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迷雾-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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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这样想过,但她为什么要冒充她妈呢?她妈根本不知道她给我留了信,要是我没有踢到那些书,我不就永远也看不到这三封信了吗?而且她知道我的地址,想给我的话可以直接寄给我啊。”
大李抿着酒,皱着眉想着什么,大概是想理出一个头绪。
我喝下一大口,火辣辣的,像一条火线,从喉咙口一路燃烧下去。
他抿了一口白酒,摇摇头,说:“不瞒你说,她不是第一个失踪的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呛了一口酒,喉咙口又烫又痛。
“之前有四个,失踪了一阵子,上个月在西边那片树林一起被发现了,其中一个已经死了两个月了,最晚的也死了两个礼拜了,都是被活活勒死的。”
我感到十分不安,问他:“都是和苏果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不是,有两个和她年纪差不多,二十多岁,有一个三十多岁,还有一个四十岁了,不过都是女性。很奇怪,她们的包还在挂在身上,里面的钱和手机什么的一样没少,也没有被强奸。”
“真的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和今天那个人一样,她们的手臂上都有纹身,纹的都是黑色的凤凰。”
“这说明……”我感到震惊,这个小镇发生了什么?
“这个纹身很可能是某个组织的标志。”
“我被一个组织盯上了?”
他还是摇了摇头,“总之你要小心,有什么事情马上打我电话。”
从饭店里出来,街灯昏暗,行人被拉出一个孤独变异的长影,树叶在地上被风吹得沙沙响。三柳镇的夜晚竟这么萧瑟。
大李坚持要送我回到爷爷奶奶的房子,也就是我的家。他说他可以给我另找一个住处,毕竟我的处境很危险。但我拒绝了,这是我的家,我只想在这里呆着。它坐落在另一条小巷的尽头,我的脚步和行李箱的滚轮突兀在小巷里回响。两边的窗户大多亮着灯,外面却没有一个人。爷爷和奶奶在我离开的那年过世了,那房子好多年没人住了,锁有点难开。里面的一切都在,只是尘土大些。喝了酒,身上很热,这房子兴许是没有人气的关系,倒很是凉快。
“要不要坐会儿?”我问他。
“老婆孩子还在等着我。”他无奈地笑道。
别了大李。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床单,胡乱铺在我以前睡得床上,也不管那床板又硬又毛糙,还可能有虫子。我一头栽倒下去,脑袋和眼皮都很沉重得撑不起来。就在我马上闭眼的时候,看到窗外似乎有个黑影在晃动。我心里疑惑,加上喝多了酒,全无半点恐惧,走过去打开窗子。窗子咔叽作响,落了我一头的灰,外面黑黢黢的,并无半个人影。
我回到床上躺下,猛然想起苏果抄写的诗句,“肉体是树林中,唯一活着的肉体”,大李说,那四个失踪的人都在树林里被发现了。这算是巧合?我立马跳了起来,打开电灯,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大李。
灯泡本就昏暗,现在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黑黑的,厚厚一层,透出来的光更少了。这是我的家,破败,冰冷,阴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我忽然感到一阵凄凉,
接电话的是他老婆,她说:“大李不知道和谁喝酒去了,回来一倒头就睡了。”
我不好意思让她去叫醒他,只说:“那我明天再打给他。”
外面下起雨来。我听着雨水,无法入睡。我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我每天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双眼无神,形容枯槁,大约是人见人厌的形象。我躺在床上,看着黑暗,就像看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然后我从床上起来,穿好了鞋子,在屋子里找了一截废弃的水管,用以防身,然后朝那个树林走去。
我像头饿狼一样在雨里疾步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那片树林。树林里面比外面更黑,阴森凄凉,地面泥泞。我一次次滑倒又爬起来,身上肮脏不堪,心里一团乱麻。每一棵树都像一个巨大的人影,从四面八方将我团团围住。我的脑袋被酒精搞得十分沉重。我用那截水管胡乱敲打着树木,震得手掌生疼。我一遍遍地大喊着:“苏果!”声音消散在树林和雨水里。直到感到无比疲惫,我背靠着一棵树安静下来,内心像堕入一个无底深渊,想挣扎都用不上劲。
我低着头让雨水冲刷自己,抬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黑影,他在四处张望。我有点紧张,握紧了水管,小心地走过去,尽量不让自己脚下打滑。他弯下腰,双手拖起了什么,正在后退着朝我这里移动。他没看到我。他正拖着另一个人,也许是具尸体,我想。我躲在一颗树下,看着他慢慢靠近。他离我不到三米了——我猜应该是三米,我好像失去估计距离的能力了。
“谁在那儿!”我在树后面大喊了一声。
他朝后看了一眼,扔下那个人向前跑了。雨天路滑,他脚步踉跄,没两步就滑倒了,正要爬起来的时候被我一脚踹翻在地。不用看清他的脸我也知道他是谁了,那股异味穿过雨水扑面而来。
“阿托?果然是你!”
