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二-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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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不敢动手,于是你找来一群和我没关系的人来动手?
我抬起脚,脚下盘腿而坐的人抬起头看我,死死盯着我,一屋子的人突然沉默了。
只要跨过他们,只要一米的距离,我就可以扭开门跑出去。
哈,我可没那么傻。
我退回原位,也盘腿坐下,闭上眼睛,让心气平静下来,灼人的目光被我隔绝在眼皮之外,渐渐,身上的疼痛和疲惫都忘却了,我仿佛浸泡在一片温柔的春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屋子里的人窸窸窣窣出去,一个人来到我面前,蹲下来。
“你是司马超群。”粗壮的声音说。
“我是。”我依然闭着眼睛。
“你不想看看我是谁?”
“看或不看,我的结局就有所不同么?”我笑。
他叹了口气:“你该看看,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掉在你的神殿里出不来。”
我睁开眼,遇见一双猛虎似的眸子,眼底压抑着滚滚浊流,浊流之上,是丝丝红线割裂的黄天,一轮黑日凌空照耀,我在黑日中看见自己。
朱猛,雄狮堂主人,江湖人称老狮子。
他此刻的模样,不像刚失了妻子兄弟,反而如复国君主,正准备重登大宝。
朱猛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人,这种人总是高高悬在神话里的高山上,从来懒得一顾人间,只有乱世倾国、四海狼藉之时,他们才愿意动一动手指,顶起一个新的王朝。
我心里暗自失笑,卓卓要我打败这样一个人?吴婉要我杀死这样一个人?在他们眼中,司马超群到底是什么呢?比仁义更大,比武勇更高的存在?
也许……以前的司马超群是这样的。
前所未有的失落袭上心头。
“你为什么露出一脸丧假狗的样子?”朱猛粗声喝道,“是不是卓东来那老贼欺负你了?”
我眼眶一热,摇头。
“孩子,我这年纪可以叫你一声孩子吧,”他两手撑在我身侧,好像要把我抱进怀里,我能闻到扑面而来的热流,这热流让我鼻子发酸,他对我说,“我们好好喝一坛!你是小高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他抓住我的手,“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小高!你在他最失意的时候救了他!”
他每句话都像洪钟,朗朗传出,没有丝毫遮掩。
我使劲摇头。我不配得到他这样的英雄的夸奖。
“我想求你一件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向他,他哈哈大笑,“但不能没有酒!上酒!!”
他的兄弟们涌了进来,他们搬来一箱子酒坛,“哐当”一下撂在地上,他们很快出去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光芒,仿佛能为老狮子做一点事,都是荣耀的、幸福的。
我这时候绝不会说我不能喝酒,所以我拿起酒坛,砸破了坛口,直接举起来往嘴里灌。
我不知道怎么就灌完了一坛,身上的泥和血结成的冷痂,全被这酒水冲开,心头的爱和恨拥塞的郁闷,全被这热劲驱散。
身上好像又有了力量,我抓过第二坛酒。
“好,好汉子!我错了,你不是孩子,你是条汉子!”朱猛洪声大笑。
我也大笑,卓东来面前,我从来没这么放声大笑过。
“好汉子!”朱猛也灌了一坛,两眼灼灼看着我,“好汉子,就要顶天立地!哪怕只有一双手,一横肩,也能担当得起这人间道义!”
“人间……道义……”我喃喃重复。
“生为男儿,就不该纠缠于儿女私情,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江湖中还有多少人在受苦,这天下还有多少不平事,你空有一身武功,却不肯挽救你的同道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是白白浪费了上天的心血啊!睁开眼睛看看吧。”
我摇摇头:“可是,谁来救我呢?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能救谁呢?”
朱猛说:“喝酒喝酒!”
我一仰而尽,再开一坛。
朱猛笑,拍着我:“好兄弟,好兄弟。”
一坛接着一坛,脸上不知是酒还是泪,痛痛快快,把所有情绪都释放出来,我胸口发热,躺倒在地板上,一切凝滞不动的沉重全都飞灰湮灭了。
卓卓,怎么办,朱猛太牛掰了,我也扛不住。
我从故乡带来的小家子气,在他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我根本想错了他的招降方式,他不打我不骂我不逼我,只跟我喝酒。
“朱大哥,你……呃……刚才说……什么事?”我歪过头问。
朱猛不知道想到什么伤心事,正在那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朱大哥?”
他扭过头,激动地说:“卓东来约我去长安第一楼吃饭,你能陪我走一遭不!”
我说:“没问题!”
他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好兄弟!”笑完又哭。
他是在哭他死掉的好兄弟们,还是在哭他出墙的老婆?是在哭这不公平的世道,还是在哭他自己?
《就是二》的十一 (2696字)
卓卓,我想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带着司马超群一路爬到这么高,这么狭窄的地方,现在轮到我带你重新回到那个平凡又熙攘的人间了。
我好高兴,我终于为我们的未来找到一条通路。
三月初一,长安第一楼。
我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在这之前,我要阻止你做一件错事。
穿上雄狮堂小弟子的褐色布衣,系好腰带,我笑问小高:“怎么样,哥哥帅不?”
