视为障眼法呢?连这个『陆仁贾』都不知道的障眼法。」
「也就是说,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不错。」
「那可就棘手了。我们对这傲天堡一点头绪都无,敌暗我明,可说是处于一
个相当不利的位置。且陆仁贾这趟已成功让山庄八九成的人看轻了傲天堡,这会
让我们在应付傲天堡时多出很多变量。」
事情越琢磨便越是复杂难明,白飒予说着说着已然蹙紧了眉头。
可相对于兄长的烦恼,白冽予却仍旧是一脸的从容。
寒凉的指尖轻触杯身,感受着杯中香茗透出的温热。
「要想化明为暗,首要之务便是欺敌。」
「欺敌?」
「将计就计。」
「你的意思是,让对方以为我们已成功受其障眼法迷惑?」
白飒予不是愚人,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弟弟的用意。「是了,先让对方以为我
们已经落入陷阱之中,引出对方的下一步。由于对方不晓得我方的真实情况,行
动必然会有所大意失误,而我方也可藉此逆转情势……原来如此。」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趁机化明为暗,取回主动优势。而关键也就在那『欺
敌』二字上。」
「嗯……对方既然设下两层障眼法,自然是清楚我们会自以为聪明的破了第
一层,而被第二层所迷惑。我们便要做出如此表现瞒过对方──这么说来,先前
的决议是可以继续进行了?」
话中所提及的,是白天兄弟几人针对「运冰」事件的决定。
擎云山庄以保镖事业起家,信誉卓著,有从不失镖的美名。而陆仁贾表面上
正是冲此而来──以千两黄金委托山庄运一块冰,并设下重重难关,以破坏山庄
名誉。
被父亲任命全权处理此事的白飒予于是作出了「偷天换日」的决定。
由于装着冰块的铁箱可以在不动到箱口封条的情况下以机关开启,众人遂倒
出了冰块,打算擒下陆仁贾后将之代替冰块运往目的地,藉此反将对方一军。
先前本是如此决定。可在晓得事情不如所以为的简单后,白飒予对原先的计
画多少有了些犹豫,故有此一问。
白冽予一个颔首表示同意。
「照原定计画进行,且要表现出对傲天堡有相当程度的轻视……任务的人选
定下了吗?」
「初步决定由陈飞星领镖,炽易容混入随行──他也到了开始接触山庄事务
的年纪了。」
年方十三的三弟白炽予也确实该是踏入江湖的时候了,一如当年的自己……
如此念头方闪过,便因想起什么而微微一怔。
眼前端丽的容颜之上仍旧一片澹然,难以揣度。
「这个决定十分妥当。」
白冽予思索一阵后应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
「你是指保密吧?」
「不错。要想成功欺敌,知道真相的人绝不能多。首先便是不能泄漏给炽和
堑。你我之外,也只需让爹知道就好……这层保密功夫做得越好,便越能反客为
主、请君入瓮。」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傲天堡背后还有着流影谷的影子。若将这次的敌手
视为流影谷的话……」
「『傀儡』的好处便在于可以用之即弃。但越能干的傀儡便越不容易听话,
流影谷不可能不晓得这点,又岂有可能将全副心力放在上头?」
「话是不错……」
「这么想来,爹会将此事交给我,显然是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些。若非有你在
,只怕我是没法看清的。」
最后的语气有些感叹,对于自己的不足。
白飒予举杯将已凉的茶一饮而尽。
带着些失意的举动令白冽予一阵莞尔。当下语气一缓,道:「飒哥心地光明
磊落,自然不擅长这些。」
「你这样说,反倒是有些贬低自己了。」
察觉到他话中的另一层涵义,先前的感叹因而淡了些许。
肃然略减,望向弟弟的眸光转柔,却又带着些许的复杂。
「这趟回来,你打算停留多久?」
「何时注意到的?」
没有回答而是一个反问,对于兄长注意到自己的决定这点。
这样的反问无疑是肯定了他的推测……白飒予因而一叹。
「方才提到炽踏入江湖之事时才注意到的。」
顿了顿,「你总是太过冷静,太过清楚自己的不足……如今的你最缺的,便
是『经验』。以你的才智又岂有可能忽略这点?所以我才推测……你这趟回来该
是不会久留的。」
「……至多再留半个月吧。」
叙述的音调听不出任何情绪,心底却已升起了些许感慨。
回庄至今,除了父亲外还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决定,竟然就这么被推测出来了
……多年的分离或许造成了些许隔阂,可飒哥毕竟还是他的兄长吧!
白冽予淡淡扬笑。双眸对上兄长复杂的视线,神情转为轻松。
「不错,刻下的我最缺的便是经验。所以我要孤身踏入江湖,要凭自己的力
量闯出一番成绩。」
「『孤身』……你是指不依靠山庄的力量?」
「即将踏入江湖的不是擎云山庄的『白冽予』,而是出身平凡的『李列』。
既是个出身平凡的小伙子,又岂会与山庄有所牵扯?」
「我懂你的意思。可只身闯荡,万一出了什么事,就怕没个照应……」
关切的语音在望见眼前容颜轻松却坚定的神情之时没下。
白飒予一阵苦笑。
「至少好好利用山庄的情报能力吧。毕竟,爹想将冷月堂交给你掌管。」
话中的无奈妥协十分明显,因为清楚自己是说服不了这个弟弟的。
而响应的,是仍旧淡然的语音。
「我不会随时告知自己的行踪,但我会制造出一个让山庄『关切』李列此人
行踪的理由。」
「理由?」
「面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后起之秀,各大势力岂有忽视的道理?」
「原来如此。」
当下明白了弟弟的用意,白飒予点了点头。
依冽一贯的作风,自然是不可能将「白冽予就是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