他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出不去了,都出不去了。”他喃喃念着。
“你别动,动一下我就揍你。”
我像吓唬一个七岁的孩子一样威胁他,用水管指着他,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给大李打电话。手机里半天没有“嘟嘟”声,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没有信号。这树林虽然平日里没有人来,但离旁边的村子也不远,不至于没有信号。
我骂了一句脏话,用手机的光照着阿托的脸。他低着头,惨白的脸被雨水覆盖,嘴唇上似乎有一道口子,右眼周围一片乌青,稀疏的头全黏在了一起。他手上拿着一件像是女人的连衣裙,坐在那里抖个不停。被他扔下的人就在我脚边,我推了推,大声问他你怎么了。全无反应。我去探他的鼻息——这的确是一具尸体。
“你把苏果怎么了?你是不是把苏果也杀了?”我冲他吼道。
“出不去了,都出不去了。”他反复念叨着这一句。
“你把苏果怎么了?”
我用手机照着他的脸,不断地冲他吼,并且朝他脸上打了一拳。他依旧念叨着那句话,嘴角流出血来,又立刻被雨水冲刷干净。手机发出了“滴滴”声,那是电量用尽的提示。光在瞬间消失了,阿托的脸淹没在黑暗里。
我竭力让我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温和地跟他说话。
“阿托,谁打你了?”我蹲下来问他。
“出不去了,都出不去了。”
“阿托,你手里是谁的衣服?”
我伸手去拿那件衣服,他紧紧拽着不愿给我。我一只手拽着衣服,一只脚不断踹他。他哇哇大叫,然后松手了。他大叫了一声站起来,我以为他要夺那件衣服,马上抡起水管打在他手臂上。这一下打得很重,但我相信不会有大碍。但他没有靠近我,而转身跑了,我大声叫他,没有回应。我只好追上去。
阿托跑得很快,这片树林不大,但他还是消失在树林里。我大喊着:
“阿托!阿托!快出来!”
声音和阿托一样消失在树林里。
我开始往回走,手里拿着一件连衣裙和一截水管。那是一段很长的路,我感到精疲力竭,脚下发软。天空渐渐泛起了暗蓝色,而雨还在下着。后来我来到镇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拐进了那条小巷。当时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无数雨滴从天而降,两边的屋檐上像溪流一样流下水来,“不管雨下得多大,你总能分清哪些是天上下下来的,哪些是屋檐上流下来的”,是的,总能分清。
我敲响了苏懿雯的家门,敲了很久,我想她还在睡着,需要长久的敲门声才能被吵醒。
“谁呀?”她在里面喊了一声,声音里有些恐惧。
“是我,西野石。”
她开门的时候睡眼朦胧,双眼浮肿,穿着淡蓝色的睡裙和上次一样的拖鞋。
“你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快进来。”
她惊恐地看着我,我猜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她朝浴室走去,我叫住了她。
“我过来其实就想让你看看,这条裙子是……苏果的吗?”
我把手上这条肮脏不堪的连衣裙递给。裙子是白色的,满是烂泥,还有血迹。它被玷污了。苏懿雯颤巍巍地接过裙子,拿在手里端详了半晌,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
“是的,是苏果的。”她抽噎着说。
“确定吗?”
“她失踪前不久,我和她一起去买的。”
我转身走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儿?”她颤抖着说。
我转过身,说:“你去告诉警局,树林里有具尸体。我要去把阿托找出来。”
“你的样子很吓人,你没事吗?”
“我知道,没事。”
三、阿托2 发布时间:2012…03…12 17:51 字数:2703 浏览:21人
大李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靠近三柳边界的一个村子里着了魔似的寻找阿托。村民打电话报警说,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经病在村子乱窜,手里拿着一截水管大喊大叫,场面十分恐怖。他们把我带到警局,在一张冷冰冰的椅子上坐下,大李一脸沉重地站在我面前。
“大李,我有一种直觉,这一切都是针对我的。”我说。
“你到底怎么了?作为朋友,我建议你去看一次心理医生,真的。”他说。
“你们去树林了吗?那里有具尸体,阿托拖他进来的,我看到了,我要找到他。”
我必须抬头才能看到他,这样很累。
“看到了,而且你认识他,那具尸体。”
“什么?谁?”在这个镇子上,我已经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刘里,刘先生,我们中学时候的化学老师。他被勒死了。”
在我的印象中,刘老师是一个瘦弱的人,看上去能被风吹倒,头发稀疏,脸色苍白,戴着一副硕大的四方形旧眼镜,上课时他的声音经常被学生的吵闹声淹没,而他毫无办法。大李说,一年前他老婆遇到一个来镇里考察的老头,这老头七十多岁了,想在这里办厂,但是他最终没有办厂。几天后,刘老师的老婆对他说:“我想跟你离婚。”
“为什么?”刘老师问她。即便问这个问题,他的脸上也还是谨小慎微的表情,仿佛得罪了他的老婆。
“我遇到了别的男人。”她回答。
后来,那个老头再次来到三柳,开着车接走了拉里太太。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走的时候就像去杂货店买一瓶酱油。
我叹了口气。
大李说,刘老师的手臂上竟然有纹身。我无法相信,这比外星人入侵地球还令人难以置信。
“纹了什么?黑凤凰?”