小高一直在生我的气,他抬眼瞅了我一下,立刻转过头。
朱猛进门来,向我点点头,小高十分不爽地跟他抱怨:“大哥,不是说好了我去么?让这人去,我可不放心,兄弟们也不乐意。”
小高是跟着朱猛出生入死过的,若是只能有一人随朱猛赴鸿门宴,最好的选择就是小高。但朱猛选择了我。
因为对方是卓卓吧。
“小高,我们不能被卓东来牵着鼻子走。”
朱猛一发话,小高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我们临走时,他斜倚着门框,望着天,随口说了句:“老乡,自己小心。”
我一笑,哎。
长安第一楼。
我弓着身子,跟随朱猛走过长长的碧莲池,来到一座僻静的小丘下,阳春三月,嫩柳抽芽,闹市中有这么一片净土,实在难得。
小丘上筑有二层小楼,画屏八面,随风轻扬。
守在门前的青年见我们来,笑盈盈引我们上楼。
一人坐在窗前,白玉似的侧脸映入我眼中,心脚一跳。
“卓东来,我朱猛——来了!”朱猛大喇喇坐在桌边,一敲桌子,“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我真的很好奇,和气势这么强的朱猛对阵,卓卓会用什么表情,但他却不肯满足我的期待,仍是专心看着窗外。
“卓东来!”朱猛站起身,一腔正气,“你如果没话可说,那就轮到老子说了!老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收容我雄狮堂的叛徒杨坚,你挑拨我座下兄弟蔡崇,你抢夺我妻子,你败坏我门堂,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用奸计拿走了,你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行如此恶毒之举?”
“卓东来,你回答我!”
一声轻笑,宛若碎银,卓卓仍旧看着窗外,不疾不徐地说:“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
朱猛一拳砸在桌上:“好,卓东来!真小人!这一点我佩服你!”
卓卓垂下眼睛,玩弄十指:“只不过,你挡了司马超群的道。”
我眼皮一跳。
他抬起眼帘,目光从朱猛脸上游动到我脸上,微一凝滞,很快飘开,仿佛根本没看到我。
我既没易容,也没变装,除非他瞎了才认不出我。
朱猛大笑:“我挡了司马超群的道?哈哈,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一个笑话了。”
卓卓面无表情:“敢问堂主雄狮堂如何坐稳洛阳这片地盘?”
朱猛冷哼一声:“江湖只推崇强者,我雄狮堂能走到今天,自然是因为我信得过我的兄弟,他们个个都是强者。”
“是啊,几坛酒能换来过命的兄弟,这买卖很划算。”
“呸,你懂什么兄弟情义!”朱猛露出一脸鄙夷,“你根本就是个无情无义的怪物,你最擅长的事,就是利用情来伤人。”
卓卓的目光又在我脸上停了一下,很快转开,他低笑:“与你利用酒来骗人也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别吧。”
他的笑让我心里难受,我张了张嘴,想起那夜落下的门,又缩回去了。
“这顿饭不必吃了,与你这种怪物,我朱猛没什么好说的。”
卓卓起身:“你不能走。”
我听了这话,身子一震,我知道他不是对我说的。
朱猛眯起眼睛:“哼,还没有我朱猛闯不过的龙潭虎穴!”
卓卓一笑,拍手,有人走上楼来,他说:“这天下有一个人跳舞的时候,谁都不能走。”
朱猛的脸色变了,变成死灰。
蝶舞,纵然一舞也销魂。
……
呃,说实在的,在这种严肃又紧张的军事外交场合,我不应该吐槽蝶舞同志的舞技,不过,以我这种看过很多钢管舞霹雳舞芭蕾舞的老眼看来,蝶舞同志跳的一点激情都没有,动作幅度太小,她那双神腿也遮在大长裙子底下,一点春光都不肯露,这样的舞蹈怎么能美呢?嗯?
真想拨开她,自己上去来一段太空步神马的。
言归正传——难道他们武林人士就喜欢这种婉约型的妹子?——言归正传。
不过,妹子的作风还真不怎么婉约呢。
好吧好吧,我就是有成见,我就是嫌她东勾搭一个西勾搭一个,给自己老公戴绿帽子。
我一边摸下巴,一边看蝶舞,不小心目光溜到卓卓那边,呃,他也在看我。
他不仅在看我,还冲我眨了眨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叫我过去吗?我不禁看向朱猛,朱猛正一脸深沉地看蝶舞跳舞,眼里却是十足的炽烈。
我又看卓卓,卓卓抬起白玉似的手臂,摸了摸下巴,我咽了口唾沫。
朱大哥,那我先走一步啦。
我猫着腰,准备偷渡到卓卓那边。
“司马兄弟,你肚子饿了吗?”朱猛突然开口,横过身子,挡住我的去路。
我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回答:“好饿啊,什么时候能上菜?”
朱猛大笑:“卓东来,我兄弟饿了,还不赶紧把酒菜都端上来!”说着勾过我肩膀,一起坐下。
卓卓脸色有点难看:“堂主没有听过客随主便这一说吗?”
朱猛“呸”了一声:“我雄狮堂从来都是主随客便,主客都随便,随便,哈哈!”
卓卓拍拍手,吩咐了上酒菜,他已恢复笑容,坐到桌边,问朱猛:“堂主不喜欢这倾城舞么?”
那边蝶舞还在跳,只不过时时回顾朱猛,朱猛强忍着不去看她,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实则——我看见他放在桌子底下的手都快把自己大腿拧下来块肉了。
我笑:“堂主虽然不太喜欢看唱歌跳舞,不过他很喜欢这个跳舞的人。”
我突然说话,桌边两个人都看向我,似乎在等待我继续说下去。
“你们……”可不可以别这么勾心斗角互相残害了?这话我是说不出来,说出来既对不起朱大哥,也对不起卓卓,所以我只好说:“你们都是英雄好汉,杰出领袖,为什么不能联手呢?既然北方三十六道都可以合并成大镖局,为什么你们不可以呢?”
朱猛大笑,大巴掌拍着我的肩膀:“司马兄弟的心意是好的,不过——”他横了一眼卓卓,“只要这个人一天在位,我们雄狮堂就跟大镖局没完!”
卓卓一点不动气,催了菜,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卓东来只听司马老总的命令。”
精致的小菜一道一道传上来,桌上很快摆满,卓卓拿起筷子,把我最爱吃的西芹、笋片、牛肉,挑了最齐整漂亮的花样,夹到我碗里。
《就是二》的十二 (3569字)
朱猛一筷子拍在桌上:“司马兄弟,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我只看见你半个月前在城门口被人打得像条狗一样,才把你救回来养伤,敬你是条汉子,才把你当兄弟。”
桌上的碗碟几乎被他震得跳起来。
“朱大哥,我知道,我也把你当兄弟。”我说。
朱猛哈哈大笑:“好,好兄弟!”
“我一直以为司马超群是个混蛋,是个不通情理的混蛋,他一边宣扬大仁大义,一边暗中打击异己,最奇怪的是,他竟然从来没有败过,哈哈哈哈,光这一条,就太可笑了,太滑稽了,好兄弟,你知道不,”朱猛嘴里喷出来的热气扑在我脸上,“江湖上从来没有不败的人,只有不败的武器,当年武器榜上排名第一的泪痕剑还在,它的主人萧大师却已被打得像条狗一样。”
我发现朱猛特别喜欢用这个比喻,像条狗一样。
起初,没有狗这种动物,有的只是狼,后来,狼被人驯养,经过漫长时间的禁锢和训练,狼变成了狗,朱猛没有见过我上辈子那个时代那么种类繁多的狗,他也不知道人类选择的影响力有多大,但他每次看到狗,尤其是主动巴巴儿地向他摇尾献媚的狗,都会狠狠踹上两脚。
“好兄弟,我第一次从小高嘴里听到你,却是个我从来不认识的你,小高那阵子很沮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沮丧,据说他和司马超群比武败了——但他的脑袋却没有挂在大镖局门口。从那以后,他就总是提起你,他说你是个傻得冒泡的人,自己一点本事没有,还想帮这个帮那个,自己什么事都不懂,还装的跟情场老手似的,哈哈。”
我尴尬,朱大哥,你还没喝酒,怎么就口没遮拦起来了。
“那天你被小高拖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你了,我想着难道这就是司马超群?”朱猛笑着摇摇头,“这绝对不是司马超群,看他那样子,脸上又是泥又是血,衣服比乞丐还脏还破,被人拽着头发拖了一路,鞋子都不见了——这会是那个仪表堂堂、衣冠楚楚的大名人司马超群吗?”
我干咳两声,小高这混蛋,竟然拽我的头发,我都不知道。
朱猛说完,斜了卓卓一眼,而后者正低垂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朱猛似乎对卓卓的反应很满意,他猛地一拍我的后背:“好兄弟,幸好你遇到了我!我当时只想着带我的兄弟们去和卓东来那狗贼拼命,看见你那副死样子以后,我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咱们俩成了好哥们,不按他卓东来编排的剧目演下去,会怎么样?”
我心头一酸,正想说话。
卓卓突然叹了口气,笑看我:“司马,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这是他头一回直接对我说话。
卓卓似乎并不想等我回答,自顾自说下去:“我让你呆在院子里别出去,都是为你好,你却迫不及待跑到洛阳找朱堂主单挑,求胜心切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改了心意,打算和朱堂主握手言和了,不过,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个武功尽失的废人。”他的目光凝注在酒杯上,看也不看我一眼,“朱堂主一旦发现你没有武功,而又威胁不到我,也就是他抛弃你的时候了,当初,他便是这么抛弃韩章和木鸡的。”
卓卓的话宛若一记重锤砸在我头上,我只来得及捕捉他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韩章和木鸡?”
卓卓一笑,胸有成竹:“以堂主两位爱将的实力,到大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