“是的,应该纹了没多久,我两个月前还见过他,穿着短袖,手臂上还很干净。”
“他也是那个组织的人?”
大李不置可否地微微摇了摇头。
“他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只在一件事情上说出过自己的意见。”
“哪件事?”在我看来,刘老师平时小心谨慎到别人无法理解的地方,跟你打个招呼都怕得罪了你。
“他对学校里的领导说,阿托的智商不适合在学校上学,应该去特殊学校。”
“这么说,就是因为刘老师,阿托才退学的?”
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阿托退学之后也没有去特殊学校,整天在街上游荡,被人欺负。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大李说。
“我就知道,是阿托,是阿托!”我拍着桌子喊着。
“西野!”大李厉声叫我,“你有多久没睡过觉了?”
“我不知道,”我深吸了口气,缓解一下疲惫,“两天吧我想。”
“你应该去睡一觉,你要是需要安眠药,我马上就可以给你弄到。”
“不用安眠药了,谢谢。”
我起身往门外走,大李开车送我到家里。一路上雨刷不停地刷着挡风玻璃,看得我晕眩。车窗外的世界一片模糊。我以为送我到了家他就会回去,但他没有,而是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
“我想你需要这个,里面有两颗安眠药。”
我接过了安眠药。
“我还以为我可以戒掉这个东西了。”我苦笑道。
我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想起来这里没有水。大李从车里给我拿了一瓶矿泉水。我迅速吞下了两片小药片。
“西野,刘老师是被勒死的。”他忽然看着我说。
“是的,你告诉过我了,怎么了?”我把矿泉水瓶子随手放到桌子上。
“树林里有搏斗的痕迹。”他面无表情。
“对,我差点就抓到阿托了,这个混蛋。苏果也许还活着,说不定被关在某个地方,死了一定会有尸体对不对?你们找到了其他的尸体,没道理找不到她的,对不对?阿托,这个混蛋,我一定会找到他……”
“西野!”
他打断了我的话,我意识到自己有点喋喋不休。
“刘老师是被勒死的,树林里有搏斗的痕迹。”
“你说了两遍了,我知道了,怎么了?”我有点不耐烦。
他转身往外跑,我看到他在车里拿了什么,又回来了。他把一根一米来长的白色尼龙绳举在我面前,脸上的肌肉开始颤抖。
“幸亏是我第一个找到你,你当时裤子口袋里就放着这个,西野,”他深深吸了口气,“你的裤子口袋里露出了半截尼龙绳,我把它拿走了,你也没有发觉——和刘老师脖子上的伤痕完全吻合。”
我愣愣地看着他,脑袋里空了半晌,最后我意识到必须为自己辩解:“大李,我没有杀他。大李,那也许是阿托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我口袋里,我发誓,我从没见过这个绳子。大李……”
“西野,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可以帮你申请做精神鉴定,也许你会没事。”
“大李,那绳子不是我的,难道你不相信我?”我大喊起来。
大李不再说话,双手捂着脸。透过指缝,我还是能看到他痛苦扭曲的脸。我感到崩溃。
“西野,你是我的朋友,而我是一个警察。”
“大李,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凭什么说这是我的?凭什么说我杀了刘老师?”我声音哑了,喉咙有点疼痛,但我顾不上疼痛,大声朝他喊着。
“西野,你先睡一会儿。我要走了,我今晚会有事,不会到你这里来,但是明天会来,你明白吗?”
他冲进了雨里,钻进车门,扬长而去。
我追出去,在雨里大声叫喊他。只有雨声,只有雨水。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让我今晚离开三柳,他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他以渎职为代价证实了对我的情谊。而我若今晚不走,明天他就要来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能证明他是个无私的好警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我感到眼皮从未有过的沉重,困倦得不能自已。我想起刚才吃了两片安眠药,但安眠药不该有这么强劲的药力。我走到床边坐下,心里无比不安,但还是不能控制地倒头睡着了。
我醒来时看到的是黑暗。曾经有个盲人告诉我,人们总以为盲人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其实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包括黑暗。人总是臆断自己所不能了解